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4章 倾儿能一世快乐无忧,四哥心愿足矣
名声不好?
九倾淡笑:“以前我跟四哥感情要好的时候,四哥倒是不曾生出这许多的顾忌。”
言罢,却忽然一静,寒钰似乎也是一怔,随即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们的感情……没以前那么要好了。
虽是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实,可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却显然让两人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寒钰心下一阵黯然,却到底什么也没说,也没有把情绪再暴露在面上。
九倾只是失神了片刻,很快就淡淡道:“之前我问过四哥,为什么要故意糟践自己的身子?四哥貌似还没有回答我。”
寒钰抬眼,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我就是想知道,四哥为什么要这么做。”九倾抬眼,静静地与他对视,“上次我问了一次,四哥没有告诉我答案,这一次……四哥能否给我一个明确的理由?”
明确的理由?
寒钰抿唇,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周遭的空气仿佛一点点变得寒凉,失去了所有的温度,他才开口道:“这个问题,我觉得不重要。”
“不重要?”九倾皱眉,“如果我想知道呢?”
寒钰唇角抿得更紧了些,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对于九倾难得的紧逼,他似乎有点无力招架,也或者是真的不想说,这一次竟沉默了足足盏茶时间还未开口。
九倾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坚决,也终于不再逼问,“四哥眼下的身体状况以七字咒心法可以治好,对于一般人来说此举会折损寿命,若是想恢复到以前的状态,最多只能活到而立之年,但四哥是皇嗣,有神灵的庇佑,就算减寿也不至于那么严重。”
顿了一下,她又道:“如果以宫廷里的圣药吊着命,或许可以活得久一点,也或许随时面临着精气枯竭而死亡的命运,但不管是生是死,余生都将缠绵病榻,什么也做不了。”
寒钰沉默。
他心里自然清楚,以七字咒心法可以治好他受损的元气,治好他已经被寒气严重侵蚀的心脉肺腑,也清楚九倾说的事实。
轩辕皇族之人生来受神灵眷顾,与祭司殿一样都是神圣之地,于寿命上也比一般人更受到眷宠。
此时他也同样明白九倾的意思,她既然说七字咒可以治好他,那话里的意思就是愿意治好他,而不愿眼睁睁地看着他余生几十年病榻缠绵,只能与汤药为伴。
但是寒钰听了,却丝毫高兴的意思都没有,缓缓摇头:“不必那么麻烦了,倾儿现在已经理政,应该把精力多放在政务上,七字咒心法固然具备很多神奇的力量,但是也莫要随意就用。”
抬起头,他看着九倾,温和地笑道:“倾儿能做到跟心爱之人一起君临天下,即便登临至高之处也不觉孤单寒冷,能一世快乐无忧,四哥便心愿足矣。”
九倾闻言一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从这番话里,她似乎听出了一些隐藏得很深的东西,然而那是什么,她一时却毫无头绪。
第695章 十月十六,是个什么日子?
因着寒钰性子的缘故,生辰从来就不曾大张旗鼓地庆祝过,现在身子又这般虚弱,他倒是连自己的生辰之日就快忘记了。
听到九倾提起的时候,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的生辰?”
“是啊。”九倾淡笑,“四哥想要什么礼物吗?我今天自己一个人过来的,什么都没带。”
寒钰微默,随即摇头:“我什么也不缺,要什么礼物?倾儿能特意过来一趟,我已经很满足了。”
说着,他迟疑了一下,抬眼看着九倾,眼底隐隐含着几分希翼,“下个月十六之夜,倾儿能不能……过来陪四哥赏月?一天就好,或者……如果倾儿没有那么多时间,一个时辰也是可以的……”
下个月十六之夜?
九倾闻言,真正地愣住了。
下个月是十月,十月十六……是个什么日子?
眼下才九月初,离九月十六还有几天而已,若是要赏月,为什么不选这个月?为什么不选刚刚过去的八月?
八月十五中秋,不才是赏月的最佳时节么?
而大半个月前的中秋节,宫里也按照往年的习惯举办了一场宫宴,寒钰因为身子不适没有进宫参加,但是皇上命御医过来诊了脉,也赐下了很多时节礼物。
重活一世之后,九倾第一次过中秋节,无比珍惜跟父皇,母后,还有皇室宗亲在一起过节的感觉,便是那些老顽固的臣子,当日看着也觉得格外顺眼。
以前的八月十五她经常到钰王府跟寒钰一起赏月,但那是过去了,而现在……
若要赏月,他为什么不在八月十五那日派人去请她过来,而是特意指定下个月?
十月十六赏月……虽不是很奇怪的事情,但十月十六委实不是个什么特殊的节日,通常也不可能有人会选在这个时候赏月吧?
九倾安静在心里思索着,即便是前一世……十月十六,似乎也并没有发生过什么让她印象深刻的事情,那么寒钰,只是单纯地想赏月?
这显然不大可能。
心念微转,眉眼抬起的刹那间,对上寒钰一点点黯下的眸色,九倾蹙眉,平静地道:“到时候如果我忘记了,四哥可以派人去宫里提醒我一声,我会来的。”
寒钰闻言,眸心黯然褪去,面上仿佛一瞬间生动了许多。
扬起一抹柔和的笑容,他点头,低低地道:“好。”
九倾心里越发怪异。
又待了不大一会儿,吩咐下人好好伺候之后,九倾就告辞离开了钰王府,心头似乎盘旋着更多的谜团和古怪的情绪。
她的心情明显受了一点影响,以至于直至回到宫里,眉眼间也还能清晰地都看出几分郁色。
“殿下。”紫陌迎了上来,“三哥想见殿下。”
九倾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面色渐渐恢复了平静:“他还说什么了?”
“其他的没了。”紫陌垂眼回道,面上表情略有些不安,“三哥只说了这一句话。”
九倾淡嗯了一声,举步往宫里走去。
第696章 真是个傻子
九倾离开之后,屋子里似乎又陷入一片了无生气的安静,静得能清晰感受到弥漫在空气的深秋冷意,以及伴随着冷意而来的,丝丝缕缕无法忽视的孤独和寂寥。
仿佛被全世界都遗弃了一般,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静静地享受着被孤独冷寂包围的滋味。
可即便是这种孤单,也没办法安静地享受太久。
寒钰趴在床沿,发出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咳嗽,仿佛心扉都要被咳出来的感觉,令闻者心惊不安,屋子外两个侍女匆匆开门走进,尚未说话,寒钰蓦地抬眼,“出……出去!”
喉咙带来了一阵刀割似的疼痛,剧烈的咳嗽让他的嗓音嘶哑破碎,丝毫没有往日的温润动听。
两个侍女僵立在门关,惊惶不安地看着寒钰,寒钰却再也无法理会她们,很快被一波剧烈的咳嗽席卷。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两人脸色渐渐发白,咬着唇犹豫不决地站在门关,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阵几不可察地微风自门外拂过,两个侍女毫无知觉地软软倒了下去,随即房门像是被拂过的微风掩,转瞬间,再度将屋里屋外隔成了两个天地。
绵延不绝般的咳嗽回荡在屋子里,站在屏风处的男子啧啧地摇头:“真是可怜。”
话音落下,咳声顿止。
寒钰蓦地抬头,因长时间剧烈的咳嗽让他的脸色涨红,额头有清晰的冷汗,红晕之外的肌肤却又呈现出病态的苍白。
看着这个无声无息出现在房的男子,寒钰僵了良久,才缓缓开口:“你……是谁?”
声音嘶哑艰涩,虚弱无力。
屏风处闲散而立的男子,身段颀长瘦削,年轻俊美,眉眼温雅,身穿着一袭白色的丝质长袍,锦缎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看起来简单的打扮,却自周身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华。
整个人虽看起来无害,但是却同时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气度,让人不会轻而易举地觉得他是真的无害。
听着寒钰的问话,他悠然地勾唇一笑:“我是谁你不必知道了,但你是谁,我却非常清楚。”
寒钰直起了身子,重新靠坐在床头,强自压下喉咙里一阵又一阵地痒意。
“你这样又是何苦?”白衣男子摇头,“强自压抑,对你的身体可是致命的伤害,你当真是不想活了?”
寒钰抬眼,沉默地盯着他的眉眼。
这个人的气质跟寒钰其实很像,都是属于俊雅温和型的男子,但是他们又有着很大的区别——这个人温和的外表下,隐藏着危险,但是他这个人是超脱于世俗之外的,所以看起来没有任何烦恼,可以活得恣意潇洒。
而寒钰,骨子里却是个悲观的人,他的心里藏着太多的秘密,对情感的执着,对一些东西的执念,让他生来已注定,这一生……他依然会是个悲剧。
“你这般折腾自己,是为了让她安心,不再防备于你?”白玉男子挑眉,漫不经心地讥诮了一句,“真是个傻子。”
第697章 活着,只为见证她一生安然幸福
寒钰目光安静地盯着他,看了良久,才淡淡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对你来说并不重要。”白衣男子笑了笑,眉眼间挂着一抹懊恼,“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跟你做个交易。”
寒钰不懂他的懊恼是因为什么,却淡淡道:“什么交易?”
“我让你恢复元气,你给我你的寿命。”白衣男子道,“我可以让你健健康康地活到四十岁,然后无病无痛地死去,虽然寿命短了一些,但最起码可以活得不那么痛苦。”
话音落下,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气息似乎也变得怪异了几分。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寒钰眸心划过一道异芒,蹙着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给你我的寿命?怎么给?你当自己是死神?”
白衣男子不以为意地轻笑:“是不是死神你不用管了,只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做这个交易?若是愿意的话,我现在可以让恢复健康。”
寒钰淡道:“我不愿意。”
“不愿意?”白衣男子挑眉,似乎对他的决定觉得意外,“为什么不愿意?难道你真想余生只能像个病秧子一般,苟延残喘?”
苟延残喘……
寒钰唇角轻抿,唇畔掠过一抹自嘲的笑,现下的自己……不是苟延残喘么?
“这是我的事情。”他道,“跟阁下无关。”
“的确跟我无关。”白衣男子点头,“要不是我家那只小宠物觉得你可怜,我也懒得理会你的事情。”
寒钰闻言,瞬间又是沉默。
这个人说的话,他三句有两句都是听不懂的——或者说,不是听不懂,而是无法理解他的意思。
能顺利进入钰王府,避开所有侍卫的耳目,无声无息地进入他的厢房,显然证明这个人是有些本事的,说是本事非凡也不为过。
但是他话里的意思……如果不是故意胡言乱语拿他作乐,那么这个人所说的话,无疑会让人生出一些荒谬的想法。
以寿命做交易,是寻常人能做得到的?
他家的小宠物看他可怜……小宠物是谁?又怎么会知道他的事情?
这个人的身份让人无法控制地生出疑窦,但是此时,寒钰却并没有太多的余力去思考,也不想去深思太多。
对方是什么人,有什么本事,是死神也好,是装神弄鬼的江湖神棍也罢,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知道自己是谁,并且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足够了。
白衣男子皱眉,盯着寒钰仿佛陷入沉思的表情,淡淡道:“你真的不打算考虑我的建议?”
“……没什么好考虑的。”寒钰回过神,淡淡说道,“南族宫廷圣药很多,养着一个皇子绰绰有余,我不需要健康,只要活着行。”
“活着,只为了亲眼见证她一生安然幸福?”白衣男子挑眉,却是嗤笑的表情,“说你是个傻子都是抬举你了,你根本是个痴人。很多话藏在心里不说,她怎么可能会知道?难道你当真能忍受,眼睁睁看着她爱另外一个人的痛苦?”
第698章 冥顽不灵的蠢货
话音落下,寒钰神色微震。
慢慢抬起眼,他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这个白衣男子,嘶哑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冷意,“你……究竟是什么人?”
“不要这么激动。”白衣男子见他脸终于有了点表情,嘴角微勾,笑得似乎愉悦了一些,“你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少,如说,曾经那一场让你悔恨无的屠杀……”
寒钰脸色骤变,血色尽失。
白衣男子笑眯眯地道:“如说,你们为什么会成为兄妹……”
寒钰唇角剧烈一颤,眼底清晰地浮现出震惊的色泽。
“再如说,你跟她曾经都经历过什么,而以后……还有可能会经历什么。”白衣男子一字一句说着,语气悠然,且带着一种欣赏似的的眼神看着寒钰苍白如纸的面容,“这下,你要跟我做交易吗?”
寒钰怔怔的垂眼,指尖一阵阵颤抖得厉害。
意识仿佛被掌控,一个个很遥远却很清晰的画面,慢慢浮现在眼前,如浮光掠影般,一幅幅掠过,让他的脑子变得混乱,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记忆……也分不清,哪些是今生,哪些是前世……
记忆的画面混乱地交织在一起,如潮水般疯狂涌来,寒钰只觉得浑身冰冷,置身于日月寒潭还要冷彻心扉的感觉……
他不想去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也不想去问,他究竟来自哪个神秘不为人知的地方,更不想知道……他什么也不想知道,什么也不敢去想……
什么也不去想,因为想得多了,每一次都是鲜血淋漓的伤痛。
“你……”死死地攥紧了手,低低的话语吐出唇瓣,“滚。”
滚?
白衣男子眉梢淡挑,眸心微微细了起来,周身陡然散发出丝缕危险的气息,足以让世间很多武功高手在这一瞬间感知到毁灭的气息,继而大惊失色。
但是寒钰,却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似浑然不觉一般。
白衣男子暗道,他真想把这个该死的男人一掌劈死,不过,杀人似乎并不怎么好玩。
想了想,他冷笑一声:“冥顽不灵的蠢货,你还真以为本君有这个耐心看你这副痛不欲生,要死不活的样子?好心当做驴肝肺,你自己慢慢折腾吧,本君才懒得理你。”
说罢,当真是转身走,头也不回。
走到了门外,看着王府里处处安静得没有一丝生气的环境,他忍不住又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傻缺。”
骂完了,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他喃喃咕哝了一句:“我已经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意思,也想着要帮他,可他自己不领情,所以不能怪我,小宠儿,你可要讲点道理……”
喃喃自语的声音小得只有他自己能听到,腹诽完了,他身子一闪,蓦然消失在王府之,没被任何人发现。
屋子里恢复了一片安静。
寒钰躺倒在床头,如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一般,怔怔地盯着床顶的帐幔发呆,思绪仿佛已经飘得很远……
第699章 刺杀是真的,针对的却是夜瑾
九倾离开了两天,玄三和凌裳二人在御景阁里跪了两天。
没有谁,没有食物,因为九倾下了命令不许任何进去,所以自然没有人敢违抗她的命令擅自送水和食物进去。
凌裳还好,天都远离祁阳城,他在这里算是举目无亲,算是在祁阳城,也只有一些心腹手下,他的至亲早已不在人世。
而玄三却不同。
玄三是南族权贵风家的二公子,他在御景阁里待了两天没有出来的事情,已经不止一个人知道,这两天虽没有人敢直接跑到九倾面前问,但很多人心里却忍不住生出诸多猜测,并隐隐感到不安。
除了他的父亲和兄长,玄影七卫也时刻吊着心,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甚至没有人真正知道,玄三待在御景阁里是为了什么。
九倾走进御景阁,看着沉默跪在案前的玄三,脊背挺直却并不会让人觉得不驯,而是一种骄傲透着几分温顺的柔和。
对于九倾来说,玄三一直是个话不多却绝对忠诚的人,加皇夫这层身份,以至于对他对其他影卫无形多了一点亲近——这种亲近,无关乎爱情。
但是现在,他们之间的名分却显然已经多余了。
想到他曾经的一片忠心……现在的他也依然是忠心的,只不过犯了一些错误而已。
在椅子坐了下来,九倾随手拿起堆在案的卷宗翻阅了起来,语气淡道:“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玄三垂眼,沉默了须臾,才开口道:“此前在西陵,殿下命我去东幽查探关于姒聿尘的事情。离开之前,我把瑾王的事情,通知了湛祺和苏幕臣,还有温绥远。”
九倾抬眼:“所以说,苏幕臣去西陵之前,其实已经知道了夜瑾的存在?”
玄三低头:“是。”
“你去东幽之后,我跟夜瑾曾经遇到了一次刺杀。”九倾淡淡道,“当初我以为这场刺杀并非真的刺杀,而是一场针对我而设计的嫁祸手段,但是现在我却已经清楚,刺杀是真的,针对的却是夜瑾。”
玄三抿唇,垂眼不语。
“派出刺客的人是假冒了宸王的身份,显然精通易容术,变声术,且应该极为熟悉宸王的习惯。”嘴角淡勾,九倾不疾不徐地开口,“并且苏家嫡女苏瞳也被引诱,偷了苏相的令牌,跟着黑翎卫一起到了西陵。”
“我原有先入为主的判断,并且因为苏瞳的原因,便理所当然地以为,派出刺客的人目的是在嫁祸宸王和苏相一家,而现在事实同样证明,这个人的目的也在于此——他是想让我以为,刺客的目的是为了嫁祸宸王和苏家。”
“但是玄三,你觉得苏相的令牌真有那么好偷?苏瞳一个小姑娘,如何成功偷得苏相的令牌而不被发现?”
苏瞳一个小姑娘,若无人引导,怎么可能想到偷令牌?
苏相身为南族百官之首,自己的令牌若真的如此轻而易举能被人偷到,他的命还能安然留到现在?
第700章 他的表白,代表着退让?
九倾不是个蠢的,玄三也同样不是。手机端
所以她的话,玄三岂会有不明白的道理?
能让苏瞳想到去偷她父亲的令牌,并且能让苏瞳成功偷得令牌——除非是非常熟悉苏相的人,否则谁能做到这一点?
九倾给自己倒了杯茶,淡淡道:“除了告知他们三人夜瑾的存在,刺杀这件事,你是否知晓?”
玄三回道:“不敢欺瞒殿下,刺杀一事,属下是从东幽回来之后才得知。”
九倾缓缓点头,似是信了他的话。
这件事,他本没有非知道不可的理由。
端起茶盏,九倾漫不经心地啜了一口清茶,“除此之外,你还有没有参与别的计划?”
目光微抬,她注视着玄三恭顺的身姿,“玄三,你跟他们三人,有没有达成过什么协议或者合作?”
玄三摇头:“不曾。”
“我相信你。”九倾点头,缓缓说道,“也希望你能永远让我保留这份信任。”
玄三叩首:“此生若有负殿下信任,属下愿受万箭穿心而死。”
跪在他身旁的凌裳,闻言忍不住偏首看了他一眼,沉默的眼底似乎流露出几分不以为然,但是这种不以为然之,分明又透着几分深思。
他似乎在思索,如玄三这般男子,为何竟会对一个女子恭敬顺服至此?
“起了吧。”九倾倚在椅背,淡淡开口,“擅自通风报信一事,我不再追究,但是即日开始,他们三个人有任何关于夜瑾的行为举动,你最好不要参与。今日书房我的问话,也不要从你的嘴里泄露出去半句。”
玄三闻言,心里微震。
九倾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听了自然明白,温绥远、苏幕臣和湛祺三人,是在计划着对付夜瑾?
……或许不是全部,但他们之必然有人在这么做。
而九倾,她心里清楚,面却会当做不知道?
那么,她命他不许参与,并且不许泄露了口风,是想……保全他?
心头一阵阵不安和悸动,他眼前看到的,显然已不再是一个正值花季年华的少女,而是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褪去了曾经属于少女的纯真,现在的她,不管是心深似海还是雍容气度,都已完全符合一个帝王的标准,或者更甚。
玄三不知道九倾是不是想借着这样的机会,光明正大地废了他们的皇夫名分,但是他心里明白,九倾对西陵瑾王的感情……
或许已足以让她改变自己的原则。
“属下,一直爱慕着殿下。”心头闪过诸多想法,玄三低低地开口,声音沉稳却透着仿佛亘古不变的忠诚,“但是如果殿下有废皇夫的想法,属下不会对此提出任何异议,因为属下不是自己一个人,风家全族下,容不得属下恣意妄为。所以请殿下放心,属下不会做出任何有悖殿下心意的事情。”
九倾闻言,霎时沉默了下来。
……爱慕着她么?
原来不是只有夜瑾一个人,能把感情表达得如此直白——但夜瑾表白心迹,是因为要跟她在一起,而玄三的表白,是代表着要退让?
第701章 不能给的,算计也是无用
玄三是皇夫,也曾作为贴身的影卫随侍过身侧,所以在九倾这里,他其他皇夫更熟悉,影卫则更亲近一些。d
从私心说,九倾愿意对他更宽容一些——当然,这也源于玄三本身内敛低调的性子。
只要不过分触及她的底线,她不会太过苛责。
方才虽然没有多问,但夜瑾算是九倾的私人事情,玄三私自将夜瑾的事情告知其他三人,这件事本身已经触犯了规矩,且九倾心里也明白,玄三那时大概也是对夜瑾或多或少地生出了一些戒备。
当然,他的错也仅止于此,没有过分的越矩。
感情从来没有先来后到或者公平一说,九倾以前四年不曾对几位皇夫生出什么感情,以后当然也不会有。算没有夜瑾,她能给他们的最多也只有身份,而不会有感情的回应。
有了夜瑾之后,九倾的感情自然是要自己做主的,谁也无权干涉,所谓的皇夫——别说还没有正式的名分,算有,她要遣散也不是什么难事。
端着茶盏沉默了良久,九倾抬头,看着还立于案前的玄三,淡淡道:“皇夫尚未进宫,谈不废不废,但是你既然说到了这个问题,我便提前告诉你也无妨。皇夫不会有,但是愿意安分守己的,我也不会亏待,成为皇夫之后能带给家族的荣华,我同样会给,只多不少。”
玄三双眼盯着案前一角,闻言并没有立即说话。
“感情的事情素来勉强不得,我不是圣人,更没有那么多感情平分给每一个人。”九倾低头喝了口茶,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多少感情,“能给的我都会给,不能给的,他们如何算计也是无用,只会给自己招来灭顶之灾。”
玄三嘴角轻抿,低声道:“多谢殿下跟我说这些,玄三明白殿下的苦心,也清楚自己的本分。”
九倾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回去休息吧,放你三天假,这三天都不必进宫当值了。”
“是。”玄三恭应,“属下告退。”
九倾点头,低头看奏章时,却又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玄三。”
闻声,玄三脚步微顿,转过身来看着九倾,“殿下有何吩咐?”
“虽然你的兄长已经在朝为官,但是如果你有意仕途,我也可以安排你入朝。”九倾想了想,认真地给了建议,“可以从六部做起,以你的能力,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玄三闻言,嘴角轻扬,却是缓缓摇头:“属下无意仕途,如果殿下允许的话,属下想一直在殿下身边当差,做个影卫好。”
九倾眉梢轻挑:“确定?”
“确定。”或许是九倾的语气轻松了许多,玄三面不由带了些许温和笑意,“只要殿下不嫌弃属下碍眼,玄三可以一直只是玄三。”
顿了一下,“当然,殿下不必多心,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属下不会有何越矩的举动,也不会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还望殿下能成全。”
第702章 这个女子,让人望尘莫及
九倾微默,随即淡道:“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也没有理由反对。”
玄三神色微松,“多谢殿下。”
九倾尊重了玄三的决定,看着他离开之后,独自一人倚在椅子陷入了沉思。
凌裳仿佛已经被遗忘。
皇夫的事情她已不会太过操心,既然已经知道了此前的刺杀大概是谁所为,也明白这样的事情以后依然会发生,她却并不担心。
眼下的夜瑾已经非昔日的夜瑾,算是以前的西陵瑾王,武功造诣也并不弱,如今经过宸王一番全方面的调教,如果他还会轻易吃亏,显然太说不过去了。
静下心来,九倾忍不住又想到了寒钰。
十月十六……究竟是个什么日子?
她心里清楚,寒钰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选这么一个日子让她过府,况且赏月这件事本身透着古怪,容不得她不多心。
算是前一世,她对十月十六这个日子也完全没有一点印象,根本不记得这个日子有何特殊之处。
轻轻吐出一口气,因为想不通,九倾不自觉地蹙起了眉,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寻常,而且寒钰的态度……也让她觉得不对。
他为什么无缘无故地要去日月寒潭,任寒气侵蚀经脉肺腑,导致自己落下如此严重的病根?若说只是察觉到了她的疏离,所以才用这样的办法让她心疼和关心,那显然说不过去。
他也还没蠢到做出如此明显的举动来达到他目的的地步,以前的他,心思太过缜密,算是一步步登皇位之后,那也是从容不迫,像个最优雅的君子。他算计的一切都是那么完美而温柔,从不会让人生出过一点怀疑——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但毁了自己的身体,还拒绝了她的帮助,甚至是故意让自己余生缠绵病榻,什么都做不了……如此,才能……
才能什么?
九倾心里微凛,若他失去了健康,失去了武功,甚至是失去了行动自如的能力,她是不是会对他……卸下防备?
是这个原因么?
……如果当真是这个原因,那么应该说他的心思太过敏锐,敏锐到察觉到了她疏淡之下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也知道了什么?
想起在祭司殿看到的卦镜里的画面,九倾眼底不自觉地染了几分寒色,如冰雪弥漫的气息,一点点笼罩在眉梢。
凌裳浓眉微皱,深沉的眸光定格在案后女子如画的眉眼间,眼底透着一抹深思。
这个少女……
在凌裳眼底,这个女子眼下的确还是个少女,至少从她的容貌看来,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
但是不管是前天的那几个男人,还是今天的玄三,对她的态度显然都恭敬到早已忽略了她还是一个少女的事实。
前天和今天,虽然他已经在这里跪了足足两天,但与她的接触加起来还不超过一个时辰,然而此时,凌裳却已生生得出了一个让他郁闷的结论——
这个女子,不管是样貌还是气度,或者是身份地位,以及自身的本事,大概都是让人望尘莫及的。
第703章 就算将来登基,你也不可能是个明君
凌裳生平第一次看走了眼,或者该说,是他天生对女子的不屑,让他先入为主地将这个女子看低了——
而且,看低了不止一点点。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居然能让那么多顶天立地的男子对他屈膝俯首,并且态度恭敬到挑不出一丝不甘不愿,这不得不让凌裳开始深思其的原因。
而深思后的结果,让他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憋屈。
前天自己究竟是如何被迫跪下的,他至今还没有想到原因。两天来双腿完全使不力气,他不止一次试图站起来,却始终徒劳无功,膝盖像被定在了地一样——这一点,让他觉得愤怒又难堪,更有一种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
而那个叫玄三的男子,两天里却是安静得很。
凌裳活到这么大,平生唯一的一次下跪,是在被封祁阳城城主的那日,在大殿接了旨意朝皇帝跪过一次。后来这么多年下来,只有别人朝他跪的份,他何曾朝别人屈过膝?
所以,算他武功高强,也几乎完全无法忍受整整两日跪在地,冰冷坚硬的宫砖地面给膝盖带来的痛苦折磨,他更无法理解,一个人是如何在整整两天的时间里,可以跪得那般完美,连身子都不动一下?
凌裳知道自己绝对做不到。
虽然他的两条腿动不了,但他时不时还可以动一下半身,但是玄三却是真正如木雕一般安静。
若非亲眼见证,他也绝不相信有人可以做到——但是事实证明,的确有人能做到了,虽然那种痛苦的感觉可能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这也让凌裳生出了另外一个想法——如果不是亲眼见证,他大概同样也不会相信,一个长得绝色脱俗,看起来温柔无害的少女,居然会拥有如此深不可测的实力。
他看走眼了。
起初不愿承认,两天时间从暴躁愤怒慢慢冷静下来之后,他才慢慢意识到了这一点,这个少女使用的若不是妖法,那么一定是她本身的实力太过强大,所以……
才能以纤细女子之身,成为南族尊贵的储君,也是将来至高无的南族帝王。
正这般想着,眼角却瞥见一抹白色身影起身,似是打算离去,凌裳抬头看她,皱眉道:“你怎么又要走?”
话音落下,他眉头轻皱,大概是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白痴的问题。
九倾眉梢轻挑:“孤要去用膳,凌城主有什么意见?”
“那我呢?”凌裳眉头皱紧,索性跟她有话直说,“你不会让我一直跪在这里吧?有意义吗?”
“有意义?”九倾唇角淡勾,“什么叫有意义?什么叫没意义?孤想做的事情,哪怕只是因为自己的心情喜好,凌城主觉得有人敢提出质疑么?”
“果然是个女子,幼稚。”凌裳不屑地冷笑,“算本事如何厉害,若事事都按自己的喜好来定人生死,那么眼下便可以预见,将来算登基,你也绝对不可能成为一个明君。”
——
今天十更完,明天的更新不定时,凌晨大家别等了,都去睡吧。
第704章 你是孤心头的一根刺
此言一出,九倾倏地一愣,随即黑瞳轻眯,安静地注视着这个号称桀骜不驯的祁阳城城主,心里忍不住想,到底是谁更幼稚一些?
自大的男人,连自己的处境都分不清,还敢大放厥词?
“凌城主反思了两天,大概没反思出什么结果来。”九倾语气漫不经心,却透着一股清寒之意,“孤能不能成为明君,那是孤的事情,跟凌城主并无太大关系。但是凌城主此时这番不怕死的言语,却极有可能让自己的处境变得生不如死,凌城主可知道?”
凌裳皱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凌城主还需要知道一件事。”九倾漫然勾唇,便是连笑容也带着讥诮睥睨的意味,“孤不但是南族的储君,现在还是能决定你生死的人,并且孤的性子并不如表面看去那么温柔,凌城主若真想试着惹怒孤,也没什么不可以,孤不介意让凌城主体会一番别样滋味。”
凌裳眯眼:“原来储君殿下也擅长拿身份威胁?”
“孤不必威胁你。”九倾说的云淡风轻,“凌城主只需要知道,任你曾经如何桀骜,在孤这里也完全行不通。若你执意认为这样可以得到孤的另眼相看,那么孤可以告诉你,不可能。”
对凌裳瞬间微怒的表情,九倾淡笑:“孤喜欢恭敬温顺的,对你,孤只有一个想法,那是打碎你的骄傲,让你一点点明白,什么是为人臣的规矩。”
凌裳脸色微变,语气也骤冷:“凌某哪里得罪你了?还是说,你惯常以这种方式来吸引男子的注意?”
此言一出,九倾顿时默然。
目光古怪地盯着他看了良久,九倾真心有点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这个男人……究竟是怎么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样一番,无知幼稚想当然的言语?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凌裳觉得她的眼神很诡异,像无声在嘲笑他的自以为是,“如果你认定凌某无罪,是不是应该放了凌某回去,以彰显你的仁慈大度?”
九倾缓缓勾唇轻笑,带着叹息的意味:“孤果然是高看你了。”
凌裳眯眼:“什么意思?”
“孤虽然尚未成亲,却也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九倾淡道,“你想知道孤为什么针对你?孤可以告诉你,因为……你是孤心头的一根刺。”
心头的一根刺?
凌裳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眯眼,眼神不善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以前没见过你吧?”
九倾没理会他的问题,淡淡续道:“孤身边已经有了所爱之人,所以你真的是多心了,算没有他,孤也可以有其他你强一百倍的皇夫,所以你自作多情的习惯最好还是收敛一些,免得贻笑大方。”
凌裳闻言,脸色瞬间青白交加。
“另外,孤改变主意了。”九倾漫不经心地淡笑,“原本的确是打算好好驯服你一番,此时孤却觉得自己委实没那么闲,也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你的身。”
第705章 公子年纪不大,还不想娶妻
话音落下,凌裳脸色又是一变。手机端
她什么意思?
什么叫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他的身?他真有那么差劲?
“腿穴道三日自解。”九倾站直了身子,睨了他一眼,“明日这个时候,凌城主可以活动自如了,自己回祁阳城去吧。孤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陪你浪费时间了。”
说罢,转身施施然离开了御景阁。
凌裳脸色僵硬,愤怒有错愕地盯着她的背影,这样?
无缘无故让他在这里跪三天,然后一声不吭让他自己回去?
有这么任性的储君?
而且,什么叫饥不择食?什么叫不陪他浪费时间?他有那么差劲?
凌裳攥紧了手,恨恨地在心里咒骂,却不知道自己在咒骂谁。
简直……
凌裳咬牙,慢慢冷静了下来,在心里将她的话回想了一遍,大概理清了她的意思。
他身边已经有了所爱之人?
心里嗤了一声,也不知是哪个倒霉的男人被她爱了?不会是看了谁,用身份权势逼到手的吧?
前天那几个男人里面应该没有,那个玄三应该也不是,那么,是谁?
她说,他是她心头的一根刺,所以她才想打碎他的骄傲,想驯服他?
心头的那根刺……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现在,她却突然间失去了那般兴致……为什么突然间失去了兴致?
凌裳皱眉,是因为觉得没必要,还是因为他没有了被驯服的价值?
这个想法让他一静,然后在心里狠狠地咒了一声,简直见了鬼了!
……
到了十月底的时候,天气进入了深秋,越发凉爽,平静安稳的空气似乎也终于染了几分萧索的气息。
东幽朝廷的局势越发紧张了起来。
相较于夜瑾变得规律而悠闲的受训生活,东幽的大臣们的日子却一天一天更煎熬,丞相温牧的府邸里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人登门求见,丞相府几乎成了菜市场。
从早到晚,温牧耳边被无数的官员口水夹击,这个商议那个跪求,这个晓以大义,那个动之以情,几乎把一年的口水攒在了一起。
温牧面烦不胜烦,心里却无数次叹息着他家公子的老谋深算。
终于在大臣们的神经绷到最紧张,紧张得随后会断裂时,温牧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家公子是个任性的人。”
此言一出,德高望重的老臣们瞬间静了下来,面面相觑之后,一个小心翼翼地道:“丞相大人所言何意?”
“公子年纪不大,还不想娶妻。”温牧满脸无奈之色,把为人手下的悲催和无可奈何表现得恰到好处,“但是他知道,一旦登位之后,少不得要立三宫六院,所以迟迟不愿答应。”
大臣们一听,表情瞬间变得恍然,恍然又带了几分怪异。
居然只是这个原因,而迟迟不愿登皇位?
天下还真有男人不想娶妻纳妾的?
简直怪哉。
三宫六院对很对男人来说,是求之不得的美人恩吧?怎么这位紫霄宫修罗公子却如此与众不同?
第706章 君臣交锋,夜瑾完胜
男人之所以有野心,原因无外乎想要权势,而权势之下,美人唾手可得。
甚至在很多风流好色的男人眼里,美人是重于权势的,但是如修罗公子这般,因为不想娶妻而连权势也显得不那么要紧,实在让大臣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东幽局势至此,君氏皇朝已经没落,真正忠心耿耿的朝臣很多早已被君乾或杀或贬,其余还能安然立足朝堂至今的,都是一些善于变通的――
不能说他们不忠心,也不能说他们无真才实学,只能说,相对之下他们不那么愚忠罢了。
也有一些是忠于百姓大于忠君,当君王不能造福天下苍生时,便没必要对他忠诚,是以这些大臣们对于君氏皇朝的没落,并无多少抗拒之意。
他们也愿意接受改朝换代之后的新局面,虽然对于他们这些东幽重臣来说,以后他们在朝上的地位一定不可能比修罗公子自己的心腹来的举足轻重,但最起码,只要自己做好分内之事,且此时能在帝王没登基之前就表了忠心,那么以后的日子必然会好过一些,也不必太担心成为新帝的眼中刺。
群臣心里的想法,温牧知道,夜瑾又何尝不清楚?
所以,这一次交锋,尚未登基的帝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完胜了一帮老奸巨猾的臣子。
“国不可一日无君。”一个老臣语重心长地道,“当务之急,公子先登了帝位,稳了江山,娶妻纳妾一事以后慢慢再说,不急于一时,丞相大人在公子面前可以好好说说。”
温牧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不动声色地连连应下,心里却在想,不急于一时?
只怕这一世都很难让公子娶妻了。
温牧想着那个淡言“在江山和我之中选一个,夜瑾一定会选择我”的女子,心里忍不住发出第不知道多少次的叹息,深深觉得以后的路一定会更加崎岖难行。
“是啊,公子若当真不愿娶妻,老臣们也不能强逼他是不是?公子既然年轻,娶妻一事自然是不着急的。”
老臣们你一言我一语,恨不得把心里所有的忠心全掏出来放在温牧面前,让温牧呈到他家公子面前。
而当温牧把老臣们的意思,一五一十地转达给他家公子时,夜瑾安静地沉思了片刻,淡淡道:“通知他们晚上到你的府邸,我去见见他们。”
温牧明白他的意思,恭敬地应下,心里也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夜瑾愿意见那些朝臣,显然已经是答应要登位了,但是必须亲口在他将来的臣子们面前,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以及让他们明白,君无戏言这句话的分量。
然而夜瑾和温牧都没有想到,尚未登基的新帝,会在丞相府大门口遇上刺客。
对于几乎与世隔绝了好几年的夜瑾来说,这真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刺杀行动,因为对方完全是抱着置他于死地的架势,每一招都是犀利无情的杀招,刀剑上泛着清晰的寒光。
第707章 丞相府门前遇刺1
刀刃剑尖上显然都是猝了毒的。
温牧心里大惊,虽懊恼着自己没做好防备,但丞相府毕竟不是寻常之地,一声令下,府卫乌压压出来击杀刺客。
可只须臾时间,温牧就脸上就变了色。
这批刺客的武功招式太过诡异,内力高深且无比凶残,竟根本不是府卫能抵挡的。
眼看着接连数十人被斩杀,温牧震怒交加,却听夜瑾冷冷地喝了一句:“全部退下!”
温牧抬眼,看着交战中的夜瑾飞身而起,白色的袍角在半空中旋转出一个让人心惊的弧度,随即强劲的气流横扫四方,周遭的刺客被狠狠地摔出去了几个,个个七窍流血,倒地身亡。
“让他们全部进府,不必增加无辜伤亡。”夜瑾朝温牧和身边几个手下令道,转眼间劈手从一名刺客手里夺过一柄长剑,剑花飞转,辟出无数道让人眼花缭乱的剑影。
因着对方上来就是凶残的杀招,夜瑾气怒,下手丝毫没有容情,浑厚的真气灌注在手里的剑上,在空气中劈开一道道寒芒,剑气触及刺客的身上,几乎非死即伤。
刺客总共也就十几个人,大概是从未想过他们的目标居然如此难对付,不但杀不了,甚至转眼间折损了这么多人,简直让他们震惊失色。
眼底清晰地流露出惊惧诧异之色,他们看着夜瑾的眼神就像在看真正的地狱修罗,终于在又一道剑气横扫过来之际,急切而狼狈地退开几丈开外,其中一人喝了一声:“撤!”
话音落下,其他人疾影骤闪,如鬼魅般纷纷掠出,转瞬间消失在了夜瑾眼前。
事情似乎只发生在眨眼之间,丞相府很快就恢复了一片安静,除了地上几具七窍流血的尸首之外,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一身月白色锦袍的夜瑾站在门前,手里执着剑,目光沉冷地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没有乘胜追击的打算,但是沉默的眼底,却是一片幽深难测,冰寒刺骨。
“公子。”温牧和宫冥走了过来,脸色皆是凝重,“方才那批刺客身手太过高强,招式也是属下从未见过的诡异,不知出自何门何派?意欲为何?”
“意欲为何?”夜瑾转头,淡淡睨了他一眼,“看不出来他们是来杀我的?”
温牧闻言,脸色猝变,惊疑不定地道:“是暗中有人要阻止公子登位?”
“还不知道。”夜瑾垂眼,盯着自己手里的剑,看起来普通的铁剑,却是见血封喉的锋锐利器,且上面还涂了一层剧毒,显然是铁了心要下辣手。
“从他们的举动看来,应该是有人买凶杀人。”宫冥皱眉,朝地上几具尸首走了过去,揭开他们脸上的黑色面巾,“如果是幕后主使的手下,在没有完成任务之前,他们宁愿死也不可能半途放弃。”
紫霄宫既算江湖门派,也明白朝廷规则,所以宫冥很清楚,若是权贵或者某些主子自己豢养的杀手,在没有完成任何之前放弃,那么等待他们的,一定是比死更可怕的惩罚。
第708章 丞相府门前遇刺2
夜瑾没有说话,沉默地注视着黑浓的夜色,眼底一片幽深翻滚的色泽。
谁也不知道,此时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单从他们的穿着打扮上,看不出来历。”宫冥仔细检查了一番,连口鼻后颈都没有放过,“找不到任何可证明身份的记号,口中也没有藏毒,应该是个专干杀人生意的组织。”
说着,他站起身,眉头却皱得很深,“但是属下从未听过,江湖上什么时候出现了如此深不可测的一个杀手组织。”
夜瑾转头看他一眼,淡淡道:“派人去查一下,查到查不到都无所谓。”
此言一出,宫冥和温牧皆是诧异。
查是自然是查的,但是查到查不到都无所谓?
夜瑾说完了话,伸手似乎想扔了手里的剑,但是不知为何,却又改变了主意,走到身死的刺客身边,拿起其中一人腰间攥在手里的剑鞘,将手里的剑插了进去。
“命人处理了尸体。”夜瑾淡淡撂下了话,便握着剑,转身步上石阶,入了丞相府大门。
温牧和宫冥对视了一眼,眉眼间神色皆是沉重,过了片刻,宫冥蹙眉,迟疑地道:“你有没有发现,公子的功夫比以前又精进了很多?”
温牧闻言,眉眼顿时一动。
何止是精进了很多?简直进步得可怕。
方才只顾着对敌,倒是忽略了夜瑾杀人时的利落,再加上夜瑾并未使用什么特别的招式,以至于他们只看到他很快击杀刺客,却并没有注意到他家公子忽然间变得高深的内力。
刚才来的这些刺客,不但武功高,且性子凶残,一看便知是深受过严苛训练的,丞相府中的府卫就算算不得江湖顶尖高手行列,也不至于在别人手下连丝毫的招架之力都没有。
可事实是,那么多的府卫却完全是出来送死的,以至于夜瑾很快下令命他们退下。
由此可见,这些杀手的确是深不可测,但是他们的公子……
温牧神色微凛,眼底一抹震惊之色隐没。
方才夜瑾杀人时,招式平常,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但使用的内力却浑厚得惊人,那些凶残的刺客显然没有预料到,眼底的骇然之色就像是看到了死神一样……
所以,连撤退都来得那么急迫,丝毫不顾及自己杀手的尊严和名声。
毕竟杀手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可若是命都没了,要尊严和名声,甚至是那么多的钱财还有何用?
温牧和宫冥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再说话,转身尾随着夜瑾进了府里。
因着这意料之外的一出,两人心里都有些沉重,因为不知道暗中是谁在伺机而动,更不知道,这些来自何处,或许连查,都无从查起……
连他们公子都说“查到查不到都无所谓”,是不是足以证明,他们的来历和所属的杀手组织,行踪诡异,查证困难?
黑幕降临的夜晚,夜空里乌云翻滚,似是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