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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景之月     逍遥江山txt下载     逍遥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705章:都是赚钱的买卖

    杨善面色阴沉,默默听马欢说完,仍旧冷哼了声道:“宝物不少,可郑公公似少说了一件事吧,这些宝物我去哪儿了,我大明又是用多少价格收购的吧?”

    众人一愣,郑和面色也不好看,他从永乐面六下西洋“所取无名宝物不可胜计,而中国耗废亦不赀”。的确,一方面,非均衡贸易换来的宝物不能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国库收入,另一方面,支撑朝贡贸易体系的下西洋活动消耗巨大,这也是他最为人话柄的原因之一了,就是西洋诸国的献礼,与贡使随带的“附进物”比较,实在是少而又少。一般来说,“附进物”往往超过进贡物品数十倍。日本有一次朝贡三千六百一十把日本刀,“附进”的刀却多达三万五千把。由于朝廷府禁止中国商人从事外贸,除了朝廷自己以朝贡贸易形式经营的外贸之外,进出口贸易几乎全被贡使及其随从垄断。

    为了鼓励海外各国多来朝贡,朝廷对这些所谓的“附进物”全部免征关税。既能得到丰厚的赏赐,又能通过贸易赚钱,前来进贡的国王和贡使自然趋之若骛。

    全免关税之外,“附进物”的贸易价格也不由市场需求决定。比如,暹罗国所贡的“碗石”,在中国是极普通的东西,朝廷也不得不给价每斤两百贯收购。在日本,一把刀仅值八百到一千文,朝廷却给价五千文。获得厚利的日本贡使便以朝贡为名大量输入刀剑,数量年年增加,总额不下二十万把,统一由国库开支收购,却又不能卖出,只能搁在礼部仓库里,如此往来,大明获得不过是好听的名声外,做的还是赔本的买卖,杨善做过礼部侍郎,与这些可是清楚无比,只是轻轻两句话儿就说到了事情的关键。

    众人见郑和没说话,便知杨善所说不假,顿时窃窃私语。

    郑和面色有些不好看,但仍旧用温和的话儿道:“杨大人所说的问题,郑和不否认,但不免有失偏颇!“

    杨善哦了声,道:“是么,不知本官偏颇在何处?“

    郑和道:“咱家下西洋除宝物外,还购买了许多其他物品,如胡椒,在苏门答刺、柯枝等国进价为一贯一百斤、在我大明市价至少是二十贯一百斤,盈利二十倍有余。刚才杨大人也知道,我大明宝船有多大,咱家下西洋一行有多少只,回来一趟,光是这一船胡椒回来,获取的好处就是惊人的!“

    胡椒从西洋被宝船带回来后,就大受欢迎,不仅仅是皇宫,就是寻常百姓,对这西洋之物也十分喜爱,寻常饮食之中,少不了这一记调味料,一时让这胡椒是十分紧俏的商品,加上中原种植少,私人贸易的价格上与宝船带回来的价格有天壤之别,一时之间胡椒敌对价格几倍,十几倍的丈!成了大明比瓷器还要紧俏的商品。

    所以郑和这番话儿一出,倒也没人反对,就是杨善也沉默不语。

    郑和继续道:“苏门答刺国胡椒每官秤一百斤值银一两、柯枝国胡椒官秤四百斤值银五两、古里国胡椒每四百斤值金两百分,但被运到中国后,则以每斤五—二十两的价格卖出。胡椒有五百倍——两千倍的利润,咱家六次下西洋,带回了多少的胡椒,没有也一万吨,也有一千顿,这一千吨胡椒就可以获得一千——四千万两利润。

    郑和又道:“还有苏木,自从西洋运回后,价格就一直在往上涨,永乐年间苏木价值三钱银子(布一匹折苏木一斤,布一匹折银三钱),宣德年间则价值50贯钞,一咱家船队庞大的规模,这些年,运回的苏木,最最保守估计也在6万吨以上),即使仅以十之一二的吨位装苏木,也至少价值数千万白银,杨大人还说西洋之行是赔本的买卖么?“

    杨善脸色有些难看,他虽不想承认,但事实在面前,容不得他不承认。苏木胡椒淡淡价格如何,旁人不知,他可知道一清二楚,当时以布一匹折银三钱,绢一匹当银六钱;而对文武官员和军士折俸时:绢一匹折胡椒一斤,布一匹折苏木一斤,绢一匹折苏木一斤六两,胡椒四两;布一匹折苏木一斤,胡椒三两。古代十六两位一斤,绢一匹值银6钱,折胡椒一斤,说明一斤胡椒的市价应不低于6钱银,又绢一匹折苏木一斤六两,胡椒四两,四匹绢才换一斤胡椒,那么一斤胡椒的实际价值应在2。4两银之上。所以郑和说胡椒苏木有盈利,并非空话。

    事实上,这一点即便是后来以胡椒、苏木发放俸禄不仅有文武百官,还有大量的军士,如果以胡椒、苏木折俸是克扣行为,那么皇帝几乎将所有人(文官、武将、军士)全部得罪,会引发政治动荡,尤其是军士,可是会兵变的(克扣军俸兵变这种事在明末经常发生),朱棣和后来的皇帝那么傻?没有起码的政治常识?被克扣的文武百官和军士也那么傻,居然没人闹事?所以无论从皇帝的智商和后来的情况看,以胡椒、苏木折俸克扣俸禄是不存在的,相反,以胡椒、苏木折俸变相提高了所有人的俸禄。

    场上众人多是年青一代的官儿,他们与郑和下西洋,并没有亲自经历过,多是道听途说,所以这其中的猫猫,并不清楚,此时听郑和一一道来,才知道下西洋的盈利竟这么大。

    郑和见没人在反驳,继续说道:“我大明青花白瓷盘每个五百贯,碗每个三百贯,瓶每个五百贯,酒海每个一千五百贯。豆青瓷盘每个一百五十贯,碗每个一百贯,瓶每个一百五十贯”。咱家自永乐三年下西洋,前前后后共六次之多,宝船所带的瓷器可不少,以最便宜的豆青瓷碗举例,一万只都青瓷碗也不过一吨多,可以赚回一百万贯!咱家庞大的船队只要带有一百吨瓷器压仓,就可以赚到不下几千万贯的利润,实际上我们的宝船有多大,有多少,能装多少瓷器,这些瓷器又可以赚回多少钱,诸位大人比咱家更清楚,还别说,咱家输入中国之货物凡一百八十五种,其中香料二十九种、珍宝二十三种、药材二十二种、五金一十七种、布帛五十一种、动物二十一种、颜料8种、食品3种、木材三种、杂品八种,实际利润如何?相信不用咱家多说,你们也能算得出来?“

    郑和一番话有理有据,根本不容辩驳,杨善纵然有心反驳,也找不到反驳的话儿,看了看陈山,对方同样摇了摇头,沉默不语。

    这次反对下西洋的以陈山、杨善为首,众人见他二人闭口不言,更不敢说什么,整个大殿变得沉默了不少。

    眼看局面如此大好,朱瞻基甚至高兴,点了点头道:“自永乐改元,谴使四出,招谕海番,贡献毕至。奇货重宝,前代所希,充溢库市。贫民承令博买,或多致富,而国用亦羡矣裕。朕往日不知,今日才知,所奉献及互市采取未名之宝,以巨万计。着实让朕羡慕,朕决意重下西洋……?“

    郑和、王景弘、马欢大喜,正要谢恩,忽听得一个声音,道:“皇上,微臣还有话要说?“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杨峥走出了班列,望着龙椅的方向,大声道。

    众人不知他要说什么,出于好奇,倒也没人理会。

    朱瞻基见群臣无人反对下西洋,心头正欢喜,又得知下西洋所获利润巨大,越发觉得杨峥开海禁,下西洋的提议做得极好,听他有话要说,点了点头道:“杨爱卿不必多礼,有话直说便是?“

    杨峥点了点头道:“微臣想了想,觉得这西洋之行,还还是有些问题的?“此话一处,众人微微一愣,就是高高在上的朱瞻基也不由得呆了一下,这开海禁,下西洋的举措是杨峥亲自提出的,也就是说杨峥是支持下西洋的,眼看一番群枪舌战,才将局面打开,群臣被迫答应了开海禁,下西洋,却不想在形势一片大好之下,身为这件事的发起人,竟表示反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陈山、杨善两人相识一望,各自脸上露出了喜色,他二人正愁找不到话儿来反驳皇上下西洋,没想到杨峥忽然反对,这可算是峰回路转,登时大喜过望,杨善早已忘记了先前的不越快,一脸笑容的道:“不知杨大人所说的问题是什么,我等好奇的很,很想听一听!“

    其他官儿纷纷表示同意。

    杨峥微微一笑,迎上朱瞻基的惊疑的目光道:“皇上,微臣只是觉得,下西洋固然能使我大明威名远播,四夷宾服,可利润上若能在精细些,会更好一些?”其他官儿本以为杨峥会倒向自己这边,可一听这话儿,顿时大失所望,没少人小声嘀咕,喝骂。

1706章:罢朝贡,兴市舶

    眼看自己的爱将还在自己的阵营,朱瞻基松了一口气,好奇的问:“如何精细?”

    杨峥道:“朝贡上!”

    这话儿一出,原先有些失望的官儿,纷纷又抬起头来,纷纷将目光看向了杨峥。

    “哦,此话怎讲?“朱瞻基皱了皱眉问。

    杨峥道:“微臣听说,朝廷要有不少朝贡的贸易,可后来觉得这种”贡”和”赐”的关系实际是不等价的,对朝廷来说是得不偿失的。朝廷之所以明知亏本而乐此不疲,是因为对这种交易怀有一种政治目的,我大明如今已威名远播,四夷宾服,西洋的初级目的已经达到了,既如此,我们又何必去做这种亏本的买卖呢?“

    “何止这些……?“一直没说话的杨士奇忽然道:”早年,老臣做礼部侍郎时候,来我大明朝贡的国家,早就摸清楚了我们大明的性子,特意将大量的贡物运至大明,然后从中获取大明丰厚的赏赐,从那时候,微臣就知道,他们朝贡是假,为图厚利而来才是真?这样一次两次到也罢了,可屡屡而来,就得不偿失了?“

    站在杨士奇身后的杨荣道:“银子上迟点亏到也罢了,可恨的是按照规矩,一旦西洋诸国国王尾随而来朝贡,船上一应运送,皆由地方抽调徭役,民力所需巨大,如江南之地倒也罢了,如广州、福建之地山林颇多,将其货物运送京城,有时需要翻山越岭,就是江浙一带虽有大运河走漕运,可运河也有不畅通的时候,那时候百姓之苦,不言而喻,这样的朝贡不要也罢!“

    杨荣话音一落,身后的杨溥便接上话儿了,成祖爷鉴于各国进贡层次不齐,礼物太大,曾经i对对朝贡各国说了,往后你们别派出那么多人了,礼物只要意思一下,象征性给点就行了。但是各国尝到了朝贡贸易的甜头,竟不顾朝廷规定,使团规模使劲超标,礼物送的也不老少,可谓是头疼的很……?“

    众官儿听了半天这才回过神来,感情是在打朝贡的主意啊。

    看明白了形式,都察院顾佐道:“西洋之人,往来中国者,向以香山澳中为蚁舟之所,入市毕则驱之以去,日久法弛,其人渐蚁聚蜂结,巢穴澳中矣。当事者利其入市,不能尽法绳之,姑从其便;而严通澳之令,俾中国不得输之米谷种种,盖欲坐而困之,令自不能久居耳。然夷人金钱甚伙,一往而利数倍,法虽严,不能禁也。今据澳中者闻可万家,已十余万众矣,此亦南方一痈也,未审溃何时耳——?”

    眼看内阁、都察院都先后开口了,其他官员哪还敢是落后,户部尚书郭资道:“西域使客,多是贾胡。假进贡之名,藉有司之力,以营其私。其中有贫无依者,往往投为从,或贷他人马来贡。既名贡使,得给驿传,所贡之物,劳人运致。自甘肃抵京师。每驿所给酒食刍豆,所费不少,比至京师,又给赉及子物值,其获利数倍。以此胡人幕利,往来道路,贡无虚月。缘路军民递送,一里不下三四十人。伺候于官,累月经时,妨费农务,莫斯为甚。比其使回,悉以所得,贸易货物而归。缘路有司出车载运,多者至百余辆。男丁不足,役及女妇,所至之处,势如风火。叱辱驿官,鞭挞民夫,官民以为朝廷方招怀远人,无敢于较,其为骚扰,不可胜言。乞敕陕西行都司,除哈(和谐)密忠顺王,及亦力把里,撒马尔罕等处藩王,遣使朝贡,许令送赴京师,来不过一二十人,正副使给予驿马,余与驿驴。庶几陕西一路之人,可少苏息,臣又窃见西域所产,不过马及口砂、梧桐碱之类。唯马国家所需,余无裨于国。乞自今有贡马者,令就甘肃给军士。余一切勿受,听其与民买卖,以省官府之费,的确与朝廷无益!”

    杨峥道:“皇上如今我大明开海禁,下西洋目的是为充盈国库,既如此何须再朝贡呢?去做这些面子工程呢?“

    “皇上,杨大人所言极是,西洋诸国真心朝贡只怕不多,若非如此,自先帝禁止下西洋,西洋诸国若真心朝贡,何至于五年,都不曾见一国前来,反而是我们带着礼物,以丰厚的赏赐请来,这其中耗费银子何止千万,所取不过一二,可恨的是,下西洋的好处,全给了这些番邦占去了,百姓全无好处,才使得下西洋人人憎恨,落了一个祸国殃民之举,着实让人好生不服啊?“

    这一番言语,说得朱瞻基晕头转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算是彻底看清楚了,下西洋未必是人人反对,可这朝廷犹如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了,而且从刚才众人的话语中,他多少也听出来了,这朝贡的确是得不偿失的买卖,做的尽是面子工程,与朝廷,与百姓,与自己全无好处,所以一番计较之下,倒也觉得这朝贡不要也罢。

    “以你们看,朕该如何?“朱瞻基盯着杨峥道。

    杨峥忽的整理了一下官袍,然后再一次先前走了一步,道:“至西北互市与东南海市,其于国计民生损益利病,试两持而并较之,不啻天壤易判、黑白易分也。乃筹国者,知互市之利而不知海市之利,何不思之甚也!夫九边互市之初,始以口币,今以金帛,而虏酋之交易惟马。余以口币而易疲马,其利犹在中(河蟹)国,刺载而出,无伤也。今但售以金帛,是金入一去不返之虏,而以中(河蟹)国所衣之帛易无用之驽骀也,不敌明矣。(中略)苦夫东南诸夷利我中(河蟹)国之货,犹中(河蟹)国利彼夷之货,以所有易所无,即中(河蟹)国交易之意也。(中略)而又可以藏富于民,何惮而不为也?若曰:夷数入寇,势不可通。岂知夷人不可无中(河蟹)国之利,犹中(河蟹)国不可无夷人之利。禁之使不得通,安能免其不为寇哉?余以海市一退,则鲸鲵自息,必不若虏情之难料也。且互市所输,皆国家口藏,即阖闾脂膏,海市所易,皆民间财货,无妨国计。互市有损而无得,海市有利而无害,主计者何不思也?宋时,发舶海上,郡国有司,临水送之。尝登泉山,见刻石纪岁月甚伙,尔时典纂重云。闽在宋元,俱设市舶司,国初因之,后竟废,微臣今日恳请陛下,罢朝贡,重启市舶!”

    这一语锵锵有声,迅速传递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众官儿先是没有回过神来,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官儿,早已是一脸的欢喜。

    市舶司始于唐,盛于宋,负责对外(海上)贸易之事。唐时对外开放,外商来货贸易,广州等城市就成了重要通商口岸,国家在此设市舶司,或特派,或由所在节度使兼任,自大唐从中获取了好处后,后来的朝廷就一直延续,到了宋代制度日益完善,即便是鞑子王朝,也在攻取浙﹑闽等地后﹐立即在泉州﹑庆元(今浙江宁波)﹑上海﹑澉浦(今属浙江海盐)四处港口设立市舶司。后来又陆续添设广州﹑温州﹑杭州三处。经过裁并﹐在庆元﹑泉州﹑广州三处港口设置。

    只不过是,元代的市舶司初建时﹐沿用南宋制度﹐日久弊生﹐严重影响市舶收入。至元三十年﹐元政府制订了“整治市舶司勾当”的法则二十二条。延佑元年﹐又修订颁布了新的市舶法则二十二条。这两个法则﹐对市舶司的职责范围作了明确的规定﹐其目的是为了加强政府对海外贸易的控制﹐增加更多的收入。

    元代的市舶法则比宋代更为严密﹐说明封建国家在管理海外贸易方面已经具有更为丰富的经验。但是﹐贵族官僚常常带头破坏规定﹐使它流于空文,但在制度上更加完善,据庆元市舶司的资料﹐细色一百三十余种﹐粗色约九十种﹐共两百二十余种﹐主要是香料﹑药材﹑布匹﹑宝物等。经市舶司允许出口的货物有纺织品﹑陶瓷器﹑日常生活用品等,获取利益不少,算是元朝朝廷财政的重要收入,明朝取代元代后,最初沿袭前朝之制﹐市舶司管理海外诸国朝贡和贸易事务,朝廷派人管理具体事务,主要职责是根据商人申报的货物﹑船上人员及要去的地点﹐发给出海许可证,上船点检,防止夹带朝廷禁止出口的物品和逃犯,“阅实”回港船舶,对进出口的货物征收税同赋。

    可以说,开市舶司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百姓,如此一来,朝廷与各国打交道的就不是朝廷了,而是市舶司了,各国商人来了,按照规矩,自行买卖货物,你的货物多差,价格多高,朝廷可以不必理会,但收税是一点都不能少,这样就有点前世自由市场的模式了。

1707章:拟托良媒益自伤

    当然了,这么做的好处还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因为各国是平等做生意,生意好不好全靠货物的质量,以及经营手段,朝廷不必刻意负责接待他们,要接待也行,按照规矩来,你们得给银子,不必接受明知道以次充好的朝贡,所以开市舶司对朝廷,对百姓,甚至文官集团背后的商家都有莫大的好处。

    当然了,除了这上面的好处外,还有一个好处,在于市舶司是朝廷设置的官职,有朝廷法度,有各自的章程规矩,可不管你是什么王子,王国,什么特使之类的官员,在这里一切都是来做生意的,就得遵守大明的法度,守规矩,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样一来,不仅是朝廷,就是沿海百姓也省去了许多的麻烦,也不至于一些地方官儿碰上对方的什么王子、特使,国王之类的官儿,只碍于对方特使的身份,犯了罪行也不敢以朝廷法度办事,从而畏手畏脚,让朝廷在百姓面前失去了可信度……

    基于以上种种好处,杨峥的话儿一落,群臣无人不较好,就是先前极力反对开海禁的陈山、杨善等人也齐声道:“皇上,臣等,愿陛下罢朝贡,重启市舶!”

    朱瞻基面上有些不悦,市舶司的好处不言而喻,那是对朝廷,对百姓,对文官集团后的商家,可对他这个大明皇帝却没半分的好处?往日西洋之行,所获宝物不少,可多半都进入了皇室,奇珍异宝归皇帝所有,户部,百官半分好处也没有,这也是他乐于下西洋的原因之一了,可一旦市舶司重开,意义就不一样了,按照规矩下西洋所得的货物,无不是经过市舶司,按照规章制度收取税收,所得的银两,全都入了国库,自己的内库能得到的银两,微乎其微,闹腾了半天,到头来给他人做了嫁衣,这种结果谁愿意。

    “皇上,我等附议杨大人所奏,恳请皇上罢朝贡,重启市舶司!“户部尚书郭资还以为皇帝没听见,此时大声的重复了一遍。

    朱瞻基心头正郁闷,那里听得进去,好好一场下西洋,却没自己什么事情,心情的郁闷可想而知了,听了郭资的话儿,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声道:“此事,容朕想一想!朕累了,今日的早朝就到此为止吧?“

    皇帝刚才对开海禁,下西洋虽不是很热情,但还算认真,如似这般冷淡还是不曾见,众官儿一时摸不着头脑,尤其是郭资皇帝临走时的那冰冷的眼神,没让他吓出一身冷汗来,想要解释什么,可看皇帝已经站了起来,摆了摆手,便往后宫去了,只好轻轻叹了声,就此作罢。

    杨士奇与杨峥相识一望,眼里彼此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一闪即过。

    早朝最后的结果虽没能让皇帝答应罢黜朝贡,重启市舶司,但开海禁,下西洋已经足以成为今日早朝的一件重大热闹的事情,有的众人说了,所以皇帝一走,众官儿三五成群,彼此议论纷纷的走了。

    与众人失望相比,场上唯独郑和、王景弘、马欢显得十分的高兴,皇帝答应开了海禁,下了西洋,那就意味着他们马上就要回到自己熟悉的海洋上,那些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地方,他们日思夜想的西洋诸国,将会再一次随着海禁的重开,会再一次呈现在他们的面前! 想到这一切已经变成了真实,三人恨不得立即就率领宝船杨帆出海。

    “郑公公恭喜了……?”杨峥笑吟吟的走了过来。

    这次能重新下西洋,多亏了杨峥,对于这份感谢,郑和自是铭记在心,见他走来,忙抱拳道:“郑和多谢……?”

    唯有杨峥自己知道,他不过是顺应了局势而已,就算是没他,明年这个时候,郑和的西洋之行,也必然会重启,所以对于郑和的感谢,他自问受之有愧,双手轻轻一拖,便拖住了郑和的双手,道:“公公客气了,西洋能重启,固然是朝廷的决策,可最应该感谢的是公公自己,若非公公心中梦想还在,朝廷便是下西洋,又能如何呢?”

    郑和道:“话虽如此,可没有大人的帮忙……?”

    杨峥摆了摆手道:“这个就不说了,西洋之行已经停了这么多年,再下西洋万事还需从头再来,公公还是早早回去准备,免得皇帝日期下来,慌了手脚。”

    郑和知他性子,便点了点头道:“咱家明白!“说完又是重重一抱拳,不顾杨峥阻拦结结实实的行了一个谢礼。

    杨峥看他如此,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送走了郑和,杨峥才看了看天,差不多午后了,早上吃的那点稀饭,点心早已消化得无隐无踪了,寻思着早些回去好吃上热乎乎的午饭,刚走出金銮殿,就见听得门外一人喊道:“杨大人请留步……?“

    本朝杨大人太多,杨峥也没在意,仍旧低着头往前走。

    却听得那声音道:“杨侍郎,杨大人……?“

    朝廷做侍郎的不少,可姓杨的只有自己一个了,这下杨峥知道是喊自己了,忙停下脚步来,刚转过身就见金英急急忙忙走来,看得出这一路算是急赶,额头上都溢出了细小的汗珠。

    “哟,这不是金公公,你不是陪着皇上去了么,怎么又回来了,瞧把您给累得?“杨峥急忙迎了上去。

    金英着实累得厉害,看他走过去急忙站住了脚步,重重吐了口气,道:“皇上,皇上让咱家来请杨大人去东暖阁叙话儿,咱家这不是怕杨侍郎走了么,这一路跑了过来,差点没要了咱家的这条老命。

    杨峥道:“公公辛苦了!“

    “杨侍郎说哪里话儿,这还不是咱们做下人应该做的么?”金英揣着粗气回了一句。

    杨峥看他着实累得够呛,便等了一会儿才问道:“皇上之召见了我一个人么?”

    对于杨峥能停一会儿,金英颇有些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道:“不,还有大学士杨大人,以及户部尚书郭大人,对了还有你的上司,尚书大人!”

    杨峥虽说对皇帝突然的召见,心知肚明,但还是哦了声,道:“皇上召见没说什么事情么?“

    金英对杨峥的印象不错,主要来自他对太监没有寻常文官那点鄙视心思,虽说自宣德登基以来,太监的地位提高了不少,尤其是经过五年的培训,宫中的太监不断能识文断字,许多机灵的小太监诗词歌赋也知道的不少,比起外廷的科举出身的文官自是不能比,但比起往日被人骂了,被人轻视了都不知,情况是大为不同,谁看得起自己,谁看不起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这个咱家可不知道,皇上没说,不过看皇上的神色,好像很气恼?“金英想了想道。

    “不气恼才怪呢,闹了半天,给他人做了嫁衣,自己半点好处也没有,是个人都会生气!“杨峥心里嘀咕了声,也不多说,只是轻轻哦了声。

    两人说话之间,便绕过了金銮殿赶往乾清宫的东暖阁了。

    东暖阁紧挨着乾清宫,从宣德登基后,这里就作为黄皇上批览奏折处理政务之地,里面除了皇家应有的气度外,以及各种皇帝用具外,最多的就是书卷了,书卷盈架卷帙浩繁,看上去似多年没动了,但每本书上仍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灰烬。

    在一张龙案后的正面墙上,悬挂着一块墨拓纸匾,匾额上写有“夙兴夜寐“。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是当今皇帝亲手所书,取自秦朝宰相李斯的《泰山刻石》皇帝躬圣,既平天下,不懈于治,夙兴夜寐,建设长利,专隆教诲,训经宣达。远近毕理,咸承圣志。贵贱分明,男女礼顺,慎遵职事。昭隔内外,靡不清净,施于后嗣。化及无穷,遵奉遗诏,永承重戒。重在提醒自己勤于治国。左侧书案后,却是一副对联,上联为表正万邦慎厥身修思永。下联是,弘敷五典 无轻民事惟难。其意为仪表堂正(才能使)万邦来朝,(要使)自己和他人谨言慎行,统治方能长治久安;在天下大力地宣扬三纲五常,不要轻视子民所从事的事情,要真切地理解到其中的艰难,破有劝勉后代统治正廉的意思。

    这里是暖阁,是皇帝办公的地方,按照朝廷规矩,外臣是不可进入这里的,但今日这事儿朱瞻基心头正气恼,又不不想去其他的殿宇,再说了这里询问政务也没什么不妥,自己父王在的时候,由于身子肥胖,平日里也懒得去更远的地方,偶尔也在这里召见大臣垂询军政大事,因此这间暖阁,从永乐末年时就一直很活跃,朱瞻基登基后,为了方便,特意让人在里面给大臣们也设置了几个单间,为了就是方便遇到朝廷有事情的时候,好着急大臣来此询问,单房设置的并不大,但胜在精致,从设置之初,就被杨士奇等人喜欢,几年后,内阁大臣遇到朝廷大事也多半会来此地,如此一来,又添了桌椅板凳,文房四宝以及先哲典籍,以及宣宗平日里赏赐的诗词歌赋,丹青字画,让小小的单间充满了文人气息。

1708章:竹荫遮几琴易韵

    眼下是农历十月,北方的气候已冷得厉害,刚送来了消息,王振就带着人在暖阁里点上了几铜盆炭火,暖暖的热气不多时便充斥了整个暖阁,与外面的寒冷相比,暖阁里是一片温暖祥和。

    杨峥跟着金英走进来的时候,杨士奇等人已经到了,正坐在各自单间里喝着茶汤,说着话儿,气氛不错,眼看皇帝还没到,陈山忽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汤,笑着道:“杨大人我等坐着无趣,不如以茶为联,对上几联可好?“

    杨士奇呵呵一笑,道:“难得陈大人有如此雅兴,杨某无意义。“

    陈山看了看杨荣、杨溥、郭资道:“三位大人意下如何?”

    三人齐声道:“如此最好不过了?”

    陈山道:“既如此,那这第一联,老夫当仁不让了?”

    众人点头表示同意。

    陈山略一沉吟道:“有了,老夫这上联么,陶潜善饮,易牙善烹,饮烹有度——?”

    杨士奇等人各自望了一眼,虽说四人对于陈山的为人不看好,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学问是不错的,单这随口而出的上联,就暗含两个典故,即陶潜善饮、易牙善烹、陶潜是《桃花源记》的作者,晋代名将长沙郡公陶侃的曾孙,陶侃常劝人珍惜光阴,长沙建有惜阴书院。陶潜善饮,劝戒世人饮食应有度“易牙善烹”,指春秋时齐桓公的庞臣易牙。易牙,雍人,名巫,亦称雍巫,牙乃字。齐桓公非常爱吃易牙的调味,故言易牙善烹。算是难得的上联,想要轻易对出,倒也不容易。

    陈山对此联颇有几分得意,笑吟吟的望着杨士奇,道:“杨大人,该你了?”

    杨士奇也不含糊,喝了一口茶汤,道:“陶侃惜分,夏禹惜寸,分寸无遗——?”下联一出,杨荣等人纷纷叫好,就是陈山也暗叫了声好:“这下联同样用典,将陶侃嵌入联中,“陶陶”二字嵌得自然得体,与自己的上联可谓是绝配?”

    “杨大人果然好才学?”陈山由衷的赞了声。

    杨士奇道:“陈大人客气了,该轮到我出联了吧!“

    杨荣等人各自点了一下头。

    杨士奇眯着双眼想了想,忽的双眼猛的一睁,道:“诸位听好了,我这上联是,南南北北,总须历此关头,且望断铁门限,备夏水冬汤,应接过去现在未来三世诸佛,上天下地——?”说完笑吟吟的看着杨荣,道:“勉仁该你了?“

    杨荣皱了皱嘟哝道:“弄这么长,这不是诚心刁难我么,知道我读书少?“

    杨士奇哈哈一笑道:“勉仁过谦了,天下人谁不知你既以武略见重,又好诗文,其文章,具有富贵福泽之气。应制诸作,沨沨雅音,其它诗文,亦皆雍容平易,肖其为人,虽无深湛幽渺之思,纵横驰骤之才,足以震耀一世,而逶迤有度,醇实无疵,台阁之文,所由与山林枯槁者异也,其著作《训子编》一卷、《北征记》一卷、《两京类稿》三十卷、《玉堂遗稿》十二卷,天下读书人争相评阅,你还敢说你读书少……?“

    杨荣脸上红了一下,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在胡广死后,主持内阁,进而主持文柄。主持文坛,台阁体雍容的风格,到他的手上才正式确立。在他之前,韩、苏的风格占居主流,奇崛生姿。自他开始,欧阳修文风蔚为大宗。

    他的诗不足称,而富贵福泽态明显,无论应制还是绘景,都场面宏丽。抒情也是高姿态,情不深意不切,大开门的话居多。

    他的文章与唐宋古文家区别颇大,文句中喜欢填人华贵尊荣的字词。他的台阁体文,造作痕迹明显。但他为台阁重臣,有时候不免为了奉承上面,违心了写了些自己都看不下去的诗词,诗词虽能做,但终究难以成为大家,比起杨士奇的学问,杨溥的操守,他更大优点在与军务上,事实上他能有诗词之名,说到底多亏了他这些年在军务上的功勋,入了内阁,坐上了这个位置,才有了与杨士奇、杨溥并肩的诗词名声,但到底是先天不足,少了几分张口而来的才气,刚才所言,也并非是信口雌黄之言,到有几分真话。

    稍作思索了一会儿,倒也勉强有了一下联,随机应道:“东东西西,那许瞒了脚跟,试竖起金刚拳,击晨钟暮鼓,唤醒眼耳鼻舌心意六道众生,吃饭穿衣——”。

    “好!”众人还是叫了声好,但杨荣还是听得出,语气中多少有些应付,这也那怪,这下联虽勉强应上了,但意境上终少了几分韵味,他们仍能叫好,不过是卖自己几分薄面罢了,未必当真叫好,好在他也知道自己的长处所在,对此也看得开,道:“让诸位见笑了,下面该我的吧?”

    众人点了点头。

    杨荣微微思索了一会儿,想起前些年在边关某一处茶楼所看到一副对子,觉得意境,格调还不错,也不多想,随口道:“听好了,我上联是竹荫遮几琴易韵——?“

    杨士奇等人暗暗点了点头,若说杨荣先前的下联俗了点,这上联无论是意境,还是格调都高了不少,算是难得的好联。

    “茶烟透窗魂生香——?“坐在杨荣下首的杨溥随口应答。

    上下联一一对应,无论是意境还是格调上,都算得上完美无缺,园中置几案,扶瑶琴,隔窗有侍童烹茶,茶烟透窗,为墨增香。竹生水畔,荷香暗动,月上中天,影落荷池,其情其景让人顿生隔世之意。

    “好对子,果然是好对?”杨士奇道,不仅仅出对子的出得好,便是对对子的也对得有意境,好,好,好啊!“

    “你们说声什么呢?“暖阁里,众人正说着话儿,忽听得一个声音,跟着杨峥的身影就到了。

    一看杨峥,陈山面上就有些不好看,想起先前的时,哼了声道:“搔痒不着赞何益——?”这上联字面意为:抓痒抓不到痒处称赞又有什么作用呢?但众人都是聪明人,这分明是骂杨峥今日朝会上,开海禁,下西洋,看似给朝廷谋取了福利,但朝贡没解决,说到底抓痒没抓到痛处,算不得什么?“

    杨峥此时已走了进来,刚才哪上联可是一清二楚,联中暗含的话儿,他那里听不明白,对于这种倚老卖老的大臣,他从来没有什么好脸色,呵呵一笑,道:“巧的很,下官也有一下联,叫入木三分骂亦精——?“

    众人一愣,随即暗叫了声好,这看似是下联,实则是为自己正名,(批评)能够做到入木三分的话骂也是难能可贵的。在延伸一点就更明显了,那种隔靴搔痒式的庸俗捧场没有益处,而实事求是,中肯直率的批评却很可贵,意思在告诉陈山,开海禁、下西洋怎么说也是事实就是的事情,能做到的这一步也难得可贵?“

    陈山没想到对方的反应这么快,面色变了一下,又蹦出了一句:“水部火灾,金司空大兴土木!”这联略带责备的口吻。

    众人一听火药味儿有些浓,有心劝说一番,可看两人神色,也不知高如何劝为好,只好不予理会。

    杨峥一笑道:“南人北相,中书君什么东西——?”

    要说这两对的精妙在于陈山以为京城六部为联,包含五行“水、火、金、土、木”,暗含兴师问罪之意了,而杨峥的下联更妙,陈山为为南方人,却在北京为相,故曰南人北相,然后用“南、北、中、东、西”五方对上联的五行,其中以责问的口吻:“你是个什么东西……?”可谓是巧妙。

    众人听得既好笑,又是佩服!

    陈山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对方的反应之快,骂人之绝,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会儿他才知道,为何杨士奇、张辅会对他另眼相看,就是皇帝对他也信任有加,往日只觉得此人仗着左右逢源,加上好运气,如今看来,的确有些本事,冷哼了声,仍旧大声道:“鼠无大小皆称老——?“

    “得又开始骂上了……?“众人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原先杨峥还刻意忍耐,毕竟大家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想弄得太难看,可看对方的模样,似是看着自己好欺负,骂人骂上瘾了,顿时来了脾气,想也不想随口回敬了一句:“龟有雌雄总姓乌——?“

    杨士奇一听,暗自摇了摇头:“这个杨小弟,骂人还真不留情面?“

    杨荣对与陈山素来没什么好感,加上两人平日里也不对付,没少你看我往的争斗,难得看到有人骂得他抬不起头来,心有好不欢乐。

    陈山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杨峥这下联这是摆明了骂他乌龟了,对于男人来说,没有比这个更大的侮辱了,腾的一下站起来,气呼呼的盯着杨峥道:“东鸟西飞满地凤凰难下足——?“这摆明了是倚老卖老了,西边鸟儿不识方向到东边来了哪知道,这里全是凤凰连下脚地方都没有。因为凤凰是禽中尊者,是百禽之首。鸟儿哪敢落脚。有点以大欺小的味道,老子就是欺负呢?”

1709章:月移花影上阑干

    杨溥一听轻轻叹了口气,轻声道:“这是何必呢?”

    杨荣则是从鼻腔里冷哼了声,神情满是鄙视之意。

    郭资仿佛没听见一般,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杨士奇则笑吟吟的看着杨峥,也不知在想什么。

    面对陈山的倚老卖老,杨峥说不出的厌恶,哪还有好脸上看,哼了声回敬了句:“南麟北走,漫山野兽尽低头——?”意思南边的麒麟是兽中之王,威风凌凌到北边来巡视。北边野兽见了都要恭迎。前台词是小爷什么没见过,还怕你这个行将就木的落架凤凰么?“

    陈山那里受到过这种辱骂,一张脸白了一阵,红了一阵,盯着杨峥,那眼神恨不得吃了他。

    眼看再要说下去,怕是要打起来,杨士奇立即走上前道:“杨大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怎么光你们二人对子,把我们忽视了,要来大家一起才是?“

    杨溥道:“可不是么,咱们好歹也诵了几年诗书,说打仗可不行,舞文弄墨么还是能凑合的?“

    郭资紧跟其后道:“可不是么?“

    陈山依旧盯着杨峥,哼了声道:“舞文弄墨,说得好听,就怕某些大人嫌老夫倚老卖老了?“

    杨峥也不想在暖阁里闹出动静来,呵呵一笑,道:“瞧陈大人这话儿说的,下官看你鹤发童颜的,少说还能陪皇上二十年,谁敢说您老人家倚老卖老下官第一个不答应!”

    众人汗了一把,心道:“这人也太不要脸了!“

    陈山面上神色缓和了几分,道:“真还干二十年,有些人就会恨死我了。“

    杨峥一脸真诚的道:“这怎么会呢,这大明没了谁都可以,可不能没了你陈大人不是!”

    陈山面色变了变,可看杨峥一脸的诚恳,也不知他这话儿是讽刺,还是诚心实意。

    杨峥似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继续道:“天下谁不知陈大人是为国为民的大忠臣,要不然皇上也不会亲自为大人建造住宅不是,天下百姓可都盼望着大人健康长寿,最好是长命百岁,这样百姓也能在大人的庇护下过些好日子不是?”

    陈山这一辈子最得意的事情就是在宣德元年八月,高熙叛乱,宣宗亲自征讨,陈山和襄、郑二王一同留守京都,在皇帝抵达京城时候,成功的劝说皇帝解除了赵王,以及其他藩王的兵权,他也因这份功勋与宣德二年(,任户部尚书,兼谨身殿大学士、文渊阁直阁事、领文学士供职文华殿,任《两朝实录》总裁官。风头一时无人能比,宣宗更是要为陈山建造住宅,好在他有些自知之明,当即谢绝,并说了一番好听的话儿, “我有先人旧房,足以遮避风雨,一兴土木,就难免劳民伤财!“使得皇帝他对信任有加,便是到了退休的年纪,仍不放他回去,不时的请他上朝商议国家大事,所以杨峥这番话儿不管是真是假,但落在他耳朵里听着舒服,刚才略带愤怒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看了一眼杨峥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老夫倒也不否认,但这大明的将来,还得靠你们年轻人才是……?“

    这话儿说的含蓄,但杨峥什么人,那里听不出这话中的得意,什么靠年轻人这不过是个谦虚的话儿,真正的意思是告诉杨峥,你小子少狂些,未来是你们的不假,可现在这朝廷还是我们的!“

    杨峥嘿嘿一笑,道:“陈大人说的是,说的是啊!”

    眼看这一番争吵必不可免,可杨峥几句话儿就轻松的化解了,旁人到也罢了,作为杨峥的上司郭大人可不是味儿了,他自问才学过人,能力也不差,可无论是地位,还是威望,甚至是才学,都不足以与杨士奇、杨荣、杨溥、陈山、郭资等人相比,但自问他们五人后,该没人能比得过自己,可从今日早朝上看,杨峥这个年轻的后生,无论是言辞,还是见识,以及皇帝对他的信任,以及在士林中的美好形象,竟不是他所能比的,他年不过三旬,既无科举之名,又无杨士奇等人的资历,偏偏在这次的廷推之中,对于他单凭吏部侍郎正三品的官儿,竟没人反对,不经如此,就在这几日,他不止一次的听内廷、内阁传出话儿,皇帝本意让他入阁的,只不过看他年纪轻了些,才让他暂时做了这吏部侍郎,就是如此,还是屈才了?这话儿起先他没在意,本以为是那个无心人说着玩的,可听多了,再从今日早朝上的表现看,让他心里猛然一惊,开海禁、下西洋是多么难的一件事,从洪熙元年,就没少人上书,可没一人做成了这件事,但就是这也杨峥,不过凭了一场早朝,竟让这件让人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办成了不说,还没得罪满朝文武,这在他看来简直不可思议,但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人家愣是做到了,这才让警觉起来,就是刚才的与陈山的那番斗智斗勇,他自问做不到,看明白了这一点,再看杨峥时眼里满是警觉之意。

    有了杨峥那番话儿,气氛好了不少,一干人重新落了座,因皇帝还没到,众人也不知做什么,只好喝茶说话,为了让气氛不至于那么冷淡,杨士奇与杨溥一唱一和的说了不少笑话,笑话的效果加上,两位内阁大臣亲力亲为,效果自是不错,一时小小的暖阁,倒也其乐融融。

    说了一阵话儿,皇帝还没来,话题又回到了先前的对联上,先是杨溥重新出了一个上联,竹雨松风琴韵,茶烟梧月书声——?“

    轮到杨峥的时候,立即对了竹雨松风蕉叶影,茶烟琴韵读书声。四句对联,如其说是上下联,不如说一首诗词,潇潇竹雨,阵阵松风,在这样的环境中调琴煮茗,读书赏月,的确是无边风光的雅事。将此联与任何一幅山川煮茗图相配都是不俗的,一时引的众人纷纷叫好不止。

    郭琎早些年也有才名,只是没碰上什么展现的机会,好不容易碰上了这等高水准的座谈会,登时来了兴趣,也想展露一番,好不容易轮到了自己,想了想道:“下官也有上联,这里献丑了!“

    众人含糊了声, 听得郭琎道:“十载许句留,与西湖有缘,乃尝此水——?“正暗自得意,却听得一直没说话的郭资笑道:“这有何难,千秋同俯仰,唯青山不老,如见故人。郭大人意下如何?”

    郭琎面上有些难看,这上联他着实思索了片刻,从杨峥尚未进来就已经酝酿开了,等杨峥与陈山一番的斗智斗勇,他就默默等待着,目的很明显,那就是给自己一个露脸的机会,正是如此,他才对自己这上联十分自信,却不没想到,自己这边刚张嘴出了上联,人家下边同样张嘴就到道出了下联,其中的尴尬可想而知了,狠狠瞪了郭资一眼,便不再多言。

    见气氛有些尴尬,杨士奇忙出来打圆场道:“光说诗词歌赋倒也无趣的很,最近老夫可听了一个有趣的笑话,说来与诸位听听可好!”

    杨士奇是内阁首辅,不说杨荣、杨溥,就是郭资等人也要卖他几分面子,郭琎这一个新来的尚书,自不敢表示不同意,点了点头道:“首辅大人请说!”

    杨士奇呵呵一笑道:“一家妻妾争宠,丈夫不能调和,于是独眠一室,让婢女伴宿。丈夫半夜吟诗云:两只船儿独自撑,一篙不到便相争。”忽然听得婢女叹气,于是接着吟道:“丫环叹气因何故?野渡无人舟自横。”

    众人一愣,待回过味儿来,纷纷大笑起来。

    一旁的杨荣道:“不巧的很,这两日我也听了一个有趣的笑话!“

    杨溥哦了声,道:“勉仁就不要卖关子了,难得大家都在,有什么笑话就说吧?”

    杨荣道:“杭州有一妇女,丈夫死未终七就再嫁,被族人诉讼到官府。妇女请托金编修为她开脱,临审时,金借口有事见县令,假装不经意问起这妇女,县令说:”丈夫身死未终七,嫁与对门王卖笔。“金引王安石《夜直》诗云:月移花影上阑干,chun色恼人眠不得。县令表示理解,笑而从轻论处。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轮到杨溥的时候,他一点不拖拉,微微一笑,道:“我这个可比不了两位杨兄的文雅!还请诸位莫要笑话才好?”

    杨峥道:“杨老大人此话差异,笑话笑话,能笑才是好不是!”

    杨士奇道:“可不是么!”

    杨溥道:“前些年,京城有人好作十七字诗,触目成咏。当时天旱,太守祈雨没有应验,此人作诗嘲笑道:太守出祷雨,万民皆喜悦;昨夜推窗看,见月。”

    太守得知,令人将他捕来。此人见一大脚使女立堂上听审,就高声吟诵:“丫环站大堂,金莲三寸长;为何这样小,横量。”

1710章:一团和气春如海

    太守说:“你果真擅长十七字诗吗?再吟一首,作得好就放了你。”就以太守的别号西坡为题,此人应声说:”古人号东坡,今人号西坡,若将两人较,差多。”

    太守大怒,打他十八da板。此人又吟道:”作诗十七字,被责一十八;若上万言书,打杀。”

    太守判他诽谤罪,发配郧阳。舅舅为他送行,俩人抱头大哭,哭后又作一诗:

    发配在郧阳,见舅如见娘;甥舅齐下泪,三行。

    原来舅舅是瞎了一只眼睛的。这笑话果如杨溥自己所言,少了些文雅,但确实多了几分笑意,几分听完哈哈大笑不止。

    轮到杨峥的时候,他一笑,道:“我这个与杨老大人只怕颇有些相似之处?“

    杨溥哦了声,好奇的道:“快些说来听听?“

    杨峥道:“一医生给一位胖子治病治死了,胖子家属说:“我饶了你不告状,但要为我抬棺材去墓地。”

    医生率妻子儿子一道抬。至中途,抬不动,医生就吟诗道:自祖相传历世医。妻子续道:丈夫做事累连妻。长子道:可奈尸肥抬不动。次子道:今后只拣瘦的医。”

    “确实要拣瘦的医了?”众人大笑道,杨士奇已笑得眼泪连连。

    陈山自宣德四年退隐后,一阵过着半隐居,半上朝的日子,若不是今日开海禁、下西洋这件大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朝,更别说如今听着奉承的话儿,眼看众人说笑不止,一时也羡慕无比,道:“老夫也有一笑话……?”

    “哦,是么,快快说来!”杨士奇道。

    陈山点了点头道:“人都说,车胤囊萤读书,孙康映雪读书。一日,康往拜胤,不遇。问何往?门者曰:出外捉萤火虫去了。已而胤答拜康,见康闲立庭中,问:何不读书?康曰:我看今日这天不像个下雪的。”说完独自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见众人一脸的木讷,不免有些好奇的问:“怎么,这笑话不好笑么?“

    杨荣一直与陈山不对付,好不容易有一个让他出丑的机会,那里肯放过,哼了声道:“陈大人看来消息果然不灵通了,这笑话已经流行了几十年了,我家儿子都听了好机会了,陈大人你怎么现在才知道?“

    这话儿颇有些打脸,陈山一张老脸登时红得如猴屁股一般,这几年来,他仗着早年参与编修《永乐大典》,近年兼谨身殿大学士、文渊阁直阁事、领文学士供职文华殿,任《两朝实录》总裁官,可是声名显赫,颇为自傲,退隐后以逗儿孙为乐,诗词歌赋极少去碰,更别说这些流传的笑话,更是充耳不闻了,那里想到,自己一直乐了大半年的笑话,竟是几年前的,其尴尬可想而知了。

    眼看陈山面色难看,郭琎忙笑着道:“笑话么年月再多也是笑话不是,再说了今日是说笑话,也不是追问年月,陈大人的笑话倒也不能说不好笑!“

    杨荣也不想撕破脸,哼了声没说话。

    杨士奇怕气氛尴尬下去,忙大圆场道:“郭大人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对了两位郭大人,你们也都是老臣了,有什么笑话也一并说来吧?“

    郭琎正要表现一番,听了这话儿,道:“下官这就说!”顿了顿道:“说起来下官这笑话,也是前两年从一处酒肆听的,当时因有趣,便记了下来!没想到今日碰上了用场!”他生怕自己这笑话众人都已听过了,若是在来个几十年前的,那面子上着实挂不住,所以一开口就先说明了,免得一会儿当真如自己所想,也好下得来台。

    杨峥见自己这个新来的上司,连说一个笑话,都思索这如何把后路给想好了才开口说,虽说心里佩服,但对其为人颇有几分鄙视。

    其实不仅仅是他,就是一旁的杨溥也有些不屑,嘴角牵动了一下,笑得不甚明显。

    一番说明后,郭琎才将自己的笑话说开了:“一秃子新婚,娶了个缺唇娘子。人dong房时,新郎以帽遮头,掩饰其秃。娘子以袖掩唇,弥缝其缺。秃子非吹灯不敢摘帽,忙催娘子吹灯。娘子因缺唇不好吹灯,故意延缓。秃子无奈,催了又催。新人轻移莲步,慢启缺唇,以口向灯曰:“非非。”那灯儿依旧放光辉。”

    有人以新娘口吻作诗调侃曰:”檀郎何事紧相催,袖掩朱唇出绣怖。满口香风关不住,教侬空自唤非非。“说完,轻轻一笑,便将目光看向众人。

    这笑话虽说不出色,但也中规中矩,众人嘻嘻哈哈两声,倒也给足了面子。

    轮到郭资的时候,这位老尚书沉默了许久,加上年纪也是最大,生活阅历丰富,诗词歌赋未必比得过众人,但笑话自问要比众人强了许多,眼看众人目光看来,先是嘿嘿一笑,朗声说道:“楚北一道士,号半仙,常常以隽语为人治病,他的药方总是七言两语。有妇女难产,他开出的药方是:扳开两脚朝天睡,管取周时下地来。有人儿子好赌,他开出的药方是:时将藤杖敲臀股,猛把钢刀截指头。后来敲tun无效,其父亲趁黑暗用刀割去儿子手指。儿子痛苦不堪,却不知是谁干的,去告诉父亲,父亲说是神明所为,儿子恐惧而改邪归正。一日有少妇来看病,问她何病,少妇不回答,很久才伍泥地说:“守寡独居,渴望异xing,却又不肯越礼,请赐一药方,让我既保全名节又能满足。”半仙笑道:“这病不难治。”开药方云:户外莫窥佳子弟,床头安个角先生。“

    众人先是一愣,随机哈哈大笑起来,就是一直板着脸的陈山也忍不住大笑,边笑边道:“好你个郭静岩,这等下liu笑话,你也敢说……?“

    郭资一脸得意,正要反驳,却听得一个声音道:“什么下liu笑话呢?“

    众人忙止住笑容,暖阁是皇帝办公之地,寻常人不可进入,不用看也知道这话儿是谁问出来的,果然,朱瞻基在金英的伴随下走了进来,众人不急回话,急忙站了起来,纷纷迎了上去,把皇帝请进了暖阁,然后等他坐下,众人才高跪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行跪拜之礼。

    朱瞻基情绪似不高,摆了摆手道:“都起来吧?”

    众人又道了声谢,才从地上爬了起来,重新坐回了自己位置上。

    朱瞻基除了先前在门前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后,进到暖阁脸上的肌肉一直紧绷着,没有一丝笑意,显得十分生气,众人除了杨峥、杨士奇隐隐约约猜到皇帝生气的原由外,其余众人均是一头雾水,彼此看了看却又不敢说话。

    气氛登时变得怪异起来,刚才的其乐融融的局面仿佛没发生过一般。

    朱瞻基的目光从杨士奇的脸上一一扫过,落到杨峥的脸上时,狠狠瞪了他一眼。

    杨峥心知肚明,微微一笑,也不在意。

    这下,朱瞻基倒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收回目光,望着郭资道:“郭大人刚才你们说什么呢?”

    郭资急忙从座位上爬了起来,道:“回皇上的话儿,刚才我等说笑话呢?”

    朱瞻基是文雅之人,听说一干文臣说笑话,不免好奇,哦了声,道:“说什么笑话,可否说给朕听听?“

    郭资便将刚才的话儿重新复述了一遍,起初朱瞻基还在意,待听了几个,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有趣,有趣,果然有趣啊?“

    杨士奇道:“可不是有趣么?“

    朱瞻基道:“朕最近也听了一个笑话,也说个诸爱卿听听吧?“

    “好!”众人齐齐叫好。

    朱瞻基从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想了想道:“我永乐朝的时候,成祖爷派了一个太监去镇守云南。

    镇守太监这个岗位是明初的洪熙皇帝设立的。皇上不放心下边的官员,就派那些经常在自己身边工作的太监下去盯着。这也怪不得皇帝如此做,比起那些御史、还是太监比较放心些,那些御史说到底还是外臣,若是正直的到也罢了,不正直的被手下用银子收买,或许与下面的人同流合污,皇帝又远在紫禁城,若没有告知,也鞭长莫及,所以出于不放心的缘故,皇帝往往会派遣太监去,太监是自己身边的人,与那些文官又不对付,人选上可谓是最放心的。

    但皇帝能想到的,那些官儿也差不多能想得到,他们先收买了那些御史,然后和被监察者一起糊弄皇上。所以,派遣家奴们下去替皇上盯着,这已经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式博弈的第三回合了。皇上被逼无奈,到此亮出了最后的武器。试想,再派他还能派谁?而且仔细想来,太监不hao色,没有老婆孩子,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应该比一般官员的私欲少些。设身处地替皇上想想,我们不能不敬佩皇上选贤任能的良苦用心。

1711章:眼看新客多朝贡

    但问题在于,这事儿也是万无一失的,首先太监未必就比御史可靠,御史有道德文章约束,有大明律法,太监未必有道德文章约束,但有皇上约束,同样受法律制裁,可皇帝千算万算少算了一点,那就是这两人在钱的面前,能不能挺得住。

    皇帝很快就尝到了恶果,太监在金钱面前,并不比御史可靠了多少,更可恨的是,为了防止御史干预,被皇帝派遣下去的太监往往权力不小,他们一到了下边,那些官儿想要谋取好处,不得不对他们多加收买,一来二去,这些太监也就忘记了当初皇帝派遣的用意了!“

    众人默默听着,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皇帝这笑话儿有些深意,但皇帝的话儿尚未说完,也猜不出什么意思,各自看了一眼,耐着心思继续听宣德说下去。

    宣德继续道:“当时云南有个富翁,不幸长了癞。富翁的儿子偏偏又是一位有名孝子,很为父亲的病痛担心。于是钱能把这位孝子召来,宣布说:你父亲长的癞是传染性的,要是传染给军队就糟了。再说他又老了。现在,经大家商议决定,要把他沉入滇池。孝子吓坏了,立刻就想到了收买。他费了许多心思,掏了一大笔钱,反复求情,最后总算取得了领导的谅解,撤消了这个决定。

    又如当时云南还有个姓王的人,靠倒卖槟榔发了财,当地人都叫他槟榔王。钱能听说了,便把这位姓王的抓了起来,道:“你是个老百姓,竟敢惑众,僭越称王!”书上没有仔细描绘这位槟榔王的反应,但我敢肯定,无论是什么季节,他听到这个罪名之后一定汗如雨下。擅自称王就是向皇上宣战。谁抓住这个王,谁的功劳就大得足够封侯了。槟榔王深知这个罪名的厉害,他不惜一切代价消灾免祸,你们听听那些御史、太监是不是收了不少银子?“

    众人也不好说什么,但皇帝的意思已经出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笑话,但谁也不敢不当笑话听了。

    朱瞻基见众人神色木然,呵呵一笑道:“这笑话没诸位爱卿的好笑,那是因为这笑话的主人不是诸位,而是我这个皇帝?“

    杨士奇道:“皇上,这话儿从何说起?”

    朱瞻基道:“钱能这个大恶棍,为天下人所痛恨,但钱又是一个好东西,能办一切办不到的事情能,如这些御史,太监,为了钱,蒙骗皇上又怎么样?蒙了还不就是蒙了。天下人却将这罪责怪到了皇帝的头上,你们说皇帝老人家可谓是彻头彻尾的冤大头!”

    众官儿各自看了一眼,除了杨士奇、杨峥明白皇帝这是变着法儿说自己的委屈外,其他几人则是一头的莫名其妙,只觉得今日的皇帝好生奇怪,好端端的说什么冤大头!

    杨峥与杨士奇彼此看了一眼,各自轻轻一笑,皇帝能抱怨,就说明皇帝这气儿还在,但用时也说明这气儿还不算太大,如今要做的是就是给人消气儿,这样的活儿,自然是杨峥来做了,谁让这火儿是他惹起来的呢?

    “有趣,有趣,果然有趣!“杨峥忽然笑道:”不瞒皇帝,说到钱的笑话,微臣也想起一个钱的笑话?“

    “哦,是么,难道也是冤大头 ?“朱瞻基好奇的问。

    “那倒不是,而是一个有钱能使鬼推磨的笑话!”杨峥笑眯眯的道。

    “有趣么?“朱瞻基一肚子气,瞪了杨峥一眼,冷冷的问。

    “这个微臣就不知道了?“杨峥卖去关子道。

    “你少来!“朱瞻基瞪了杨峥一眼,道:”既是笑话,只管说来便是?“

    杨峥嘿嘿一笑,道:“那微臣就献丑了!”

    朱瞻基心头有气,好不容易到手的银子就要飞了,偏偏自己这个当皇帝的还找不出理由反驳,其怒气可想而知了,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冲着自己笑眯眯的年轻人,若不是顾忌群臣之理,他很想问一问,你是不是就把我这个皇帝当做冤大头了。

    杨峥似没看到朱瞻基阴晴不定的脸色,仍旧笑眯眯的道:“要说微臣这钱的事儿,还与一个人有关!”

    杨士奇听得好奇问:“不知杨侍郎所说的这人是谁啊?“

    杨峥呵呵一笑道:“蔡伦!“

    这下众人越发好奇了,谁都知道,蔡伦只会与纸有关,与银子还是头一次听说?“

    杨溥看众人的神色,呵呵一笑,道:“杨侍郎,你啊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赶快说吧,我们可都等着呢?”

    杨荣道:“可不是么,快说吧?”

    杨峥道:“那好,下官就说了!”说完,微微停顿了一下,道:“却说当年蔡伦发明造纸术,一时轰动并陡然富贵起来。前来做买卖的、要求学技术的有如潮水般涌来。而蔡伦却只做买卖,生怕别人学了技术,抢了自己饭碗,挤掉自己财源,对前来要求学技术的一概谢绝,只收留下胞弟一个人。

    他那个弟弟,因为图财心切,功夫还未学到家,就急着和妻子一起在家里办起了作坊,日夜兼工,可惜所生产出来的纸质量低劣卖不出去,眼看堆积成山,连老本也快亏光了!怎么办?夫妻俩对着纸堆发愁,不知如何是好……想着想着还是老婆的脑子好用,一下子计上心来。她一说,丈夫连声称妙!

    说干就干。那一夜他们偷偷弄来一口棺材,到天一露白,老婆就扶着棺材大哭起来:---

    一烧草纸哭涯夫,因为造纸把命收,

    涯夫唔系短命种,仰般阎王乱钩簿?

    二烧草纸哭涯夫,为何前世柬么修?

    丢下涯今来守寡,瞒人带大你遗孤?

    三烧草纸哭涯夫,今日么夫面乌乌,

    孤儿寡母难度日,情愿随夫命唔留!

    就这样直哭得天昏地暗,一时惊动四邻,有前来劝解的,也有前来悼念的,一个个都为她凄切的哭声陪下眼泪。可就在这时,只听得咚地一声,棺盖冲开,她老公钻了出来:”涯妻莫哭,涯妻莫哭”!在场的人都为死鬼还魂吓得张口结舌,面如土色,浑身发抖,连脚也挪不动……待回过神来,问是怎么回事,只听她丈夫哭着回答道:--- 柬多亲邻你唔知,因为造纸害死哩,去到阴间阎王殿,……阎王见我两手空空,脸上立即变了颜色,厉声喝道:”你是想做鬼还是做'唧'?若想做鬼,为何不带见面礼来?!”

    说罢,就喝令左右:”快把新客打入大牢,罚做苦力拉大石磨!”今日好得有贤妻,火烧草纸满天飞,张张纸灰化作钱,飞到阎君大殿里。阎王一见心欢喜,张口露齿笑眯眯, 眼看新客多朝贡,梦里笑醒多少回。众人听得有趣, 一边喝着茶汤一边听杨峥说,就是朱瞻基也不时的皱了皱眉头,似是在思索。

    只听得杨峥继续道:“次日,他便来到大牢,见我拉磨拉得满头大汗,肩头也磨肿了,喊道:”小蔡,现在你可以回阳间去了!”

    我一时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抬头一看,见是阎王老爷,立即跪道:”老爷,你这是……”

    ”我查了一下寿簿,见你气数未尽,不该早日下来,是主管的人误了情报委屈你了,今日赐你还阳夫妻团聚,生儿育女去罢。”

    ”这,……我那磨还未推完呢?”

    ”不要紧,我自会安排死穷鬼去推了!”

    “哈哈,有趣,的确有趣!“众人笑着道。

    杨峥呵呵一笑道:“有趣吧,白花花的银子,谁能说无趣呢?”说完笑吟吟的看着朱瞻基。

    这话儿旁人听不明白,杨士奇、朱瞻基却听得明白:“钱才是万恶之源,御史、太监让你皇帝老人家做冤大头,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钱么?”

    想到钱,朱瞻基又是一阵肉疼,正要发作,一旁的杨士奇见状,忽的呵呵一笑道:“这说到钱,老夫也想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来?”

    杨荣道:“比杨侍郎的还有趣么?”

    杨士奇道:“应该是吧?“

    杨溥道:“那也说说吧,权当一乐子吧?”

    杨士奇看了看朱瞻基,道:“皇上……你看……?”

    朱瞻基没好气的道:“杨爱卿说的不错,权当一乐子?”

    杨峥则感激的看了一眼杨士奇,他不傻,那里看不出杨士奇这是在给自己打掩护呢,冲着他感激的点了点头。

    杨士奇不动声色颔了颔首道:“榆村有个叫榆苗的人。四十岁那年,被小鬼勾走,在去阴世的路上,榆苗对小鬼说:”我每年送你五万冥钱,你就放了我吧。”小鬼一听有利可图,勾走个叫榆树的老头。

    阎王一看对小鬼说:”叫你去勾榆苗,怎么勾来了榆树?”小鬼辩解道:”这人是榆苗,长老了才成榆树。”阎王一听小鬼胡编,怒喝:”快去勾榆苗!”

    小鬼心想,榆苗给这么多钱,还能勾他,就把一个叫榆墩子的勾了来。并向阎王报告说:”榆树死了就被人砍了,现在只剩榆墩子了。”阎王听了哭笑不得,心想:小鬼一定收了贿赂,决定自己去勾榆苗,回来再拿小鬼是问。

1712章:尔来我往真欢乐

    阎王来到榆苗家,看见榆苗正在推磨。榆苗见阎王来,便苦苦哀求:”阎王爷,我家有七十老母,你让我把这点磨推完再跟你走吧,不然我娘以后吃什么呀?”见阎王摇头便又说:”我以后每年给你五十万冥银。”见阎王无动于衷又道给您一百万冥银。”阎王闻听,心中一喜,说道:”好吧,看你如此孝顺,我就帮你推几圈磨吧!”说着阎王开始推起磨来。榆树看,心中暗喜又道:”阎王爷,我以后每年给您一千万冥银,您让我活道百岁。给老娘送终吧。”阎王一听一千万冥银,心中狂喜,说道:”好吧,我就成全你这片孝心。”说完,勾上本村的一个叫榆根的就走了。

    小鬼见阎王勾回的也不是榆苗就问:”阎王爷,你怎么也勾错了人呢?”阎王瞪了小鬼一眼说:”就许你勾个榆树、榆墩子,就不许本王勾回榆根吗?”

    众人先是一愣,随机哈哈大笑了起来,因为故事有趣,众人笑得十分欢乐,杨荣道:“有趣,有趣,堂堂阎王爷竟也好银子!”

    又是银子,朱瞻基心头一疼,面上神色越发不好看,可他毕竟是皇帝,也不好当众发作,只好瞪了杨峥一眼。

    杨峥苦笑了声,心道:“这皇帝怎么一听银子就急呢,也不知这银子有什么好的,看把你急的?”

    众人难得有这么一个欢快的时候,杨士奇说完了趣事,杨荣、杨溥也不甘落后,各自说了两个,如此一来,小小的暖阁气氛越发欢快的起来,朱瞻基纵心有不悦,这会儿也不好发作。

    如此说笑了一阵,眼看将近中午了,金英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道:“皇上,你看这御膳……?”

    朱瞻基看了看众人,又想着自己的银子还没着乐,便道:“传膳吧!“说完冲着众人道:“诸位爱卿也配着朕吃个午饭吧?”

    上了一早上的早朝,众人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那还不答应,纷纷应了几声。

    金英便去了,不多时御膳房的几个太监就走了进来,摆好了一张大圆桌后,就开始上菜,除了众人认识的挂炉鸭子”、“肥鸭”、“挂炉肉”、“野意热锅”等菜肴外,其余一个都不认识,不免有些期待。

    不过眨眼的功夫,几个御膳房的小火者就摆满了一桌子膳食,琳琅满目总有好几十样,折腾了一早上的众人,早已饥肠辘辘,听皇帝一开口,便迫不及待的抄起筷子开吃了起来。

    刚吃了一口,杨荣便呸了一声,指着一盘不知为何的菜道:“这是什么?“

    站在身旁的小火者忙上前道:““柳蒸羊,羊一口,带毛、右件,于地上作炉,三尺深,周回以石烧,令通赤,用铁芭盛羊,上用柳子盖覆,土封,以熟为度。是御膳房精心制作的?”

    杨荣吃了两口有些吃不惯,换了一个盘子,刚吃了一口又道:“这,这又是什么?”

    那小火者额头上开始冒汗了,堂堂御膳皇上都没说什么,你一个臣子哪来的那么多的问题,可又不敢不说,只好再一次上前看了一眼,道:“这个叫马思答吉汤,补益温中顺气,羊肉一脚子,卸成事件。草果五斤、官桂二钱、回回豆子半升,捣碎去皮。右件一同熬成汤,滤净,下熟回回豆子二合,香粳米一升,马思答吉一钱,盐少许,调和匀,下事件肉,芫荽叶。”

    杨荣哦了声,又指了一个盘子道:“那这个又是什么?”

    小火者耐着性子道:“回大人的话儿,这个叫沙乞某儿汤,补中下气,和脾胃,羊肉一脚子,卸成事件,草果五个、回回豆子半斤,捣碎去皮。沙乞某儿五个、系蔓菁,右件一同熬成汤、滤净、下熟回回豆子二合,香粳米一升、熟沙乞某儿,切如色数大,下事件肉,盐少许,调和食匀。“

    杨荣只是不理会,又伸手指了一个盘子,那小火者面上神色已经十分难看,可皇上也没制止,也只好继续说了下去:“这个叫鼓儿签子,羊肉五斤,切细,羊尾子一个,切细,鸡子十五个,生姜二钱,葱二两,切,陈皮二钱去白,料物三钱。右件调和匀,入羊白肠内,煮熟,切作鼓样。用豆粉一斤,白面一斤,咱夫兰一钱,栀子三钱,取汁,同拌鼓儿签子,入小油炸。”

    连续问了几道菜肴,杨荣彻底放下了筷子,道:“我说怎么那么难吃啊,原来全都是鞑子的玩意?”

    杨荣这人缺点不少,比如恃才自傲,难容他人之过,与同事常有过节,并且还经常接受边将的馈赠,因此往往遭人议论,但他最大的缺点还是在与一个吃字上,对于吃他是个极为讲究之人,这也是他与人难以相处的原因之一了,此时看这一桌子菜肴,看着好看,吃起来却没什么味道,顿感不满,起身道:“皇上,咱是汉人,咱能吃一桌子鞑子的菜肴,况且这羊肉浑身膻味,微臣实在下不去嘴巴?”

    其实桌上的不仅是杨荣,就是杨士奇,杨溥等人也吃不惯这一桌在羊肉,闻言点头表示附和。

    一旁的小火者气得差点没破口大骂,可碍于皇帝在也不好说什么。

    朱瞻基自小与朱棣一起生活在北方,吃的多是北方的面食,肉食,倒没觉得不妥,此时听杨荣这么一说,倒也觉得有些道理,问道:“不知杨爱卿喜欢吃些什么!“

    杨荣道:“微臣想吃的倒也简单!“说完对那小火者招了招手。

    那小火者心头虽不满,但也不敢发作,只好耐着性子走了过去,听着杨荣伏在他耳旁嘀咕了一阵,便退了出去。

    不多时,那小火者一脸不情愿的走了进来,手中抱着一小坛花雕,身后两人各自端着一碟花生米、一碟干白鱼、一碟五香牛肉干、扒烧猪头、彩蝶飞舞、扬州五亭桥、琵琶对虾、菊花海螺等。不用吃,就是光看,众人也食欲大动了。

    随着年事已高,杨荣已有好多事情不怎么讲究,但吃喝上他从不亏待了自己,就是这一碟花生米、一碟干白鱼、一碟五香牛肉干、扒烧猪头、彩蝶飞舞、扬州五亭桥与刚才的满目狼藉,的确不能比,甚至有些简单,但御膳房的那小火者却是清楚无比,这几道菜可是御膳房里的大师傅精心烹饪出来的,菜品形态精致,滋味醇和;在烹饪上则善用火候,讲究火功,擅长炖、焖、煨、焐、蒸、烧、炒;少了一样都不行,就是这么几道小菜,花费的银子,功夫足以做两桌子御膳了!“

    朱瞻基刚才瞟了一眼,见菜肴着实不错,直接丢了手中的筷子,坐了过来,杨荣见状伸手拍开了封口,取了一只自斟壶倒满,登时酒香四溢,众人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好香的酒!”

    那小火者这时忍不住嘀咕道:“可不香么,这可是十年的花雕酒,是我家师傅珍藏的,若不是杨大人执意要这酒,我师傅老人家还不给呢?”

    “哦,是么,那可要好好谢谢你师傅老人家了?”杨荣笑道,从一堆茶具中,挑出了一只银杯,斟了一杯酒道:“皇上,你也尝尝!”

    朱瞻基接过酒杯,仰首喝了下去,润了润喉咙,恩了声道:“好酒!”

    皇帝一发话,众人各自脸上堆满了笑容,开始吃饭,刚才准备的那一桌子御膳却无人动一筷子,君臣六个人围着一个小圆桌,几碟江南小菜,一壶十年花雕酒开始吃喝起来,朱瞻基极少吃这等江南菜肴,起先是一样样的尝试,待每一道菜肴过了嘴后,知道了味道的深浅,最后筷子就落在那“彩蝶飞舞”上,连连动筷,吃得高兴时,也不等旁人招呼,自斟自饮,颇为享受。

    约莫吃了一炷香的功夫,众人才各自打着饱嗝,重新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小火者早已上了茶汤,点心,而其余众人则是忙着收拾桌上的杯盘狼藉,他们还是头一次看御膳被吃得这么干净,不由得的对刚才那几样菜肴充满了好奇,想着那一日也这般尝一尝才好!

    此时暖阁的炭火正旺盛,暖阁一时温暖如春,众人刚刚吃了酒宴,颇有几分醉意,此时听得各自低头喝着茶汤。

    如此这般过了一会儿,朱瞻基缓缓抬起眼来,看了一眼众人,道:“今日找诸位爱卿前来,就是为了早朝的罢黜朝贡,兴市舶司的事情,诸位都有什么看法,都一并说说吧?“

    杨峥听得好笑,心道:“看法今日早朝不都说了么,这会儿还有什么好说的!”好在他也明白朱瞻基此番为那般,暗笑了几声,倒也没急着开口,反正这事儿有人会说的。

    果然,市舶司的好处对于户部不言而喻,郭资身为户部尚书,自是大力支持,闻言站起身来道:“皇上,开宝四年,宋tai祖赵匡胤置市舶司于广州,后又于杭、明州置司”……使得大宋,东起倭国,南到印尼,西到东非,……

1713章:谁管他人书妙笔

    ……与宋代进行通商的国家和地区有五十多个,其中宋代海舶直接到达的有二十多个。……北宋初年,广州的市舶收入只是占了国家财政收入的百分之二,到了南宋初年占据了全国财政收入的百分之二十……,宋代疆域不足我大明一半,人口却不比我大明少,朝廷有这么高的税收,全靠开了海禁,设置了市舶司收取停船税!微臣觉得此事对我大明百利而无一害,还是早早设置为好?”

    朱瞻基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杨士奇道:“杨爱卿,你怎么看?“

    杨士奇虽对皇帝此番心思多少有些了解,可杨峥没与他说法子,他也不敢贸然开口,想了想道:“市舶司与朝廷干系重大,微臣不好贸然说话,不过郭大人之言甚有道理!“

    杨溥、杨荣、郭琎等人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朱瞻基看众人如此神色,不免有些不悦,看了一眼杨峥道:“杨爱卿,你是这事儿的起头人,你看看这事儿还有没有什么遗漏没有,或者还有补充的?“

    杨峥看着朱瞻基说这话儿时,那份猴急的模样,就差没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不免感到好笑,都说一文钱憋倒一个英雄汉,没钱的皇帝莫不是如此?“

    看朱瞻基一脸焦急的模样,杨峥便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再玩下去,就是引火上身了,所以略一沉吟道:“罢黜朝贡,兴市舶司是势在必行的,不过么有些规矩上还需调整一下?”

    朱瞻基眼前一亮,急切的道:“调整什么,如何调整?”

    众人听皇帝口吻如此焦急,不免有些意外,纷纷抬头看了一眼朱瞻基。

    他们哪里知道,市舶司一开,下西洋的好处全都进入了户部,自己的内库可半点好处也没有,堂堂皇帝想要花钱还要找户部,银子要不了多少,还落了一个不好听的名声,这样到也罢了,关键是银子不是自己的,不是自己想用就能用的,本盼望着开了海禁,下了西洋,能走一走祖父的老路,给自己弄点银子花花。

    他虽对下西洋所知不得,但也看得出来,永乐年六下西洋,“百姓充实,府藏衍溢”。而停止了下西洋之后,国家的财政反倒是捉襟见肘,处处为难。这个用屁股想也知道,下西洋是赚了大钱,不然祖父又是迁都又是五征蒙古又是修运河又是修长城,编修《永乐大典》,打造永乐大钟,不靠下西洋赚那么多钱,靠户部那点银子,根本做不出这一件件的大事,他没那么大的野心,充其量也只想做好这个皇帝,然后能斗斗蛐蛐,闲来的时候,写写诗词,画几幅画卷,陪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让老百姓都有饭吃,灾年添心堵的事情最好不要太多,大臣们都能干,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惜死,国泰民安就最好不过了,然后就是自己手中有点银子,能用的时候足够多,不必伸手想户部要,不必担心言官、御史会嚼舌根子,他就心满意足了,如今这一切正朝着自己期望的目标发展,唯一不足的就是他这个皇帝手中没钱,他同意郑和下西洋,除了感受当年祖父万国来朝的局面外,更大的原因还在于下西洋能给他带来银子。

    杨峥望着朱瞻基一脸急切的模样,心说:“不用表现的这么明显吧,要银子总的含蓄点,不然咱也不好说啊?”他真想这会儿拿一面镜子来,让皇帝好好看看自己要钱不要脸的嘴脸,但终究是不敢,微微笑了一下道:“微臣想西洋之行极大,带回来的东西也不少,若全部交给皇室也说不过去不是,可若全部给,咱不能好了天下百姓,饿了皇室不是?”

    朱瞻基脸上一喜,道:“朕也这么觉得,天下人要吃饭,朕也是要吃饭的,况且朕也不想用点银子都想户部要吧,杨爱卿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

    众人除杨士奇外,神情略感惊讶,郭资则是心头紧张,他听得出来,这是给皇帝找借口增加收入呢,万一再走永乐的老路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看皇帝一脸的兴奋实在不想打击他,可身为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银子,朝廷既下西洋,兴市舶司,那么这银子就该进户部,岂可仍由皇帝开了性子,让银子进入皇帝的内库,计较了片刻,站起身来道:“敢问皇上,不知这西洋之物怎么个归皇室呢?”

    朱瞻基似也下了一番功夫,呵呵一笑道:“朕前些日子也让人查了下前朝的内库,这里的前朝自是指大宋一朝,发现这宋太宗的内库的收入,主要来自九门课税、经理仓场、提督营造、珠池、银场、市舶、织造、烧造、柴炭……还有其他等等,朕要不了这么多,只需西洋的市舶司的三分之一好了?”

    “三分之一?”郭资心头一紧,海禁一开,以大明的威望,以及早些年打开的西洋诸国的海上影响,市舶司不愁赚不到银子,可让三分之一进入内库,这要的数目就有些大了。

    “回皇上的话儿,市舶司是用来检查出入海港的贸易船舶、征收关税、收购政府专买品、管理进出日货物贸易以及其它对外事务的专门机构,且我洪武爷早有定制,市舶司“掌海外诸番朝贡市易之事。辨其使人表文勘合之真伪,禁通番,征私货,平交易,闲其出入而慎馆毂之。所以能收取的税收未必多,况且我大明海禁已六年没开,海上贸易尚未开始,不说江南的市舶司已经败坏,纵然市舶司兴起了,所得的银子也得先修建市舶司,疏通运河,巩固海防!只怕没什么银子?“

    杨荣也怕皇帝以内库之名,胡乱要银子,内廷之事他一向不喜欢过问,也不愿意去管,可什么事情重要,什么是大事他还是知道的,如皇帝让太监读书,他就觉得这是大事,但皇帝的本意只是让太监诵读诗书,从而明白道理,在宫中伺候也方便,加上皇上喜好笔墨丹青,太监若太俗气,不免影响了政务,再者这位大明的皇帝,虽看似儒雅好说话,颇有仁者风范,但骨子里还是与乃祖之风颇为相识,手段极强,且为人聪明的紧,虽说朝廷大事都出自内阁,但朝纲独断一直是他的作风,正是明白了这一点,当初他才在这件事上,没有说话,可今日这件事其意义不一样,内库的运作,其实也是国库的运作,皇帝不会请来过问,也不会让户部帮着管理,能掌控这些银子的,唯有他身边的太监了,一旦让太监来来操作的,这也增加了很多弊端,让许多权力流落到太监的手中,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再者,内库的搜刮也名目繁多,“内库岁供金花银外,又增买办银二十万两以为常,后又加内操马刍料银七万馀两。久之,太仓、光禄、太仆银,括取几尽。边赏首功,向发内库者,亦取之太仆矣。”

    内库是皇帝的私产,征收、保管都由太监来进行,太监收税和保管国库的钥匙,一旦太监私心重,那么他们可以绕过文官系统,对明代财政赋税系统进行破坏,害莫大焉,这样的事情,他绝不容许发生,但看皇帝意思,早已认定了内库之事,这也可以理解,谁也不想花钱缩手缩脚的,还需看人脸色,更何况做点什么,还要担心会不会落下什么名声,若天下有什么事儿,会不会将这盆子脏水泼自己的身上,做了冤大头,明白这一点,他思索着该如何劝说,首先让皇帝取笑内库只怕不可能,从皇帝言行看,皇帝似是在打市舶司,下西洋的主意,从这一点上看,刚才郭资的主意还算不错,不是咱们不给,而是市舶司也不一定有银子,咱们说了就算是有银子,市舶司如今已毁坏,咱们需要先重建市舶司,再者开了海禁,强盗势必多了,海防也需要巩固,这些银子从哪儿来,还不得从市舶司,所以说了这银子不是咱们不愿意给,而是用处大,一时半会儿没银子给内库了,什么时候有银子,那得看海防巩固得如何,市舶司修建得如何,这两样当真打造得天衣无缝的话,嘿嘿,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两年,也许是三年五载,谁说得清楚呢,有了这么几年,户部只怕也充盈了,到时候皇帝能不能记住这事儿还良说呢!“杨荣以警敏通达,善于察言观色,著称,从郭资的这番话儿还是看得出,人家用了一个“拖”字决,这一招无论什么时候,对皇帝是最管用的,心头不由得暗叹姜还是老的辣!

    有了主意,不等郭资话音一落,他也站了起来,先是冲着朱瞻基行了一礼,道:“皇上,微臣觉得郭大人所言甚有道理!”

    “有什么道理,无非是饿死朕罢了?”

    ………………

    大年三十,诸位新年快乐!

1714章:妙笔难书一纸愁肠

    朱瞻基不知是心头太气,还是已看明白了这帮文臣根本不会答应将市舶司的利润分给自己,此时说话儿不免带着几分怒气,甚是有些抱怨,委屈。

    众人微微楞了一下,显然是一直谨慎,治国有方的皇帝,会在银子面前,说出这样的不着调的话儿,一时人人目光都集中在朱瞻基的脸上。

    朱瞻基似有所感,面上一热,但说出去的话儿,也不能收回,再说了自己说的是实话,这么说就给他们一个调子,这市舶司的银子可别想独吞,朕也是要些的。

    杨荣微微定了定神,看皇帝神情这市舶司的银子是非要插手了,自己的那番话儿犹豫着要不要说,可人已经站起来了,总不能什么不说,稍作沉吟还是咬牙说开了:“皇上,自洪武爷为了防止沿海人民入海通商,便规定了严酷的处罚办法:“若奸豪势要及军民人等,擅造三桅以上违式大船,将带违禁货物下海,前往番国买卖,潜通海贼,同谋结聚,及为向导劫掠良民者,正犯比照己行律处斩,仍枭首示众,全家发边卫充军。其打造前项海船,卖与夷人图利者,比照将应禁军器下海者,因而走泄军情律,为首者处斩,为从者发边充军。不仅如此,对参与买卖外国商品的居民也不放过,“敢有私下诸番互市者,必置之重法,凡番香、番货皆不许贩鬻,其现有者限以三月销尽。”惩罚不可谓不重?可结果如何,洪武爷期望海禁政策对海防的巩固能起到决定性作用。然而,由于海禁政策所实施的直接对象是臣民而不是海上反明势力,他不仅不能成为海防的有效手段,甚至在沿海地区激化了一些矛盾。沿海地区人民依海而生,靠海而活,或从事渔业生产,或从事海上贸易。洪武爷“严交通外藩之禁”,堵绝了沿海地区人民的正常谋生之路。如“信国公汤和巡视浙江、福建沿海城池,禁民入海捕鱼”。他们除起来进行斗争之外,已经没有其他选择。海滨民众,生理无路,兼以饥馑荐臻,穷民往往入海从盗,啸集亡命”。“海禁一严,无所得食,则转掠海滨”。此外,滨海地区的居民还采取了另外一种斗争的手段,逃亡、潜往海外。“国初。。。。。。两广、漳州等郡不逞之徒,逃海为生者万计”。所以,海禁一开始就得不到切实的贯彻,反复发布的海禁令,也说明了这一点。还有一些人干脆参加了民间的对外贸易活动。“缘(沿)海之人,往往私下诸番贸易香货,因诱蛮夷为盗”。“东南诸岛夷多我逃人佐寇”。昌国县“民常从倭为寇”,可见海禁并没有给大明带来多大的好处,反而是永乐年开海禁,下西洋,开拓海上航线,壮大我大明国威的同时,肃清了海上各种势力,使得我永乐年,既得交阯,又以绢,漆,苏木,翠羽,纸扇,沉、速、安息诸香代租赋。广东琼州黎人、肇庆瑶人内附,输赋比内地。天下本色税粮三千馀万石,丝钞等二千馀万。宇内富庶,赋入盈羡,米栗自输京师数百万石外,府县仓康积甚丰,至红腐不可食。开创永乐盛世。可皇上忘了,这事儿是永乐年,等先帝登基后停止下西洋,禁止商贾出海,如今算来已有六年之久了,这流年海防破坏如何微臣不得而知,但微臣前些年,让人去查实了一下,随着朝廷禁止下西洋,重新关闭了海防,沿海一带的渔民为生活所迫,流入海洋,充当倭寇,海盗,实则大多数是咱大明明人,他们由于朝廷的海禁政策而不能从事正常的海外贸易活动,而且沿海少地、多贫瘠,无法依靠农业生存。从而转向走私、转为海盗,或假借倭寇名义骚扰沿海地区。正如张燮所说的:“顾海滨一带,田尽斥卤,耕者无所望岁,只有视渊若陵,久成习惯,富家征货,固得稇载归来;贫者为佣,亦博升米自给。一旦戒严,不得下水,断其生活,若辈悉健有力,不肯抟手困穷,于是所在连接为盗溃裂以出。其久潜综于外者,既触纲不敢归,又连接外夷,乡导以入。形成一股又一股的实力,在海上为非作歹,我大明如今开海禁,为了保证贸易安全,海防必须巩固,市舶司必须重建,如此一来,所消耗的银两只怕不多,况且时隔六年重下西洋,西洋诸国未必肯来与大明贸易,所以微臣以为,这市舶司的前期交易,银两只怕不会太多,我洪武爷当年定下规矩,内库以天下为公,所以皇上的内库之银只怕……?”

    这话儿虽没说完,但人人都听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场上众人纷纷颔首,表示同意。

    朱瞻基一听顿时面色不悦,可他涵养极好,硬是没有发作,看了看众人,目光落在身旁的陈山的脸上,问道:“陈大人,你怎么说?”

    陈山一直被朱瞻基信任,自宣德元年帮着一举解决了自己的几个叔父的兵权后,对陈山可谓是恩宠有加,这些年给的好处可不少,就是虚名也成全了他,就算是投桃报李的话,今日怎么也该帮自己一把。

    陈山面上有些难色,要说他自己有多少本事,他心里有数,才干比不上杨士奇,就是见识军务上也不如杨荣精纯,德操更不能与杨溥相比,甚是就是才名也比不过杨峥,更别说是户部上的事情,但他所得到可不比任何差,洪武二十七年进士。永乐初,任奉化教谕,成祖召入参与编修《永乐大典》。要说这功劳并不大,可在宣德元年,皇帝擒汉王朱高煦归,至单桥,他亲自迎驾,言曰:”赵王与高煦共谋逆久矣,宜移兵彰德,擒赵王。否则赵王反侧不自安,异日复劳圣虑。”当时皇帝正有这个心思,只是不变名言罢了,恰好

    杨士奇以为不可。他复邀尚书蹇义、夏原吉共请。皇帝这才说:”先帝友爱二叔甚。汉王自绝于天,朕不敢赦。赵王反形未著,朕不忍负先帝也。”及高煦至京,亦言尝遣人与赵通谋。户部主事李仪请削其护卫,尚书张本亦以为言。皇帝不听。既而言者益众。第二年,皇帝却以其词及群臣章遣驸马都尉广平侯袁容持示高燧。高燧大惧,乃请还常山中护卫及群牧所、仪卫司官校。宣宗命收其所还护卫,而与仪卫司。这事儿众人心知肚明,但他因有了建议,这份功劳竟也有了他一份,还不小,凭着这份功勋,皇帝对他的恩宠,无与伦比,宣德二年任户部尚书,兼谨身殿大学士、文渊阁直阁事、领文学士供职文华殿,任《两朝实录》总裁官。皇帝更是要为其建造住宅,说到底还是皇帝认可了这份功勋,否则凭着他的这点功勋,不足以站着这大堂之上侃侃而谈!这一点他心知肚明,所以从情感上,他自是愿意为皇帝谋取这份银子,可他不敢,从郭资、杨荣的态度上看,两人显然是不想让皇帝的内库染指市舶司,好不容易迫使皇帝答应了,西洋之物不在归为皇室,而是归为市舶司,归为朝廷国库,这份利润如何,从今日早朝郑和所载便可以看出,事实上他并不认为郑和所言有夸大之词,正是这份利润大,才让满朝文武百官一致想开市舶司,若是得知皇帝染指市舶司,用屁股想,那些言官、御史也不会答应,自己若答应了,这千古的骂名算是留下了,如今他已年过古稀,名声俱在,实在没有必要去为了讨好皇帝,而得罪言官,御史,从而成全了他们的名声,一来不值得,二来也不想,所以在朱瞻基期盼的眼神下,他低着头不敢看对方的眼神,咬了咬牙道:“回皇上的话儿,老臣,老臣觉得郭大人、杨大人所言甚有道理,海禁一开,海防需要巩固,海上强盗,倭寇需要肃清才能引领西洋诸国与我大明贸易,如今市舶司荒废多年,需得重建,处处需要用银子,只怕没什么银子给内库了……?”这话儿一说完,陈山几乎能想象得出皇帝此时此刻的脸色该是什么样子,他心有愧疚之意,话说完便低头不敢抬头看朱瞻基。

    朱瞻基面色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又变成了红色,他的确有气,恨不得狠狠上前摔陈山两耳光,但这也是想想,冷哼了声,目光从陈山的脸上扫过,落在了场上唯一没有表态的吏部尚书郭琎的脸上,这人同样是他一手提拔,如今的局面,未必不肯给你自己说句话儿。

    但很快他就失望了,因为郭琎说了陈山同样的话儿。

    朱瞻基几乎要站起来骂人,但良好的修养,仍是让他硬生生的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儿,重新吞了回去,目光一一在众人的脸上扫过,那模样竟有几分悲壮。

1715章:利物兼能自利

    readx();    杨峥一直没说话,目光却没离开过朱瞻基的脸,见这位年轻的皇帝有些失望的眼神,不知怎么的,竟有些不忍心,况且他也知道,皇帝建内库为了一己私欲,可天下人又有几个没有私心呢,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请大家搜索()!更新最快的小说夫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而况匹夫编户之民乎?百官的反对与赞成,其实说到底就是为了一个利字而已,有为名,有为钱,有为升官加爵,凭什么他们可以,皇帝就不可以,在他皇帝不过是想通过合法手段给自己找点银子用一用,算不上犯法的大事,没必要不依不饶的一份银子不给……“所以他忍不住了:”皇上……?“

    这一声皇上,让朱瞻基心头没由来的一喜,随即是心头一悲,自己亲手提拔了这么多人,到头来竟没有一个人为自己说话,反而是这个自己并没有特别照顾的好朋友,处处表现的关心自己,内心深处不免生出几分感动来,谁说帝王不流泪,只是未到动情处把了。

    “杨爱卿,你是不是有话儿要说?“朱瞻基有些呜咽的道。

    杨峥迎上朱瞻基的目光,用力的点了点头。

    “你快快说来!“朱瞻基急切的道。

    杨峥颔了颔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让自己的身子面向众人,笑着道:“其实下官以为,这事情可不可以这样,咱们将这个“利”字摆在中央,朝廷皇上文武百官都不吃亏你样?“

    郭琎对自己这个属下,处处表现比自己的见解高一等有些不满,今早的一番表现,再加上在安南的种种功勋,以及《庆云赋》《杨氏词话》的传播,自己的那个吏部,早已是只知吏部侍郎杨峥,而不知他这个吏部尚书的大名,心头正想着那一日好好找个机会,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尊重上司,此时话,而且他明锐的感觉到,这是一个惹怒众人的丑事,所以此时毫不含糊的站了起来,道:“胡说八道,我洪武爷早就定下规矩,内库以天下为公,你却在这里谈利,这不是蔑视祖宗规矩么?“

    杨峥最讨厌大明的官员,有事没事就拿祖宗来吓唬人,所以也不顾自己的老上司,冷哼了声道:“天下为公?郭大人好会扣帽子啊!”说完,目光扫向郭琎道:“那敢问郭大人你做到了天下为公么?”

    郭琎一楞,他自问对朝廷还算忠心耿耿,但要说到一心为公上,他自问做不到,就是这件事上,他何尝不是为了身后的盐商说话呢,此时听得杨峥如此质问,顿时面上一热,支支吾吾了两声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其实,不仅仅是郭琎,就是在座了杨士奇杨荣杨溥郭资听了这话儿细细想了一番,自己或多或少都谈不上做到了“天下为公”四个字,人人面露愧疚之色。

    一直没说话的杨士奇,这时道:“不知杨小弟这个利字如何分配呢?”杨士奇之所以这么问,是杨峥天下为公的四个字的威力,诚如郭琎所言,这是祖宗规矩不假,可洪武爷说的时候,未必就是对皇帝一个人要求,天下百官莫不是如此,既然自己做不到,又有何种理由要求皇帝呢,况且这四个字大义凛然,洪武爷尚未做不到,更何况当今圣上呢,既然皇帝做不到,做臣子的也做不到,如其争吵不休,弄得群臣关系不和睦,还不如如杨峥所言,将这个“利“字摆开,大家各取所需,也好过现在这般争吵。

    众人没想到一向见识不凡的杨士奇会如此一问,各自楞了一下,竟忘记了说话。

    杨荣与杨溥彼此眼,想要说什么,终究是没开口。

    杨峥一笑,道:“下官这个利很简单,下西洋所得宝物,取十分之一归为皇帝内库,至于市舶司的税收之银,皇上大可不要,全部归为户部,作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之用,不知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众人尚未说话,朱瞻基就不乐意了,他要的是银子,谁都,一旦市舶司开了,西洋之物件从市舶司走,所获取的好处无疑是比郑和的宝船还要大,这才是大头,若能取十分之一入内库,其中的好处也不少,所以杨峥的话儿一出,他第一个不乐意了,眼众人道:“既是利,当以银子为好?”

    ,朱瞻基为了自己的内库,这次是连面子也不要了,兜着圈子,还真怕啥都没有。

    众人没想到皇帝如此直接,显得有些不适应,谁也没说话,你,我,最后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杨士奇的脸上,那意思很明显:“你是首辅,你吧?”

    杨士奇也有些为难,他其实很同意杨峥把这个利字说出来,大家摊开谈一谈,大明下西洋并不是没有利润,而是这利润全都进了皇室,朱棣是个厉害的角色,百官不敢说什么,可他一死,全都跳出来了,其实谁都明白,不是这西洋行不得,而是这下西洋没他们的好处,整个西洋,从船只的打造,以及对各种商品的采办都是太监在经营,而下西洋的好处又全都进了皇室,可以说下西洋就算赚了再多的银子,与文官,与天下毫无干系,不经如此,这些太监奉命下西洋诸国,朝廷要官给官职,要银子给银子,要人给人,要武器给武器,许多太监的官儿还比文官大,他们不得不从旁协助,听从号令,这自然不讨文官的欢喜,所以他们反对的不是下西洋,而是下西洋的好处。

    杨峥罢黜朝贡,兴市舶司,如此一来,天下的利都集中在市舶司的手中,而市舶司却掌握在文官的手中,所以再一次下西洋,在得知不是走永乐的老路,事实上满朝文武百官根本没人去反对,若不然依着那些言官御史的性子,不闹的天翻地覆才怪,如今去安静得如鹌鹑一般,何来,还不是这个利在他们的手中。

    可天下的利都在文官的手中,势必引起皇帝的不满,如此一来群臣的和睦不在,他们为了对方文官,必然会拉拢太监对文官,而这种局面才是他最不愿意。

    永乐年朱棣之所以用宦官,是因为他在靖难时,有许多宦官为他立下不少功勋,如郑和狗儿这些人不断忠心耿耿,还是一个个立下不大功,没道理如李景隆这样的反复将帅都用了,而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太监不可重用,若不然谁还为皇帝效忠。

    事实上,朱棣虽用了太监,但也只是出使宣抚巡访的事儿,职务上都是临时加派的,这种事情洪武的事儿也没少干,这样不但能人尽其才,事实上这些人不过是去了地方,根本不能对朝政起到任何干涉的作用,不能掌权,也就不会造成什么危害。

    正是明白了这一点,朱棣才肆无忌惮的用太监,事实上证明,太监在永乐年的确为朝廷做了不少事,也没出生么乱子,朝廷的大权还在皇帝与文官之间,了这一点,杨士奇才越发觉得杨峥的提议越发合乎眼下的形式。

    ”利”给谁都不能一家独大,需要均衡,这一点就好比郑和下西洋,每一次出海巨舰无数,俱如浮城,所运货物,获利极丰,用郑和的话儿所说,的确获取利不小,香料苏木胡椒一船船的运回来,那都是银子。

    可这么多的银子却都进了皇室,天下全无好处,出于一个”利”字,天下豪门巨贾都不会坐以待毙,势必会反对,从而造成了仁宗刚登基就迫不及待停了西洋之行。

    这一番思索,杨士奇的额头上都已见了汗珠,杨荣杨溥与杨士奇一起共事了十几年,还头一次见他如此紧张,不免有些好奇,想要上前说些什么,可又怕贸然说话,打断了他的思索。

    暖阁里因为杨士奇没及时回话,变得沉默起来。

    奇怪的是没人催促,每个人彼此眼,坐着喝茶。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杨士奇忽的扭过头峥道:“杨小弟,你刚才所说下西洋的宝物给十分之一给皇室,这话儿怕是没说完吧?“

    “果然是一只老狐狸啊?“杨峥暗赞了声,不否认的道:”不错,小弟的确还有些话儿要说,只可惜皇上不想听!“

    杨士奇对于杨峥极为了解,知道他不是个冒失的人,既然能说出这番话儿,必然有他的用意,眼下情况,容不得自己轻易下决定,不如先听听他说些什么,再做决定也好,如此计较了一番,当下站了起来,对着朱瞻基道:”皇上,可否让杨侍郎将话儿说完?“

    朱瞻基知道先前是急了些,这会儿听杨峥这么一说,心头也有些好奇,闻言点了点头道:“也好!“

    杨士奇转过身来,峥道:“杨小弟……?”

1716章:悟了莫求寂灭

    杨峥点了点头继续刚才的话儿道:“回皇上的话儿,微臣本想郑公公下西洋,若能多运些胡椒、苏木、香料回来,再不济西洋诸国的宝物也不少,随便运送两船回来也有不少,皇帝再取十分之一,这十分之一的宝物,再有市舶司进行拍卖的话……?”

    “拍卖……?”杨峥话音刚落,朱瞻基双眼一亮,忍不住重复了一句。

    所谓的拍卖在这个时候叫做“扑卖”。原本指的是宋代一种全民热衷的博彩行为,小到衣物玩偶,大到车马宅院,出售时都搞“扑卖”,这个词经过演变,几经流转也延续了下来,虽不如杨峥叫的那么好听,但基本意思朱瞻基还是知道的。

    况且他还知道,扑买就是投标夺买,是宋元政府向商人、民户出卖某种征税权或其他权力的制度。也叫买扑、承买。

    南北朝已见包办租税。五代十国时,吴越国的龙泉县县民张延熙用一千令九贯八百一十九文钱扑买了县内三个酒坊,获利丰厚。杨亿《武夷新集》十五《论龙泉县三处酒坊乞减额状》里说:“县民张延熙贪婪无识,遂入状,添起虚额,扑买勾当。”这是史书最早记载的扑买实践。宋朝时为稳定酒业税源,实行包税。南宋建炎以后,为扩大税收,任人加价扑买,承办包税。元代,包税范围则不限于酒醋。

    《宋史•;赵开传》:“浚锐意兴复,委任不疑,于是大变酒法,自成都始。先罢公使卖供给酒,即旧扑买坊场所置隔槽,设官主之,曲与酿具官悉自买,听酿户各以米赴官场自酿,凡一石米输三千,并头子杂用等二十二。其酿之多寡,惟钱是视,不限数也。”

    《续资治通鉴》卷一百二十七金皇统七年:“帝谕宰执曰:临安居民皆汲西湖,近来为人扑买伦(作)田,种菱藕之类,沃以粪秽,岂得为便?况诸库引以造酒,用于祭祀,尤非所宜,可禁止之。”

    《元史•;耶律楚材传》:“富人刘忽笃马、涉猎发丁、刘廷玉等以银一百四十万两扑买天下课税,楚材曰:‘此贪利之徒,罔上虐下,为害甚大。’奏罢之……自庚寅定课税格,至甲午平河南,岁有增羡,至戊戌,课银增至一百一十万两。译史安天合者,谄事镇海,首引奥都剌合蛮扑买课税,又增至二百二十万两。楚材极力辩谏,至声色俱厉,言与涕俱。帝曰:‘尔欲搏斗耶?’又曰:‘尔欲为百姓哭耶?姑令试行之。’楚材力不能止,乃叹息曰:‘民之困穷,将自此始矣!’”朝廷税收一百一十万两,他有钱人一扑买就给二百二十万两,加倍,皇上能不动心吗?这是给他们家挣钱呀。

    扑卖,也写作“博卖”,也叫“卖扑”,是商贩以赌博招揽生意。多以掷钱为之,视钱正反面的多少定输赢。赢者得物,输者失钱。宋时,中央地方,干部百姓,全民热衷扑卖。

    宋•;孟元老等《东京梦华录》卷三:“每日入宅舍宫院前,则有就门……博卖冠梳领抹、头面衣着、动使铜铁器皿、衣箱、瓷器之类。”卷十:“御街游人嬉集,观者如织。卖扑土木粉捏小象儿,并纸画,看人携归,以为献遗。”卷七:“池苑内除酒家艺人占外,多以彩幕缴络,铺设珍玉、奇玩、匹帛、动使茶酒器物关扑。有以一笏扑三十笏者。以至车马、地宅、歌姬、舞女,皆约以价而扑之。”赌注竟然能下到三十倍之多。算是一桩买卖,若如杨峥所言,宝物十分之一归为皇室,然后再拍卖,以苏木为例,郑和来到西洋后,发现胡椒和苏木是珍奇物产,就下令船队大批采购,运送回京,恭恭敬敬地献给皇帝。皇帝自然十分高兴,便将其作为对臣下的赏赐。在郑和的热心炒作和皇帝的高度重视下,胡椒和苏木的社会地位愈来愈高,以至于突然有一天,明廷竟大规模地以折赏方式将它们作为官员的工资和军队的福利发放。所以,从第二次下西洋开始,郑和就多了一个任务——大量采购胡椒和苏木,这也是维持郑和下西洋的强大动力,然而随着满剌加成长为远东最大的商品集散地,胡椒和苏木也成了当地的大宗商品,使得胡椒苏木价格不断上涨,从运回后,朝廷将原产地价格、明前期钞、银的比价和胡椒在中国的官方价格及其与输入苏木折赏、折俸用途制成表格”,结果显示,“洪武年间,明廷对海外各国朝贡附进货物胡椒一项的给价,是原产地的二十倍,……永乐五年郑和第一下西洋后,每斤胡椒在中国的市价是原产地的十倍。……更有甚者,宣德九年,郑和第七次西洋后,……每斤胡椒一百多贯的折合比价大量折俸。这等利润可谓是价值连城,十分之一的利润就了不得,比起市舶司好处的确不少,而且这事儿还有一个好处,拍出的价格,只要掌握了技巧,十倍、二十倍、三十倍都有,西洋诸国的宝物,不仅是皇室喜欢,那些豪门商家那个不喜欢,花费大把大把的银子来购买也不是不可能,况且他一早就听内官上奏:永乐间国用充足。今府库空虚。内外衙门,屡年成造各玉府宝册仪仗关用黄金数多,官库收贮缺乏,乞照永乐、这两年,各大王府、文官府上差内外官员往西洋等处采买……。这其中的利润,用屁股想也有不少?“先前还以为杨峥胡乱开口,这会儿想来才知自己这个朋友果然是全然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杨爱卿之言,甚合朕意?”朱瞻基笑着道。

    一听这话儿杨士奇松了一口气,这的确是一个好法子,拍卖宝物的法子一来,迫使皇上不可染指市舶司,那些太监的手也就伸不进来,二来,西洋的利润巨大,给皇室十分之一并不算过分,通过拍卖,皇室的内库充盈,皇帝也就不必时时盯着户部,如此一来双方没有利益的冲突,每年不必为了那些银子,与皇帝斗智斗勇,可谓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他怕皇帝反悔,忙对着众人问:“诸位大人你们意下如何?“

    杨荣、杨溥素来在政务上以杨士奇为首,军务上以为杨荣为首,在官职的任用上以杨溥为首,三人相互辅佐,一番决定的下的主意,即便是心里有意见,也不会当着皇帝的面去说,让天下百官看到他们的不和睦,所以尽管此时两人还有些话儿要说,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没意见。

    然后杨士奇将目光看向郭资,继续询问。

    郭资为人只希望在自己做尚书的时候,国库能够充盈些,一听皇帝不染指市舶司,倒也没什么意见,颔了颔首道:“老臣也觉得这事儿最好不过了?“

    场上算上朱瞻基一共八人,已经有六人答应了,陈山、郭琎再有意见,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纷纷点头表示这样最好不过了。

    朱瞻基见众人答应了,顿时大喜,生怕众人反悔一般,忙道:“如今朝廷开了海禁,下西洋诸多事情还需诸位早些定下时日来,待朕过目后昭告天下……?“说完看了一眼众人,道:”好了,今日朕有些累了,诸位都退了吧!“

    众人纷纷起身高呼万岁,各自嘀咕了几声出了暖阁。

    由于皇帝刚才发了话儿,让开海禁,下西洋的事情早些落实下来,这事儿是内阁的事情,所以杨士奇出了与众人拱了拱手,便赶往内阁了。

    其余众人除了郭琎要返回吏部签押房值班外,其余众人也没什么事情,彼此含糊了声,就各自离去了。

    刚回到内阁杨荣就迫不及待的问:“为何要答应皇帝的要求,此风一开,日后少不了麻烦了?“

    “是啊,让皇帝充盈内库,这事儿怕是有些违祖制啊?日后出了事情,那些言官、御史少不了要那此事说事?“杨溥道。

    杨士奇似早已猜到自己的两个同僚会如此问,神色并不着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先是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浓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这才吐了口气道“我问你当年皇帝性子如何?”

    杨荣没聊到杨士奇有此一问,呆了呆道:“皇上性子虽温和,但为人极有主见,骨子里还有几分乃祖的风范,权柄独操,恩威自用,不假丝毫与他人,年纪虽轻,但是个极聪明的人!”

    杨士奇点了点头道:“分析得很精辟,但你还忘了一点?”

    杨荣一愣,道:“什么?”

    杨士奇道:“皇帝骨子里的倔强?“

    “此话怎讲?”杨荣有几分好奇的问。

    杨士奇道:“很简单,自皇帝登基后,无论是征讨汉王还是收取赵王的兵权,开太监诵读诗书之先河,还是废除当今皇后,这几件事,哪一件不是皇帝早已有了主意后才与我们商议,与其说是商议,不如说是指挥一声……?“

1717章:苟利国家生死以

    这一点杨荣不敢否认,抬头看了一眼杨士奇道:“你是说……?“

    杨士奇点了点头道:“不错,开海禁,下西洋看似是杨小弟一手所为,可你仔细想想,若非皇帝没这个决心,单凭杨小弟一个吏部侍郎,会做出你我都做不成的事情么,皇帝此番的目的是银子,就算我不答应,这银子就不能进内库么,皇帝是个聪明人,万一走了永乐年的老路,下西洋再多与国又有何意呢?“

    杨荣到是没想这么深,他在政务上一直不如杨士奇,此时听他如此一说,再将此事前前后后细细回味了一番,不得不承认杨士奇所说有几分道理。

    “即便如此,答应皇上私去宝物,这未免儿戏了吧?皇上要银子,朝廷大可等户部充盈,按照规矩给皇上内库银两便可,何须……?”杨荣尚未说完,杨士奇便挥手打断了话头,接过话儿道:“话虽如此,可勉仁想过没,皇帝正值春秋鼎盛,日后的日子还长,朝廷好不容易开了海禁,兴市舶司,这无疑是我充盈大明,巩固海防,壮大我大明最好的路径,若贸易的银两一味的进入户部,而皇室没半分的好处,结果又会如何?”杨荣正要说话,杨士奇却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人都说郑和下西洋是祸国殃民、劳民伤财之举,可真是如此么,不过今日早朝郑和与杨小弟算的那些经济账,就是看不见的还不知有多少,你我都是三朝老臣,与当年的成祖爷下西洋所带来的繁荣是看得一清二楚,就说大明的瓷器,领先世人不假,可若不是下西洋,开辟了新的航线,打开了朝廷贸易的局面,景德镇的青瓷、福建德化的白瓷、还有湖笔,徽墨,宣纸,歙砚以及苏州、杭州的丝绸,销量哪能如此之大,宁波若非下西洋,岂能有今日的繁荣。你别忘了,就是繁荣如苏州、杭州若没下西洋,也未必有今日的人间天堂!“

    一直没说话的杨溥轻轻一叹道:“几十年前,我听说那广州的佛山还是一座小村落,可我永乐年下西洋,开广州市舶司,自此云帆云集,西洋诸国云集在此,小小的一座佛山竟成一座大都市,比之江南之地差不了多少,还有那福建,若没有下西洋的便利,时至今日只怕还是一座孤城吧,焉有今日的繁华?“

    杨荣知道杨士奇所说大部分是事实,可就此让充盈内库,这有些说不过去,百年以后,指不定后人如何说他们呢?

    杨士奇与他心意相通,似知道他的心思,呵呵一笑,继续刚才的话儿道:“下西洋不仅仅带动着城市的兴起,还带动着产业的发展,景德镇的瓷器、苏州的丝织、松江的棉织、芜湖的印刷,杭州的茶业……以及福建的茶叶,宁波的造船业,这哪一样不是连带着下西洋之利?”

    杨溥接过话儿打我:“何止如此,还有造船、航海、天文、冶铁、锻造,造船、以及武器的研发,军队的训练,海防的巩固,市舶司的建设,以及西洋诸国的交流,他们虽不如我大明,但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我大明固步自封了多年,旁人未必就不如我们,别的不说,那倭寇的武士刀可就比我们中原人的刀要强得多了,要说我啊,下西洋若能放开了说,带动的不是产业那么简单,还有技术的发展,更别说带给我们多少没有的东西,各国的珠宝、动物、食物,西洋诸国的文化技术,这算起来都是财富?所以下西洋不仅是让大明威名远播,四夷宾服,那么简单吧,他带来的是我大明的繁荣?“

    两人先前所说,杨荣基本是同意的,可要说繁荣他就不认同了,他毕竟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亲眼见到下西洋所耗费的银两,耗费的人力物力,还有那些西洋诸国以次充好的胡闹,除了下西洋给大明带来一次又一次的朝贡使者外,让大明皇帝沉浸在万国来朝的辉煌之外,再无半点好处,何来繁荣之说?“

    “我为人笨得很,可没看到什么繁荣?你们是不是人老眼花了!”三人亲如兄弟,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杨士奇、杨溥倒也不以为意,两人彼此看了一眼,呵呵一笑,还是有杨士奇说话:“刚才不都说了么,西洋之行带动的兴盛,这你否认吧?“

    杨荣道:“这个我不否认,但就算下西洋带动了,景德镇的瓷器、苏州的丝织、松江的棉织、芜湖的印刷,杭州的茶业……以及福建的茶叶,宁波的造船业,再延伸点,造船、航海、天文、冶铁、锻造,繁荣兴盛的也不过一家一户,大一点一座城池罢了,我大明这么大,难不成就为了兴盛这么几座城池,便不顾国力、民力、财力下西洋吧?”

    “这个当然不会!”杨溥见这个好友似陷入了某种死胡同之上,非没觉得无理取闹,反而觉得更有趣,呵呵一笑,继续道:“勉仁难道还不知东里的为人么,这么多年,他身为首辅,可做过有损朝廷的事情?”

    杨荣微微楞了一下,他与杨士奇共事多年,对杨士奇淡淡才干,人品都极为了解,他是一个有报国心的人,凡事以朝廷为己任,不计个人恩怨,大明朝能永乐年千疮百孔中恢复道今日盛世的局面,政务上他出力不小,这也是他一直敬佩他的原因所在,所以杨溥这么一问,他才呆了一下,是啊,他们三人一起共事了这么多年,对他的性子为人还不清楚么,他什么时候会做出有损朝廷利益的事情来呢,我这是怎么了,为何要质疑,难道是我不信任他,不,他杨荣不信父母,不信皇上,但绝不会信任他的两个伙伴!

    “东里一心为朝廷,自不会做出对朝廷不利的事情来?”杨荣看着两人道。

    杨溥哈哈一笑道:“那你还纠结什么?”

    “是啊,我到底在纠结什么呢?”杨荣忍不住扪心自问了一下,很快就得出了答案,他的纠集来自对一种未知的担心,他精于军务,精于察言观色,反应灵敏,与大事上能不急不躁,可对于未知的事情,他总有一种恐慌,与其说他是纠结与杨士奇答应了皇帝那十分之一的宝物,还不如说他担心下西洋后,所带给大明的影响,他怕眼下美好的局面会打破,重新回到永乐末年的千疮百孔,如今的大明已经不起那种折腾……?“

    杨士奇似看出了好友的担心,走上前轻声道:“放心吧,下西洋不会让大明越来越糟,只会让大明越来越好?“

    “何以见得?“杨荣还是忍不住问了声。

    杨溥笑道:“还是让我来说吧?“

    杨士奇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杨溥道:“西洋之利,刚才我二人所说,你也知道的了!“

    杨荣点了点头道:“知道了,不过我说过,一家一户、一城之利,那不算利?要利则利国利民!“

    杨溥眼前一亮,道:“好一句利国利民!免仁所言,老夫深感佩服!”顿了顿:“东里所做,正是利国利民之举!“说完这句话后,杨溥也不停顿继续道:”我永乐年不过六次下西洋就造就了如此局面,若说我大明一直下西洋呢,所获之利还是一家一户么?“

    “永远下西洋!“杨荣吃了一惊,永乐年六下西洋,差点没让大明走了隋炀帝的老路,若永远下西洋,那还了得。

    见杨荣露出吃惊的笑容,杨溥哈哈大笑道:“不错,永远下西洋!任何的产业,都讲究一个效益,有所付出,必有所收获,还要收获大于付出,这样的产业才会长久,永乐年六次下西洋,所耗将士众多、耗资巨大,每次出航要hua大笔开销采办馈赠,而带回的大量贡品,则免费提供皇室、贵族享用,正是如此,朝廷才入不敷出,可即便如此,你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永乐年成祖爷各种大型建设不断上马,建北京城、建紫禁城、营建昌平皇家陵园,建武当山、建大报恩寺、五次出兵北元、修缮长城、疏通南北大运河全耐下西洋带来的财富,这足以证明下西洋是有所回报的,能否长久,关键在于能否以最小的投入,换取最大的收入!这一点杨侍郎目光很准确,罢黜朝贡,兴市舶司就是第一步!有了市舶司,海路重新开启后,以我大明德威四海,货物流行万国,四海诸夷皆喜我大明之物,必会前来与我大明贸易,如此一来,市舶司从中抽取收税,好处也不少!“

    杨荣默默的听着,这些他都想过,但最关键的还没有听出来。

    杨溥看他一脸焦急的模样,似有些不忍心停顿,微微吸了一口气再一次说了下去:“可光靠这一点是不够的,当今圣上虽春秋鼎盛,可总有驾崩的一天,一旦人亡政息,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这岂非得不偿失,所以我们不仅要下西洋,还要心生繁荣大明?”

    ………………

1718章:岂因祸福避趋之

    (燃文书库)杨荣皱了皱眉头道:“如何心生繁荣!”

    杨溥道:“我问你,下西洋最能带动什么?”

    杨荣猛的一抬头,有些惊愕的看着杨士奇,杨溥,许久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商业!“

    杨溥道:“不错,开创大明的商业,勉仁你想想看,南宋土地和人口都不如北宋, ;这是用屁股都可以得出的结论偏偏南宋的税收却远远超过北宋,北宋中期以后平 ;均年财政收入在六千万上下,而南宋的财政收入则常年保持在一亿以上,土地减少 ;了三分之一,税收增加了三分之二,宋朝财政收入的最高数字一亿二千万同样是南宋创造的这说明什么?“

    杨荣被人称为“东杨”并非是白叫的,略一思索,便体会出了其中的味儿,道:“靠商业?”

    杨溥道:“正是,宋代的商业一直是朝廷充盈的关键,他们的发展不仅仅局限于江浙和四川等老牌地区,就连山区和少数民族地区的社会经济文化,也比唐代有较大发展,这也是另人很惊讶的从手工业看,坑矿、茶盐、造船、造纸、制糖、纺织、制瓷等都比唐代进步的多,宋的手工业除了产地扩大,产量增加以外,技术提高也是非常明显,比如“糖冰”(冰糖)的生产技术,“单筒井”的开凿宋瓷的精良等,无不反应了技术的成熟和创新,而商业和手工业的兴起,解放了大量受俘于土地的农民,使他们投入于商业,手工业中北宋时期就已经开始大量开采金、银、铜、铁、煤等矿藏,而且全国各地也出现了世界史上最早的制造工厂,加工工厂,如,造船厂、造纸厂、印刷工厂、织布厂、火器厂,还有各地的官窑等等可见当时的手工业之兴旺是空前的,这些商业的发展,迅速让“坊制”得以突破,集镇的兴起,因此住宅区与商业区的界限逐渐消失,宋代的这一类的”新型”都市有些发展至有了很大的规模,如开封和杭州都达到一百万人口,而后者就是”马可波罗”在元初所见的“前所未有”的城市,即使是到了至元朝后期中国以外最大的城市是”巴格达”其人口只有三十至五十万之间,数百年后阿拉伯旅行家,伊本.贝图塔也称杭州为”世上最大的城市”!从事工商业的人口逐步增多,产量加大,投入资本大幅度扩充,因此构成朝廷户部收入主体的,也已不单独只是农业了,工商业所比重已经超过了农业了,他们的城市,随处都可开设店铺,所以改市税为“住税”,税率千分之二十,另外,征收货物通过税,称“过税”,税率千分之三十对于次一等的草市、镇市或墟、集,官府允许商人包税宋代全国的商税达到了一个可观的数额,而且有逐步增加的趋势

    宋太宗时,一年的商税总额达四百万贯,宋仁宗时增加到二千二百万贯,这是北宋的最高颧此后,一直保持在每年一千万贯上下,成为国家财政的重要收入南宋时,各地商税岁入逐步增加临安府在北宋熙宁十年是全国商税最多的城市,共八万二千多贯南宋咸淳年间,增加到四十二万贯这还只是临安府“在城”的商税额如果加上临安城外及所属各县的商税钱,宋孝宗淳熙年何共计一百零二万贯,儿乎达北宋景枯年间全国商税总额四百五十多万贯的四分之一镇江府“在城”的商税,熙宁年间每年收入二万五千多贯,南宋嘉定年间增加到七万四千多贯,咸淳年间增加到三十三万六千贯“三人当中以为杨溥的学问最高,所以这些数字,杨荣并不以为是夸张的说法,事实上他也不是一无所知,宋代在商业上的确独树一帜

    见杨荣沉默,杨溥继续说道:“我做过统计,在宋代全国每年收入的商税一千万贯左右,按照“过税”和“住税”的平均率千分之二十五计算,每年的贸易总额就达四亿贯北宋的户口最多为二千万户,如果每年的贸易总额为四亿贯,则每户参加商品交易的数额平均为二十贯,再看看我大明,疆域无疑是大于宋代,便是耕地面积大于宋代,粮食的单位产量也高于宋代,但即便如此,可三十税一的税收,便是人口再多,耕地面积再大只怕我大明的户部也是年年够用,碰上好的年月到也罢了,一旦天灾**,北方战乱连绵的话,朝廷就拿不出银子来,没了银子,防御工事难以修建,黄河、运河难以修筑,将士们的粮草,武器难以及时,如何捍卫这个国家,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域先帝将朝廷托付与我们,难道我们交给他的还是一个为了应付天灾**,应付蒙古人,需要削减开支,畏首畏尾的朝廷么!若是这样,我们怎么能对得起先帝么,大明的税收之底,历代罕见,可即便如此,朝廷能收上的岁入也不过两百万,而这竟是百姓的极限,一旦加税收,农业必会破产,那时就是天下风起云涌了,所以,单靠单纯依靠农业是不可能达到像宋代那样高的财政收入,显然宋代的收入主要并非农业,而是商业……?“

    杨荣心头一动,这一点他并不否认,宋代的繁华的确多半来自商业,否则每年的纳贡就不是天下百姓承担的?“

    “既要兴盛商业,与下西洋有何干系?”杨荣觉得自己还是没找到事情的关键,继续追问

    “这个还是由我来说吧?”杨士奇呵呵一笑,他见杨溥已经开始喘气了,有意让他休息一下,便接过话儿道:“下西洋的好处刚才也说了利润不小,只要不全部收归皇室,其实朝廷还是能负担得起的,一旦下西洋对大明冲击的不是农业,而是商业,瓷器业、纺织业、茶业、文房四宝,以及造船厂、造纸厂、印刷工厂、织布厂、火器厂等都会带动,天文地理、海航也都顺带会兴盛起来,而这些无疑是商业的主题,更别说靠着下西洋兴盛起来的沿海城阜,长乐、宁波、太仓、泉州等地,这些地方想来你也看到了,其繁华程度不亚于苏杭二州,更别说比云贵一带了,这些城池本不过是贫瘠之地,只因为靠了海,大明下了西洋,他们依靠沿海的贸易带来的商业不但能养活自己,还能给大明带来财富,这同样是下西洋带来的好处,试问若海禁不开,西洋不下,结果会如何,这些沿海城池,必不会如此,而沿海的渔民也因为被逼得走投无路的海商,海禁断绝了他们的生计,使祸乱更加严重,这无疑是增大了朝廷的隐患?”

    杨荣常年掌管军务,与海防还是知道些,这些海盗,他过去以为沿海海盗是真的倭寇,经过详细调查才知道,大部分海盗头领都是福建、浙江的中国人,真正的倭寇可能只有十分之三,而且还是受中国人的雇佣和指挥所以杨士奇的这番话说来,他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西洋给沿海一带百姓带来的好处

    杨士奇见他同意,显得大为高兴,三人虽各有分工,但在大事上从来都是意见统一,只要有一人不同意,三人彼此就会商议,这个习惯一直延续了数十年,即便是今日开海禁,下西洋,皇帝从宝船中抽取十分之一的宝物成为既定事实,杨士奇也决定三人好好商议,争取做到意见统一

    “算上这个的话,下西洋带动的不仅仅是贸易上的往来,商业上的繁荣,他饱含了文化、民生、以及朝廷海防的安定,若真要算经济账,这笔账目只怕是算不清楚的?既然下西洋有这么大的好处,为何我们不行西洋之举,如今我大明经过永乐年六次下西洋,技术纯熟,线路清晰,与西洋诸国关系更是亲密无间,既如此再做起来就是,况且我们最担心,下西洋消耗国力的问题,罢黜朝贡,兴盛市舶司加以弥补后,不再是朝廷的累赘,反而会是大明最大的财富保障!”

    杨荣听了半天,总算是回过味儿来了,下西洋并非最终的目的,最终的目的,以海禁、下西洋为突破口,从而带动大明经济、文化、民生全面的繁荣发展,最好能影响大明的产业结构,走上一条以为商业与农业并重的国家,这样一来,大明的户部收入也不仅仅依赖于农业,而是侧重商业,这样的好处,朝廷收入增加,同时因有了商业,百姓的压力变小,自是安居乐业,碰上天灾**的年月,大明也不至于处处吃紧,可以说两人谋划的很全面,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谋划很诱人,一旦成功,大明离汉唐盛世绝不会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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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9章:事君有体,进谏有方

    但他是杨荣,绝不会因为一个伟大的构想,就头脑发热,那他绝不会是杨荣了,他历仕四朝,其性警敏通达,善于察言观色。在文渊阁治事三十载年,谋而能断,老成持重,尤其擅长谋划边防事,务曾五次扈从出塞。成祖誉为岁寒松柏,仁宗赐银印,文称”绳衍纠缪”,朝政得失准盖此印密疏。并亲写”勿谓崇高而勿入,勿以有所从违而忽怠”一文与杨荣共勉。皇室对杨荣的优遇可谓隆厚,而他未因恃宠而骄矜,仍守其”事君有体,进谏有方”的本分,这一次次的成功,靠是他谋略、眼光、见识才走到今日,世人称他自洪武至永乐,盖文明极盛之时也,若建安杨公者,其可多得哉。听其所言,观其所存,信一代之伟人也。而公复以达政务,善应变,最为上所亲任,凡制驭远方,饬师旅抚顺讨逆,虑边将有不能办者,必命公往图之,公决机发策,皆适其宜。

    其学博,其理明,其才赡,其气充,是以其言汪洋弘肆,变化开阖,而自合乎矩度之正,盖沨沨乎盛传於天下,得之者不啻,若南金拱璧,宝而蔵之,而今不可复得矣。他自问这话儿并非过分,即便是他敬重的杨士奇,也曾当着他的面赞他桓桓文敏,通才博识。遭际圣明,光奋于绩。承明廷阁,著作之庭。以翱以翔,舒叶振英。北裔西垂,从狩万里。职典署文,亦兼知武。外蕃胸臆,帅垣弱强。重瞳屡顾,数奏惟明,这些赞扬,在他看来,并不为过,事实上他一直也是这么做的,担得起这份赞扬,而这些赞扬,也让他为人更谨慎,处大事时无比做到对得起朝廷,对得起旁人对自己这份赞扬,也正是这份使然,才让他一次又一次的询问自己,他们这做的到底是不是对的?即便是对的,自己是不是还要精细一些呢?

    本着这份心思,他将两人这番话儿前前后后开始思索起来。

    杨士奇与杨溥知道他性子,倒也不急,与杨溥一左一右坐在一旁,身后是一块不太长的横幅:“君子处其实,不处其华;治其内,不治其外。”这是杨士奇的手书,笔法匀衡瘦硬,追魏碑斩钉截铁势,点画爽利挺秀,骨力遒劲,结体严紧,颇有大家风范,这话儿的含义倒也简单,有修养有名望的人务求实际,而不图外表好看;致务于自身的修养锻炼,而不计较自身以外之物。这是杨士奇大半辈子的真实写照,当时写出时候,杨荣、杨溥都大家赞扬,最后三人商议,便将这横幅挂在了内阁,作为警惕之言,时时提醒三人。

    杨荣思索了一会儿,才有了些眉目,杨士奇、杨溥二人的谋划谈不上经天纬地,但的确是从大明实际出发,一旦形成,利在千秋,但两人似忘记了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国人对商业的态度。

    大明自tai祖出身淮佑布衣,从小父母兄长均死于瘟疫,孤苦无依,入皇觉寺(位于凤阳城西门外)为小沙弥,兼任清洁工、仓库保管员、添油工。入寺不到二个月,因荒年寺租难收,寺主封仓遣散众僧,朱重八只得离乡为游方僧。后于至正八年又回到皇觉寺。

    因其友汤和(疑似)的一封信,参加了起义军,并改名“朱元璋”意为诛(朱)灭元朝的璋(璋,古代的一种玉器),从而走上了开创大明的道路,登基后有感于昔日的困苦,最恨两种人,一种是贪官,一种是商人,对于贪官,曾洋言:“一旦自己当上皇帝,先杀尽天下贪官。这一点后来他登基皇位不食言,为惜民命,犯官吏贪赃满六十两者,一律处死,决不宽贷。”并称:从地方县、府到中央六部和中书省,只要是贪污,不管涉及到谁,决不心慈手软,一查到底。这一点他的的确确做到了,第二种人就是商贾,对于这种人他是从骨子里恨,认为农民生产创造财富价值,而商人只是从中渔利,所以登基之初年,就下谕旨,规定商人只许穿布,不准穿绸纱。”朕思足食在于禁末作,足衣在于禁华糜,宜令天下四民,各守其业,不许游食,赊民之家不许衣锦绣”。这一点直接影响了大明商人的定位,商贾再有钱,也不过是一介贱民而已,即便是永乐后,这种风气也没改变过,杨士奇等人要将大明从对农业上的依赖,转化为农商并存的局面,首先要面临不是行不行得通,而是从洪武年延续下来的风气,若此等风气不开,再好的构想只怕也流于形式了。

    有了这样一番计较,他开始缓缓抬起头看了两人一眼,道:“事君有体,进谏有方,是我的原则。感情用事,怀着怒火进言,从而得到祸害,是我所不为的。”。

    杨士奇与杨溥点了点头,这是杨荣的为人准则,正是他有着清醒自我认识,围观三十载,所受的恩宠始终没有隔阂。加上为人性喜宾客,虽然显贵也仍旧非常随和,所以士人多归向他。有人认为杨荣处理国家大事,不愧唐代的姚崇,而他不拘小节的个性,也颇像姚崇。一直杨士奇、杨溥所敬佩。

    “开海禁,下西洋从而带动商业,此等构想倒也可为,只是这tai祖爷重农抑商的风气,只怕难以打开啊?“杨荣有些担心道,他看得出,杨士奇、杨溥于扭转大明过于依赖农业这件事上,是下了必做的决心,之所以坐在这里与自己唠叨,一来是对自己的尊重,二来也延续了多年的习惯,三来也是想从自己这里听到不同的意见,好加以改进,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也不含糊。

    杨溥呵呵一笑道:“这个勉仁不用担心,我朝洪武爷虽以布衣之身得了这天下,骨子里不免恼恨商贾,但与商业的价值是有充分的认识的,并给予了较高程度地肯定性评价。这一基本态度贯穿于他整个政治、军事生涯。在争夺天下的过程中,他就认识到发展商业对增强国力的重要。他说:“来远人在乎修政,裕国用贵乎通财。”认为,只有“懋迁之利流转不穷”,才能“军用给足”。这一点他在争夺天下时,已经亲自领教过,若不然也不会对江浙一带百姓支持张士诚耿耿于怀了,说到底还是对张士诚有江浙商贾支持的羡慕。

    建立大明后,这一点表现的更为明显,他认为,士农工商四民缺一不可,只有四民各安其业,才能经济繁荣,社会稳定。洪武十九年,在下达给户部的敕书中说:“古先哲王之时,其民有四,曰士农工商,皆专其业,所以国无游民,人安物阜而致治雍雍也。朕有天下,务俾农尽力畎亩,士笃于仁义,商贾以通有无,工技专于艺业。所以然者,盖欲各安其生也。然农或怠于耕作,士或隳于修行,工商或流于游惰,岂朕不能申明旧章而致欤?抑污染胡俗尚未革欤?然则丨,民食何由而足,教化何由而兴也!尔户部即榜谕天下,其令四民务在各守其业。”在这份敕书中相当明确地阐明,商与士农工一样,是重要的社会构成之一,虽各有不同的社会职能,但同是社会财富的创造者。要民食足,教化兴,必须发挥商业的应有作用。并对“农或怠于耕作,士或隳于修行,工商或流于游惰”的现状感到深深地忧虑,要户部官员急加整顿。

    他在“御制到任须知”中还说:“民有常产则有常心,士农工商各居一业,自不为非。”商业在社会安定方面也有一定的功效。可以说,tai祖虽重农抑商,打击的只不过是富商和地主。他并不想创造一个均贫富的新世界,但他拒绝在自己的国家里出现大幅度的贫富分化,因为那将意味着大量的小农失去家园,失去厌恶社会波动的特性,而转变为对社会波动具有狂热追求的流民,曾经作过很长时间流民的朱元璋,对此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这才有了对商人的种种限制,但并非赶尽杀绝,经过这么多年淡化,昔日的那股风气早已变得不是那么回事,要不然这天下商家那来那么多啊。

    杨士奇这时也道:“洪武爷虽对商贾有所甄别,但比起前朝我朝还算轻的,秦代,把商人与罪犯同列,看作一类人:秦始皇三十三年,“发诸尝逋亡人、赘婿、贾人,略取陆梁地,为桂林、明郡、南海,以谪遣戍。”汉代,除了不许商人乘车、做官外,“贾人有市籍者及其家属”皆不能购买土地,“敢犯令,这些在我朝可是没有的,昔日洪武爷看(《韩非子·五蠹》)时,对韩非这么一个法家人物,竟会认为商贾是毒瘤感到好笑,他说:“昔汉制,商贾技艺毋得衣锦绣乘马,朕审之久矣,未审汉君之本意如何?《中庸》曰:‘来百工也’。又古者曰中而市,是皆不可无也,况商贾之士,皆人民也,而乃贱之,汉君之制意,朕所不知也。“认为,商贾之士不可无,不能贱视之。洪武爷对商还是重视的,风气其实早开了,不过迫于海禁没开,没赵宋王朝那么兴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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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二十二年,明成祖朱棣在北征返京的途中病逝,英国公张辅、阁臣杨荣为了避免朱高煦、朱高燧趁机作乱,秘密迎朱高炽登基为帝,视为明仁宗。 就在这一年,一家中等公司的销售会计师在游览泰山之时, 被人算计从泰山推下,来到了大明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 遇奇人、做奇事、历奇险,习得一身武功。 原本只想好好过日子,不想一夜忽有星变“天命尽矣!”明仁宗驾崩,明宣帝即位,杨峥也被卷入滔滔历史洪流中, 从此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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