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翻天覆地1
两名粗使婆子被姜奈一脚从园门外踢进园门内，大头磕碰在地，撞了个结结实实咚咚作响。
姜奈手执鲜红如火的鞭子走入门，一眼便瞅见荷香园内几个老嫲子正穷凶极恶按着胡氏，把她往长凳上压去。
看样子是要打胡氏板子了？
姜奈的面色瞬间沉如滴水，一双明眸内射出喧天怒意。
好一个善解人意的姜姚氏，这是巧立名目替老太太教训四姑娘身边不守规矩的下人呢？
姜奈飞起一脚踹在面前一张石凳上。
石凳骤然飞起，于半空中四分五裂倏地崩成几块碎石，一连串朝那几名动手的老嫲子脸上身上砸去。
这一动作精准无比，在场众人谁也没能察觉是怎么回事。
只惊觉抬眼间一堆乱石飞舞，照着她们的头脸就是好一顿猛砸。
几个粗使老嬷嬷惨嚎连连，哀呼大叫抱头四散逃窜。
姜奈的力气拿捏分明，恰到好处，那崩裂的石头撞在她们身上，顶多也就是头破血流身上青肿几块，要不了人命。
她倒是不愿意恃强凌弱以力服人。
奈何这姜姚氏像只拍不死的苍蝇，总在她耳畔嗡嗡作响，烦人得紧。
以往那些小打小闹，她可以不放在心上，可今日居然把手伸向她身边人？
不重重还以颜色，这姜姚氏还真当她是个吃斋念佛好性儿的了？
姜奈弯腰拾起两块碎石，指尖一旋一甩，“啪”一声脆响。
那名意图对乳母动粗的老婆子，额头中央被砸了个血窟窿，诶哟一声扑倒在地。
胡氏惊了惊，抬眼一看，就见自家小姑娘冷着张严肃的小脸，从花径那头缓步走了过来。
小姑娘脸色从未这般深沉冷寒过，盯着场上几名粗使婆子，眼睛深处泛起层层冰雾。
“姜姚氏呢？让她滚出来说话。”
姜奈不耐烦再与那姜姚氏虚以委蛇下去。
对付这类臭虫，似乎永远只有一种办法。
用实力狠狠碾压下去，教训到心生恐惧，再也不敢对别人起任何不好的心思。
既然撕破脸，姜奈便连“二婶”也懒得叫了，直接唤上了姜姚氏。
那厢，姜姚氏正在客厅陪平顺伯府夫人说话，一脸阿谀奉承赔着笑，姿态始终低入尘埃。
苏常忽然火急火燎进来汇报：“二夫人，四姑娘打上门来抢人了。”
“什么？”姜姚氏脸色一变，起初还当自己听岔了，等会意过来，苏常嬷嬷所言是什么，一张脸不由气成了猪肝色。
这小丫头真是狗胆包天！
还真是教训不得她了？
“四姑娘是谁？”平顺伯府的二小姐刘淑怡，满脸好奇地问闺蜜姜念芯。
姜念芯哼了一声，满脸不屑的表情，“前几日从乡下上来的一个野丫头罢了。”
说着一脸歉疚地看向平顺伯府二小姐：“淑怡，真是失礼了，你来探望我，还让你遇上这样糟心的事情。”
“你放心，这件事我母亲一定会处理好的，我们不需要多管。”
姜姚氏站起身来，赔笑对平顺伯府夫人告了声罪。
077 翻天覆地2
平顺伯府夫人淡淡一笑，“无妨，就陪夫人一起过去看看吧。”
姜姚氏心里浮起一丝不悦，但又不敢拂逆平顺伯府夫人的意思。
但心里到底是对这位夫人多了几分轻视：什么侯夫人，还不是个八卦婆娘。
若是那些大户人家识大体的夫人，听说别人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早就笑着告辞离去，哪里还会巴巴地跟主人家过去看热闹？
听说这平顺伯府祖上是杀猪的，十几年前全凭一颗丹药发家致富，一路溜须拍马被皇帝封了个伯爵。
这种暴发户人家，跟上京城内的老牌贵族世家自然是不好比的。
其底蕴气质，自然是差了千万里之遥。
只是姜姚氏这种没品阶的妇人，遇到三品伯夫人，她不得不卑躬屈膝伏低做小。
平顺伯府夫人想看姜家热闹，姜姚氏也不敢不从，只能唯唯诺诺赔着张笑脸，与平顺伯夫人一同向外走去。
到了园子里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只见七八个粗使老嬷嬷捂着脸在地上打滚，满手满头都是血，把两位夫人给吓得不轻。
“啊。”平顺伯府二小姐刘淑怡失声尖叫，急忙用帕子捂住嘴。
姜念芯虽然也十分惊惧，但却比刘淑怡表现的好了几分。
她脸色虽也发白，但好歹将声音给压住了，未曾像刘小姐那样泼妇般叫出声来。
姜姚氏气急败坏走下台阶，指着站在庭院中央的姜奈，手指颤颤一迭声叫道，“反了反了，我看你是反了天了！”
“果然是乡下上来不曾被教化的野丫头，今日居然敢打到二婶娘的苑子，你这说出去……诶哟。”姜姚氏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块砸过来的石头击中头部。
“嘣”一声脆响。
姜姚氏觉得额头上似乎有什么黏湿湿的东西滑了下来。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低头一看满手鲜红，吓得心脏嘣嘣直跳，整个人往后一个倒仰。
“母亲。”姜念芯急切地叫了一声。
苏常嬷嬷连忙带着两名丫头扑过去接住她往后倒的身子，一手按在她心口不断抚拍，口中叫道，“夫人，夫人，快拿菊花油过来，让夫人闻一闻。”
“血，血！”姜姚氏眼前阵阵发黑发晕，都不敢低头去看手上鲜红的液体，整个人身躯都在扑簌簌发抖。
姜奈身子一蹦，直接在石桌上盘膝坐了下来，目光幽幽盯着她们。
她不开口说话，苑子里便是一片死寂的气氛，即使一根针落在地上，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过了许久许久，久到所有人感觉头顶似乎悬了一把剑，迟迟不曾落下，姜奈终于开口。
“过来。”
被一众老嬷子扯得衣发凌乱的春芽秋叶，连忙扶起明红、方嬷嬷、胡氏等人，快步朝姜奈身边走去。
姜姚氏颤颤地伸着手指，指着姜奈的方向，嘴唇发白微微嚅动。
“闭嘴，朕现在……我现在不想听到你说一个字！”
姜奈眸光冰冷地落在姜姚氏身上，抖了抖指尖火红的鞭子。
078 我说，你们听
“说一个字，我抽你一鞭子，记住了么？”
姜姚氏嘴唇发抖，不对，是浑身都在发抖，一口气堵在胸口，深呼吸都有点接不上来的样子。
苏常嬷嬷慌张地伸手安抚她，“夫人，夫人您不能太激动了夫人。四姑娘不懂事，自然是要慢慢教……”
“噼啪”一声破空之响滑过。
随着苏常嬷嬷一连声“嗷嗷嗷嗷”惨嚎，姜奈手中的鞭子，如同一条钻营灵巧的细蛇，横七竖八朝着苏常的脸上身上打去。
角度刁钻让人躲闪不及。
苏常一鞭子都没能躲过，她只觉铺天盖地鞭影重重的，一下子都不晓得自己到底挨了多少鞭了。
“二十六个字。”小姑娘冷冰冰的声音响彻在大院内。
这下，空气凝固到几乎结成冰晶，四下就连哀嚎声都瞬间消失，没有人敢再发出一个字音节。
“我说，你们听！明白就点点头。”
小姑娘一语落下，满院子的人紧闭着嘴巴连连点着脑袋。
“刚才是谁打了方嬷嬷？”小姑娘指了指方嬷嬷脸上的五指印，淡淡说道，“自己站出来。我给你一个求生的机会。”
满庭院鸦雀无声。
每个人此时此刻都成了一截烂木头，戳在那儿，大概可能连呼吸都自主式屏蔽了。
“不说是吧？那就每人罚十鞭子。”姜奈懒得跟她们废话，直接宣布结果。
小手一扬间，方才压着胡氏想打板子的老嬷子忽而惊声叫道，“她，是她。”
小姑娘眉眼狠戾，出手毒辣，一下就送给她三鞭子，“让你开口说话了么？指认便是，全都闭嘴。”
姜姚氏气得一口血差点吐出来。
姜念芯死死咬着泛白的下唇，莫名感觉屈辱。
她居然被这个乡下上来的贱丫头给吓得，双腿微微打颤，当真是不敢发出一个字声音。
别说是姜家那些婆子下人们。
即便是平顺伯府的夫人小姐，这会儿也被姜奈给吓住了，完全不敢吱声。
小姑娘眉目十分俊秀精致，但此时在众人眼里看来，如同冷厉魔鬼。
她笑吟吟地看向苏常嬷嬷，温声软语细声细气地问道，“哪只手动的我的人？抬起来给我看看。”
苏常的脑门上沁出了汗水，抓着二夫人姜姚氏的手臂，不自觉便捏紧几分。
姜姚氏本想大骂一声“反了你了”，可张张嘴又不敢发出一丝声音，便只能憋屈地再紧紧闭上。
“不抬那就是两只手都有打过。”姜奈从石桌上蹦跶下来。
众人见她小小一团，拎着根垂至地面的火红色鞭子，一步步走了过来。
看似一副软萌的小模样儿，实则让人心中生畏恐惧异常。
苏常嬷嬷一头冷汗狂出，颤颤抬起一只左手，瞬时听到一道锐利的破空之响掠过。
“小四！”
姜富贵刚唤了一声，耳边便传来苏常嬷嬷痛苦尖叫的声音。
苏常的那根左手，呈不正常翻转的趋势，竟是被一鞭子给生生折断。
姜奈收回鞭子，眼神冰冷地看向姜姚氏，“现在轮到你了。”
079 悲催
姜姚氏正被人勉勉强强扶住身子，闻言一口凉气哽在胸口，几乎吐都吐不出来。
姜富贵站在院外正好半挡住拱门，转身对昭王、允亲王世子行了一礼，满面愧色告罪道，“王爷、世子请见谅，今日之事让诸位见笑了。”
昭王原本是想寻姜奈问问话的，眼下看到苑子里已闹开，自然也不好意思再继续闯人家后园看热闹。
于是便宽慰了一脸菜色的姜富贵几句，诸人转身离去。
只是这圆拱门虽然被姜富贵半堵着，但里面的情形到底还是让在场几位少年看得十分清楚。
尤其是方才姜四姑娘抽出去的那一鞭子，看得人到现在都心惊肉跳不止。
着实狠辣的小姑娘，那一鞭子下去几可见骨了！
众少年人心有戚戚，嘴上虽然无一人说什么，但心里却觉得姜赫的四妹妹，似乎有些可怕。
没能跟小姑娘说上两句话，昭王心有遗憾，走时还不忘回头再看了一眼。
姜富贵转身入了园门，从昭王的角度看去，只能瞧见小姑娘半颗后脑勺儿。
随后园门就被几个下人给掩住了。
姜富贵连昭王、允亲王世子都顾不得亲送出去，急匆匆跑向姜奈，口中叫道，“小四你等等。”
“拦住他们。”姜奈冷冷下了一道命令。
霎时间姜富贵只觉得眼前黑影一晃，便有人持着一把未曾出鞘的剑挡在他与姜立面前。
姜奈一脚将两个护着姜姚氏的嬷嬷蹬了个趔趄，眨眼间便到了姜姚氏面前。
小手一揪，姜姚氏只觉胸前传来一股大力，人便不由自主被姜奈给拖着往后走了几步。
姜姚氏口中发出哎哟哟叫声，眼睛里露出几许恐慌之意。
她是万万不能想到，姜奈一个六岁的孩子力气竟这么大，拖着她前行半点都不费力气。
姜奈亲手拖着姜姚氏，走到储水的大水缸旁。
在众人慌乱急促的惊恐尖叫声中，一把将姜姚氏给丢了进去。
“噗通”
小姑娘面色冷凝动作奇快无比。
一个飞身跃起，人已站在了水缸边上，待姜姚氏尖叫着从水缸里露出个头来，她便狠狠一脚踩了下去。
“姜奈！！”姜富贵惊呆了。
随着叫声疾步赶来的姜吉祥，看到这一情景，也不由又惊又怒，放声怒吼道，“姜奈，你好大的胆子。”
黑影忽如其至，众人都不曾看到他如何动手，姜吉祥已经捂着嘴倒在了地上。
姜富贵吃了一惊，神色异样地看向那名通身裹在黑袍中不辨面貌年岁的人。
姜吉祥倒在地上，只觉一张嘴被人拍得生疼，脸色也有些发懵。
见大哥姜富贵愣在一旁，忍不住出言提醒，“大，大哥，快，快救玉凤。”
姚玉凤这会儿已经被姜奈折腾的大半条命都没了。
她在水缸里浮浮沉沉，整个脑袋都是懵懵的。
每次感觉快要喘不上气，马上就要升天之际，姜奈便松开她，让她浮出水面透口气，时间拿捏的恰到好处。
循环往复乐此不疲，姜姚氏感觉自己要疯了。
080 心惊肉跳
这个姜奈，哪里是什么乡下上来的，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
她胆子大的惊人，手段凌厉到可怕，分明是个乡下来的凶星煞神！
“四丫头，快住手！”老太太听说姚玉凤这荷香园闹将起来了，紧赶慢赶赶过来。
此时刚到，见姜奈正用脚踹着姚玉凤，如同耍猴似的快把姚玉凤给淹死了，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姜奈目光冷冰冰地投了过去。
只一眼，老太太的心便忍不住缩了缩。
小姑娘此时哪里有半点软萌可爱的小模样儿，那眼底深处的冰碴子如星碎般跳跃着，冷得人心惊肉跳。
“老太太，今日姜姚氏假传你的意思，拘了我身边的人。”
“此事我决计不会善罢甘休！”
老太太瞪圆了眼睛，颤巍巍地说道，“四丫头，这是一场误会。”
“什么误会！你自己倒说说，自从我回了你们姜家，这个姜姚氏，给我找了多少麻烦事？”
“我一次次不理会她，她却一次比一次折腾得更厉害。”
“如今居然把手伸向我苑子里的人？难道我姜奈看起来，就是个受人欺侮也做不了声的包子？？”
小姑娘冷笑一声，笑意丝毫不曾抵达眼底。
“识相的，全都给我闪开！”
“今日，谁来都管不了这个事。”
“母亲，母亲，救我，母亲！”姜姚氏趴在水缸边大口大口喘气，目露惊骇之色，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姜奈。
小姑娘手起鞭落，一鞭子便抽在姜姚氏的胳膊肘上，“闭嘴！”
“让你开口了么？”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也不去斓州城打听打听，我姜奈是什么人。真以为我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这无知蠢妇？？”
姜姚氏气得浑身发抖，手指耷拉在水缸边紧紧握着，脸色阵青阵白。
“四丫头。”老太太又急又气，用手杖重重敲着地面，“都是一家人，莫要再动怒。”
姜奈眼底透着几许嘲讽的冷笑，“她是该庆幸自己是姜家人。若非如此，你以为此刻她还能有命？”
老太太浑身僵硬如一截木头，半晌都不知该如何接话。
姜奈冷声说道，“我身边的人事物，哪怕是一花一草一木，甚至一只蚂蚁，我说不能动，任谁都不准动分毫。”
小姑娘满面寒霜朝外走去，丢下一句冰冷无情的话，“一，给她一个严厉的教训。”
语声一落，通身裹在黑袍中的人，倏的移到水缸边，将鬼哭狼嚎的姜姚氏提了出来。
两鞭子落在姜姚氏后背，让她直接昏厥了过去。
小姑娘此时已走到圆拱门口，冷声下令，“收拾东西，回斓州。少给我在这里丢人现眼！”
方嬷嬷一行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皆知小主子这是冲她们生气了。
赶忙连滚带爬跑了过来，不敢多说一个字，一个个垂着脑袋鱼贯走出荷香园，随着小姑娘疾步离去。
老太太张着嘴目愣口呆，一脸呆滞地转向立在一旁的儿子。
姜富贵却像是反应过来似的，沉着脸抬步就朝外冲去。
081 目的？
姜富贵来不及安抚一下自家老娘惊恐诧异的情绪，心事重重地快步跑回荔园。
邱氏身子不好，平日里一直在屋中休养。
这会儿刚听说四姑娘跑去荷香园大闹一场。
邱氏吃了惊，正打算出去看看，恰好就见自家相公埋着头步伐凌乱走了进来。
俩人差些撞上，邱氏忙问道，“奈奈人呢？”
姜富贵苦笑一声，“回来了，你留在这里，我过去看看。”
说着忙撇下邱氏，朝女儿的玉兰小苑走去。
邱氏急忙也跟了上去，见相公面色凝重，她一句话都不敢多问。
姜富贵步履匆匆进了玉兰苑，就见下人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忙着把东西往屋外搬，装进箱笼内。
邱氏不由慌了神，高声问道：“你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啊？”
春芽秋叶她们此时哪里还敢搭话，只顾埋着头装东西，手脚利索得很。
“诶，你们，你们这是装了箱笼打算做什么？”邱氏急了，连忙上去夺春芽手里的衣服，“我说你们怎么回事，倒是说话呀。”
姜奈听到声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对邱氏行了一礼，“让母亲担心了，女儿这便打算回斓州。”
“这段日子承蒙母亲照顾，女儿永远牢记于心，母亲恩情终不敢忘。”
邱氏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忙上前抓住她的手问道，“这是怎么了呀？好孩子，你告诉母亲，发生什么事儿了？你这，这怎么突然要走？”
姜富贵在一旁转来转去，忍不住说道，“胡闹！不过是跟你二婶闹了点矛盾，突然说走就走，置你祖母与母亲于何地？”
“你跟我进来单独说话！”姜富贵没好气地吼了一声，抬步就往偏厢房走去。
“奈奈，有什么事情跟你爹好好说。”邱氏在旁急得满头大汗，“你爹是疼爱你的，他只是嘴上不说罢了，心里一直记挂着你呢。”
“母亲莫着急，我进去跟父亲说几句话。”姜奈叹了口气，安抚了邱氏两句，转身跟着姜富贵进了偏厢房。
姜富贵正耷拉着嘴角，冲她瞪眼相望。
姜奈走进门随手将门合上，声音冷冷道，“说吧，父亲。出于什么目的，让我从斓州回到上京。”
“二婶到底为什么针对我。”
她是长房嫡次女，碍着谁了？
嫡长女都快嫁出去了，也没见二婶这般针对她大姐姐。
这当中定然是她看漏了什么。
姜富贵看着眼前这个聪慧又果决的女儿，眼里闪过一些奇异的东西，随即匆忙掩去，叹了声说道，“你别管你二婶，她再怎么算计，也不可能得逞。”
“今日你在荷香园大闹一场，她往后定然怕了你，应该不会再整什么幺蛾子。”姜富贵说道，“你安心住下，今日之事，父亲不怪你便是。”
姜奈目光微闪，“所以您不打算告诉我实情？”
姜富贵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欲言又止：“时候一到你自然就会知晓。为父对你并无任何目的，你需知晓。”
082 训示
邱氏怕小闺女连夜跑路，便派了两名嬷嬷守在苑子门口看顾。
姜奈略有几分无语。
自从回到荔园玉兰苑后，小姑娘便一直没搭理方嬷嬷她们任何人。
众人方才热火朝天收拾东西整装待发，犹未察觉。
这会儿东西都被邱氏夺了下来，她们失了手里的活计，顿时觉得屋里的气氛凝滞到有点可怕。
春芽拉着秋叶，战战兢兢走到姜奈面前，老老实实噗通跪倒在地。
“姑、姑娘。”
姜奈面色淡如水，扫过俩人一眼，语气听着十分平静。
“我之前告诉过你们什么。”
“我身边的人，不需要对任何不合理的事情卑微屈从。”
“今天被人欺负到头上也不知道还手？你们是没本事还手还是没胆量还手？”
乳娘胡氏急匆匆抬步向前，“姑娘，这事全怨我，不怪春芽和秋叶她们。是我让她们莫要动手。”
姜奈看也不曾看她一眼，自顾自继续说道：
“你们是跟着我一起，从斓州城出来，到上京城，往后可能去得更远。”
“我不希望你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成为我的负累。”
“你们若是连反抗一个二夫人的勇气都没有，那现在趁早给我回斓州城养老去，免得往后累我连番掣肘，自顾不暇。”
“这是我最后一次去别人苑里救你们，往后再遇到此种事，是生是死，全由你们自己负责，我不会再插手其中。”
春芽连忙磕了个重重的响头，满面羞愧道，“是。”
秋叶也赶紧依样画葫芦，含着泪水磕了个头说道，“是姑娘。奴婢们往后再也不敢。”
“你们和明红她们全都退下。”姜奈冷冷说道。
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只觉气氛沉闷的似要滴出水来。
每个人只觉胸前似压了块千斤重巨石，闷闷的说不上来话。
春芽秋叶低着脑袋，倒退着与几名手足无措的丫鬟一同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方嬷嬷与乳母胡氏二人，俩个人莫名其妙感觉压力剧增，脑袋恨不能垂到地底。
姑娘小小年纪，这发怒时的威仪气压，任何人竟都不能承受。
“两位嬷嬷。”隔了许久，姜奈才叹了口气。
“是，姑，姑娘，我们都知道错了，以后万不会如此。”方嬷嬷最是了解小姑娘的脾气秉性。
她生气的时候，你要跟她对着干，她保准更恼火。
这种时候你就得立马服个软，赶紧认错讨饶。
姜奈淡淡说道，“我知道乳母什么想法。乳娘是觉得，我刚回到姜家，不适合闹出这么多事情。”
“你们不想给我添麻烦，可知有的时候，并不是步步退让便能海阔天空。”
“你退一步，别人得寸进尺十七八步。倘若身后是悬崖，我且问你们往哪里退？”
方嬷嬷不由哑然。
“你们俩个，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老嬷嬷，是我身边的老人了。我当着小的们面儿，我不说你们俩，但你们也得知道，不是事事都要忍让为先。”
“以春芽秋叶的身手，若非你们阻拦，今天你们能吃亏么？”
083 点拨
她今日之所以如此生气，也不全因作精二婶子抓了她的人。
更是因为春芽秋叶的不反抗不作为，令她心生恼火。
明明这件事可以更好的解决，偏偏用了最愚蠢的方法逆来顺受。
乳母胡氏连忙说道，“是是。”
小祖宗训起人来真是要命。
胡氏不由后悔，早知小祖宗会为了这事如此生气，那真不该出言阻拦春芽秋叶。
小姑娘是胡氏从小奶大的，对她性情最为掌握了解。
见她舒了舒眉眼，知她心里怒火散了一半，胡氏松了口气，忙又讨好道，“姑娘你别生气了。今日全都是乳娘的错，害得大伙儿都跟着我受委屈。”
方嬷嬷推了推她，轻声说道，“不全都是你的问题，我也劝阻了。”
俩人都不愿才回姜家没几日，就给姑娘搞出那么多事情，惹来一些闲言碎语。
姜奈叹了口气，“两位嬷嬷以后万不可如此。”
“是是。”俩人齐齐点头，哪里还敢不应承。
“姑娘放心，以后若再碰上此等事，我们定然打回去。”
之前小姑娘放的狠话，胡氏与方嬷嬷其实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若当真又出了什么事，以小姑娘护短的性子，必然是第一时间维护她们。
可想想又觉脸红。
自己一行人居然连这么小的问题都解决不了，最终还要靠小姑娘闹出这么大动静解决。
姑娘说的在理，若是她们往后会成为姑娘的负累，那倒不如赶紧回乡下养老算了。
姑娘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以她的聪敏程度，天知道要走到哪一步。
她们身为姑娘最亲近的身边人，若想陪着她一起走，需要自己先立起来。
“姑娘，我们懂了。”
小姑娘不是个怕麻烦的主儿，她处理事情的手段干脆利落，凌厉可怕。
就今天的事情处理，便给姜家上下留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即便她们这些身边人，做不到小姑娘的十分之一，至少也得学会自己处理一些紧急事件。
“你们先退下吧。”小姑娘摆摆手。
今日闹了一场，算是她这弱鸡小身板儿的极限了。
她要休息休息，先睡一觉再说。
姜奈已经有些不记得。
前世自己五六岁的时候，身体也会这么沉重的么？
她有时候总觉得身体沉甸甸的，完全提不起一丝劲来。
担忧地为自己把把脉，可脉象看着却一切十分正常，完全不似有什么病症的样子。
所以……
其实是她多虑了？
小孩子的身体原本就是这样的，瞌睡了睡一觉，醒过来大概又是生龙活虎好汉一条。
姜奈醒过来的时候，发觉那尊大佛距离自己不过咫尺之遥。
她睁开眼，都能看得清他长长的睫毛。
心里骂了声我去，面上不动声色。
姜奈适时调整面部微细表情，立马演出一个惊喜愉悦的笑容。
“大哥，我怎么进来的？”
沈翊说道，“我看你心情好也睡，心情不好也睡，想着你可能无聊，想找人聊聊，就把你移进来了。”
姜奈心底骂他祖宗十八代，面上笑颜如花。
084 附身？
沈翊却眼神古怪地望着她，一直不停上下打量她。
今日她在外的表现，他看得一清二楚。
自从月之精华补充整个山居图后，石碑可看外界的时间，明显延续很长。
从姜奈孤身闯进荷香园开始，沈翊一路盯着她看了半天戏。
看她如此果决霸气的处置二夫人，看她平波无澜地训示一众手下。
那气势，分明不像是个六岁孩童，怎么看也不像！
除非她被千年老鬼附身，不然再早慧的六岁孩童，也不可能像她这样。
沈翊莫名在她身上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方才竟奇异地联想到：帝雷霆震怒，株连蔓引累及万余人？
莫名其妙这小姑娘身上怎会有种帝君之势？
姜奈被少年探寻的目光看得有几分毛骨悚然。
这货此时正用小眼神，来来回回扫描着她的小身板，像是要从中射出个窟窿。
姜奈连忙伸手挡在自己面前，尽量用天真欢快地语气道，“怎么啦？”
小姑娘扭了扭小身板，露出一丝俏皮可爱的笑容，“你又饿啦？”
沈翊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你有吃的？”
姜奈在自己身上掏摸掏摸，掏出一粒糖，满脸肉疼地伸手递给他，“粽子糖，就只剩下一粒了。”
我谢谢你全家啊！沈翊忍不住想翻白眼。
但看着她时，又忍不住上下打量一番。
小姑娘有点耐人寻味。
刚刚训示人的时候，条理分明，说话头头是道。
这会儿在他面前，又摆出一副童真的模样，为何如此呢？
沈翊想来想去，蓦地灵光一闪，心道：莫非，女为悦己者容？
小姑娘不想在他面前表现的太过市侩圆滑，故而努力表现出天真无邪的一面。
毕竟他甚是昳丽俊朗，风姿洒脱，上到八十岁下到八岁，没有哪个雌性生物不为他倾倒的。
姜奈要是知道他心中自恋的想法，说不准会呸他一脸狗血。
想太多！
“对了，你快些给昭王殿下写封信笺，我让人送过去。”小姑娘催促道。
这货可别坏了她铁口直断的名声！
人昭王还在等着他的回音呢。
今儿个她没搭理昭王，却又看出，昭王几次三番想找她问话。
“拿纸笔来。”
姜奈心里又骂了他一声，跑去山居图的小木楼里，把纸笔都给他取了过来。
沈翊快速写了几行字，将信笺递给姜奈。
小姑娘伸手接过，扭头刚要离开，就觉小胳膊一沉。
回头一看，见那少年正似笑非笑捏住她的手臂，“你就这样走了？”
不这样走难道还得像上回那样，被你一拳头捶滚出去？
姜奈心中大怒，眼里欺出不善之光。
沈翊微微蹙了蹙眉，突然伸手将她的小嘴往两边提了提。
姜奈用看怪叔叔的目光盯着他。
“去给我拿点食物。”
吃吃吃，就知道吃！姜奈心里暗骂。
不料少年对她笑了笑，“少睡点觉，你太胖了，没事出去多跑动跑动。”
“你亲自去送信吧。”
滚你！
于是，小姑娘气呼呼滚走了。
沈翊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
小丫头绷着脸时，丑……
085 你觉得她正常么？
之前觉得小姑娘有什么帝王之姿定然是自己错觉。
他现在透过石碑可见，小东西滚到床里边儿，拉上被子蒙头大睡。
横竖怎么看，都是一条死咸鱼，哪里有什么帝王气，呸！
姜奈睡了个美美的午觉，等精气神都恢复了，这才动身前往白云观找老道学习。
老太太晚膳时派红姑来找她，结果扑了个空。
待红姑回去一禀报，老太太顿时有些惊疑不定，“你说什么？你的意思是，小四已经拜了白云观的五岳真人为师？”
这事儿小四也没来跟她说啊。
这么大的喜事，居然提都不提一句的么？
这孩子是不是也太低调太淡定了。
“听说大老爷派了身边的姜立，跟着姑娘与春芽一同前往白云山了。”
老太太点点头，“是要多派几个人，免得路上出什么事情。”
几个近身伺候老太太的丫头，莫不低垂着脑袋抿住嘴角，心底隐隐掠过一丝怪异。
老祖宗说这话感觉有些奇怪来着？
四姑娘今儿个拎着鞭子怒闯荷香园，那可是大杀四方！
就算出事，那也是惹着她的人得倒霉吧，感觉四姑娘不会出多大点事儿。
红姑赔笑：“荷香园也消停了。请了大夫看过，说二夫人伤势还挺重，估计得在床上躺大半个月之久。”
老太太：……
这也是她自己找来的！
前几次跟小姑娘对上，她又没捞着好，竟还不消停。
这会儿把手伸进小姑娘苑子，不就被啪啪打脸了么？
“红姑，你觉得我这个孙女儿，她像是个正常人么？”
老祖宗您总算是问到点子上了，红姑微垂下脑袋，小心翼翼说道，“瞅着，姑娘是个有手段的，似乎手底下还有真功夫。”
老太太吸了口气，“以往在宫宴上，老身见过周家那位二姑娘。”
“就是被悬剑峰六级使者收为徒的那位？周将军家的二姑娘？”红姑接着老太太的话小声说道。
老太太“嗯”了一声点点头，“是她。我见过那位二姑娘在宫宴上献技，可那出手的速度，感觉完全不如咱家小四。”
小四那一鞭子把姜姚氏给抽的，让人瞅着眼花缭乱，压根儿不知她是怎么动的手。
“还有跟在小四身边的那个护卫，你觉得像是普通人么？”
“浑身裹黑袍的那位？”红姑念及此人，吸了口气摇摇头，“看着好生厉害，完全不似普通人。”
“倒是与宫里的那些暗卫，有些肖似。”红姑压低声音悄悄说了句。
“斓州城莫非卧虎藏龙？”老太太目光一动，轻声呢喃。
红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小声说道，“四姑娘怕是打小就有练过。不过咱们这么多年，也年年派人前往斓州探望姑娘，怎么就从来没听说过姑娘是个练家子呢？”
“咱们不知道的事情，看来多了去了。”老太太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她现在有理由怀疑，斓州城李家屯儿的亲家，到底是不是普通人？
以前听大儿提起过，说是普通生意人，可怎么总感觉哪里有点怪怪的。
086 奇准
昭王府
沈云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中书册，时不时抬眼朝门口望一下，有几分心绪不宁。
他方才就应该厚着脸皮留在尚书府，找机会跟那小姑娘再说几句话才对。
这会儿都快临晚了，可兄长的信笺，依然不曾收到。
“王爷王爷。”贴身长随快步走进门，手里握着一封薄薄的信笺。
“方才有人把此信隔空射在大门口，我们的人迅速跟了过去，找了两圈也没看到人。”
昭王殿下匆忙站起，快步走到长随身边，接过他手中信，一目十行地扫了下去。
兄长果然没事，信上说要暂时留在一个地方三两月时间，事情办完了便会回来。
沈云望着信纸上，兄长笔走游龙的字迹，微微舒了口气。
“去请定远将军与信义侯过来一趟，就说有摄政王消息了。”
沈云在书房内走来走去，心中暗道：那圆丢丢的小姑娘，算得还真是奇准无比。
……
圆丢丢的小姑娘，此时正盘膝坐在一张木板床上，闭目修习玄门正宗心诀。
老道见她将心诀背的滚瓜烂熟，便仔细指点了几句。
如今见小姑娘脑袋上升腾起一股细微真气白雾，暗自点了点头。
嘴上不说，心里却道小徒弟还真是冰雪聪慧。
玄心诀晦涩难懂，像她这么小的年纪，能够一点就通，不到一个晚上，就能熟练掌控心诀，实属难能可贵。
姜奈在白云观修习心法至天明，这才告别老道，约了后天见面。
春芽一晚上都有些心绪难宁，虽心知肚明小主子不会出什么事，可看不到她人依然是会担心。
这会儿见她活蹦乱跳跑了出来，面上不由现出一丝笑意。
匆忙走上前去，取了件毛绒披风给小姑娘系上，“姑娘，能回去了么？”
“嗯。”姜奈点点头，转身看向笑容灿烂的姜立。
“你们以后也不必再跟我一起过来，这二十里地也没多远。”
姜立忙摇摇头，“不成不成，大老爷让属下护着四姑娘，属下就得跟您过来。您放心，这也不麻烦。”
怎么不麻烦，隔一天就要到白云观当门神，更深露重的天气又冷，这俩人在门外站了一夜，腿肚子估计都冻僵了。
“那你们以后去马车里等我。”
白云观一般不接待外客，上京城内的贵人们要寻老道卜卦，那也得提前半个月预约才行。
据说老道这预约都已经排到年后了。
姜立闻言露出大大的笑容，“姑娘不必担心属下，您进去后，白云观的小道士将我们安排去东西隔间住过一晚。”
春芽点点头，“姑娘，奴婢也才刚起。”
姜奈哦了一声，便没再多说什么，蹦跶上车，三人一同返回姜家。
姜立在外赶车，笑着对姜奈道：“今儿一早，二老爷便给姜赫少爷用上了家法，足足抽了十鞭子，还向大老爷与大夫人告了罪。”
这下好了，二房母子俩要一同躺床上养伤了，估摸着没大半个月也下不来床。
姜奈撇撇小嘴。
087 记恨
“恐怕也只是小惩大诫而已，二叔动手打亲儿子，八成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这鞭伤看着厉害，恐怕也没那么重。”
姜立心中赞了一声小姑娘通透，嘴上却忙着给自家大老爷打着圆场：“大老爷总不好亲自下手去打侄子，这次也算是给姜姚氏母子俩一个教训了。”
这教训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姜姚氏若事先知晓，把姜奈惹毛会是这么个下场，估摸着得好好掂量下。
自己受伤也就罢了，还连累宝贝儿子被用了家法，姜姚氏一想起儿子疼得惨嚎满地打滚的样子，便忍不住暗暗咬牙。
这笔帐她记进了心里，跟姜奈的梁子算是结大了。
天大亮的时候，姜奈刚回到苑子，就见乳娘胡氏一脸心疼地跑了过来，搀住她的小手碎碎念道，“怎么要学习一晚上这么久？这一晚上是都在白云观学习么？”
小姑娘松懈下来，才觉得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说道，“乳娘，我困了。”
胡氏连连点头，“那就先喝点粥再去睡吧。”
白云观的老道教姑娘什么了？教的也忒认真了。
“方才老太太派人来传话来了，叫姑娘好好歇息，晚膳时过去一趟。”
“另外，去林夫子那儿听学的事情便先缓一缓，看姑娘什么时候时间能安排过来再去。”
“说是要紧着白云观五岳真人那儿，让姑娘一切都要听真人的，好好学习其他事勿要多管。”
姜奈点了点头，心想老太太倒也是个识趣的，这可比那不着四六傻不愣登的姜姚氏精明多了。
可惜老太太年事已高，早就不接管中馈之事。
若不然，公中的事老太太管着，也没那姜姚氏什么事儿了。
姜奈喝完粥往床上一滚，脑袋才沾着枕头，人便秒睡。
沈翊原本还想跟她说几句话，这头才想起个事情，写好张字条，那厢一抬眼就见小姑娘已经呼呼大睡。
望着这货昏天黑地人事不知的模样儿，沈翊无语叹气。
小姑娘不是会医术么？
怎么不给自己望闻问切一下，看看是不是得了嗜睡症？
当晚，姜念芯被自己的噩梦给惊醒了。
她竖起身子颤颤发抖，想找母亲姜姚氏说说话，发觉母亲还卧床不起，不便打扰。
她心里既惶恐又害怕，叫了两遍丫头的名字都无反应。
陡然间窗外一道白光伴着惊雷闪过。
窗棂子上印出一张惨白如雪的人脸。
姜念芯倒吸一口凉气，连尖叫声都未曾发出，人已被吓得昏厥过去。
与此同时，姜奈也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一脸迷迷瞪瞪的小表情，似梦似醒的样子。
胖乎乎的小手下意识地使劲捶着灼烧般刺痛的脑袋。
窗外哗哗大雨倾盆而下。
屋内，一个圆丢丢的小人儿，毫无意识地绕着桌子来回打转。
摇摇摆摆间，一直不断用手捶着小脑袋，一副疼痛难忍之态。
“啪嗤！”一道雪白闪电扑在窗户纸上。
姜奈蓦地跳了起来，没头没脑就朝前面的墙上撞去。
088 你是鬼怪？
眼看这货一脑袋就要磕在墙面上。
无形中一道力量，让她的身影倏然迟滞，随即一股吸扯力将她往后拽。
小姑娘四脚朝天仰面倒在地上，突然涨红小脸，神情激动地拳打脚踢。
沈翊瞅着，小姑娘像是翻了身的乌龟，四肢在空气中胡乱挥舞，仿佛想要挣脱开什么。
这模样儿看着太不正常了，怕是被什么东西给魇住了。
沈翊挥挥衣袖，姜奈的身形凭空消失于空气中。
当这货再次出现在山居图内时，一根银色腰带忽而飞出，卷住她的腰。
沈翊手腕微用力，只轻轻一扯，姜奈的小身板便嗖一声掉进他怀里。
沈翊像端着一盘菜似的，表情虔诚，把小姜奈往独栋木楼里端去……
姜奈此时正缩在他怀里，两根小手不住捶着自己的脑袋，就跟被魇着似的，嘴里嘀嘀咕咕叫着，“滚，滚开。”
沈翊把小东西往木板床上一丢，动作不甚温柔。
她肉滚滚的小身板撞在床板上，发出一记“咚”的响声。
姜奈被丢在板床上后，就爬滚到靠墙那边，两只小手扒着墙面，缩在角落警惕地看着四周。
但实际上她的眼睛，没有任何焦距。
沈翊在小楼里找了一圈，总算是找到个破烂铜盆，冲她耳朵边哐哐一顿乱敲。
姜奈被破铜盆敲得猝然惊醒，一双杏眼倏地瞪圆了，死死瞅着面前的沈翊。
“醒了？”少年人凉薄的声音响起。
“我怎么在这儿？你干什么？”姜奈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
“你方才被鬼怪攫住灵魂，若不是我出手极快把你拽了进来，你这会儿大概已经头破血流倒墙边了。”沈翊丢给他一个不识好人心的小眼神，犀利得很。
姜奈露出一点尴尬的笑容，呐呐说道，“这，这样啊，那谢谢你了。”
“你怎么了？”沈翊目光探究地望了小姑娘一眼。
“我怎么了？”姜奈一脸茫然。
“你不记得了？”沈翊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方才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束缚住似的，双手不住往上推，像要挣脱开枷锁一类的东西。”
少年忽地凑近她面前，琉璃色的双瞳，近在咫尺。
他神情专注盯着她，语声幽幽：“你是鬼对不对？一到雷雨天，雷公电母便来寻你索命，故而你十分畏惧。”
姜奈神色大怒，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你才是鬼！”
少年低头一看，自己原本雪白无暇的衣袍上，多了一个小小的脚印，鞋底还印有狼头图案。
少年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女孩子不是都喜欢牡丹芙蓉莲花百合的么？怎么会在鞋底绣狼头？”
“我就爱绣我家富贵！”小姑娘怼了他一脸。
问题少年，看到她就是各种问题，烦人！
沈翊“哼”了一声，心底莫名有几分不爽。
“就是你养的那只小狼狗？”
“我家富贵是正宗小狼崽子。”
“看着又蠢又笨，不像。”
姜奈狠狠瞪了他一眼，想了想就从腰间的小绣包里，掏摸出一颗药丸丢了过去。
089 坐牢懂么？
沈翊一愣，伸指夹住那颗药丸。
凑近一闻，但觉一股淡淡幽香扑鼻而来，貌似十分沁人心脾。
“少年，体寒很不好，以后会影响生儿育女！”姜奈撇撇小嘴不客气地说道，“看在你救我一次的份上，这颗烈阳丹免费赠送予你，吃得好记得常来啊。”
沈翊有些发怔地看了过去，就见小姑娘已经转过身丢丢丢往木楼外走去。
这颗丹药莫非还能压制他体内的寒毒？
可小丫头是如何看出他体寒？
等等，刚才自己是不是被那臭丫头给调戏了？
“你明日给我带两身替换衣袍进来。”沈翊回过神来，跟在她身后快走几步，急声吩咐道。
姜奈只当没听到。
笑话，要求多多！
他现在是她关押在山居图里，随时有可能会被灭掉的人。
给食物吃就不错了，还敢有其他要求，呸！
坐牢懂么？坐牢你还要求什么别的待遇，简直岂有此理！
姜奈不理她，沈翊却从木楼二层跃下，嗖一声落到她面前，直接挡住她的去路。
“两身替换衣服。”这臭咸鱼今天对他态度不好。
以往进来的时候，不多半会冲他笑，还会甜甜的叫大哥么？
今天雷雨天发什么神经，看着还不如平时可爱。
“知道了。”姜奈敷衍地应了一声，心中不由暗暗犯嘀咕。
少年人现在，居然可以十分自如地将她整个人移进山居图。
虽然清醒的时候未必可行。
但只要一想到自己睡觉时毫无设防，能够任由那货随时把她移入山居图为所欲为。
姜奈便忍不住浑身起了一阵细小的鸡皮疙瘩，看沈翊的小眼神多了几分看变态的味道。
就感觉挺突然的……
沈翊莫名其妙，不自觉向前走了一步。
姜奈连忙往后退一大步，双手交叉护在胸口，一脸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沈翊：……
你以为你圆乎乎肉滚滚的小身板，能引起谁的兴趣？？
“我劝你老实点！别转啥不好的念头。”姜奈气呼呼丢下这句话，转身便闪出山居图。
沈翊气笑了，都没来得及叫住她，眼睁睁瞅着这货消失在山居图内。
姜奈一出去，便听“啪嗤”一声巨响。
那道碗口粗的惊雷像是落在她心口似的，直震得她三魂六魄荡漾，小脸瞬间发白。
沈翊没好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方才就是想提醒你，那雷电应该还没消停。”
“那你又不早说。”姜奈爬上床，用被子裹住自己。
风雷交织大半晚上，姜奈都没敢阖眼，到最后实在憋不住睡意倒下。
结果于睡梦中一直不断挣扎，双手双足不停乱推乱蹬，就像是身上被压了块巨石般难受。
沈翊看她那模样儿都快抽筋了，急忙又将她移入山居图。
端着她跑进木楼放在木板床上，抬手在她后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耳边没了那恼人的雷电声，小姑娘总算是慢慢缓和下来，四肢也不再挣扎，眉眼渐渐舒开。
翌日一早。
姜奈一骨碌从床上爬起。
090 万万不可能吧
伸手揉了揉眼睛，姜奈环顾四周一圈。
没在山居图，是在自己房间。
难道昨晚上做了个胡梦？
怎会梦到少年抱着自己，轻柔地给自己拍背来着？
就那张冰块臭脸？
万万不可能！
姜奈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到了，连忙用力甩了甩脑袋。
就那种一拳头能把小姑娘捶出山居图的直男，你要让他温柔，他也不知温柔为何物吧？
“咚咚咚咚。”乳娘胡氏的敲门声在外头响起。
姜奈应了声“进来吧”。
胡氏带着两个梳洗丫头进来，把姜奈从床上给抱了下来。
一边让丫头们给她梳洗着装，一边低声说道，“昨晚上二姑娘的苑子据说闹鬼了，还把二姑娘给吓晕了过去。”
姜奈愕然地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见春芽推门而入，笑道：“老太太跟前儿的红姑嬷嬷来了，请姑娘去午阳院，陪老太太一同用早膳。”
姜奈想到昨日晚上，自己睡到一身懒劲儿上头，没高兴去午阳院跟老太太一块儿用晚膳，便点点头道：“好，等我收拾收拾。”
俩刻钟后，姜奈随红姑来到老太太的午阳院。
还没进门，就见五六个下人，抬着一张床浩浩荡荡过来了。
姜奈无语地投去一眼。
只见姜姚氏半躺在那床板上，被几个下人扛着，进了午阳院大门。
“大概是为二姑娘的事而来。”胡氏凑在她耳边低语几声。
毕竟昨儿晚上据说事情闹得还挺大，二姑娘被吓晕在屋子里，直到天明时才给丫鬟们发觉。
姜姚氏听说这事后，在荷香园里发了好大一通火，辣手摧花处置了好两个不走心的丫头。
如今二房那里的下人们，个个做事都战战兢兢的，就怕不小心惹到了姜姚氏，没事讨来顿板子。
姜奈见姜姚氏先自己一脚进去了，便转头对红姑说：“嬷嬷，二婶去找祖母说事了，我要不要避一避呢？”
“没事。”红姑笑着说道，“老太太说了，四姑娘到了午阳院直接进去便是，也不用通禀。”
说着，便满脸堆笑把姜奈给领了进去。
姜奈还没走到正屋，远远便听到二夫人姜姚氏呜呜咽咽的哭声。
“我苦命的芯儿啊，到现在还没能睁眼呢。嘴里一直不停说着胡话，说昨晚上看到鬼了。”
老太太见姜奈进来，眼睛不由亮了亮。
小孙女今天一袭花团锦簇的小袄子，整个人看上去粉扑扑水灵水灵的。
她看到姜奈，也顾不上一旁嘤嘤啜泣的姜姚氏，只笑着问姜奈：“昨日在白云观学的可好？这是累着了？听下人汇报，说你睡了一天一夜。”
胡氏心里直嘀咕：可不是累着姑娘了么，姑娘每次从白云观回来，都累的起码睡上一整天。
白云观的老道，教学一定很严苛吧。
“劳祖母挂心了，孙女一切都挺好的，在师父那里学习的也很顺畅。”
老太太高兴地笑出声来，连连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五岳真人是不世出的举世高人，你要用心跟他学习。”
小姑娘诚心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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