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9章 寻常人,谁请得起如此厉害的杀手
夜瑾在丞相府待了两个时辰,与曾经的东幽老臣和温牧着手培养出的新进年轻臣子们,都有了正式的接触。
商议并决定了一些重要的大事之后,离开丞相府时已接近子时。
夜黑风高,阴霾笼罩在一些手下的心头,温牧要加派人手护送,夜瑾淡言拒绝,独自一人飞身消失在了暗夜之。
“公子心情似乎不怎么好。”温牧皱眉,“是因为刺客的原因?”
宫冥缓缓摇头:“不知道。”
夜瑾心情的确不怎么好,并且也并未刻意掩饰,以至于一整个晚,原本准备好了很多话要说的大臣们,在夜瑾释放的冷气压笼罩下,个个噤若寒蝉,只听夜瑾说了一些决定好的事情,至于其他原本应该还有些可商议余地的事,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回到紫云山庄,夜瑾也是一语不发,沉默地回了自己的厢房,在无寂的服侍下沐浴,只穿一声白色衣,半躺在床头,看着自己搁在床头案的长剑。
曾经剧毒缠身的日子虽然痛苦,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却是对的,夜瑾现在对各种剧毒知道的都不少,一般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轻易招。
且九倾在给他解毒的时候,曾经给他服下的龙还丹似乎还有着百毒不侵的效果,以至于夜瑾的身体对毒素已经有了一定的抵抗力,对剧毒的类别也有了一定的辨识力。
这把剑涂抹的剧毒毒性很强,见血封喉,灯光下颜色不是很明显,但是眼睛还是能看得出剑刃的些许异常。
可夜瑾知道,这种剧毒在东幽和西陵几乎是很难见到的。
而刺客的身手,也非一般的西陵和东幽高手所能企及……
“主子在想什么?”无寂察觉到些许不对,有些不解地看着案头的长剑,“这把剑有什么不对么?主子从何处得来的剑?宸王给的?”
一连三个问题,让夜瑾回过神,却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沉默地半靠在床头,陷入了沉思。
之所以跟温牧和宫冥说查不到也无所谓,是因为夜瑾心里清楚,他们查不到的可能性很大——东幽局势他一直在幕后操控,君氏父子已经没了半点垂死挣扎的余地,更不可能突然反击。
而除了涉及江山大事之外,还有谁会如此阴毒狠辣地,一心想置他于死地?
甫一出手是如此大的手笔……寻常人,谁又能请得起如此厉害的杀手?
夜瑾心里明白,自己的武功在东幽和西陵本算得顶尖,然而若非这些日子跟着宸王修习了南族的内功心法,他今晚也不可能在那些刺客手下占得便宜,算侥幸不死,也一定不可能完好无损。
有人要杀他,但是不想被得知身份,所以才买通了杀手组织。夜瑾心里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这批杀手应该是来自南族……
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证明,但是他的判断和直觉,其实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倘若刺客真是来自南族……
那么除了九倾和宸王之外,还有谁知道西陵的瑾王此时在东幽,并对他起了杀心?
第710章 无眠的一夜
夜瑾心里有了几个猜测,却还不敢确定。
但无论是哪一种答案,都代表着他和九倾的事情已经遇上了阻碍――不管是来自谁的反对,对他来说,都绝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主子,夜已经深了,还不就寝么?”
无寂眼神纠结地看着夜瑾,站在一旁沉默了很久,见他家主子还一个劲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似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火热的目光。
他若不开口提醒,主子不会打算就这样发呆到天亮吧?
夜瑾抬眼,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眼底深沉幽冷的色泽吓得无寂一个激灵,差点跪了下去。夜瑾却平静地移开了眼,又沉默了须臾才拉过被子,在床上躺了下来,“你也去休息吧,不必在这里守着了。”
无寂闻言,眉心皱了起来,“属下还是守着主子吧。天亮之后,主子去早课,属下再休息也是一样的。”
若是平常他或许就去休息了,但是今晚他家主子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对,万一发生点什么想不开的事情,该怎么办?
所以他还是贴身守着放心些。
夜瑾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淡道:“你杵在这里,本王睡不着。”
“那属下在门外守着?”无寂征询,“要是主子有什么吩咐,直接喊属下一声就成。”
夜瑾语气淡漠,“随你。”
无寂躬身退了下去,临走前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案头的那把长剑,“主子,这个剑是凶器,这样放在床头是不是不怎么好?要不要属下挂起来?”
“不必,就这样搁着。”夜瑾闭上眼,声音低沉,“出去吧。”
无寂道:“是。”
应完,便转身离开了厢房。
夜瑾一夜没睡着,不是不想睡,而是脑子一直在转,总是忍不住想着暗中对他下手的人是谁――也不是他放不开,而是因为从未踏足过南族,所以心里对很多事情难免敏感。
九倾曾经说过,四年前她立了四个皇夫,这些人都是南族权贵之中身份显赫的大家族子嗣,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自身本事,显然都是非常了得的。如果不是因为有夜瑾,他们以后必然会成为九倾名正言顺的皇夫,与九倾共担政务,共享皇室尊荣。
如果他们知道了夜瑾的存在,知道他们的储君殿下爱上了一个西陵皇子,并愿意为了这个皇子废了皇夫……或者,就算他们还不知道九倾有废皇夫的打算,也一定会生出危机。
所以,刺客极有可能是某个皇夫派来的。
但是夜瑾不能确定,也不敢确定,因为南族还有皇上和皇后,也就是九倾的父皇母后――如果这对帝后在知道了自己的女儿居然喜欢上了一个他国的皇子,甚至打算让他凌驾于南族权贵之上,那么,他们会不会反对?
如果南族帝后反对他们在一起,九倾此时身在南族,又是否会感到为难?会不会受到刁难?
夜瑾闭着眼,心里闪过无数种可能,可不管是哪种可能,都让他意识到了此前没有仔细思考过的事情――他似乎把两人之间的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第711章 貌美如花,不止是女子的追求
不是他爱了九倾,而九倾也接受了他,他们理所当然地可以在一起,他们两人之间,似乎还隔着不少的阻碍。
而这些阻碍,最终能否被完全冲破?
惆怅了一整夜,夜瑾第二天早起身的时候,用冷水拍打着自己的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对着镜子自照的时候,竟觉得自己今天似乎看着憔悴了很多?
夜瑾皱眉,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这张已经看了二十年的脸,当得起冠绝天下之称,算昨夜没睡好,也丝毫不影响绝世之美容,是一张让女子趋之若鹜的脸。
然而此时,夜瑾心里却忍不住生出了一个担忧,他跟九倾长时间分隔两地,久久才能见一面,以后时日久了,万一容色憔悴了,九倾对他的感情会不会淡化?
这个想法倏然闪过心头,让夜瑾忍不住狠狠地抽了下嘴角。
自己大概又开始患得患失了。
九倾喜欢的,又不单纯只是他的脸……嗯,虽然出色的容貌在其也起了很大的作用,但既然喜欢了,那么以后应该不大可能因为容色不再了,对他不爱了吧?
九倾其实没那么肤浅……
“主子?”无寂小心翼翼地看着夜瑾,见他对着镜子发呆,且表情看起来冷漠异常,心里忍不住想,难道他家主子是对自己的这张脸不满意?
这般想着,无寂目光微转,视线定格在夜瑾风华绝代的脸,怎么看都觉得这张脸生得真是美极了,算是他一个大男人,有时也难免觉得惊艳。
因为知道他家主子的脾气,所以无寂从来不敢放肆地盯着夜瑾的脸瞧,也从不会说出什么赞美的话,但是他心里一直认为,他家主子的容颜,在整个西陵和东幽若是称第二,那么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而今日,主子一直对着镜子发呆,还时不时地皱眉,是什么意思?
无寂忍不住想着,从夜里回来到现在,他家主子看起来真的是非常反常……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貌美如花……”夜瑾喃喃自语,似是完全没有察觉到无寂还在旁边,“其实不止是女子的追求,男人也需要容色过人,否则如何让心爱之人脸增光?”
什么?
无寂愕然地瞪大眼,以为自己幻听了。
“主子方才在说话?”他愣愣地开口。
男人也需要容色过人……主子说的是这句吧?
夜瑾似乎为自己的患得患失找到了一个顺理成章的借口,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便理了理身的衣袍,转身走出去了。
无寂仿佛空气一般被漠视了。
夜瑾对自己的容貌还是蛮有信心的,那些什么皇夫的都闪一边去吧,算到了南族,夜瑾也自信自己的容貌不会被下去,而本事……哼,宸王亲自调教出来的徒弟,难道还会被人差?
作为被调教的人,夜瑾此时完全不会考虑其他,他只要确定自己有足够多的筹码,能压住那些皇夫,足够了。
第712章 眼冒金星的感觉
落在后面的无寂盯着夜瑾的背影,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自己长得算是一般般吧,那以后是不是就不能让心爱的女子脸上增光了?
……
今天的早课不在书房,而是在山庄后园的梅林。
夜瑾出了房门就收拾好了所有的情绪,不再惆怅,也不再无病呻吟,独自一个人往庄子后园走去。
紫云山庄占地面积很大,但是夜瑾以前并没有长住此处,这段时间待在这里又全身心地投入了训练,根本没多少时间在庄子里走动。
九倾不在,他也没那般闲情雅致。
梅林很大,当然具体有多大,夜瑾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这园子分成了东西两园,中间以一道高墙隔开,两园之间有互通的拱门,进出倒是方便,只是有一点――园子里九曲十八弯,没进过这处园子的人,若无人引领,很容易在其中迷路。
梅林外面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潺潺流动,气氛幽静得很。
眼下已经进入深秋季节,梅花尚未绽放,梅林映在眼底便有一种萧索之气。夜瑾沿着溪水岸独自走着,直到眼前出现了一道瀑布……
夜瑾脚下一顿。
抬眼望去,一道飞流而下的银河映入眼底,流水湍急而下,瀑布两岸是险峻的悬崖峭壁,怪石嶙峋,瞬间阻挡了他的脚步。
夜瑾眉眼微动,眼神四下淡扫,顷刻间拔地而起,身子如大鹏展翅一般对着翻滚倾泻的瀑布疾掠了过去,然而下一瞬――
砰。
脑袋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石壁,身体急速坠落,眨眼间夜瑾便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白皙玉润的额头上,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肿起了一个大包。
纵使是这些日子自认已经练就了一副钢筋铁骨,此时夜瑾也终于体会了一把眼冒金星的感觉。
脑子也被震得有些晕沉,缓了很久,他才缓过劲来,撑着快散了架的身体坐起身,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额头,霎时忍住了倒抽一口冷气的冲动。
轻轻闭了下眼,待那阵痛感和晕眩感过去,夜瑾才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从看到这道本不存在的瀑布开始,夜瑾就知道这是宸王又给他设下了阵法,原本以为自己能解开,却明显有些太异想天开了。
瀑布湍急的声音很清晰,听在耳朵里有一种无比真实的感觉,梅林似乎已经消失,眼前除了这道瀑布,只有自己身后一大片绿草如茵的空地……
绿草如茵?
夜瑾缓缓转过头,自己走来的时候,分明是沿着一条小溪,而从庄子前院通往这里,一路上根本没有什么青草地――就算有,在眼下这个时节里,也早干枯了。
昨天还跟宸王对弈了一局,虽说棋盘上的阵法大多是用于战场上,跟深奥诡秘的上古奇门遁甲不尽相同,但本质上有相通之处,而且在对弈的过程中,宸王会随时提点他《轩辕帝经》上提到的知识,命他加以结合运用。
学以致用,对于夜瑾来说,从来不是什么难事。
第713章 君临天下的傲然
夜瑾站在瀑布前开始沉思。
这一沉思约莫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他转过头,看着身后一望无际的绿草地,平坦而宽阔,广袤无垠,像置身在无边无际与天相接的大草原。
视野很舒服,可舒服在这个时候却不能起到任何作用。
夜瑾转过目光,注视着翻滚湍急的水流,仿佛自天际倾泻而下的银河,有一种气吞山河的雄壮磅礴,让人只看着,心里忍不住生出一种强烈的征服欲。
征服欲?
夜瑾微默,眼底隐隐流露出清傲之色,这一刻,他似乎才真正体会到了那种征服天下,任山川大地皆俯首的睥睨,和翱翔苍穹的浩然澎拜之感。
似乎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经脉里有一种名为王者的自信在一点点燃烧。
深深吸一口气,夜瑾在心里念着,待我君临天下……
身子再度飞跃而起,白色锦袍在空绽开清贵无双的风华,似一只白色的神鹰翱翔苍穹,俯瞰广袤大地,整个天下尽在眼底,仿佛万物俯首,尽皆臣服在脚下。
而他,独自置身于云端,独享万千荣华。
脚下轻点瀑峭壁,身子拔地而起,如流星,如闪电,似有一飞冲天之势。
转瞬间登临瀑布之顶,这一次,前方再无丝毫的阻碍。
一袭白衣,衣袂飘然,倾泻了无边风华。
当眼前的一切消失了无痕迹的时候,夜瑾还沉默地站在梅林外一株梅花树的枝头,枝梢脆而细,似摇摇欲坠,他却站得稳如磐石。
“若是卖弄得够了,现在可以下来了,我们谈谈。”
夜瑾一愣。
垂眼看去,一身黑衣的宸王负手站在树下,如岿然不动的崇山峻岭,气势峭冷,浑身透着疏淡之气。
夜瑾沉默了须臾,徐徐飞身而下,方才满腔君临天下的傲然之气霎时烟消云散,站在宸王面前,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师父。”
宸王抬眼朝他看了一眼,目光从他脑门掠过,淡淡道:“破相了。”
夜瑾闻言一呆,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脑门,“无碍,男人谁还在意这个?”
“不在意么?”宸王淡淡扯唇,“若是真破了相,以后大概无法貌美如花了。”
此言一出,夜瑾顿时一僵。
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宸王嘴里说出来的,夜瑾沉默了很久,随即俊美的脸便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刹那间便轮流转换了数种颜色,堪称精彩绝伦。
宸王瞥了他一眼,转身往梅林里走去,“昨晚遇刺了?”
夜瑾定了定神,压下脸燥热的感觉,转身跟,“嗯,还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心里没一点底?”宸王的声音很淡,听不出什么异样的情绪。
夜瑾微默,随即如实回道:“刺客武功很高,不像是西陵或者东幽杀手该有的身手,我心里有了些猜测,但是没有证据,暂时还不敢妄下定论。”
宸王闻言,淡淡嗯了一声,“凡事随心,不必刻意去顾忌什么,做大事者不能瞻前顾后。”
第714章 尊师重道
夜瑾闻言,沉默中不由深思起他话里的意思。
凡事随心,不必刻意去顾忌什么?
这句话的意思是在提醒他,不管刺客是谁派来的,或者如果以后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都不必顾忌,该如何就如何?
那么,宸王是否知道刺客是谁派来的?
夜瑾心里深思,但随即便抛开这些想法,只点头道:“我知道了。”
既然宸王说一切随心,那么他该相信,但凡能对他下杀手的人,必定是不顾一切要阻止他跟九倾在一起的人,那么不管是谁,他都不必客气――或许,这也是九倾让宸王做他师父的原因。
在去南族之前,自己本事强大了,足以应付那些想置他于死地的人,他才有机会踏足南族,否则只怕尚未见到九倾君临天下,就尸骨无存了。
“这段时间你学习的速度很快,学到的东西也很多,但欲速则不达,本王给你两个月的时间,结束东幽的事情。”宸王淡淡道,“本王也要回南族一趟,在你结束东幽一事之前,本王会回来。”
夜瑾有些意外,却也不觉得太意外,默了片刻,点头道:“是。”
宸王转头看着她,淡淡道:“你暂时叫本王一声师父,那么本王不妨告诉你,尊师重道也是帝王该遵守的品行。在你成为南族帝君之前,本王希望你牢记这一点。”
夜瑾一静,尊师重道?
宸王这是隐晦地提醒他什么?
不怪夜瑾如此想,他毕竟出生宫廷,打小便见多了宫廷里的利益互换,平白无故对一个人好,一定不可能是真的出于好心,有所图才是正常的。
宸王虽然不同于其他一些喜欢算计筹谋的人,但是对于自己的将来,对于南族江山易主之后新帝的脾性和作风,只怕他自己也是无法完全预料得到的,所以现在……算是未雨绸缪?
宸王扫了一眼显然在思索的夜瑾,语气疏淡:“你是以为,本王打算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回报?”
夜瑾抬眼,微默了片刻:“师父大概是多虑了,我觉得九倾对师父是真的信任,就算她以后登基,应该也不至于对你下手。”
宸王沉默地看着他,眸光顿时就有些古怪。
夜瑾嘴角轻抽了一下,很想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此时的气氛似乎有些怪异,难道是因为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话?
“是你想多了。”良久,宸王默默转身徐行,“尊师重道的意思如果你不明白,以后本王会让你明白的。”
夜瑾闻言,嘴角一抽。
盯着他的背影,他眉头微皱,心里忍不住想,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尊师,不就是尊敬师父吗?他觉得自己这一条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任自己以前多骄傲不驯,在这个师父面前,还不是一个字都不敢反抗?
虽说是因为九倾,但夜瑾这些日子以来已不得不承认,宸王本身就是一个让人敬畏的人,不是因为他多严苛,而是只要站在他的面前,就会让人不自觉地绷紧浑身的神经――
这种感觉,夜瑾这几个月来体会得刻骨铭心。
第715章 你是想赎罪?
宸王的行事作风从来都是雷厉风行的。
说了要走,就不会拖泥带水,第二天晚上,他就带着黑翎卫――对,所有的黑翎卫,清一色黑衣劲装,黑色高头大马,气势冷冽却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在黑夜之中。
夜瑾在他们离开之后,于紫云山庄外,独自站在夜色中沉默了很久。
不知为何,盯着前方绝尘而去的一行轻骑,夜瑾心底突然间生出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说不上来好,也说不上来不好,但是那种感觉很强烈,强烈到他就算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时间很快进入十一月,夜瑾正式着手清理君氏皇朝,对于还在做着诛灭叛逆美梦的君乾来说,被御林军包围在勤政殿的感觉大概生平也只能体会一次。
夜瑾没有亲自去皇宫,而是去见了姒聿尘。
这些日子以来,姒聿尘一直安静待在山庄里,每日就是出来看看天,看看景,发发呆,一天的时光对他来说,似乎完全是在虚度。
可夜瑾知道,对于现在的姒聿尘来说,如此静谧的岁月曾经却是一个不可得的奢求。
九倾此前曾表达了要把他带去南族的想法,但姒聿尘拒绝了,他这样的人开口拒绝的事情那就一定是真的拒绝,旁人就算劝得再多也不可能改变他的心意,九倾明白这一点,夜瑾自然也明白。
虽然姒聿尘说过自己不会寻死,但是夜瑾心里还是有点忧心,或许是为了自己的母亲,也或许只是单纯地从心底怜惜着他的不幸,更有甚者,对他是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悲哀。
所以从私心里说,夜瑾希望他和自己的母亲都能过得好好的――虽然这样的愿望实现的可能性很小。
姒聿尘住的惊蛰楼在紫云山庄偏北位置,也算是山庄里的主院,距离紫云山庄前院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远离尘嚣喧闹,院落清幽宁静,假山小桥,流水潺潺,一年四季的花草都有,景致很好,适合隐居式的生活。
穿过幽深的回廊,进入院子里时,夜瑾一眼看到了站在梧桐树下的男子――连月来,这似乎也成了惊蛰楼的一道风景。
“姒伯伯。”夜瑾站在回廊的石阶下,淡淡开口。
姒聿尘转过头来,温润的容色沐浴在晨光中,有一种静谧的祥和。
平静地看了夜瑾一眼,他道:“有事?”
“我把君乾交给您处置,可以吗?”夜瑾说着,又道:“三十年前,姒家被灭族一事不止是皇帝一个人的手笔,朝中还有几个大臣也参与了其中,我想把他们一并交给姒伯伯,由您亲自处置。”
姒聿尘闻言,安静地看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夜瑾不解:“他们是你的仇人……”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姒聿尘淡淡问道,“是想为你的父亲赎罪,还是因为想补偿什么?”
夜瑾闻言,表情顿时僵住,随即淡淡道:“我为什么要为一个恶心的魔鬼赎罪?”
第716章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恶心的魔鬼?
姒聿尘沉默了须臾,“抱歉。”
夜瑾摇头:“我只是觉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夜惊鸿对母亲做下的事情,由皇兄去报复刚好,而君乾的罪孽,理所当然应该由姒伯伯自己去报。”
姒聿尘听到他这番话,不由细细地看着他好长一会儿,目光不自觉地染了几分柔和,“出生宫廷,见多了尔虞我诈,难得你还能保持这份纯粹的性子。”
夜瑾一愣,随即垂眼沉默。
纯粹?
“我也不是没有恨过。”他淡淡道,“曾经恨得恨不能把亲生父亲碎尸万段,但是短短半年的时间里,恨这种情绪似乎已经离我很遥远,我不想再去恨什么,因为那是在惩罚自己。”
姒聿尘缓缓点头:“你说的对,但除非是圣人,否则谁又能轻易化解心里不共戴天的仇恨?”
那是已经融进了骨子里的恨意,恨到哪怕将世间所有最残酷的刑罚都在仇人身用一遍,都不足以化解半分的浓烈憎恶和怨恨。
夜瑾沉默。
在这个男人的面前,他知道自己没办法说出任何安慰之类的言语,因为言语太过苍白。
他的经历和姒聿尘有所不同,夜瑾所憎恶的只有夜惊鸿,七年剧毒缠身,不得自由的痛苦和心里的屈辱也只是自己一个人承担,并未牵连他所在乎的人——若真有,也只有他的母亲,可曾经夜瑾也并不知道母亲完整的经历。
而姒聿尘,除了自己所承受的不公,和妻离子散的分离之苦,还有满族下几百条人命的血债,这些却绝不是说忘记能忘记的。
任何言语,都无法抚慰半分这些鲜血淋漓,早已刻进了骨子里的恨意。
“姒伯伯。”冗长的沉默之后,夜瑾看着眼前已经了年纪,看着却似乎只有而立之年的男人,“爱不能完全消弭仇恨,却能软化仇恨,如果可以……我把君乾和那些奸臣全部送到姒伯伯面前,姒伯伯报了大仇之后,余生是否可以跟母亲过一段安静无人打扰的岁月?算不能忘记,至少,也可以不再刻意去回忆曾经的不美好。”
姒聿尘闻言,不由定定地看着他,“你真是个让人觉得意外的孩子。”
夜瑾一怔。
“我跟你其实并无什么直接的关系,你没必要对我的事情如此心。”姒聿尘淡笑,“算是为了你的母亲,长辈的事情你一个孩子知道什么?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顿了一下,他叹息道:“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君乾和那些大臣,你便帮我处置了吧,不过欠你的这个人情,此生我大概也没办法回报了——”
“君乾我要亲手处置。”一个女子冷冷的声音传来,夜瑾倏然转头,看向回廊走过来的人,嘴角轻抿,低低地喊了一声:“母亲。”
云绯月从回廊下走下,站在两个跟她关系密切的男子面前,淡淡道:“夜瑾,把君乾和那几个该死的大臣全部送到这里来,此仇不报,纵死也难以瞑目。”
第717章 冥冥之中,上苍的安排
“绯月。”姒聿尘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纵然两人之间隔着三十年的距离,她依然是他曾经最爱的妻子。
云绯月沉默了片刻,淡淡道:“你什么也不用说,我来只是为了报当年的仇。”
姒聿尘没说话,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说的,那个晚上都已经说了,他们都不是叛逆飞扬的少年,历尽千帆之后,很多事情明知说了没什么意义,便不想再说。
心里同样明白,当年的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他现在已是手无缚鸡之力,但绯月却有报仇的能力,并且对于曾经的那些过往,她心里记得要比他深刻得多。
或者也算是,她要替他讨回一个公道。
“什么时候能把人带过来?”云绯月看着夜瑾,表情显见几分温和,“我是要报仇,但一切还是照着你的计划来,我跟聿尘都可以等。”
夜瑾摇头:“这段时间我虽然没出庄子,但计划一直有人在执行,母亲不必太过顾虑我。明日一早我就让人把君乾带过来,今晚母亲在庄子里住下吧。”
云绯月闻言,似乎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夜瑾道:“这里不会有人打扰母亲,我也不会让外人过来,母亲住在这里跟住在别处都是一样的。”
顿了顿,他又道:“就算您跟姒伯伯之间无法再重圆,但……曾经毕竟也恩爱过,在一起说说话,还是可以的。”
云绯月听着他的话,眼底可见到几分震动,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才低低地道:“瑾儿,你真是长大了。”
夜瑾抿唇。
“我从不曾想过,你居然可以做到这般……”
话未说完,云绯月就停了下来,做到这般什么?
无私,还是宽容?
一个在仇恨和痛苦中长大的孩子,他如何能做到这般包容他人,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
云绯月心里叹息,举步朝他走了过去,站定在他面前,细细地打量着他俊美无双的眉眼,须臾,柔和浅笑:“母亲可以抱抱你吗?”
夜瑾微怔,看着她的脸,以及她眼底的温柔。
心里孺慕之情顿时涌起,夜瑾很快点头,几乎带着一些迫不及待的急切,主动走上前一步,将他母亲轻轻拥在了怀里,只觉得母亲太过纤弱,仿佛风一吹就倒。
……曾经,他们都是上苍遗弃的人,所以也没有谁会去同情谁,对他们来说,虚伪的同情和怜悯不过是一种多余的讽刺。
他们需要的是,是理解,是宽容,是尊重,是温情。
“母亲当年也是出于无奈,希望你不要怪我。”
夜瑾摇头,眼眶微热,只低低地说了一句:“不是母亲的错。”
云绯月忍不住笑了笑,有点心酸,但更多的是欣慰。
母子俩的模样维持伤感太久,云绯月放开了儿子,看着他如今的模样,眼底难掩动容和喜悦,叹息道:“我真没想到,我们母子的缘分还能如此牵绊,这是否冥冥之中上苍的安排?”
夜瑾闻言,沉默间缓缓摇头。
心里忍不住想起了那个神秘的人,暗道,不是上苍的安排,而是那个不知何方神圣的男人的安排。
第718章 血染勤政殿
经历过这么多的风风雨雨,云绯月和夜瑾都不是会沉浸在伤感太久的人。手机端
跟他们说了一些安排,夜瑾便不再打扰,只命两个可靠的侍女过来惊蛰楼收拾了一处厢房,离姒聿尘住的房间不远,方便两人随时说话,然后离开了。
清理朝廷的事情已经开始,很多事情已需要他亲自出面。
姒聿尘和云绯月沉默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修长挺拔如松,仿佛蕴含着傲然不屈的坚韧力量,当年的少年,如今俨然已经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可以为了所爱的人遮挡起风雨,可以有着寻常人的爱恨情仇,可以为了一些情感的挫折而情绪失控,也可以对在乎的人做到无限包容。
“他真的很纯粹。”姒聿尘淡淡一笑,“如果是我的儿子,我想我一定会为他骄傲。”
云绯月闻言,唇边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可惜,他没有这般好命,投错胎做了魔鬼的儿子。”
……
似乎一夕之间,宫里的气氛变得风声鹤唳了起来。
御林军包围了勤政殿,刀剑出鞘,将还在勤政殿商议对策的君氏父子一锅端,除了君乾之外,其他人全部当场格杀,亲生儿子的鲜血溅在脸的温热感,让君乾几乎肝胆欲裂。
“你们要干什么?!”他震怒嘶吼,几乎暴跳如雷,语气里却掩不住惊惧骇然之色,“要造反吗?放肆!大逆不道的贼子!给朕滚出去!”
御林军恍如未闻,在听到一声淡淡的“除了君乾之外,一个活口不留”的命令之后,屠杀正是开始,刀起刀落,眨眼间便将君氏几位还在费心谋算皇位的皇子送进了地狱。
“你们干什么?简直胆大包天!”
“放肆……啊!”
“父皇,救救儿臣!儿臣还不想死——”话未说完,气息已绝。
眼睁睁看着眼前演的血腥一幕,君乾几乎魂飞魄散,不断地哀嚎怒吼,然而无济于事,一把利剑稳稳地抵在他的脖子,让他连挣扎一下都不敢。
只能睁大了眼,震惊而骇然地看着眼前一幕。
这些身着御林服饰的将士,曾经都是他君家的臣子奴才,在他眼前俯首听命,半个字不敢违抗,在他君乾的眼里,更是连蝼蚁都不如,想杀杀。
而如今,这些往日被视为低贱的臣奴却轻而易举夺走了他所有儿子的性命,毁了他君氏百年江山基业!
君乾脸色惨白,衬着脸溅到的血液显得狰狞可怖。
早已杀人如麻的君王,大概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面临屠戮的一天,他的儿子,他身边的宫人,在眼前一个个倒下,血腥而残酷。
“刀剑小心些,别伤了你们这位尊贵的主子。”一个淡漠而讥诮的声音响起,从殿外走进来一个白衣锦袍的俊美男子。
君乾霎时抬眼,看着出现在眼前这张矜贵而俊美的容颜,顿时大叫:“修罗!救救朕!朕把女儿嫁给你,可以给你荣华富贵,给你半壁江山——”
第719章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半壁江山?”夜瑾淡淡一笑,笑容却透着无情的嘲弄,“本座要的是东幽整座江山,而不是所谓的半壁,荣华富贵就不劳烦你了。本座得了江山,自然就得了荣华高贵。至于你的女儿……”
说到此处,夜瑾目光越发讥诮,讥诮中透着几分不屑:“你觉得你的女儿有贵重?”
随着夜瑾话语一句句落下,君乾脸上浮现过震惊、诧异、骇然,随即是终于了然的愤怒和憎恨,“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谋划?!”
他完全没有想到,不……他早该想到的。
紫霄宫修罗公子,势力遍布东幽,连朝廷都拿他无可奈何,不敢得罪只敢收拢――若是没有不臣之心,他怎么会无声无息间弄出这么大的势力,而不怕遭来祸患?
然而,他想到的太晚了,这个人居然真的在不知不觉间,翻覆了天地……
“装什么傻?”夜瑾转身,漫不经心地靠在御案旁,拿起案上的玉玺把玩,“为君这么多年,虽昏聩无能,但到底也见惯了阴谋,别把自己搞得像个无知的小孩。”
脸上血色尽失,君乾一个腿软,直接跌坐在了龙椅之上,脸色尽是愤恨和颓然。
横在他颈项上的长剑已经撤了下去,但是君乾从没有哪一刻会如此时这般觉得,素来恭敬得只效忠于他的甲胄御林军,此时齐聚在勤政殿时,气势竟是如此森然,让人望而生畏。
“本座没时间在这里跟你说无意义的废话。”夜瑾拿着手里的玉玺,朝他举了举,“这个,暂时本座先用着,以后寻块好的玉,说不准会重做一个。你也不必太感谢本座,本座是为了东幽举国的百姓着想,不想看他们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所以才勉为其难地夺了你的江山。”
君乾闻言,表情一瞬间变得狰狞而暴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的声音听着无比清晰。
抬起头,他死死盯着夜瑾,“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别给自己找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的眼神森冷可怖,就像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眼底里几乎喷出了火。
“乱臣贼子?”夜瑾勾唇,唇畔掠过嘲冷的弧度,“本座觉得你三十所年的皇帝真是白当了。”
倾身向前,他一字字一句句,说得无比清晰冰冷:“第一,本座从来不是你的臣子。第二,本座也不是什么贼子,但是你大概永远也不可能猜得到本座的身份。不过别急,本座很快就让你知道。”
站起身,夜瑾冷冷道:“把他带走。”
君乾死死地扒着自己的龙椅,“朕哪儿也不去!就算是死,朕也要跟自己的江山共存亡!”
“呵,好一副亡国君的忠烈之相。”夜瑾不屑地嗤笑,“可惜由不得你。”
说罢,径自转身朝外走去,并丢下冷冷的命令:“把他带走,若他不配合,断手断腿也无所谓。”
“是。”
夜瑾头也不回地走出威严的殿门,身后很快传来连声的怒吼,带着惊惧到失控的语气:“滚开!谁敢冒犯朕?朕诛他全家!”
第720章 她是姒聿尘的妻子,云绯月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整个皇城一片寂静无声,所有活物仿佛都陷入了沉睡。
然而某几座官员家的府邸里,却悄然潜进了几道鬼魅般的黑影,进入别人的府邸也如在自家院子里一样,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主院,无声打开了紧闭的房门。
将熟睡的男人从床惊醒,正待对方要喊叫之时,又一掌将对方劈晕,随即麻利地扛在肩,飞身一跃,又无声地消失在夜色。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仿佛事先演练过无数次,扛着人离开之后,府邸里的护卫们还依旧若无其事地巡逻着,毫无所觉。
同样的事情,在另外两座府邸也如出一辙地发生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东幽废帝君乾,连同他曾经的三个臣子——兵部尚书方岩时,西定侯闫旭,大将军王辛胤然,一起出现在了紫云山庄。
并且,被径自送到了惊蛰楼。
姒聿尘没有出现,出来待客的是云绯月。
当君乾眼帘之出现这个带着几分陌生却分明又有着几分熟悉的女子时,刚刚从黑色的布袋被放出来的恐惧和窒闷感尚未褪去,便被茫然和困惑取代。
“你……你是谁?”他问了话,便很快皱起眉,色厉内荏地吼道:“你知道朕是谁吗?还还赶紧将朕放回去!否则朕诛灭你的九族!”
“皇很喜欢诛人九族。”女子嘴角微扬,一双美目里却透着蚀骨的寒意,盯着君乾已经明显苍老的脸,“三十年前,我和夫君的九族已经尽数被你诛灭,如今算还想诛,只怕也只能去阴曹地府找他们了。”
三十年前?
君乾脑子里一懵,下意识地想到,她是某叛逆臣子家的余孽——在这位皇帝眼里,既然已经被诛灭了九族,那一定是叛逆之臣,否则怎么会被诛九族?
这个想法让他心头陡然生出愤怒,当年查案和负责监斩的官员居然敢如此失职,让漏之鱼活到至今——
简直岂有此理!
然而他刚要说话,却听女子不疾不徐地冷笑道:“不过,皇算去得地府,也该去找他们磕头赔罪,下十八层地狱受尽烈火焚身之苦,方能赎你身无数条含冤而死的血债。”
君乾瞪大眼,下意识地吼了一句:“放肆!”
一缕寒气随着女子的话音落下,如毒蛇一般窜脊背,眼底尚未完全消逝的恐惧再度涌了来,让他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骇然失控的状态,脸色也迅速变得灰白可怖。
阴曹地府,十八层地狱……
怎么可能?
他是一国之君,是真命天子,命格尊贵,怎么可能去阴曹地府……
“皇。”站在一旁的大将军王看去还算镇定,此时盯着云绯月的目光里却也终于流露出震惊之色,语气僵硬,“她是云绯月。”
君乾没反应过来。
“朕管她是谁!”君乾暴怒,“放了朕!否则朕一定——”
“皇。”辛胤然转过头来,眼底流露出尖锐阴鸷,“她是姒聿尘的妻子,云绯月。”
第721章 三十年前的血债,该偿还了
仿佛整个天地都陷入了一片死寂。手机端
君乾表情僵硬,眼神也同样僵硬地盯着辛胤然,仿佛他说的话太艰涩难懂,完全让人听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云绯月这三个字或许因为年代久远了,且女子闺名一般不轻易外露的原因,导致他印象不深刻,但是姒聿尘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却永远也不可能忘记——哪怕尸骨燃烧成灰,轮回的记忆里也一定会带着这个名字。
这是刻入心头的刺,是他永生不能放弃的执念,也是他行下无数罪孽的根源——当然,即便君乾清楚自己曾经做下的那些事情已然遭到了人神共愤,他也绝不会因此生出后悔之意。
甚至会觉得,百年之后史书若能记下这么一笔,让他因为这件事而引起后人评说,或许褒贬不一,但他此生也算没白做了一回皇帝。
君乾心里不由想了很多,但是他同时也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抬起头,他眼神森冷地注视着这个曾经被他视为眼钉的女子,“姒聿尘是被你救走了?他现在人在哪里?”
他的愿望能不能实现暂且不提,但站在眼前的这个女子……云绯月,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几个月前,姒聿尘突然从地宫里消失,原来竟是她做的?
君乾急怒之下只顾着质问,却浑然忘了姒聿尘的存在对他来说,是个说不得的秘密,这些年几乎瞒过了所有的人,便是连朝臣最信任的心腹大臣,也没人知道。
在所有人眼里,姒聿尘早在三十年已经不在人世了。
然而此时,他居然这般当着自己三位臣子的面,直白愤怒地问了出来,霎时让三人震惊地瞪大了眼,个个脸色剧变,诧异又惊骇地转头看着他。
大将军辛胤然自身武功并不是十分精湛,否则也不会在自己府里被人悄无声息地擒了出来,但是他却成了东幽万人之的大将军——
是因为三十年前参与了君乾的计划,命人在山捉走了云绯月,偷偷送到了西陵境内,以至于姒聿焦急之下派兵寻找,才被皇治以谋反之罪——但是辛胤然完全没有想到,早在三十年前已经被乱刀砍死在宫里的姒聿尘,居然还活着?
这个事实让他浑身发冷,一种不祥的预感袭遍全身。
“君乾。”云绯月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冷眼看着他质问的表情,心头积攒了三十年的恨意瞬间如火山喷发,她攥紧了手,指甲刺进掌心的尖锐刺痛也无法让她冷静下来。
在君乾和其他三人不敢置信的眼神注视下,云绯月缓缓拔出靴子的匕首,森冷的语气仿佛来自阴寒的地狱,“三十年前的血债,到了你该偿还的时候了。”
“云、云绯月……你想做什么?”君乾似乎这才意识到危险,脚下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声音里带着颤抖意味,“你敢弑君?朕是皇帝,你这样是大逆不道,是要遭天谴的!你不要过来——来人!护驾!护驾!”
第722章 两百九十二刀,凌迟之刑
凄厉恐惧的声音戛然而止。d
云绯月看着被点了穴道而动惮不得的君乾,淡淡道:“一国之君该有一国之君的风度,不要像个贪生怕死的窝囊之辈。”
说着,她头也没回,袍袖却蓦地轻挥,身后三个小心翼翼的,正想趁她不备时偷偷退走的男人,也瞬间被定在了原地。
三人脸色猝变,想说话,然而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君乾是主谋。”云绯月声音寂冷,再也听不出丝毫的情绪,说出口的话却更像是宣布死刑的判官,“你们三人是帮凶,三十年前的血债,我如今既然找了门,那么这笔账一定是要算清楚的。该死的,一定要死,该谁也跑不了。“
此言一出,君乾和其他三人瞳孔骤缩。
想起了方才勤政殿里的屠杀,君乾眼底的恐惧几乎将他淹没,他呜呜呜地企图发出声音,也不知是想求饶,还是想继续怒吼他的帝王天威。
“我不喜欢太复杂的东西,算是报仇,也可以简单一些。”不管他的意欲为何,云绯月显然都没兴趣知道,声音冰冷刺骨,“当年死在圣旨屠刀之下的姒家九族共有两百三十二人,这些还不包括那些无辜的护卫、家丁、奶娘和侍女,一条人命换一刀,我觉得对你很公平。”
君乾瞳孔一点点放大,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头涔涔的汗水已经开始真正述说他发自骨子里的恐惧骇然。
对于早已习惯杀伐和刑法的皇帝来说,没有什么话是他不明白的。
一条人命换一刀是什么意思,他当然也不可能不知道……
“凌迟之刑。”果然,云绯月很快验证了他的判断,“三十年夫妻分离,一年换一刀,三十刀,对你应该也还算仁慈。夫君被你囚了三十年,同样以三十刀来偿还。”
如果可以开口说话,此时的君乾一定是开口嘶吼,不顾一切地求饶——哪怕只是求对方给他一个痛快。
算是皇帝,算他杀人时可以眉头都不皱一下,却不代表他不怕死,不怕严酷的刑法。
但是此时,他既不能开口说话,身体也无法动一下,眼神和表情纵使表现出再多的恐惧也完全无济于事,因为对于恨他的人来说——这样的眼神和表情正是她想要的。
云绯月说完了话,便沉默地盯着他的脸,看了良久,清晰地感受着对方大汗淋漓下急促的呼吸,脸一条条狰狞突起的青筋,那是恐惧到了极点才会生出的反应。
“所以……一共应该是,两百九十二刀。”一字一句,清晰地将最后得出的数字告知给他,“君乾,你所犯下的其他罪孽我不会再一一细数,也不会再往加,我只能保证,在你两百九十二片肉碎切完之前,绝不会让你断气。接下来,可以好好享受了。”
话音落下,君乾呼吸骤然加快,面汗如雨下,脸色白得似鬼,双眼死死地盯着云绯月,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说——
然而无论他如何张嘴,却到底是一个字也无法表达出来。
第723章 他的眼里,隐藏了太多东西
“四哥,十月十六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想了一个多月也没想出答案的九倾,看着眼前桌摆着的几盘点心和时令水果,终于还是直白地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身体虚弱,却在刚服下一碗汤药之后,撑着身子走出屋子的寒钰,此时正坐在九倾的对面,闻言淡笑:“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只是我那些天闲着无聊,便学了些占星卜卦,刚好算到今天晚的月色会较迷人,所以才想邀你过来一起赏个月,说说话。”
九倾闻言,眉心瞬间轻锁了起来。
占星卜卦?
算到今晚月色迷人?
当她是小孩子糊弄,还是真觉得自己的谎言编织得天衣无缝?
九倾心下不由更多了几分深思,寒钰很少在她面前撒谎,算十年如一日保持精湛的演技,可以完美地在她面前保持温润如玉的君子和好哥哥形象,但是这不代表他喜欢撒谎。
有些事情他可以放在心底不说,但说出来的却几乎都是他的真心话,他是个不喜欢撒谎的人——至少,曾经算是谎言,在彼时看来,却是连他自己都以为是真话。
而今天……
他却是真的说了假话,一个他自己知道的,她也完全能听得出来的假话。
心里这般想着,九倾却并无多少不悦,完全的平常心,因为眼下的寒钰很多时候其实根本激不起她太大的波澜。
既然他是邀她来赏月闲聊,她来陪他赏月闲聊。
但是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里,寒钰却并没有说很多话,或许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太多精神和力气,也或许是他真的只是想跟她在一起赏个月,单纯的想法,没其他的心思。
以至于接下里的时间里,他是真的在很专注地抬头看着天的月亮,只是那时的眼神……
他的眼里,隐藏了太懂的东西。
但是他既然不想说,她便也不再问,她觉得与南族江山大业起来,十月十六究竟是个什么特殊日子的问题,根本不重要。
但是九倾高估了自己。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这些日子九倾要处理的政事也越来越多,以至于越来越忙,然而即便忙得不可开交,她依然会在任何一点空闲的时间里,毫无预兆地想起那个晚的事情。
吃饭时,沐浴时,更衣时,或者晚疲乏困倦要寝之时,她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个晚,像被下了魔咒一般。
十月十六晚的月色的确是不错,但是寒钰所说的占星卜卦之术她却是不信的。
连续一个月多的回想,终于让九倾觉得有些反常,虽然明白其实只是源于自己心底的困惑,但是这样的反常却还是要不得的,以至于她不得不找些别的事情做,来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再一次用自己指尖的血滴打开卦镜时,她看到的是夜瑾和一个女子面对面站着,那个女子神色明显有些激动,然后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夜瑾走前,将她轻轻拥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