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6 山雨欲来风满楼
秋叶一脸气愤道，“新二夫人不但去老太太那里告姑娘的状，说姑娘您处事不公、看不起二房上下所有人。不敬叔婶目无尊卑，她还让老太太去请了大夫人过来对峙。”
“明里暗里，都在向老太太透露一个消息，要诬赖咱们夫人，动了公中的银两，让姑娘您去美人斋挥霍了一把。”
“好，好。”姜奈笑着连连点头，“好极了。”
春芽秋叶心下皆是一惊，她们跟着姑娘这么长时间，自然知道自家姑娘的脾性。
姑娘笑得越发温良谦恭和善时，心底的怒焰其实便越发汹涌高涨。
姜奈喝了口茶，重重搁下手中的杯盏，猛然站起身来，“更衣。”
“是。”
秋叶赶忙上前，给已经打散了长发，准备就寝的小姑娘重新梳理妆容。
春芽在一旁继续说道：
“自从阮氏接手二房上下所有庶务后，就勒令二小姐姜念芯从秋香小院主院搬去了偏院。”
“如今二姑娘姜念芯，跟六姑娘七姑娘一块儿挤在个狭小的偏院中过日子，手头也很是拮据。”
“据说二房砍了姑娘们三分之二的月例银子。但绵绵柔柔两位小姐，月例却不减反增许多。”
站在一旁端着面盆的小丫头屏南也插嘴道，“姜绵绵与姜柔柔两位小姐，霸占了秋香小院的东西厢房，舒舒服服心安理得住下了。”
“若非咱们姜家没有让姑娘住柴房的先例，按着新二夫人的脾气，让姜念芯这个二房嫡女远远搬去柴房住都有可能，省得老在自己面前碍眼。”
起初阮氏母女三个刚入门的时候，自然不可能会如此过分。
把姜念芯赶去偏院，也是阮氏进门一年后再做的决定。
如今她们母女在姜家呆了五年多，在二房也算是牢牢站稳了脚跟。
姜吉祥是个耳根子软的，阮氏吹什么枕边风都能奏效。
久而久之，别说二房的庶女们日子难熬，就连正经嫡出的二房小姐姜念芯，日子也苦不堪言。
姜奈不怒反笑，“这姜念芯，小时候我看她，倒是还有几分血性的。怎么过了这么多年，脾气不但没涨，还越发收敛了？”
秋叶扶着自家小姐起身，给她穿上一件藕粉色花团锦簇的外衫，就听院子外传来急匆匆脚步声。
很快，守在门外的小丫头便前来汇报，说是午阳院的丫头来了，邀请四姑娘去一趟午阳院。
姜奈的唇边漾起一抹极淡极讽刺的冷笑，转头视线落在桌上的那支香上，轻声说道，“带上那支香，还有那小东西。”
“是主子。”艳艳快步上前拿起桌上的香，又走到屋外提起一只盖着红布的笼子。
“我那封信，已经送去幽夜司了么？”
“送去了，小姐。”
“嗯很好。”姜奈满意地点点头。
“阮白莲想跟我玩这套心计？那本小姐就让她看看，惹怒我的后果。”
姜奈轻笑一声，步履缓缓朝外走去。
众人只觉主子的步伐，都带着一丝杀伐决断之意，心说这阮氏母女怕是要倒大霉……
857 走阮白莲的路
姜奈缓步踏进午阳院正堂，眉眼弯弯含笑，透出一丝意味深长。
“姜奈给各位长辈见礼。”姜奈落落大方行了一礼，视线落在居中而坐的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左下首依次坐着父亲姜富贵、二叔姜吉祥，三叔姜诚信。
右下首依次为母亲邱氏、二房新夫人阮氏、三房夫人韩氏，以及各房的几位得宠姨娘。
绵绵柔柔站在阮白莲身后。
五妹妹姜念燕则站在周姨娘身旁。
见姜奈走入行过礼，连忙跑上前来见礼“四姐姐好”，说话时拉住她的手，不停冲她打眼色。
“五妹妹好，三姐姐好。”姜奈拍拍姜念燕的小手，示意她放心。
“四妹妹安好。”姜念如立在韩氏身后，转头冲她微微一笑。
一轮见礼过后，姜奈神色轻松自如地朝母亲邱氏身边走去，“这么大晚上的，不知祖母叫孙女过来，所为何事呢？”
老太太尚未开口，就听阮白莲哭着叫了起来，“四小姐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心里还不清楚么？”
邱氏冷笑一声，“二弟妹也不必一张口就哭，在孩子面前，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
姜奈眨眨眼，故意露出一脸茫然的神色，“不知新二婶是否对我有什么，误会？我是做错什么了么？”
阮氏气得银牙直咬，哼笑道，“四姑娘，我知道，你是一直不曾把我放在眼里的。可我到底也是你的二婶，即便是看在你二叔，看在你祖母面儿上，你也不能待我如此不敬。”
姜奈那戏剧化的泪水，一下子就夺眶而出，抽噎着依偎到邱氏怀里，小声啜泣道，“母亲，新二婶她说什么呀。怎么这么没头没脑的，一进门就冲女儿大呼小叫冲直吼吼，女儿害怕。”
姜大老爷狠狠抽了下嘴角。
若非时间不对，场合也不大对，他真想给自家闺女用力鼓鼓掌，赞扬一声她六年来演技不退反倒是全面精进许多！
看这说哭就流泪的样子，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挂着两三滴泪珠，看着的的确确是我见犹怜得很。
阮白莲呆住了。
她这还没发难呢，结果对方就先哭在自己面前了？
她刚要开口，就见那四姑娘抽抽噎噎道，“祖母，新二婶面目狰狞盯着孙女儿，孙女儿这心里，慌得跟什么似的。”
“没想到，时隔六年回来，依然被人这么嫌弃。早知如此，孙女儿倒不如回自己的乡下去，也好过在这儿整日里被人怒怼。”
众人：……
阮氏气得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姜奈。”
“好了！”老太太张皱眉拍了拍桌案，“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声嘶力竭吼来吼去能解决问题么？”
阮水仙气得脸上肌肉微微跳动。
姜绵绵看情形不对，立马站起身道，“祖母，母亲，四妹妹年纪还小，待人做事有些差池那也是情有可原的。还望祖母莫怪她。”
阮水仙一下会过意来。
在这儿跟姜奈掰扯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单刀直入主题，直接让她们母女俩都吃不了兜着走。
858 让阮白莲无路可走
“老太太，不是我一定要跟四小姐过意不去。只是她今日这做法，实在是太让我们二房下不来台。”
阮水仙深吸一口气，转身冲老太太福了福身，“老夫人，还望您给我们二房做个主啊。”
“新二婶，你要让祖母做什么主？我什么做法让你二房下不来台，你能否把话说清楚一点。”
“你总这么说的不清不楚的，谁能明白你的意思啊。”
“呵。”阮水仙转过脸来，冲她笑着咧嘴，“四姑娘，你这是在老太太面前装傻么？”
“你今天是不是去了美人斋？”
“是啊。”
“是不是给家里姐姐妹妹们都随了礼。”
“对啊。”
“是不是独独绕过我们二房了？”阮水仙色厉内荏道，“你这是不是在打你二叔和我的脸面？你说。”
“冤枉啊祖母。我从美人斋买回来的东西，姐姐妹妹们都随了一份的。我怎么可能缺了二房姑娘们那份呢？”
“你还敢当着老祖母的面儿撒谎？”阮水仙气急败坏地吼道，“我的绵绵柔柔两个女儿，到底哪儿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当着全家人的面儿打她们的脸？”
姜奈倏地张大眼睛，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她一手捂住小嘴，惊讶地转头看向绵绵柔柔二人，又看了看面孔涨成猪肝色的新二夫人。
随后一声哀怨绵长的“祖母”冲口而出，一张小脸瞬息皱成一团，猛地扑到老太太身边。
姜富贵眼角直抽抽，亲眼目睹老太太在女儿那声呼唤下身体微微抖了抖，下意识伸手接过小四这皮猴儿。
“祖母，都是孙女的错，是孙女考虑不周啊。只记得家里嫡亲的姐姐妹妹们，谁都不能怠慢了去。连小菲姐姐那份孙女都没忘记。”
“哪知道，却独独遗漏了新二婶家的两个闺女。也是哦，新二婶带着绵绵柔柔两位小姐进门的时候，奈奈都不在家，完全忘记她们俩已经认二叔当爹了。”
说实话姜吉祥还是有点惧怕这个大房家的小侄女儿的。
故而从姜奈进门那瞬，他就全身紧绷，额头青筋嘣嘣直跳起来。
如今听到小姑娘这么一番天真烂漫的“童言童语”，只觉脑袋更涨了。
那句“已经认二叔当爹了”就跟魔音贯脑似的，时时刻刻提醒着在场众人，姜绵绵姜柔柔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
三房夫人用帕子点了点唇角的笑意，叹了一声道，“诶呀，这事儿怎么能怪四小姐呢？四小姐这六年来都没在家呆着，缺了漏了谁那也不能算是故意吧。”
“可不是。”姜念如忍不住嗤笑一声，“我们还道什么事儿呢，原来是为了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大半夜不睡觉，还召集三房的人一同前来。呵。”
阮水仙气得身体一僵。
这姜四，怎么跟个哭包似的？跟传闻中心狠手辣的四姑娘，根本大相径庭。
怎么回事，她今儿个几次想哭没哭时，就被这姜四捷足先登哭开了。
搞得她不上不下卡在了那儿。
859 诉苦连连
阮氏这心里头的憋屈可别提了，看着姜奈扑在老太太身边哭得抽抽噎噎的假模假样，恨不能手撕了这女孩。
太可恶了！
她都还没能演上呢，人就声情并茂上演了一出大戏！
红姑忙拿了干净帕子上前，给姜小四抹着泪一脸心疼道，“四姑娘快别哭了，这又没多大点事儿，老太太心里都有数呢。”
“这个家里谁不知道四姑娘为人处事最是面面俱到，待咱们老夫人也是孝心十足呢。”
老太太点点头，劝慰了姜奈几句，没好气地抬眼瞪向阮氏，“行了，不就是漏了两份礼么。我老婆子替她给你那俩宝贝闺女补上，省得说小四漏了谁打了谁的脸面。”
阮氏脸色一白，看出老太太这是一心护短，反倒怪起她们母女三个不懂事了。
姜绵绵见事情急剧直转，连忙站起身细声细气道，“祖母切勿生气，母亲并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我们姐妹俩并不介意的。知道四妹妹贵人事忙，且也不是有意遗忘，补礼的事儿，就算了吧。”
姜柔柔急忙也跟着道，“是啊老夫人。母亲之所以会如此着急，倒不是因为四妹妹独独漏了我们姐妹那份礼，而是因着美人斋的东西都不便宜。”
“四妹妹这一下子大手笔的花销，让公中损失了这么多银钱，怕是家里面也不太好周转呢。”
邱氏猛地站起身来，冷笑着看向阮氏母女三人，“刚刚我就说了，合着二弟妹母女是在这儿编派我呢？”
“你们的意思是，我给我家奈奈开了后门？呵，从公中拨了笔银子给她肆意挥霍是吧？”
“大嫂，大嫂，您别这么生气。这种没根据的话，当然不能乱说。”姜吉祥连忙站起身劝道，眼神警告地瞪了阮氏一眼。
“水仙入门晚，不懂规矩，还望大哥大嫂勿怪。”姜吉祥赔笑着看向沉着脸的姜富贵与邱氏二人。
姜柔柔却装出一派天真的模样，吃惊地叫道，“父亲，女儿们和母亲，就是担心父亲您。日日在外奔波劳累，管理着这么多庄子铺面，为整个姜家劳心劳力兢兢业业。到头来，却被人随随便便挥霍一空。”
阮氏也抹着泪细声细气地哭道，“老爷，二房是什么个情况，您也是知道的。咱们女儿的秋香小院，上次下暴雨时，雷电打坏了东边的屋子，还没银钱修缮呢，就这样一直拖着。”
“你是不知道，四小姐在美人斋，一挥霍就是两千八百两啊。”阮氏用帕子捂着鼻子，露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是不是也太奢侈了。”
三夫人韩氏转头看向阮氏，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阮氏只当三夫人韩氏也被震惊了，暗暗压下眼里的得意之色。
姜奈茫然地望了阮氏一眼，“新二婶，你什么意思？饭能乱吃话别乱讲，你这是说，我在美人斋买的东西，是挂了公中的账？你有证据么！”
“有没有证据，让大伯母把账本捧出来查一查。”
860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姜绵绵淡淡笑道，“不就一清二楚了么。”
邱氏被她们母女三个给气笑了，呵呵笑道，“好好好，好，那就将账册都取来，给你们一一过目。”
阮水仙神色闪了闪，笑着说道，“我们哪儿懂那个什么账，即便大嫂你在上头做点什么，谁又能看得出来呢。”
“住嘴。”姜吉祥眉头大皱，转头冲阮氏呵斥一声，“大嫂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你不知道情况就不要乱说话。”
“老爷。”阮氏委屈地冲他喊了一声，“我也是心疼老爷，辛辛苦苦为这个家做那么多，结果却被人……”
正说话间，只见王来带着几个小厮匆匆忙忙一路跑进来，咕咚趴跪在地急忙叫道，“老爷，老爷，圣旨来了。”
“什么！”毫无心理建设的姜大老爷一下子从凳子上蹦了起来。
这半夜三更的，圣旨怎么会来了？
姜大老爷第一时间转头看向捂着小黄帕子细声细气假哭的闺女，额头的青筋跟着爆了爆。
诶哟头疼，二房怎么回事，惹谁不好惹他这个小凶星闺女？
这不自己上赶着找事么！
老太太也急忙在红姑搀扶下站起身来，“快，快去前院接旨。”
一大家子在小厮仆妇们前簇后拥下到了前院，连忙吩咐人把所有的灯笼都高挂上去。
姜奈跟着一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道修长如玉的身影，领着一众黑衣仆卫，从那灯影阑珊处缓步而来。
长发束冠，紫衣修身，一张俊美天成的脸庞，在月光下透出一丝淡淡的冷光，唇边始终漾着一抹浅浅笑意。
“柳大人。”姜大老爷愣了愣。
姜家几个姑娘都因这仙人之姿而看呆了，直到那声音清冷响起“姜四姑娘接旨”，姑娘们这才缓过神来，忙不迭随着长辈们一同跪了下去。
柳拂衣打开圣旨神色淡淡读道：“姜家四姑娘，温良恭俭、蕙质兰心。武艺超群、仁心仁德。在陆洲城所做贡献极大，辅助摄政王与昭王殿下共同抵御妖兽群进攻，救陆洲城百姓于水火之中、于国于家皆是大功一件。”
“朕心甚慰。特此嘉奖黄金三万两。翡翠玉如意一对，云缎八匹、金丝段六匹、妆缎十二匹，百花妆缎八匹。彩缎、帽缎各六匹。鎏金八宝掐丝头面一副。五彩珍珠头面一副。紫檀彩漆匣一只，掐丝珐琅镯两对、青玉浮雕镯一对、金镂缠丝手镯一对……”
长长的礼单，柳拂衣足足读了有半柱香时间这才读完。
而跪在下面听旨的一众男男女女们，早就听得张口结舌目瞪口呆了。
尤其是那阮氏与两个女儿，手里的帕子几乎被她们母女三给扯烂了。
陛下可真是大手笔啊！
一次性奖赏黄金三万两，这是个什么概念？？
这是个一夜暴富的概念吧！
对比这黄金三万两，四姑娘在美人斋挥霍两千八百两白银又怎么了，又能怎么了？？
这礼单真可谓面面俱到，什么好东西都往四姑娘屋里送。
861 母女三个脸都被打肿了
除了各种流水似的珍品首饰外，大到玉雕花瓶摆件，小到香囊锦盒茶叶，连糕点都赏赐了二十四盒。
众人瞠目结舌。
只眼愣愣地看着流水似的赏赐，被一众宫人们捧了进来。
柳拂衣笑着上前，先一步扶起跪倒在地的老太太，轻声说道，“老夫人快请起。”
“姜大人姜夫人请起吧。”
老夫人神色激动地说道，“怎好亲自劳动柳大人走这一趟。”
“老夫人客气了，拂衣在此恭喜老夫人、姜大人姜夫人。陛下对四姑娘多有褒奖赞不绝口，这都是老夫人教导有方。”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邱氏也喜不自禁，忙嘱咐身边的丫头们上前打赏随行宫人。
“先前摄政王殿下虽在陆洲城给了四姑娘一笔奖赏，但陛下觉着，姑娘对陆洲城的贡献远不止于此。这些都是姜四姑娘应得的。”
老太太笑得脸上褶子绽放，“陛下太过夸奖了，小孩子家家的，当不得过重的夸赞。”
姜富贵笑着上前与柳拂衣寒暄，也说道“小四能为殿下分忧，帮助陆洲城度过一场劫难，也是她身为帝国臣民该尽的义务，陛下过赞了。”
“对对对对。”老太太含笑连连点头。
柳拂衣与姜富贵聊了几句，抽空朝姜奈瞥去一眼，见她一双大大的眼睛正朝他这儿望来，便笑着冲她眨了眨眼。
姜奈是觉着，这妖尊大人来的可真……太是时候了。
先前阮氏母女三个还在上蹿下跳胡言乱语呢，结果分分钟就被打脸，此时一个屁都不敢放，母女三个都缩在人群后头当鹌鹑。
这时就见三夫人韩氏带着女儿姜念如走上前来，“恭喜四姑娘。恭喜老夫人，恭喜大哥大嫂。”
姜念如掩着唇笑道，“诶呀，刚还有人在说，大伯母动了公中的账目给姜四充场面呢。这回呀，怕是脸都快被打肿了吧，呵，呵呵。”
韩氏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呢。”
“母亲，我说错什么了呀。刚还有人冤枉四妹妹呢，我不就说，这事儿峰回路转，转得特别快，特别好笑嘛。”
“也是，诶呀二嫂人呢？怎么不出来说两句，方才冤枉了大嫂和小四，是不是也该道个歉啊。”
韩氏捂着嘴笑道，“这九千岁大人可是说了呀，之前摄政王殿下也嘉奖过咱们小四呢。小四去美人斋花销的，肯定是这笔奖赏银两。怎么就被二嫂掰扯到动了公中银子了呢？”
“母亲，你快别说了，人家躲着不想见人呢。”姜念如抿着唇笑道。
“怎么会！咱们四姑娘获得皇上御赐的殊荣，全家都高兴着呢。”
这母女俩一吹一唱，真是要把姜奈给笑死了。
以前还觉着这三姐姐姜念如也没啥脑子，没想到几年一过，脑子拎得清了许多。
抑或是，家里多了两个不合拍的绵绵柔柔姐妹，故而看自家嫡亲的姐妹们反而都顺眼了许多？
老太太目光朝后瞟去，见邱氏三母女都躲在人群后头，不由蹙了蹙眉。
862 就问你气不气吧
小门小户的果真上不了什么台面，老太太心里莫名闪过一丝厌烦。
其实也不怪阮氏东想西想，觉得姜奈在美人斋花销的银两，全都是大夫人给走得公中账。
实在是阮氏眼界不高，家境平平的缘故。
根本没法想象一个小姑娘，能一次性掏出这么大笔银两。
除了当家大夫人补贴之外，一小姑娘哪来那么多的银两？
然而姜家除了他们三母女，其他所有人都知道的，论有钱程度，姜家所有人可能都比不过姜奈小姑娘。
当初姜奈的亡母，随随便便给老姜家贡献的一个矿，年入都有五万两，那可是实打实的黄金！
那是姜小四亡母的嫁妆，奉给公中的。
能随随便便掏出座琉璃石矿的人，岂会不留些好东西给自家闺女？
只是阮氏入门晚，之前姜姚氏的事情她是打听了些许，却并非全部。
矿上的事情她就不太清楚。
阮氏哪里知道，姜奈亡母的一件嫁妆珍品，可能就抵得上她所有嫁妆铺面。
这是小门小户的她根本无法想象的。
老太太命人将圣旨供奉到家庙中，转头连忙招呼柳拂衣一同入内奉茶。
“看这夜半三更的，还劳烦柳大人走这么一趟。”老夫人笑着请他坐下。
“拂衣职责所在，老夫人不必如此客套。”柳拂衣笑着看向负手立在门口的姜奈，嘴角扬起一道浅浅的笑意。
姜小奈轻咳一声，摆出一副端庄素雅的小模样，看得柳拂衣直想笑。
“今日拂衣前来，一则是为了传达圣上旨意，二来也是专程到此提醒姜大人几句话。”
“柳大人请说。”姜富贵忙正色道。
“最近两日，市井流传着许多关乎姜家的不利流言，还需姜大人多多注意一二。”
姜富贵一怔之下忙问道，“什么流言？还请大人明言。”
对于柳拂衣所说，姜富贵绝对是信任的。
幽夜司掌控着天下的消息渠道，他说市井上有姜家流言传播，那必然不假。
“这……”柳拂衣望了眼四下众人，像是有所避忌。
“柳大人借一步说话。”姜富贵立马明白过来，与老夫人一同走去里面小室，与柳拂衣密谈几句。
柳拂衣很快便出来了，老太太与姜富贵一路含笑，亲自将他送了出去。
当走过姜奈身旁时，柳拂衣从宽宽的衣袖下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捏了下小姑娘的手，顺势塞进一张纸条。
姜奈抿了抿小嘴，微微垂下脑袋，攥紧手中的纸条，朝他走出门的背影剜了一眼。
哼，这人可真是胆大包天，当着祖母和父亲的面，他也敢小动作频频。
姜家的几个姑娘们，则是偷偷目送他颀长如玉的身影渐渐行去，双颊纷纷透出一片绯红之色。
在场所有人之中，除了姜念娇，谁都没看到柳拂衣临行前，跟姜奈之间的拉手小动作。
姜念娇眸色冷冷地盯着姜奈，默默敛眉垂首。
老夫人在姜富贵夫妇陪同下走回大厅，凌厉的一眼落在不远处的阮水仙身上，忽然呵斥一声：“阮氏，你给我跪下。”
863 刻薄美名
阮水仙吃了一惊，双膝一软便朝地上重重跪去，“老夫人息怒。是儿媳太过自以为是，冤枉了大嫂与四小姐，儿媳知错了。”
老太太的眼睛里，此时已沁出了冰碴子，“阮氏，你看看你做得那些个好事！”
阮水仙一脸莫名，“老夫人？”
她此时也已看出，老太太似乎并不是单纯为她冤枉大嫂的事而发怒，心下越发诚惶诚恐。
“哼。”老太太冷笑一声，“我还当你是个好的，没想到竟然做出这等没脸没皮之事。”
阮水仙心底吓得一哆嗦，急忙磕了个头说道，“老夫人，儿媳自从入了姜家门，自认做什么都要求自己尽善尽美，不知老夫人所说是何事……”
“何事。”老太太重重拍了下桌案扶手，“你做的那些个好事都已经流传到外头，满京城都知晓了！你还在老身面前装什么装。”
姜吉祥见状，也连忙撩起衣袍跟着跪倒在地，“母亲息怒，不知水仙到底做了什么错事，惹母亲大动肝火。”
老太太冷哼一声，眼里透出一丝冷凉之意，“你问问你的好媳妇。她刻薄姑娘的美名，已经传遍整个上京城了。”
什么？阮水仙心底大吃一惊，绵绵柔柔俩人面上也现出一丝淡淡惶恐。
阮水仙膝行两步上前，匍匐在老夫人面前哭着叫道，“母亲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这些闲言碎语，儿媳怎么敢……”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你逼的二房嫡出的小姐，只能一再去典当首饰过日子。外面的人都当我们姜府要破落了！呵，我就问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阮水仙眸光惊变，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怒容满面的老夫人。
“这怎么可能。”阮水仙惊呼出声。
姜奈勾了勾唇角，轻声细语地在一旁插刀子，“新二夫人，这可不可能的，让你们二房嫡出的姑娘，过来把事儿说说清楚，不就全明白了么。”
阮水仙暗暗咬牙，陪着笑道，“芯儿她近来一直身子骨不好，所以我让她在屋里好好养病。”
三房韩夫人笑着呛声，“二嫂，你诸多推脱不让芯儿出来见人，怕不是另有什么隐情吧。”
老夫人立刻发令，“去把二姑娘请过来。”
“是！”红姑朝身后两个嬷嬷使了个眼色，俩人立刻领命离去。
阮水仙抹着眼泪喊冤，“母亲，三弟妹说这话可真是太诛心了。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怎么可能苛待了芯儿？”
姜奈忍不住笑出声来，“新二夫人，你苛没苛待二姐姐，自己心里没点数么？啊祖母，我听说了一件事儿，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呢。”
老夫人缓了缓脸色，“说说看。”
“那孙女就说了，祖母便当个笑话听听便罢了。”姜奈笑眯眯地说道。
阮氏咬牙切齿地瞪向姜奈，潜意识里觉得，这臭丫头不会有什么好话讲。
“先前新二夫人不是哭天抹泪地指责孙女，独独漏了给她两个女儿送礼么？”
“可奈奈却听说……”
864 当面打你脸
“绵绵柔柔两位小姐，抢了我给二姐姐六妹妹七妹妹送的礼，早就占为己有了啊。”
姜奈叹了口气，露出一脸难以言表的神色，“新二夫人却还因着这事儿倒打一耙，想要将我母亲都拖下水。祖母，这件事，您一定要给我们大房一个公道。”
老夫人闻言冷笑了一声，转眼看向脸色刷白的绵绵柔柔二人。
“没，没有的事。”姜柔柔死鸭子嘴硬地尖声叫道，“老夫人，你别听她胡言乱语。”
姜奈故作吃惊的模样，“柔柔小姐，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要欺骗祖母啊。你耳朵上挂着的那对宝石耳坠，是不是我给七妹妹送的礼？”
姜柔柔连忙朝后面缩了缩，心里对姜奈的恼恨之情溢于言表。
“你躲什么躲？”姜念如上前两步，把姜柔柔从姜绵绵身后拖了出来，一脸嘲讽道，“姜柔柔，你也太不要脸了吧。连四妹送给七妹的东西，你都要抢。”
韩氏用帕子点了点唇角的笑意，“那可不，这大概已经是二房的惯例了。无论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得孝敬二嫂母女三人。”
“三弟妹你……”阮氏恨声扭头。
韩氏像是被吓住似的，连忙用帕子连连点着唇瓣，“诶呀看我这张嘴，说错话了呢，不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你都讲的差不多了，你还有什么不当讲的？阮水仙气得咬牙。
姜奈叹了口气，露出一脸遗憾的表情，摇摇头道，“原本我还以为，在茶楼里听的那些传言都是假的呢。没想都这些事儿传来传去，都已经传到祖母耳朵里了。”
“四妹妹，你既然早知道，怎么一早不说呢。”姜念如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
姜奈又唉声叹气一番，“我这不还要顾及着二叔的脸面么。再说我一个大房的姑娘，哪里能去管二房的事情。”
“只是我一入京，便听到京中传言非常难听。本来还想斟酌着要怎么跟祖母暗暗禀明此事，没想到，祖母她老人家先一步知晓了，唉。”
三夫人故作一脸吃惊，“四姑娘，这外面还有什么传言？”
“除了说咱们二房的嫡姑娘，需要靠典当过日子。还有一种流言是说，二房嫡姑娘被赶去柴房度日。”
“什么？”
“狗屁！”阮氏白着一张脸怒喝出声，“芯儿一直在秋香小院里住着，我何时将她赶去过柴房？”
“老夫人，这些全都是有心人胡乱散播出去的谣言，求您千万不要相信呐。”
“不止如此。”姜奈长叹一声，怜悯地望了阮白莲一眼，“外头那些人传的可凶了，还指摘新二婶克扣二房姨娘与姑娘们的月例钱。说是公中发的月例，发到姑娘们与姨娘手里，便仅仅只有三分之一了呢。”
“祖母，本来这些事，孙女当个闲话听听也就罢了。可这既然涉及到公中发的月例钱，此事就必须得明察了。”
“要不然，知道的都说是新二婶娘克扣庶女姨娘，不知道的，还当是我母亲做错事。”
865 吃进去多少
“指摘我母亲克扣了二房的月例钱呢。这若传出去多难听呀。我们大房可背不了这个黑锅。”
邱氏在旁听得几乎快要气笑了，呵，感情这里头还有这等文章。
阮氏气得浑身连连颤抖，指着姜奈说道，“你，你，你胡说八道！”
姜奈闻声也不跟她辩驳，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是胡说八道。我也不相信新二夫人能干出这样的事。”
“咱们姜府这么多年来，从未见三房哪个主母克扣过庶女姨娘们的吃食与月例钱。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我想想也不可能是新二夫人能做得出的事情。”
三房夫人韩氏险些笑出声来，捂着帕子轻咳一声道，“可不是么，二嫂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知道，哪能真苛待了姨娘与姑娘们啊。”
二老爷姜吉祥一张脸红一阵白一阵青一阵的，求救地朝大老爷三老爷投去一眼。
姜诚信咳嗽一声，呵斥三夫人韩氏，“好了，你少说两句，是不是的母亲自然会主持公道。”
韩氏话都说完了，既然相公让她住嘴，那她就住嘴了。
“老夫人，二小姐与七姑娘来了。”
众人转头一看，都忍不住吃了一惊，连姜奈都止不住怔住了。
这还是姜奈六年后归家以来，头一次见到姜念芯。
她竟然如此消瘦，说是形销骨立病入膏肓都不为过。
面颊骨瘦得连两只眼睛都凹陷了下去，腮边没有三两肉，身形倒是颇为高佻，只是两眼无神而昏暗，看上去一副迎风摇摇欲坠的模样。
身上一件暗灰色的衣服，洗得衣襟都有些泛白了，袖口比手臂缩短了好几寸，一看就不合身。
阮氏看到二小姐这副样子过来，当即气得险些晕倒过去。
好啊，好啊好得很啊，这些人一个两个三个联合起来，都在这儿等着她呢！
三夫人哭天抹泪抢上前去，“诶呀我的二小姐啊，你怎么就病成这个模样了呢？”
老夫人也露出一脸吃惊的模样，像是头一次见到自家这个二孙女似的，脸上露出一副迟疑的神色。
“芯儿你？”
姜念芯咳嗽几声，正要蹲身给诸位长辈行礼，脚步一晃却险些栽倒在地。
“小姐！”丫头小雀连忙上前一步将她扶住，紧跟着噗通跪倒在地，咚咚咚磕起响头，“老夫人，老夫人，求您救救我们小姐吧。老夫人，小姐就快病死了，求您发发善心救救她吧。”
老夫人满脸怒容，气得浑身发抖。
这大半年来，阮氏一直推说二小姐病了，她确实是有好些时间没见自己的二孙女了。
没想到这一见之下，竟是这般病入骨髓之态？
一旁的姜吉祥也完完全全愣住了，傻眼地看向自己的亲闺女，像是完全不理解，自己的女儿怎么就一副快要病死的模样了呢？
姜奈冷嘲一声，什么话都不说，径自走到母亲邱氏身边，扶着她坐下。
行了，接下来看戏就得了。
阮白莲，今日这几出连轴大戏，也不知道你能接得下哪出。
866 就必须吐出来多少
姜奈的唇边溢出一丝淡淡的冷笑。
她啊，最不喜欢的就是跟人耍花腔。
最喜欢做的就是，一锤子把敌人捶死在地狱深处。
小姑娘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等着身败名裂、深渊般的痛苦吧。
丫头小雀磕得脑袋蹦蹦作响，很快额头上便一片青红交加，“老夫人，小姐她病了大半年了。一直没钱看大夫吃药，只能偷偷出去典当一些首饰，买些乱七八糟的药回来炖着，凑活着吃。”
姜吉祥一脸怒容，“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一早告诉我？”
小雀看向姜吉祥，一双泪朦朦的眼睛里透出几许惶恐之色，“老爷事忙，奴婢每次看到老爷想说的时候，都被二夫人用各种办法阻拦了下来。二夫人还警告奴婢，不要到老爷面前胡乱说话，否则便会发卖了奴婢。”
“奴婢不敢说啊。若是奴婢也被、被二夫人发卖了去，那，那小姐怎么办？小姐就更加没有人照顾了。”
“你这贱婢！”阮氏张牙舞爪扑过去，想撕烂小雀的嘴。
老夫人却重重一拍桌案厉声道，“在我面前你都敢如此放肆？可见你平日里是怎么待她们的！”
“母亲。”姜绵绵连忙上前拉住阮氏，跪倒在老夫人面前戚风惨雨地哭道，“祖母明察，这一切肯定是误会啊。祖母万不能因着这奴婢三言两语，就对母亲起了疑心。”
“母亲最是良善不过，平日里她一直照顾着父亲，或许对其他旁的事情有所疏漏，这肯定不是她本意。”
姜奈险些笑出声来，“绵绵小姐，我二姐姐都病入膏肓快要死了，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有脸说出良善二字。”
“但凡你母亲不克扣着二房姑娘姨娘们的月例钱，我二姐姐也不至于要靠着典当度日。外头也不会尽瞎流传一些，我们姜府要倒了的传言。”
“你……”
“不如我给你算一笔帐吧。你母亲入姜府五年。我便算她克扣了四年的月例。我二姐姐是二房嫡出，原本月例钱二十两，六妹妹七妹妹是十二两。五位姨娘各是八两。”
“你母亲从每人头上至少克扣三分之二以上。四年多下来，零零总总加起来……”姜奈伸手捂唇，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两千多两就这么被新二夫人给克扣了啊。”
“不是的四小姐，我们小姐每个月月例银子就二两。根本不是外面传言的三分之一。”
姜念如露出惊恐的神色，“二两？”
连她身边的大丫头都不如！大丫头都一个月三两月俸。
“若是有个三分之一，也不至于要靠典当饰品买药，六七两银子买点药，省着点吃也不是不行的。”小雀哭着说道。
“天呐。”姜奈作出吃惊之色，但眼里早就是一片冰冷的了然。
“我的新二婶娘啊，你这心怕是涂了墨，满是黑吧！这四年下来，你岂不是要克扣她们三四千两月例钱？”
老夫人气得浑身都在颤抖，狠狠一拍桌子，“阮氏！你这，你这……”
867 休妻
她一个大家夫人，实在是不知道要用什么言语来骂阮白莲，最后就吐出两个字，“毒妇！”
邱氏饮了一口茶，一脸温吞说道，“母亲不要动怒，注意着些身体。”
“是啊老夫人，千万别如此动怒。”红姑微微弯腰，给老夫人顺着心口，“可别气着了自个儿。”
老太太压了压心中怒火，冲杵在门口的丫头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呢？还不快去请大夫过来，给二小姐诊治。”
丫头们忙不迭地奔出了门。
姜念如看着姜念芯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心里竟也莫名不好受起来。
她虽然打小跟姜念芯争争吵吵，可到底也是亲姐妹来着，通常都是姐妹间的一些小算计小攀比，哪曾想过要姜念芯死来着。
“小雀，扶你家小姐先坐下吧。”姜念如说道。
小雀抹抹眼泪，连忙起身将二姑娘姜念芯给扶着坐到一旁。
姜念娇眼神冷冷地望着这一切，目光转移到姜奈身上，心下不由一片冰寒无比。
看姜奈今天搞得这一出，是想要……一锤子把阮氏彻底打死下去吧？
七姑娘姜念蕊哭着上前给老祖母磕了个头，“祖母，孙女以后，能不能来午阳院伺候祖母？”
“在母亲手底下讨生活实在是太艰难了。孙女不但月例钱被克扣到只剩二两，平日里穿的戴的用的，全都被悉数剥夺。做什么都要看绵绵柔柔两位姐姐的眼色行事，孙女不想过这种苦日子了。”
“还请祖母可怜可怜孙女，让孙女承欢祖母膝下，在午阳院孝敬祖母吧。”
这就是要逃离二房，寻求老祖母庇佑了。
三房韩氏一脸古怪地看向气到满头冷汗的阮氏，心下不由冷笑一声。
今日这一出她算是看出来了。
这是墙倒众人推，要将阮白莲给推下万劫不复的地狱啦。
老太太不怒反笑起来，看向跪在一旁神色难安的二儿子姜吉祥，“你怎么说？”
“母，母亲。”姜吉祥嗫嚅着动了动唇。
老夫人抬起手拿起个茶杯，重重砸在他脚下。
“啪啦”一声碎瓷片声响，惊动了整个大厅的人。
众人屏住呼吸严阵以待，声音骤然间全都消失了。
“你做不了决定，我替你做决定！”老夫人冷笑着说道，“去取笔墨来，你立刻给我写一封休书，现在，马上！”
阮氏一双眼瞪得大大的，骤然悲鸣一声摔倒在老太太脚下，匍匐着上前，抱住老夫人的腿凄声哀嚎道，“母亲，母亲，不要啊母亲，母亲！儿媳知道错了，儿媳知道错了。”
老太太一脚将她蹬开了去。
现在才知道错？晚了！早几年在二房作威作福的时候干吗去了？
她还当她们母女三个都是个好的，没成想在背后搞出这么多小动作，真正是让人大开眼界！
姜吉祥也吃惊极了，连忙膝行上前几步求饶，“母亲，母亲你原谅水仙一回吧。她出身不高，看到些银子眼红而已。她并没什么坏心思的。让她把克扣的银两还出来。您原谅她一回吧。”
868 万劫不复
阮水仙咬着泛白的嘴唇，泪水涟涟道，“母亲，母亲，我愿意把所有的银子都拿出来补贴给二小姐六小姐七小姐，以后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了。”
“是啊母亲，求你原谅水仙这一回吧。”
姜奈没成想，二叔对这小寡妇竟然还是真爱。
几个女儿都被迫害成这样了，他居然还会求着祖母原谅阮白莲？
她神色古怪地望着这位脑子缺根弦的二叔，唇角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
从始至终一直注意着她微细表情的姜念娇，心中骤然一冷。
姜奈肯定有后招。
果然，姜奈叹了口气轻声开口了，“二叔，你太糊涂了。唉，你知不知道，新二夫人不止差些害死二姐姐，她还差些害死祖母啊。”
所有人都目露震惊之色地看向姜奈。
姜绵绵的神色霎时扭曲，尖声历叫，“姜奈，你还想污蔑我娘？你到底跟我们有什么仇什么怨？我想着平素根本不曾得罪过你，你为何这样对我们？”
姜奈眨眨眼，“我从来都不会冤枉人的。我次次都是用事实跟你们说话的啊。”
姜大老爷额头上青筋一个劲地猛跳。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二房这母女三个惹上自家闺女，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的啊。
之前的姜姚氏，现在的阮氏，这一切难道还不明了么？
他闺女那叫一个心冷如铁，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则必须致人于万劫不复之地。
姜奈抬起小手轻轻拍了拍，“拿上来。”
艳艳立刻提着个盖了红布的笼子，大步走上前来，将笼子轻轻摆在一张圆桌上。
众人疑惑地看了看姜奈，视线纷纷集中在笼子上。
艳艳扯下红布，就见里面缩着一只病恹恹的小狗狗，蜷在笼子一侧没精打采地歪着。
艳艳躬身递给姜奈一支香。
姜奈接过转身，冲姜绵绵笑了笑，“绵绵小姐，这是你给祖母制作的香吧。”
姜绵绵心里涌上一丝不好的预感，但在老夫人注视下，又不得不勉强点了点头，“是，这香怎么了？老夫人用到现在，用了四五年了，一直都说很好。”
姜奈冲她微微一笑，唇畔勾起一抹冷嘲。
她转身看向面容疑惑的老太太，笑着说道，“祖母，红姑嬷嬷说您近来一直头疼，绵绵小姐给你制的香最近半年都起不了提神醒脑的作用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心下不由升起一丝惶然，“这香有问题？”
姜绵绵只觉心中被刺了一下，尖叫着站起身道，“祖母，孙女对您一片孝心天日可鉴。我怎么可能会给祖母您下毒？您不要被其他人三言两语给蒙蔽了。”
“我何时说你下了毒。”姜奈似笑非笑地望了姜绵绵一眼，“你又何须如此紧张呢。是不是的，做个试验就一目了然了。”
“大家请看。”姜奈让人点燃了那根香，挂到笼子内。
一阵甜腻的香味慢慢沁入众人的呼吸。
韩氏与姜念如恐这香有问题，连忙用袖子挡住口鼻。
不过片刻，笼子内病恹恹的小狗突然动了。
869 要不起！
方才它还毫无精神地缩在笼子一角，跟没了气息似的团着一动不动。
可此时就跟吃了什么兴奋药似的亢奋异常，在笼子里上蹿下跳不说，还一直拱着笼子胡乱吠叫。
众人都不知小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纷纷抬眼看向目露笑意的姜奈。
红姑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连忙说道，“四姑娘，这，这香。”
“绵绵小姐调制的这种香，能够起到最大限度刺激神经的作用。”姜奈笑吟吟地说道，“祖母一开始闻香之后，能够刺激身体精神百倍，睡眠也能增强不少。”
“然而久而久之，这种神经刺激作用便日渐削弱，对人体的坏处便会一一体现出来。”
“这就像是提前挥发生命力一样，用这种香将体内的生命力完全激发而出，随着效用不复存在，人便会一日复一日地削弱下去。”
“头痛只是一种表现形式，再继续下去，不但是头痛，身体四肢甚至骨髓深处都会脆弱不堪，一触就疼痛难忍。”
“这种香，长期使用，只会让人体慢慢成瘾。对我们来说只有坏处，没有任何好处。新二夫人，你为讨祖母欢心，就让自己的女儿，用这种可怕的手段对付祖母？你简直用心险恶，其心可诛。”
阮氏睁大一双惊恐的眼睛，泪水满面连连摇头，一会儿看向目露惊色的老太太，一会又看向张口结舌的丈夫。
她从地上爬了过去，努力想要靠近老太太脚边，“老夫人，儿媳不知道啊，儿媳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你别听四小姐她胡乱妄言，四小姐她说的这些，根本就是她自己的臆测……”
红姑怒气腾腾冲上前去，一脚将她踹到旁边，厉声叫道，“你别过来！”
老夫人的眼睛里此时已满布冰霜寒魄，盯着浑身瑟瑟发抖的姜绵绵，就如同在看着一个将死之人。
“还真是老身的好孙女啊。”老夫人冷笑着如此说道，“倒真正是不遗余力地给老婆子我挖坑，指着我就这样跳下去。”
姜绵绵连连摇头，泣不成声地哭道，“祖母，孙女对您的一片孝心……”
“天日可鉴嘛。”姜念如嗤笑一声插嘴道，“姜绵绵，你若当真对祖母孝心可鉴，又岂会不顾祖母生死，在她老人家身上用这种害人的东西。”
“你们该不会是以为，害死祖母之后，你们母女三人就能操持我们整个姜家吧？”
阮氏与姜绵绵母女连忙摇头，哭得眼睛都肿了起来。
她们实在搞不懂，这事情怎会就这样急剧直下地发展？
之前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啊。
阮水仙恨毒了姜奈的口无遮拦，转头用恶狠狠的眼神死死盯住姜奈，厉声叫道，“四姑娘，我们母女到底是哪儿得罪你了？你非得这样致我们于死地么？”
老太太气得拿起一旁的碟子，就往阮水仙头上砸去，“做错事还口口声声怨怼别人？”
“你这样的儿媳，我们姜家要不起！”
“啊！”阮水仙捂着头破血流的额头惊呼出声。
870 大势已去
“母亲。”绵绵柔柔哭得涕泪横流，一副饱受委屈的模样，上前搀扶住自己歪歪倒倒的母亲。
两双热泪盈盈的眼睛，看向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姜吉祥，一脸祈求道，“父亲，救救母亲吧。”
“母亲是无辜的啊父亲。”姜绵绵哭着叫道，“我们真不知道那香有问题。”
“是啊父亲，姐姐不通药理，哪里知道那么多事。她只是对制香感兴趣，又怎知这香对人体还有坏处。”
姜绵绵掩面痛哭，作出一副受折磨的心碎表情，“绵绵若是晓得这香有问题，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将这香用到祖母身上。”
姜奈作出一副吃惊的模样，“是么？可我之前在客栈用早膳时，明明听到来往的人都在夸赞绵绵小姐医术精湛。”
“说是有个流血不止的乞丐，绵绵小姐拨弄两三下，没一会儿便起死回生了呀。”
所以你搁这儿说什么不通药理呢？
你不是从来都医术精湛的么？
老太太气得手指微颤，指着姜绵绵冷声说道，“你是故意的。”
“老夫人别生气。”红姑担心老太太身体，连忙劝慰，转头看向姜奈，一脸着急道，“四姑娘，那老太太这身体常年浸淫在这种香味之中，该如何是好呢？”
“放心，加以调理一段时日，能慢慢复原过来。”
红姑这才松了口气，扶着一脸怒容的老妇人缓慢站起。
“如何，这封休书，你写是不写？”
姜吉祥看着老母亲满面怒容之态，甚是迟疑地看向阮氏。
老太太看他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便来气，“你拿不定主意，我来帮你！”
姜吉祥连忙惶惑不安道：“母亲息怒。儿子并非要帮阮氏说话。只是眼下若将阮氏休掉，二房上下庶务便无人能管。”
老太太不怒反笑，“那点事情，你大嫂顺便代之，就都能处理完了。”
邱氏与韩氏面面相觑，脸色颇有一丝尴尬。
老太太发话让邱氏去掌管二房的庶务，说心里话邱氏是不愿意的。
哪有大嫂去插手管理小叔子家庶务的，只是眼下老太太既如此生气发了话，邱氏也不好当面驳了婆母颜面。
阮氏眼看事态无法阻止，不由一横心哭着叫道，“既然这个家容不得我们母女，那儿媳别无她法，唯有一死表明心迹。”
“水仙！”姜吉祥大吃一惊地吼了一声。
只见阮水仙猛地爬起身来，倒倒晃晃就朝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姜奈忍不住嗤笑一声。
阮水仙当然不可能真去撞死自己，她这边才念完一串串话，打算触柱时，那厢早有两个女儿冲过来哭着嚷着拦住了。
姜奈懒得再看她们闹下去，让艳艳提起笼子，径自往外走去。
跨出门口时，就听老太太冷笑说道，“我老婆子看多了这一套，你以为能糊弄谁呢？”
“你要是真想死，我这倒是有砒霜一副。”老太太眼睛里皆是冷意，“你若敢真吞下去。我老婆子倒也不是那么不讲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