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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锦凰     卦妃天下txt下载     卦妃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06章:爱惜羽毛

    开棺已经成为定局,为了防止意外,宁安王甚至调动了地方军将柳市荏的坟地给围了起来。

    “宁安王这是防着谁呢?”夜摇光得到消息之后,撑着下巴侧首看向旁边的温亭湛。

    “摇摇认为是谁?”温亭湛在烛火之中抬起头回望着夜摇光。

    “肯定不是柳居旻。”夜摇光第一个否定了柳居旻,“柳家已经查抄出了一半的税银,他的罪名不会因为多查出一点而重,也不会因为少查出一点而轻。更何况那是他爹的坟,不到万不得已身为人子如何会去毁掉生父的坟地?”

    对于柳居旻,夜摇光觉得他这点三纲五常还是有的。

    “唔。”温亭湛点了点头。

    “也不会是单久辞。”继而夜摇光就排除了单久辞,“不论宁安王知不知道背后匿藏的人的单久辞,他不需要这样防备单久辞。”

    “为何?”温亭湛抬起头看着夜摇光,颇有些兴意盎然的模样,“难道不应该是单久辞眼看着要被我破局,而狗急跳墙,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柳老头子的坟墓给毁了?”

    “单久辞傻还是宁安王傻?”夜摇光白了他一眼,“这个时候毁了坟地,得益的只有你。只要不是你毁去的,那就可以说明税银就是在里面,背后的人就是怕你掀出来,所以毁尸灭迹。而且单久辞就在这里,你和宁安王也在,他一动必然暴露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宁安王自然想得到,所以他不用提防着单久辞。除了他们两剩下……”

    说到这里,夜摇光顿住了,他侧首看向温亭湛,挑了挑眉。

    她的意思温亭湛自然懂,正如夜摇光所言,现在坟地被毁只能说藏银子的人做贼心虚,早一步毁尸灭迹,与其让他立功不如让他有口说不清。但不论如何,一旦坟地被毁了他得益是定然。

    所以,按照夜摇光的推测,算来算去,会去毁了坟地的只有他,毕竟宁安王知晓他和柳家的过节。

    温亭湛的唇缓缓的舒展,烛光在他的唇角凝了光,让他唇边的笑意越发的迷人:“摇摇你想多了,宁安王如此做,不过是职责所在,他护送我来开棺,若是在我开棺之前,坟地出了意外,不论是谁动的手,陛下都会追责他。他此举,没有针对任何人。如你所言,单久辞动了是落把柄在我和宁安王手中,我动了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从未想过你若想动手,单久辞他们能够抓住你的把柄。”夜摇光自然而然的说道。

    温亭湛一怔,旋即愉悦的笑出声:“原来为夫在夫人心中,竟是这般不可超越的存在。”

    看着温亭湛嘚瑟,夜摇光上前捏了捏他的脸:“你也不看看你都对宁安王做了些什么!他有点心理阴影难道不对吗?”

    从第一次在豫章郡开始,再到后来的出使琉球,温亭湛可谓是一步步的让宁安王印象深刻,若说宁安王心里对温亭湛没有阴影,夜摇光才不信。坟地被毁,陛下要追责宁安王,宁安王肯定是害怕再被温亭湛摆一道,才会如此的小心谨慎。

    所以,防的自然是温亭湛。

    温亭湛笑而不语。

    “又在故作高深!”夜摇光瞪了他一眼。

    “夫人可莫要冤枉为夫,话都被夫人说完了,事情也已经被夫人看透了,为夫自然是只能沉默。”温亭湛站起身收拾整理东西。

    夜摇光见此也走过去帮他:“知道我为何会如此想么?”

    “因为夫人也以为我会去毁了坟地,反过来栽赃嫁祸单久辞一把。”温亭湛抬眼,目光融入了清浅的灯火之光,变得更加的柔和。

    “没意思,你就不能装作不知道,给我一点成就感么?”夜摇光用手狠狠的拐了他一下。

    温亭湛竟然不躲不避,硬生生的受了一下,夜摇光是用了力,想着他会让开。

    听到他闷哼,连忙担心的上前,动手要掀开他的衣裳:“你怎么不躲!”

    “这不是听夫人的话,给夫人成就感么?”温亭湛一本正经道。

    夜摇光:……

    一巴掌拍在温亭湛的肩膀上,夜摇光推开他,转身就朝着卧房而去,温亭湛自然是连忙追了过去。

    有些小心翼翼的握着她的手:“生气了?”

    夜摇光忍不住笑了,潋滟的桃花眼眸似碎了繁星点点:“怎么,我也能够骗了你?”

    “调皮!”温亭湛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声音轻缓,“这世间,若有一个人能够骗了我,那一定是摇摇你。”说着他顿了顿,“因为在乎。”

    因为在乎。

    四个字在夜风之中被吹散,夹杂着八月的桂花幽香飘远,却久久的萦绕在夜摇光的心头。让她的心暖暖的蒙上了一层温热。

    她唇角的笑意加深,伸手抚上他的脸:“糖衣炮弹吃多了,腻了!你快说,你为何不去反坑单久辞一把!”

    毁了柳市荏的坟,她相信温亭湛有千百种办法嫁祸在单久辞的身上,还能报复柳家老头子临死前坑了他,这是多么爽的反击。温亭湛竟然不用,夜摇光觉得有点不像是温亭湛的作风了。

    “连摇摇都能够想到的计策,单久辞能够想不到?他只怕早防着我走这一步。”温亭湛说完拔腿就跑。

    夜摇光怒:“温亭湛,你给我站住,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做连我都能够想到的计策!”

    竟然这样看不起她!

    温亭湛自然不会站住,但是顾虑到夜摇光身怀有孕,他也不好跑太快,还没有跑回卧房就被夜摇光给逮住,自然是好一番求饶赔礼,才把夫人的毛给顺过来。

    不过被温亭湛这一打岔,夜摇光也就没有再深究这个问题。她自然不知道这是温亭湛刻意而为,目的就是不让她再深究下去。

    其实要反坑单久辞一把真的太简单,他有的是办法让单久辞防不胜防,但却是建立在摧毁柳市荏坟墓的前提下,他好不容易才保持到干净到今时今日,他自然不会轻易让自己染上罪孽。

    他只是在努力的爱惜羽毛。

第1307章:挖坟

    虽然温亭湛知晓,夜摇光的意思是让他引诱单久辞的人去毁坟地。如此,他们就可以不沾染罪孽。但是不确定因素实在是太多,温亭湛不想再节外生枝。和单久辞的较量不可掉以轻心,没有十足的把握,绝对不能致命一击。

    低头看着在怀里熟睡过去的小妻子,温亭湛爱惜的在她的唇角亲了亲。素来厌恶人在阴宅动手脚的夜摇光,这次竟然会破例,应该是柳市荏死前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她愤怒不已。这才让她心疼他,为他而耿耿于怀到超越了她行事的原则。

    夜摇光的原则性有多强,温亭湛从小看着她,自然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就是因为心知肚明,所以才感觉到秋日的夜晚竟然如此轻暖,犹如寒冬裹在身上的棉绒,舒适得无言形容。

    八月十三日,距离中秋佳节还有两日,原本应该是阖家准备庆祝团圆之际,豫章郡柳家一大早就如同阴沉的天蒙上了一层阴霾。柳居旻和柳居晏,以及柳合朝等柳家嫡系子孙,亲自带着宁安王等人一块去了柳市荏的坟前,他们先向柳市荏上了香告了罪。

    才将当日让他们下棺的地师指引挖坟之人开始挖坟。夜摇光站在一旁看着这个年近六旬的老人,他不是个修炼者,但却是个地地道道的风水师。能够布置出一星照格局的纯粹风水师,那在风水造诣上绝对是登峰造极。而他让人挖墓的手法也是极其的娴熟,虽然再不能布置一星照格局,但是完全不破坏此处阴阳冲合的气场。

    “大老爷。”那位地师走到柳居旻的面前,“老朽已经尽最大的能力将此地的风水格局保护周到,老太爷还是可以葬在此处,除了少了本命星照耀之外,其他都不曾改变。”

    “有劳范大师。”柳居旻垂头丧气的说道。

    “大老爷无需如此,福兮祸兮,祸福相依,这未必不是另一番造化。”这位姓范的地师以为柳居旻是因此才情绪低落,于是不免安慰一番。

    柳居旻只是无声的拱了拱手,见此这位范地师也就不不再多言。

    很快柳市荏的坟墓就被挖开,露出来超常大的棺材,棺材极其的重,四个壮汉完全抬不动,六个人也只是勉强能够动,最后是八个人合力两柳市荏的棺材抬出了墓室。

    “咦,为何这棺盖上少了两颗钉子?”棺椁甫一抬出来,范地师就看到了被金钱鼠剔了的两个钉子。

    “有人动了棺材?”宁安王脸色一变,连忙追问。

    柳家所有人也是齐刷刷的将目光落在了范地师的身上。

    范地师围绕着坟地走了一圈,最后纳闷的摇了摇头:“这坟地四周并无痕迹,并没有人动过墓地,且这撬开了两颗铆钉,连一个婴孩儿都放不进去。”

    听了范地师的话,除了夜摇光和温亭湛以外,其他人都是一脸困惑,就连知晓夜摇光看了柳市荏坟地的单久辞都若有所思。

    这时候,柳家人中有人声音不大不小的嘟囔:“这个口,足够银子扔进去。”

    他的话所有人都装作没有听见。很明显没有动过墓地,那就是不可能有人进入过墓地,没有人怎么越过墓地将银子扔进去?除非是鬼,可是鬼需要撬开两个钉子么?

    范地师围绕着棺材做了法,而后转身对众人道:“移棺须得夜间,白日开棺是曝尸,那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于是柳家人就把柳市荏的棺材抬了回去,范地师算过明日并不是一个适合丧葬的日子,柳市荏须得后日再重新安葬,正好今晚移棺,明日做法事,后日再重新安葬,这也是征得了柳家人的同意。

    棺材被抬回柳家,宁安王就派了重兵来把守,温亭湛和单久辞也不曾离开柳家,全部留在这里等到夜间移棺之后看一看税银到底在不在棺材之中。

    用了午膳,温亭湛就借口带着夜摇光去午睡,回了给他们准备的客房,他们两前脚才刚刚进门,古灸就带着大包小包东西寻上门。

    “这是……”夜摇光看着带着齐全的测量工具,好几卷大大小小的画轴,还有许多的画笔,不由疑惑的看着温亭湛求他解答缘由。

    “摇摇,我们时间紧迫。”温亭湛上前道,“你可否取出紫灵珠,将柳市荏的棺椁底部呈现给之南。”

    夜摇光听了温亭湛的话,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拧眉:“阿湛,这太冒险!”

    “摇摇,你相信我。”温亭湛极力的说服夜摇光。

    夜摇光摇着头:“不,我不允许你这般行事。”

    “摇摇,现如今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温亭湛神色坚定。

    眼底厉色一闪而过,夜摇光开口道:“柳市荏的棺椁就在外面,不如直接毁去!”

    其实夜摇光哪里是那般轻易就忘记原则之人,柳市荏死前的所作所为也不到让她摒弃原则,非要让柳市荏死后也得不到安宁的地步。而是,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温亭湛能够有万全的办法取出税银,比起温亭湛的名声和性命,毁去一个死人的墓于她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柳市荏的棺椁在没有开棺之前被毁去,就可以将毁棺之事推到背后栽赃税银的人身上,温亭湛自然就破开了这个局面。

    “摇摇,毁去棺椁容易,可棺椁一旦毁去,税银不全,陛下定然会再让我追查背后主谋。”温亭湛对夜摇光道。

    “那就查下去!”夜摇光想都不想回答。

    温亭湛轻轻一摇头:“摇摇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单久辞如此狡猾,他定然料想到这个局面,在朝堂之上,我也已经亲自将这件事背后的元凶扣在了和柳家有仇怨的人身上。单久辞极有可能早已经寻到了替死鬼,若这是一个穷凶极恶之人也就罢了,可若是单久辞寻得是一个良善之辈,摇摇你我如何能够心安理得让无辜之人受到牵连?”

    单久辞就连利用了曹弓和胡霆,都没有让这二人知晓他是谁,更何况是税银背后的人,他一定准备好了替罪羊。

第1308章:六丝之距

    就在夜摇光心乱如麻之际,温亭湛又对她说了一句话:“摇摇,你可还记得十年前的仇家,可还记得如今宫中的宁妃?”

    这一句话,让夜摇光身形一震。当年齐州府旱灾,齐州知府沦为中书令和褚帝师之间较量的牺牲品,夜摇光对此心里很是看不过去。但齐州知府身在官场,缺少警惕性,手段不够硬,被人当做了弃子,夜摇光除了叹息一声,惋惜一声,也没有多少的其他情绪,毕竟每一个圈子有每一个圈子的生存法则,适者生存。

    但今天,如果温亭湛选择继续纠缠下去,那么历史将会重演,单久辞也会如当日的聂中书令准备好一个替死鬼送到温亭湛的手上。税银案,到底是以温亭湛取回全部的税银了结,真凶另由陛下派人去查,还是用无辜的牺牲来终止,全在温亭湛的一念之间。

    这些夜摇光都想得明白,可人都是自私的,她也一样!

    “阿湛,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开棺!”

    温亭湛想要怎么开棺,夜摇光已经明白。他是要利用古灸在绘画之上的天赋,让古灸将她呈现的画面画下来,再根据棺椁的大小,来推测出底板与火龙油之间可能只有毫米的差距,因为火龙油遇空气便燃,所以火龙油不可能是没有任何阻隔的放在棺材里面,必然有盛放之物,这中间就有个间隙,温亭湛就是要利用这个间隙。

    但是这不啻于与后世拆炸弹一般危险,稍有不慎就是灰飞烟灭,死亡率超过生存率的千百倍,还有就是如果古灸稍微估算错了一点点,温亭湛的利刃穿透地板多了一点点,将盛放着火龙油的东西给划破,一旦地板掀开……

    夜摇光简直不敢相信那个画面!

    “摇摇,我有十成的把握可以顺利的取出税银。”温亭湛双手握住夜摇光的肩膀,他平静的望着夜摇光,“摇摇,这是你我之事,我们不能私心牵连旁的无辜之人,你要信我。”

    望进那一双平和而具有说服力的眼睛,夜摇光烦躁的心竟然奇迹般的沉静下来,他似碎了钻石般的黑珍珠眼眸仿佛有一种让人心安和信服的魔力,夜摇光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她已经改变不了温亭湛的决定。

    既然改变不了,那就不用再白费口舌,与耽搁时间,垂下眼脸:“好,我信你。”

    言罢,她取去紫灵珠,迅速的催动紫灵珠,一束凡人看不见的幽光飞射出院子,落在灵堂之中,柳市荏的棺椁之中,夜摇光手一拂,紫灵珠便飞到了古灸的面前。

    双手掐诀,迅速的转变,紫灵珠内先是浮现出棺椁之内的场景,柳市荏的尸身倒是把古灸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紫灵珠内的景物很快就越过了柳市荏的尸身,浮现出了尸身下方的底板。

    这时候夜摇光的双手一拧,取出了罗盘,罗盘在夜摇光的五行之气下迅速的运转,夜摇光的指尖飞速的在罗盘之上点动着,紫灵珠的视角也开始发生变化,不再是俯视,而是侧视,整个底层都浮现在了古灸和温亭湛的眼中。

    底板之下果然是一袋袋火龙油,是用西域特制的袋子,这种袋子密封性很强,但是却与前世的塑料袋差不多,经不起任何刀刃的划动,火龙油的下方果然是一锭锭摆放整齐的银子,足足两层,银子的下面也是一袋袋火龙油,然后就是底部。

    税银被两层火龙油夹在了中间,无论是从棺椁里面,还是从外面底部,都要破开一层火龙油。而夜摇光也是看的清清楚楚,火龙油和银子之间没有隔着一层木板,而是直直的贴着。

    “难度有些大。”古灸看完之后,对温亭湛道。

    温亭湛依然面色从容:“是有些挑战力。”

    “我许久未曾玩过如此惊险之事。”古灸也是笑的兴致勃勃,“今日便舍命陪君子。”

    “那就快动手吧。”温亭湛拿一个测量工具扔给古灸。

    古灸接住也不再多言,而是面色冷静的闭眼回想了一会儿,这才睁开眼睛对夜摇光道:“弟妹可以去歇息了。”

    说完,就转身走到案几之后,在铺开的画轴之上开始画起来,动作十分的迅速没有丝毫的凝滞,夜摇光收了紫灵珠,就呆在房间坐在一旁,也没有凑上前去看,不想打扰了古灸。

    古灸花了足足两个时辰,画满了大大小小六七个画轴,之后才离开了房间,夜摇光估摸着他应该是为了谨慎起见,去看了柳市荏的棺椁。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古灸又折回来,他面色凝重的将最小的一幅画轴交给了温亭湛:“允禾,棺内底板与火龙油之间的间隙,因着银子朝上,银子两端将火龙油顶上来了些许缘故,应该有不超过三丝的距离。而棺椁底部,因着银锭平滑的底面与火龙油相贴,如果你将棺椁反扣过来,应该能够有六丝的间隙。”

    夜摇光听了瞪大眼睛,丝是古代的一个长度单位,一毫米等于十丝,也就是说从底部,两者之间的空隙也就只有零点六毫米的距离。

    这个距离,根本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都快是肉眼看不到的距离!

    温亭湛接过古灸的画轴,仔细的看了看,然后轻松的笑了,指着底部:“从这里下手。”

    底部有多深,棺材铺的老匠人给了一个精准的数字,他们这些老人对于做棺材也是极度的苛求,绝对不会敷衍,他们认为什么该是多少就是多少,而棺材铺的老匠人给的数字,和古灸凭眼睛推算出来的数字,竟然是一毫都不差,甚至古灸为了安全性,还精准到了更小的单位丝。

    夜摇光走上前去一看,古灸给的底部厚度为一尺二寸七毫四丝。

    这个数字让夜摇光的心口蓦然松了不少。因为余下的单位是四丝,和火龙油间隔是六丝,那就相当于多了一毫米,一毫米还是肉眼可以推算的距离,只要小心一点刀刃划到七毫不超过八毫,应该可以破开底部。

第1309章:没有不透风的墙

    眼看着到了用晚膳的时候,温亭湛不等柳家的下人来请,就先一步带着夜摇光佯装一副午休刚起的模样,同夜摇光出了柳家的大门。

    刚出柳家大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单久辞的声音:“侯爷这是带着温夫人去何处?”

    这么近的距离,总不能装作没听到,两人停下了脚步:“摇摇甚是怀念源味楼的味道,恰好今儿有空闲,便带着摇摇去源味楼用晚膳。”

    “早就听闻豫章郡源味楼味道独绝,却一直不曾尝过,不知今日可否厚颜蹭上侯爷一顿饭菜?”单久辞非常厚脸皮的顺势说道。

    夜摇光翻了个白眼,你都这么说了,我们还能够拒绝么?

    温亭湛含笑客气道:“单公子肯赏脸,是荣幸。”

    于是温亭湛和夜摇光就带着单久辞一道去了源味楼,源味楼的东家一看到夜摇光,就客气的迎了上来:“侯爷夫人还是要照着之前的菜色上?”

    “哎……”

    “便照着夫人以往的菜色上便是。”不等夜摇光开口,温亭湛先一步道,温亭湛纯属是想到夜摇光之前点的肯定是自己爱吃的。

    跟在温亭湛身后的卫荆,顿时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一步。

    那东家完全认不出温亭湛,温亭湛上次来源味楼已经是七年前他们从白鹿书院毕业之际,温亭湛的容貌虽然变化不大,但是气韵却变化的太多,尤其是现在的东家七年前还是少东家,来源味楼的次数屈指可数,和温亭湛也不过是远远的照过一面。

    这会儿温亭湛开口,且他看到温亭湛和夜摇光站的有些近,再联想到明睿侯奉旨前来豫章郡查柳家税银,他顿时就知晓了温亭湛的身份,于是连忙行礼:“侯爷,夫人,这位公子这边情,夫人常来的雅间正好空着。”

    夜摇光的脸色有些僵硬的被东家亲自引路和温亭湛一道去了雅间,她突然有些如坐针毡,温亭湛立刻就察觉她的脸色不太好,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可是有何处不适?”

    单久辞也投来了意味不明的目光,单久辞定然是已经察觉到了他们出来不是仅仅为了吃一顿饭菜,这会儿见夜摇光这副模样,误以为夜摇光这是要借身子不舒服躲开他的视线。

    一眼就看穿了单久辞心思的夜摇光心里撇撇嘴,但面上不显,而是对温亭湛挤出一个笑脸站起身:“我之前都是一个人来,菜色恐有不足,我去厨房看看源味楼今儿有没有什么新奇之物,以免怠慢了客人。”

    温亭湛到没有觉得何处不妥,因为夜摇光以往就喜欢去酒楼的厨房,有时候她看到一些东西就会突然联想到想吃的,所以他点了点头。

    可单久辞却不想温亭湛和夜摇光两人任何一个脱离他的视线,于是单久辞开口道:“若是菜色不足,只怕酒楼的东家早已经开口提醒,温夫人不必客气。且温夫人身怀有孕,这厨房人多眼杂地也滑,还是谨慎些稳妥。温夫人若是实在想知道酒楼今儿有没有稀罕之物,不如喊了东家来问问便是。”

    夜摇光顿时对单久辞甩去一记刀眼,毫不掩饰的刀眼,不但单久辞一愣,就连温亭湛也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他唇角的笑意越发的轻柔,伸手按住夜摇光:“单公子说的对,摇摇想知晓什么喊东家或掌柜来问问便是,也省的走一遭。”

    话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夜摇光也只能又坐了下来,但是她心头突然一阵敞亮,连忙吩咐卫荆:“卫荆,你去把东家叫上来,问问他今日可有特别的菜色。”

    接到自家女主人暗示的目光,卫荆面色不变的躬身,而后就退下,温亭湛没有阻止。因为他大概已经猜到他家夫人为何这般模样,总是要给夫人一点成就感不是?单久辞也没有阻止,他也是有暗卫在,如果卫荆离开了酒楼,自然会跟上去。

    卫荆自然是没有离开酒楼,他很快就把酒楼的东家叫上来,那东家已经知晓夜摇光要问什么,于是一上来就回复:“夫人放心,小人这酒楼今儿倒是有几样新鲜物,有夫人最爱的驴肉,今天收了一头野猪,还有从村子里收拢上来独特的桂花酿,桂花冻。”

    夜摇光的目光扫过卫荆,卫荆眼皮一垂,夜摇光便笑了:“那就一样挑着你们拿手的方式做些。”

    “好勒。”东家应下,见夜摇光和温亭湛等人都没有吩咐,于是就无声的告退。

    夜摇光心落定,果然一盘盘的菜端上来,没有那一盘让她无法交代的香辣螃蟹,夜摇光吃的志得意满,还从和单久辞对饮的温亭湛杯子里抢下一小口桂花酿,喝完之后冲着温亭湛得意一笑,将杯子还给他。

    然而,夜摇光却忘了一个词叫做乐极生悲。就在她喝完之后,就看到打开的房门,源味楼的东家亲自端着一盘大闸蟹,将大闸蟹放下之后,源味楼的东家对温亭湛和夜摇光道:“原本今儿已经没有蟹,但想着夫人每次前来必点,应是爱极就吩咐人特意去收了些,是新鲜的活蟹,夫人放心吃。明儿是中秋佳节,这道菜是店内赠品。”

    “哦?原来夫人还是和以往一样,每到秋季螃蟹肥美之际,都会来此吃这东西。”温亭湛笑不达眼底的看着夜摇光。

    夜摇光还未散去的笑意僵硬在脸上,她也不好去斥责东家的一片好心,人家是奉承也好,是真的见她常来回馈老客户也罢,费了心去寻螃蟹,她只能笑着接纳:“有心了。”

    “便不打扰三位贵客用膳。”东家行了礼就退下。

    房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就连单久辞都有些明白了温亭湛和夜摇光之间他误以为的古怪来自于何处,不由一阵苦笑,仰头将酒喝下去。

    “嘿嘿……”夜摇光眼珠一转,立刻讨好的对温亭湛道,“阿湛,你别误会,那螃蟹都是金子那只贪吃的猴子非要吃!”

    瞬间将锅甩给了埋头苦吃的金子,吃的正欢的金子听到夜摇光提到它,茫然的抬起头。

第1310章:可有胆量开棺?

    就见到温亭湛细长的手指将一盘大闸蟹推到了金子的面前:“摇摇说你爱吃,这一盘都归你,好东西可莫要浪费了。”

    金子瞪大了一双金灿灿的猴眼睛,看着那没有肉,还有乱七八糟一堆壳的螃蟹,天知道它最讨厌吃夜摇光喜欢吃的螃蟹!

    不等金子摇头,夜摇光就眼中带着威胁的对它道:“你师爹一番心意,你就不用不好意思,今日没有人和你争抢,快吃吧。”

    “师傅……”金子眼中泪光闪烁着,期期艾艾的喊了一声。

    夜摇光伸手摸了摸它的头:“乖,快吃吧。”

    感受到夜摇光的手指在它脆弱的后脑勺几次拂过,金子一个激灵,然后苦大仇深的和一盘螃蟹斗争起来……每次它想要伸出爪子去抓其它肉质鲜美的东西,它可恶的师爹那淡淡的目光就会不经意的扫过来……

    最后一顿晚饭,在金子全身心奋斗在螃蟹身上吃了半饱之后结束。吃完饭,温亭湛也不在乎单久辞在,就牵着夜摇光的手缓步走回柳家,以此来消食。

    等他们回到柳家,正好移棺完,整个柳家的人包括宁安王在内,都在院子里等着温亭湛,一见到温亭湛回来,柳居旻当先开口:“明睿侯,家父的棺椁已经清理干净,有宁安王作证,没有一锭税银,此事明睿侯是否要给我们柳家一个交代?”

    “柳大老爷莫急,这棺材还没有拆下来,你的税银不也是藏在箱子的夹层之中么?”温亭湛不急不缓的回答他。

    柳居旻一噎,他自己心知肚明,税银根本不在什么夹层之中,就是凭空出现在他的院子里,若非没有办法交代税银因何而来,他也不会拖到现在。可温亭湛在朝堂上说了是曹弓送给他的土产箱子夹层中,这是为他洗清了是他偷盗税银的罪责,他纵使再不愿,也得领情。

    尤其是那些特产的箱子,已经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他这里。他反驳除了让自己越来越说不清以外一切都是徒劳。却没有想到温亭湛送箱子,可从来不是为着他,而是为了拆棺椁。

    宁安王也觉得合情合理,他早就想拆棺椁,不过温亭湛可是对他私下说过,除非他自己亲手拆,否则棺中无银他不认,因而大家才等他到现在。

    “众人都等着你,温大人应当不会要推到明日吧?”宁安王也不想再看守着这一副棺材,早点了事早点好,省的他提防温亭湛坑他。

    “税银一案已经拖了近月,自然是越快了结越好。”温亭湛回了一句,然后就伸手拍了拍抓他猝然变得紧的夜摇光之手,给她一个温和的笑容,挣开她走到棺椁的面前,侧首问宁安王,“棺椁都清空了?”

    “全部清空。”宁安王颔首。

    温亭湛点头表示知晓了:“卫荆。”

    “在。”卫荆上前。

    温亭湛只是眼神淡淡的示意了棺椁,卫荆立刻领会,上前就一掌扣在棺椁之上,运气于掌心将四个壮汉都抬不起的棺椁给抓了起来,手一转那棺椁就飞了起来,随着卫荆一扫,在半空之中翻了过来,卫荆在它没有砸落之际,一掌贴在了边缘,用了力道将之给缓缓扣下来,落在地面上一点声音都不曾发出。

    棺椁反扣在地面上,高只在温亭湛的大腿,这时候古灸不知从何处走了上来,手中拿着两把刀,递了一把给温亭湛,他就绕到了棺椁的另一边,与温亭湛隔着棺材相对而立。

    宁安王见这架势,不由疑惑:“你们这是作何?”

    “王爷应当知晓,下官的嗅觉超于常人,这棺椁底层有西域火龙油的气味。”温亭湛淡声解释。

    温亭湛的话音一落,众人都不由纷纷后退,西与火龙油,他们这些生在大世家的人都知道是什么,就连柳老头子之前的墓顶都有,其威力他们也是听着被传的神乎其神。

    “温允禾,里面有西域火龙油,你也敢撬开?”宁安王沉声质问。他这会儿终于明白,为何温亭湛让他不准轻易让人动棺椁。

    好在他听了温亭湛的话,否则……

    “税银在里面,不开如何取税银?”温亭湛轻笑着反问,“王爷只管放心,这棺椁由我亲自来开,我自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儿戏。”

    温亭湛都这样说了,宁安王也懒得多说什么,纵然他信温亭湛,但是也要以防万一,当即派人去准备了一切灭火的措施,但是他本人却没有听从柳居旻的劝告退离,他作为皇子这点压阵的气概还是有。

    温亭湛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刀刃,上面有一个很明显的刻度,这条黑线代表着不能超越,一旦超越就会划破火龙油袋子。他面色平静,抬起头和古灸对视了一眼,两人一左一右几乎是同时动手。

    专注的目光显示出他们的谨慎,刀刃每每滑下去都盯着刃上的刻度,起起伏伏之间难免有时候会触碰到那一条刻度,每一次触碰都让人心惊胆战,才划了一半,古灸的手已经在微微的发抖,好几次他都因为要用力划开最后一点牵扯,而用力过度没有收住手,让刀刃踩了线。

    每一次他的心都咯噔一跳,好在刀刃拔出来没有任何可疑痕迹,他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但是他额头上的汗渍已经在往下滴。

    温亭湛知道这不是古灸心里承受不住,而是他太过于疲惫,这几日来古灸一直在帮着他,从来没有好好休息过。

    大家都看出了古灸的状态不佳,夜摇光身子一动,温亭湛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还不等走上前的夜摇光开口,温亭湛便侧身看着单久辞:“单公子,温某邀你一起开棺,不知单公子可有这个胆量?”

    听了温亭湛的话,夜摇光闭上了嘴,众人都把目光投在单久辞的身上,等待着单久辞的回答。当然,性命攸关之事,单久辞推辞也是无可厚非,毕竟谁都惜命不是?但单久辞若是今日拒绝了,日后他无论在何处都低了温亭湛一头。

第1311章:单久辞与温亭湛联手

    因为温亭湛敢的,他单久辞不敢!

    就冲着这一个理由,单久辞就没有拒绝的权利。有些气哪怕是以生命为代价,以生死为前提,也得去争这一口气!

    单久辞目光激赏的看着温亭湛,这一刻他对自己的敌人生出一股子豪情,这是他亲手布置的局面,温亭湛却能够让他亲手来破这个死局。这世间,可还有比这样的手段更让敌人叹服的方式么?

    偏偏这样的时刻,他没有退后拒绝的权利。

    “明睿侯看得上单某,信得过单某,单某岂敢不应?”单久辞大步上前,走到古灸的身边,将手伸向古灸,“古公子。”

    古灸看了温亭湛一眼,就站起身将刀刃递给单久辞。

    单久辞握着刀,看着上方的刻度,不由抬眸轻笑的看着温亭湛:“不曾想,你我有朝一日,还有携手协作之时。”

    “身在同一片天地,我相信我和单公子协作这是第一次,但绝不是最后一次。”温亭湛回以意味深长的一笑。

    “哪还等什么,温公子请吧。”单久辞蹲下身,他毫不犹豫的将刀刃狠狠的沿着边缘一扎,那手起刀落的迅猛,让柳家的人心都提到嗓子眼,有些人直接迅速的后退,他们都觉得单久辞是疯了。

    唯有站的近的温亭湛,看到刀锋划过,单久辞伸手稳稳的抓住刀柄,而那一条黑色的刻度线恰好还露在外面,他唇角轻勾,蹲下身看了单久辞一眼,就继续用刀一点点的往后划。

    两人似乎在赌气,又似乎在暗中较劲,一个比一个快,一个比一个干净利落,直直的好似都没有看刻度就那么一刀呼啦的往身后一拉。两人是相反的方向,很快他们就到了棺椁相隔最长的两端,两人的手都停在了边缘,他们甚至没有去看手中的东西,隔着月色目光深沉的看着对方,几乎是同一时间,就见他们的手干脆果断的一划。

    这一刀划过,飞扬的袖袍在月色之中仿佛还带着残留的利刃锐光,柳家的人都是大气不敢出,他们都觉得照着他们两这样疯狂的划开,底下的火龙油十有八九已经被划破。

    时间过得很慢,然而一息过去,两息过去,三息过去,最终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底板已经完全划开,已经有空气溢进去,如果火龙油任一一袋被划破,早已经燃烧起来,一袋燃起来,其他也会跟着燃烧而起。

    这就意味着,他们两成功了!

    夜摇光紧绷的背脊也放松了下去。

    “单公子好胆色。”温亭湛不吝夸赞。

    “侯爷好身手。”单久辞也同样赞叹。

    两人相视一笑,垂眸将底板给掀开,果然是一袋袋完好的火龙油,宁安王见此连忙一招手,他身后的侍卫就抬着一个个木桶,木桶里全是沙子,这是要处理火龙油,就见这些侍卫小心翼翼的伸手将一袋袋火龙油给放入木桶之中,等到火龙油被取走,白花花的银子就在月色下格外的恍人眼球。因为是背面朝上,上面的印记已经很明显的表示着它们出自于何处。

    “取下面一层银子之时要小心,还有一层火龙油。”温亭湛对着来取银子的人提醒。

    原本一把抓的人顿时身子一颤,立刻变得轻手轻脚起来。

    税银就这样安全的取了出来,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就连宁安王在清点完银子的数量,核对无误之后也是露出了笑容,他这趟差事算是办完,可以回去交差了,将火龙油和税银分别处理好之后,宁安王就带着银子离开了柳家。

    夜摇光和温亭湛也没有在柳家逗留,他们回了冠云街,至于单久辞并没有随他们一道,之后直到回到帝都前,夜摇光和温亭湛都再也没有见到单久辞,不过他原本就是自由之身,没有任何人能够干涉他的来去。

    第二日,宁安王押着全部的税银启程回京,温亭湛和夜摇光并没有一道同行,而是带着夜摇光实现了夜摇光的承诺,在中秋节于源味楼设宴,宴请了白鹿书院的山长与曾经对他们授过课的先生。

    顺便等着已经让古摩尔与阿尼娅送来的宣开阳,等着他们吃了晚膳,散席尚早,大家都想回家再团聚,所以都没有过多的交谈,等到夜摇光和温亭湛回到家中之后,就看到宣开阳已经和古摩尔的长子古科巴在院子里追逐。

    夜摇光看到这一幕,目光不由柔和,中秋佳节他们真的算是团圆了。下人准备了月饼,就在他们坐在院子里吃月饼赏月,温亭湛让宣开阳作诗来咏月之际,陌钦竟然寻上来。

    夜摇光和温亭湛都是惊喜不已,两人亲自去将陌钦迎进来。

    “陌大哥怎么寻到了这里?”夜摇光一边招待着陌钦,一边问道。

    “我原本是打算直接去帝都,幸得临行前传信问了问允禾,知晓你们在这里,因而便赶在中秋来此,我还从未在俗世度过中秋节。”陌钦笑道,“这便是凑上来,体味一番中秋佳节的滋味。”

    “那陌大哥应当早些告诉我,你会来与我们一同过节,我好亲手准备月饼招待陌大哥。”夜摇光有些过意不去,不但没有月饼,就连一道吃饭都没有。

    “你这月份也大了,仔细身子。今年不行,来年再赶上。”陌钦笑着,手腕一翻,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就在他的掌心,将之递给夜摇光,“这个是你要的五行之土,便当做中秋节礼赠给你。至于阴阳鱼,我已经让人在留心,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我就知道寻陌大哥准没错。”夜摇光高兴的接过来,感谢的话也就没有再多说,正如陌钦所说,他们算是一家人,不用那般客套。

    陌钦唇角的笑意加深,他看向温亭湛问道:“你是不是要外放?”

    “嗯,月底应当就要启程。”温亭湛颔首。

    “何处?”陌钦问道。

    “西宁。”

    “是个好地方,就在缘生观跟前。”陌钦点头道,“你只怕少则三年呆在西宁,我若无事便去西宁寻你们。”

第1302章:这只是一个开始

    “欢迎之至。”

    “求之不得。”

    夫妻两几乎是同时开口,而后三人对视,齐齐笑了起来,这个中秋节,他们很愉快的度过。翌日,陌钦依然来去匆匆的离开,因为他的事情只是告了一个段落,并没有完全做完。

    夜摇光他们也即刻动身回了帝都,乾阳已经取了五行之水回来,夜摇光有些迫不及待的用五行之水混合出五行之土的淤泥来养小荷花。

    八月二十日夜摇光和温亭湛回到了帝都,这几日他们虽然在路上,可是所有的消息都源源不断地送到了他们的手上。

    首先是,兴华帝对温亭湛破开税银案,并且一分不少的追回了税银下旨称赞,赏赐了不少东西,外放温亭湛为西宁知府。元朝有史以来,初放的官员,温亭湛创了新高,基本外放的人都是从知县,还有不少是县丞,最高的也就是从五品的通判,正四品的初放温亭湛是第一人。

    但是税银案的功绩在,想要弹劾的御史也是弹劾无门。除了温亭湛以外,闻游、陆永恬与何定远都被外放。闻游去了杭州一个小县做了知县,陆永恬被派到了西宁做了正六品的门千总。

    门千总就是统领城门,掌握一府城的门禁。

    “小六这职位,是你有意而为吧?”夜摇光听了之后,立刻就觉得这世间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如果不是温亭湛运作,陆永恬怎么可能就被外放到了他们眼皮子底下。

    “南久王和黄坚私谋,我们此去指不定要动兵马,肥水不流外人田,摆着的功劳,何故便宜旁人?”温亭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对夜摇光道,“门千总是个好职位。”

    “能不好么?”虽然只有六品,但却独立领兵,虽然兵不多,但真要是顽强抵抗,门千总还能够将总督关在城外呢。运用得当,那绝对是天大的功劳,她狐疑的看着温亭湛,“其实他们几个,你最护的不是士睿,而是小六。”

    “小六心思单纯。”温亭湛婉转的默认,“士睿和小六不同,小六我可以护他一生,但士睿却不能,他终有一日要登上九五之位。为君者,若是名存实亡,并非百姓之福。”

    “你这就是在锻炼他独当一面的能力了。”夜摇光叹一声。

    萧士睿要被册立为皇太孙的旨意也已经下达,有了之前国忌日祭祖的征兆,这一道圣旨下的也不算突兀,加上几位王爷也都保持了缄默,倒是没有什么扫兴的声音,让兴华帝不愉。

    但萧士睿才刚刚要被册封,温亭湛自己要去外放就算了,竟然把所有人都给指派出去,把萧士睿独自一人留在了帝都。

    “这并不是我一人的意思。”温亭湛笑着微微摇头。

    夜摇光沉思,除了温亭湛还有谁想要磨砺萧士睿?

    “是陛下。”

    “嗯。”温亭湛颔首,“一个人是无法创建盛世王朝,君主可以不精明,但却不能拖后腿,臣子可以不卓越,但必须忠诚,上下须得一心。陛下想在这几年让小六他们分散各地,各自在领域之中手握重权,为士睿筑起一方坚实的后盾,但也得教会士睿如何用。”

    “陛下也是煞费苦心。”夜摇光轻叹一声。

    萧士睿的政治能力其实并不强。

    这话温亭湛没有接,夜摇光也没有再多言,她去将五行之水取来,用之将五行之土化开,融合出了淤泥,这土的颜色很是纯净,看着没有任何杂色,化开的泥也非常的细腻,将之倒入花盆之中,又装上多余的五行之水,就见到小荷花的花瓣似乎又松了不少。

    “娘,您看这颗莲子也变成了金色。”宣开阳指着一颗原本是绿色的莲子说道。

    金色并不纯正,只是表皮泛着一点金色,都快九月了,其实莲子应该快没有,但这莲蓬里的几颗莲子始终没有任何变化,今日其中一颗因为水土的原因竟然又染上了金色,不知道其他莲子日后得了灵源会不会变化。

    还有这金莲子除了能够净化妖气以外是否还有其他功效,成熟的时候会不会气息外散给她招来麻烦,夜摇光觉得这种佛门的圣物,她得寻到源恩之后,好生问一问。

    不去想这些烦忧的事情,夜摇光伸手捏了捏宣开阳的小脸:“放心,娘亲定然会好好的给你把媳妇养出来。”

    把宣开阳逗得小脸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时间就在母子两的闲适中划过,温亭湛迅速的将要交代的事情安排下去。西宁知府已经卸任,将所有的事物都整理出来,在西宁府等待温亭湛交接,如今已是深秋,大多地方交接都落实,温亭湛回到帝都之后就没有多耽搁,他就在帝都停了三日,便决定去西宁府。

    临行前的夜里,萧士睿等人全部都齐聚在侯府,他们一道畅饮,怀念过去的时光,并且憧憬飞翔出去的未来,一直到深夜才各自散去。

    八月二十五日一大早,温亭湛他们启程去了西宁,在城门口他们遇上了早已经候在那里的单久辞。

    夜摇光掀开帘子,想到前头去豫章郡时单久辞的话,不由笑着问道:“单公子不会是对阿湛如何治理西宁也颇有兴趣,故而想随我们一道去西宁吧?”

    仿佛没有听出夜摇光话中的刺儿,单久辞容色轻缓对夜摇光道:“不,单某今日来,是特意来送侯爷与温夫人一程。”

    随同单久辞而来的还有单凝绾,她立刻蹦到黄彦柏身边,要分开的小两口都是心中不舍,但也不知道单凝绾悄悄的在黄彦柏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黄彦柏立刻就满眼期待,然后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看着他这副模样,夜摇光真的是怀疑他曾经是活了两千年的魔。

    好在时间有限,很快温亭湛便吩咐启程,两人才分开。

    在温亭湛翻身上马之后,单久辞对温亭湛道:“侯爷,税银案只是一个开始,还望侯爷珍重。”

    “单公子也珍重。”温亭湛浅笑回了一句。

第1313章:三足鼎立

    马车缓缓的启动,夜摇光和单久辞擦身而过,看着单久辞唇边的浅笑,她并没有多想,就放下了车帘子。很多年之后,夜摇光回想到今日,才真正的领悟到了单久辞口中‘只是一个开始’,到底是何意。

    单久辞目送着温亭湛等人远去之后,才调转马头回了自己的府邸,一进门就看到那一袭浅黄色长袍的元奕坐在他的书房,似乎等待他已久。

    看到单久辞回来,元奕目光扫来:“如何,单公子可后悔?”

    “后悔什么?”单久辞浑然不在意的问道。

    “这一次,你若接受了我的意见,你我联手,温亭湛此刻只怕已经是一具尸骸,你却非要一意孤行,不但没有套住温亭湛,反而又让他立了功,如今皇太孙已经确立,福安王可就只有谋反一途才能够上位。”元奕轻哼道。

    “棋逢对手,是人生一大快事,我想靠我自己的本事与之一决高下。”单久辞转身做到了主位上,“且比起和温亭湛相对,我与元少主也成不了朋友,元少主不想长孙殿下继承皇位,难道就能够坐视福安王称帝?元少主可莫要以为我这个世俗之人,便不知道元国师的事儿。”

    “我一直以为,我与单公子虽则成不了朋友,但至少不会是敌人。”元奕把玩在手中的圆环一转,被他抓在手中,“我想要诛灭温亭湛,你也想,但不论是我,亦或是你都缺了点天时地利,既然如此,单公子为何要拒绝与我合作?待到温亭湛一死,你我各凭本事又有何不可?”

    “哈哈哈哈。”单久辞突然笑了,“元少主以为我方才之言是在试探你么?其实元少主当真是错了,若是可以选择,我宁可和温亭湛合作,先灭了元少主你!”

    元奕扬眉:“为何?”

    “元少主,不论我和温亭湛谁胜谁负,我们都会顾念天下的百姓。都没有窥觊萧氏江山之心,可元少主你呢?”单久辞目光沉凝的看着元奕,“你们修炼之人,如同温夫人那般的真是稀世罕见。诚然你们不愿染上罪孽,但你们却可以堂而皇之的用你们的修为逼迫其他人去手染杀孽,达到你们的目的,你们的心是冷的,在你们眼中俗世的平民百姓恐怕连蝼蚁尚且不如。我很高兴现如今这个局面,我不是那可以阻挡元少主脚步之人,我自然不会成为元少主手中的利刃,去将可以阻挠元少主之人毁灭。三足鼎立,很好,很好。”

    “看来是我小窥了单公子。”元奕站起身往外走,他的声音却依然传来,“单公子,元某相信,总有一日你定然会愿意与元某互助互利,元某便等着这一日早些到来。”

    等到他的声音消失之后,人也已经早没有了踪影。

    温亭湛和夜摇光一路去西宁很是顺利,用了七日的时间,在九月初二他们终于抵达了西宁府,在城门口和一路来的陆永恬夫妇分别,便直奔了西宁府的府衙,早在温亭湛的任命书下达之后,他就已经吩咐在西宁府等候几个月的叶辅沿去了府衙。

    前任知府虽然为了谨慎起见,没有交接给叶辅沿,但是对叶辅沿还是极其的客气,也已经让叶辅沿着手按照温亭湛的喜好布置起衙门来。更是让府衙内的从属,衙役等听从了叶辅沿的调配。

    这是一个好上司该做的事情,以他的阅历,不出意外叶辅沿会是温亭湛的师爷,知府的师爷,师爷不是朝廷任职,乃是主政者的幕僚。但其权利却比经承主事更有话语权,很多时候能够代表知府本人,早些打好关系,日后也好过。

    也是因此,夜摇光和温亭湛几乎是舒舒服服的住进了西宁府的府衙,夜摇光先看了看府衙的风水和布局,将需要修改的地方先修改,该规避的东西规避,大毛病没有,小不足倒是不少。但夜摇光有强迫症,她的宅子可以不是好的格局,但却不能容忍任何哪怕细小的风水影响。

    夜摇光折腾宅院的时候,温亭湛从前知府手中完成了交接,然后好几日温亭湛都非常的忙,也是这个时候,夜摇光才知道一个知府的班底到底有多少,知府手下有八房。

    吏房:掌署内考勤,乡绅、丁忧、起复,在外省做官各事。

    户房:掌户口管理,征税纳粮,灾荒赈济等事。

    礼房:掌兴学、科举、教化、旌表、礼仪、祭祀、节庆等事。

    兵房:掌兵差、民壮、考武、治安等事。

    刑房:掌破案侦缉、堂事笔录、拟写案牍,管理刑狱诸事。

    工房:掌工程营造,修理仓库,起盖衙门等事。

    铺长房:掌邮传及迎送官员之事。

    承发房:应办各种公文信札,皆由此房挂号,又分发各房转办。

    这各房之中都是文书工作,他们不入官职,光这些都已经有百来人,再加上正经授予了官衔的人,一个府衙的从属已经接近三百人。

    温亭湛花了三日的时间,亲自将各方各职的头领见过之后,又是西宁府其他官员来拜见,从直系下属同知、通判到驿承和府经历,即便温亭湛已经推拒了他们所有的宴请,但一圈下来也是好几日。

    九月就这样在忙碌之中悄然划过,一个月的时间,温亭湛已经将整个西宁府的大小官员看得一清二楚。这一日,温亭湛吊足了他们的胃口之后,终于决定在休沐日宴请所有官员一道吃顿饭。

    设宴的地点是西宁最好的酒楼,温亭湛没有带着夜摇光去,也没有宴请他们的家眷,不善于应酬的夜摇光,也以身怀六甲为由,并没有设宴招待这些官员的亲眷,得知温亭湛宴请他们,就早早的歇下。

    刚刚要进入梦乡,就被金子的呼喊声给吵醒,夜摇光烦躁的坐起身,看着金子:“你最好给我充足的理由!”

    “师傅,今日师爹宴请的人,有一个是鬼!”金子是被夜摇光派去保护温亭湛,自然是要尽职尽责。

第1314章:有一只鬼

    “鬼?”夜摇光果然立刻醒了神。

    没有金子速度快的温亭湛随后迈入房门,恰好听了金子的话,便问道:“是哪一个?”

    “那个穿藏青色衣裳之人。”金子回答。

    温亭湛立刻知晓它说的是谁,折身就去将卫荆给喊出来:“你去查一查宋山长。”

    夜摇光瞪大眼睛,竟然是一个府城学院的山长!能够被温亭湛宴请的山长,必须是朝廷所授官职的山长,整个西宁府只有一座学府是被朝廷所重视,也就是所谓的公办书院——昆仑书院。

    昆仑书院虽然没有白鹿书院,瀛天书院和岳鹿书院那样的名震天下,但是在青海却是最高学府,不但囊括了整个青海顶尖的学子,还有不少吐蕃的学子。

    “书院那样浩然正气的地方,它是如何生存?”夜摇光蹙眉。

    鬼是阴气,它虽然可以靠着吸纳阳气而增长修为和存活,但它不能长期逗留在阳气极重的地方,古代的书院除非是女学,否则全是男子,好多都还是童男之身,阳气不但盛而且纯。

    “他附了那人的身。”金子对夜摇光道。

    “他是借尸还魂,还是夺舍重生?”夜摇光便连忙问道。

    两种都是鬼魂附着在人的身体上重生,夜摇光自己这种叫做借尸还魂,并且还不是出自本意的借尸还魂,所以她身上没有杀孽。但如果是夺舍重生,譬如黄彦柏那样的就是,黄彦柏是和原主通过交易而得来,这具身体第一支配权的原主允许了,黄彦柏只要将神魂扎根下去,也是不违背天意,不染杀孽。

    可若是鬼魂在遇到了一副和自己相契的身躯,不顾原主的意愿,吞噬了原主的神魂,霸占了原主的身躯,那就是罪孽。

    “我也没有看出来,他身上有法宝,将他的气息隐藏得极好。”金子摇头道,“我初时都没有察觉,若非我去厨房……”

    说道这里金子顿住了,夜摇光翻个白眼,这家伙肯定是在酒楼又发现什么好吃的,但是没有吃够,打算去厨房顺,说了它多少次不能去偷东西,可是这家伙就是改不了去厨房偷吃的坏毛病。

    金子弯着眼睛笑的一脸谄媚:“我想寻个安静的地方享受美食,就看到他出恭从茅房之中出来,走到走廊之上遇上了一只狗,那狗对着他犬吠不止,追着他不放,就恰好看到他眼睛阴光一闪,将那狗吓退。我这才跑回去,在师爹的旁边用精神力看了他的真身。”

    “你没有惊动他吧?”夜摇光担忧的问道。

    “我一直隐藏着!”金子信誓旦旦道。

    每次和温亭湛与夜摇光出去,它都是缩得极小,躺在他们的袖袍之中,而且到了它现如今的修为,它的气息不会外放,就算是修为极高者,没有看到它都感应不到它的存在。

    “那便好。”夜摇光点了点头,就将金子给打发,“快去沐浴,早些歇息。”

    等到金子离开之后,夜摇光躺了一会儿,温亭湛就已经沐浴回来,躺在她的身侧,伸手将她圈在怀里:“我已经让卫荆去查,别多想。”

    夜摇光斜了他一眼,就闭上眼睛:“我哪里有多想,我就是睡意被金子给打散了,我这刚刚酝酿了一点,又被你给破坏。别吵我,我要接着睡觉。”

    温亭湛哭笑不得的看着闭着眼睛的妻子,他没有反驳她,其实比起以前夜摇光的心态已经平和了很多。遇到妖魔鬼怪之事,也不如以往那般沉不住气,温亭湛到现在已经明白了为何夜摇光以前会那般。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存在价值,不能将之扼制与抹杀,否则那就将会是一具行尸走肉。譬如夜摇光她擅长降妖除魔抓鬼,这也算是她赖以生存的技能,体现她人生价值的特长。所以她会比一般人敏感,但其实更多的是,她只想用做这些事情来证明自己的意义和她活着。

    现如今她的改变,是因为她活着不再只是做这些她认为是修炼者义务之事才能够证明,因为她的身边有了他,有了他们的孩子,有了她在乎的人和事,温亭湛很欣慰夜摇光这样的改变。

    这证明他在一点点的将她空荡荡无所依托的心填满。

    这一日早晨,夜摇光醒来的方式格外的独特,她不是被生物钟给叫醒,而是被腹中孩子的踢打所惊醒,猛然睁开眼睛,天色还灰蒙蒙一片。她掀开被子,撩起她的衣衫,看到她的肚皮在动。

    那种感觉夜摇光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但是她有种欣喜想哭的冲动。

    很快,温亭湛也幽幽转醒,就看到妻子盯着雪白的肚皮,不由抓过被子给她盖上:“深秋寒凉,你便是修炼之人,也得当心。”

    夜摇光将温亭湛的手,隔着被子按在她的肚子上:“阿湛,他在动。”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母亲的声音,那小家伙果然又动了一下,这是温亭湛第一次体验到胎动,他虽然懂医理,知晓这是怎么回事儿,但是第一次感受,还是觉得这种感觉很微妙很神奇。

    两夫妻都这样被胎动给弄得没有一点睡意,一直非常无良的在折腾着他们的孩子,就是想要他动起来满足一下他们两的好奇心,等到天微微亮的时候,温亭湛就依依不舍的起身穿衣洗漱去练武。

    练武完了,用了早膳,都穿好官服还折回来,亲了亲夜摇光,然后摸着夜摇光的肚子:“乖孩子,快快睡,等爹爹下衙回来再陪你玩。”

    夜摇光顿时不干了:“凭什么等你回来陪你玩,我才是他娘,他呆在我肚子里,就应该陪我玩!”

    末了,忍不住吃味的抱怨一句:“还说你心中我最重要,以往也没有见你为了我折回来。”

    听了这话,温亭湛哪敢再说别的,连忙讨饶:“是为夫的错,夫人快带着他再歇会儿,醒了就可以陪他说说话。”

    夜摇光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你快走吧,别吵着我和儿子睡觉!”

    “夫人怎知是儿子……”

    夜摇光闭上眼睛,拒绝回答。

第1315章:喜讯

    她自然不会告诉温亭湛,他自己说的他要生个女儿,怎么怎么宠着。哼,她才不要这么早就生个女儿来给自己添堵,她男人的宠爱她还没有享受够呢,生个儿子是给温亭湛添堵,她当然想先生个儿子咯。

    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连心,腹中的孩子突然动的厉害,夜摇光都骇了一跳,手贴上小腹:“好了好了,不论你是女儿还是儿子,娘都一样爱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肚子里那一块肉就这样安静了下去,夜摇光心里不由暗道,也许真就是个女儿,虽然有那么一刻钟的郁闷。但是她很快就释然,反正都是她和温亭湛的骨肉,有些话嘴上说着玩,和温亭湛拌拌嘴而已,男孩女孩她都爱,而且无论男女她要多生几个!

    反正没有抚养压力,又不计划生育,她能生多少就生多少。这样想着,夜摇光就愉快的又睡了过去,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辰时,她洗漱用完早膳,觉得时间还不算晚,于是她立刻带着金子出了门,去了昔日收走龙脉的小山,这座孤立的小山,虽然失去了龙脉,没有了以往那么生机勃勃,可它依赖着昆仑山脉的滋养,依然没有生灵涂炭。

    回到久违的故乡,夜摇光自然是把罗盘之中的龙脉给放出来,然后她寻了一个地方,盘膝而坐,开始运气修炼,很快五行之气萦绕而起,隐隐已经有五行之灵开始浮动,夜摇光迅速的用了黄彦柏的功法。

    大量充沛没有任何不可承重的五行之灵凝聚,围绕在夜摇光的身侧,就连在故土盘旋的龙脉都忍不住绕了过来,吸纳夜摇光引动而出的五行之气,夜摇光和金子也开始吸纳。

    五行之气汇聚到了她的丹田,夜摇光觉得丹田仿佛平静的水掀起了汹涌的波涛,澎湃的朝着她的四肢百骸奔涌,虽然感觉气势凶猛,可却完全不损及她的经脉和根骨,她能够感觉到她的力量在不断的变大。

    隐隐的这一股力量好似触碰到了一道屏障,夜摇光顿时大喜,她这是要恢复练虚期的修为了么?当即收敛心神,迅速的吸纳四周萦绕的五行之气,就在夜摇光压制了一大波五行之气准备突然释放,冲破那一道屏障的时候,忽而她的腹中一股强大的吸引之力,一下子将她准备冲击修为的五行之气给一口吸收进去,干干净净,不留一丁点残余。

    夜摇光猛然睁开眼睛,低头看着她凸起来的小腹,而她腹中的小家伙好似吃饱了一般,轻轻的动了动,夜摇光脑中自动浮现出一个吃撑的小屁孩懒散的翻了一个身的画面。

    等了好一会儿,再没有等到一点动静,夜摇光不由笑骂道:“小没良心。”

    站起身,夜摇光将龙脉收入罗盘,带着金子回家,今日修炼已经够了,过犹不及。虽然没有冲破化神期,但是夜摇光实力还是大涨,距离练虚期只差一步,若非被小坏蛋给吞了,她这会儿修为一定恢复了。

    但做母亲的应该都是孩子得到比自己得到更心满意足,虽然没有突破修为,可是知晓自己腹中的孩子,竟然已经开始学会修炼,她就高兴的跑到了府衙,直接去寻了温亭湛,想要给温亭湛分享一下这个令人高兴的喜讯。

    到了府衙,看到没有外人,只有叶辅沿和卫荆,夜摇光就扑入温亭湛的怀里,抓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肚子上:“阿湛,你女儿抢我东西。”

    “怎么又变成女儿了……”早上还说是儿子呢。

    “重点不是女儿可好,我就知道你心里只有女儿,重点是他竟然和母亲抢东西!”夜摇光怒。

    温亭湛连忙改口,板着脸:“他竟然和摇摇抢东西,该打!”

    “你不问问他这么小,如何与我抢东西么?”夜摇光用看笨蛋的目光看温亭湛。

    一旁的卫荆和叶辅沿都是自觉的悄悄退下,他们不想看精明无双的主子在夫人的面前傻得像个孩子。

    “他如何与夫人争强东西了?”温亭湛连忙顺着夜摇光的话问。

    “我方才去了当初龙脉诞生之地……”夜摇光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然后目光晶亮,“我原就听说过,有些先天灵脉极佳,他们的母体若是拥有足够的五行之气,是在娘胎里就可以修炼,以往还有些不信,却不想今日竟然被我遇上了。”

    “我们的孩子,日后修炼起来,定然比我还迅速千百倍!”越说夜摇光越激动,恨不能现在就将小家伙给生下来,然后教他如何修炼。

    看到夜摇光这幅迫不及待的模样,温亭湛是啼笑皆非,点着头道:“好,日后孩子生下来,就交给夫人教导。”

    “那是当然。”

    “可用了午膳?”

    “还没有……”夜摇光一囧,“我刚刚才回来,你不说我还没有觉着饿,我现在好饿,走我们去吃饭。”

    其实温亭湛已经在前面与府衙内的下属一道用了午膳,这会儿正好没事情,他可以歇息一会儿,便点头陪着夜摇光去了一趟。后衙的院子里,幼离早就准备好午膳,温亭湛挥退了下人,亲自给夜摇光布菜,静默的看着她吃了午膳。

    等到夜摇光吃完了之后,温亭湛才道:“我方才接到了陌大哥的传信,陌大哥传来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夜摇光眼睛一亮,“陌大哥这么快就寻到了阴阳鱼了?”

    温亭湛笑着摇了摇头。

    夜摇光又想了想,便试探的问道:“不会是陌大哥要成婚了吧?”

    温亭湛依然笑着摇头。

    夜摇光耐心告罄,直接问:“你直说!”

    “是戈姑娘,五日前生下了一对女儿。”温亭湛对夜摇光道。

    “是一对啊。”夜摇光高兴的站起身,就往房间里跑,“我就准备了一份礼,我得再备一份。”

    温亭湛无奈的摇着头,看着夜摇光跑远,她一直在关注着戈无音的事情,如今得到戈无音生下双胎女儿的消息,只怕与她自己生了孩子一样高兴,若非她现如今身子不便,恐怕他今晚就阻止不了她跑向缥邈仙宗去看一看。

第1316章:万事从教育抓起

    夜摇光还真的恨不能立刻飞缥缈仙宗去看一看戈无音,但是她现在也近六个月的身孕,她不能任性的让温亭湛担忧她,尤其是温亭湛刚刚到了西宁府,许多的事情还没有理顺,加上金子又告诉她宋山长是只鬼,夜摇光自然是不能离开温亭湛,只能加倍的送上她准备许久的礼物,让小乖乖用最快的速度给送过去。

    不过戈无音回信的速度也很快,第二日的夜间小乖乖就会飞了回来,还带回来了许多戈无音准备小东西,都是平日里自己捯饬的,有吃的,有玩的,还有些天马行空的小发明,一些关于孩子的玩具,知晓夜摇光也怀孕了,所以特意送过来与夜摇光分享。

    最后更是无良的说,若是夜摇光生个儿子,就和她定下娃娃亲,她的两个女儿随便选,如果夜摇光两个都喜欢,她不介意两个女儿共侍一夫,夜摇光看的一脸囧态,这绝对不是亲妈。

    不过夜摇光也知道戈无音肯定是开玩笑的,果不其然没过几天戈无音又传信,让她给自己的两个宝贝疙瘩做干娘,这个夜摇光到是欣然答应。

    就这样来来回回几日一晃而过,夜摇光每日都在修炼,但每到关键时刻,她积压的五行之气都会被肚子里的小家伙给吸收。几日都这样,夜摇光也就认命了,她知道没有生下肚子里那块肉之前,她休想突破修为,但又害怕肚子里的孩子承受不住那么多的五行之气,于是,明日都还是坚持修炼,但再也没有用黄彦柏给的功法。

    就连温亭湛发现夜摇光不热衷于修炼了,担心她是不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亦或是什么困难,抽了个时间特意问了一句。

    对于温亭湛无论如何忙,都会关注她哪怕十分微小的事情,夜摇光心里很是高兴与温暖,便将自己的顾虑说给了温亭湛听:“虽然做母亲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赢在起跑线上,但过犹不及,若是因为我的无知而让他揠苗助长,我日后哭都没用处哭去。”

    夜摇光的谨慎,让温亭湛笑着颔首:“摇摇考虑的周全。”

    两眼一弯,夜摇光便问道:“都过了好几日,那宋山长的事情可查清楚来龙去脉了?”

    “正要与摇摇说说这事儿。”温亭湛整理了思绪之后,才开口道,“这位宋山长倒是颇有些与众不同。”

    “咦?听起来不像是贬义。”夜摇光来了兴致,能够让温亭湛夸奖的人还真不少。

    “五年前他得了一场重病,不少大夫都断言他命不久矣,五年前的一夜晚他的妻子明明已经发现他断气,就连亲友都已经派人报了丧,但是等到府中的白帆都挂起来,他却又奇迹般的醒来。”温亭湛简略的将事情的经过告诉夜摇光,“不过他醒来之后,并没有出现胡言乱语,亦或是失忆的征兆。”

    “那他必然是夺舍重生。”夜摇光断定,只有夺舍重生的鬼魂才能拥有原主的记忆,像她这种情况很少,因为她借尸还魂的点非常的巧合,恰好是原主刚刚殒命之际,所以她才有幸能给接收原主的记忆。

    但其实她这种情况百分之八十的人也是不可能有记忆,记忆实在一个人的魂魄里,虽然人死后七日才会彻底魂归阴间,却已经没有神识,新来的魂魄要接纳原主的记忆几率非常的低。

    且夜摇光她更相信她的重生是天意安排,因为她从未有过神魂状态,连鬼都没有做过,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是不会选择借尸还魂,一是因为因果循环,二是因为前世的她已经活腻,只不过是看不上自裁这种懦弱的行径,才一直麻木漫无目的的活着而已。

    也是因此,她并非鬼魂入体,这也是为何源恩会一开始就接纳她,如果她是宋山长和黄彦柏那样的情况,不论她是善还是恶,源恩都不会接纳她,只不过善恶之间,源恩处理的方式应该是有所不同。

    这位宋山长没有任何异常,如此镇定的就接受了这样的事情,要么就是他重生前就早知道自己会重生,所以他夺舍了。要么他就是心思深沉的令人可怕之人。如果是后者,那么温亭湛绝对不会夸奖他。

    “这个我们先暂且不提。”温亭湛捏了捏夜摇光的手才道,“他这几年倒是兢兢业业,一心扑在西宁的教学之上,他甚至在书院新增了一门学科。”

    “什么学科?”夜摇光看到了温亭湛眼底那一抹欣赏的光。

    “藏语。”

    青海是藏民密集之地,它与吐蕃相连,吐蕃是后世的西藏,宋山长能够做出这一个举措,并且敢实施,这份魄力和远见的目光,就足以令人刮目相看。

    “他没有受到阻挠?”夜摇光怀疑。

    现在是汉人的天下,从古至今站在高处的人都对附属的人不屑一顾,这个时候他让学子们学习藏语,不知道多少人自命清高的迂腐之人会觉得他这是在轻视自己民族的文化。

    “阻挠可不小。”温亭湛轻声一叹,“首先便是书院内原本的授课先生极力反对,尤以史学夫子质疑之声最大。其次,便是寻找两语皆通的先生,起初寻了一个藏民先生,但在书院发生了诸多不公不平之事,将之生生的逼走,后来又选了一个汉人先生,但这位先生是个半吊子,最后连续聘任了三位,都不成功。”

    说到这里温亭湛顿了顿,“宋山长险些因为折腾这事儿,而被人给弹劾到陛下的面前,不过青海学政倒是颇有些赏识他,就压了下来,他便退了一步,不再寻先生,而是自己深入开始学,闲暇之余还带着他的子女去吐蕃,去藏民家中与之相处。两年的时候,他倒是当真将藏语学会,现如今他亲自在书院设了一门选修课——藏语,这两年倒是有陆陆续续的多了不少学子加入。”

    “青海最大的矛盾,就在于民族之间的冲突,但这冲突就是由于语言不通而引起。”夜摇光听了之后也对宋山长有了敬佩之心,“万事从教育抓起。”

第1317章:天下归一是人心的凝聚

    “在来西宁府之前,我也有这个打算。”温亭湛颔首,“我这几日也有微服去街上走动,西宁府人对汉人与藏民之间的态度悬殊太大,长此以往,早晚会将吐蕃再一次逼反。”

    “阿湛,你对这种异族有何看法?”夜摇光忽而心思一动问道。

    “摇摇问的是哪一方的看法?”温亭湛对上夜摇光的眼睛。

    “以当权者的角度来看。”

    “一视同仁。”温亭湛淡声道,“纵观历史,从古至今汉人因为数量多的优势而一直占据着天朝大权,因而他们心有优越这是无可厚非。但却不能排斥异己,不论是琉球、吐蕃、西域亦或是蒙古,既然已经是我朝的领土,那领土之上的人便同样是我朝的子民。百姓要的不过是安居乐业,他们在乎的从来不是谁当权谁握天下。当权者若是能够让他们丰衣足食,自然是没有任何野心之人能够煽动他们。从我们将他们划入我们的领土那一刻起,他们就和汉人不应该再有差别待遇。”

    “真正的天下归一,是人心的凝聚,而非疆土的辽阔。”

    温亭湛这句话,让夜摇光深有感触:“所以,宋山长算是给你开了一个口子,让他下手有了据点,不显得突兀。”

    “嗯,当我查到这一点时,我便希望无论如何,摇摇能够放他一条生路。”温亭湛抬眼含着笑意看着夜摇光,“他以往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无从知晓,但这五年来,他在教人育人之上功绩卓著,且我尚未查到他害过一人。”

    “佛家常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夜摇光回望着温亭湛,“便是穷凶极恶之人,若是有悔改之心,佛家都愿意给一个机会。那是佛家的大慈大悲,我们修炼之人其实并没有这样宽广的胸怀,也许是我们大多数人只修身不修心的缘故,但我却知道,一个人要能够重获新生是非常艰难之举。阿湛,我们去见见宋山长,我答应你,不论他以往做过什么,只要这五年他重生以来不曾为恶,且他并非有意吞噬原主的神魂,我都可以助他一臂之力,让他真正的重生为人,和过去的一切斩断。”

    夜摇光的话让温亭湛情不自禁的捧起她的双手轻轻落下一吻:“有夫人在,真好。”

    夜摇光顿时心里抹了蜜,其实她发现她和温亭湛是不能分割的,他们这样的结合是刚刚好,她能够在他的领域帮助他,而他又何尝不是在费尽心思在她的领域帮着她完成修炼之人完成不了的事情呢?

    九月底,书院休沐之前,宋山长亲自送来了请帖,他想邀请温亭湛去昆仑书院随讲一堂课,温亭湛现如今在学子的眼中是一种神话般的存在,他的影响力比任何人都高。

    温亭湛看过请帖之后,也不曾答应更不曾拒绝,而是看着站在面前有些消瘦的宋山长——宋凛。宋凛现如今也已经快到五旬,也许是从事教育的职务过于呕心沥血,他的两鬓已经染霜,看着倒颇有些近六旬的状态。

    “可是下官有何不妥之处?”宋凛被温亭湛这样看不出起伏的目光看着,起初还好,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宋山长,你可知本官的夫人是何许人也?”温亭湛也不打算和他绕弯子,宋凛会亲自来,倒是让温亭湛颇为欣赏。

    因为这并不是只代表宋凛尊重他,而是意味着宋凛没有去打听过他的内宅,现如今官场之上的人,有几个能够心正的不去关注上峰的内宅?投其所好巴结上峰的内眷也好,心思想要赠美人讨好上峰也罢,只怕他人还没有到西宁府,西宁大半的官员已经把夜摇光打听得清清楚楚。宋凛肯定不知道,否则他不会亲自来。

    果然,宋凛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目光,斟酌了片刻才回道:“大人,下官只知温夫人与大人乃是青梅竹马,温夫人曾救驾有功,由陛下钦封为清颐县主。”

    温亭湛低声一笑,才开口道:“宋山长,本官的夫人乃是缘生观长延道长的俗家师妹。”

    一句话,顿时让宋凛瞳孔一缩,他留着胡子的唇角都忍不住抖了抖,即便他已经极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但他的声音依然不复方才的平稳:“原来温夫人竟然是修炼高人,是下官眼拙。”

    温亭湛端起茶杯不语,轻轻呷了一口茶水。

    宋凛的背后渗出一层冷汗,他垂在宽大袖袍之中的手已经开始轻颤。他觉得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少年,已经将他的一切都看透。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多么的匪夷所思,若非他自己亲身体验,旁人说来,他也会斥责是无稽之谈。

    “宋山长,本官和夫人一路相携,妖魔鬼怪都已经看尽。”看到宋凛眼底的挣扎,温亭湛便淡声的开口,“那日本官设宴之后,便知道你和常人不同,不知宋山长可否为本官解惑?”

    温亭湛的话已经足够的直白,就差没有说宋凛不是人。宋凛的双腿一颤,险些腿软的跌在地上,好在他伸手抓住了一旁的扶手椅,才勉强稳住身子,已经没有心思去顾及那些礼数,他缓缓的在椅子上坐下来。

    看着他额头上大汗淋漓,温亭湛递上了一方汗巾。

    宋凛有些失魂落魄的看着温亭湛,然后迟疑着接过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从一旁的高几之上端了茶水,猛灌了一口,好一会儿才仿佛找回了声音:“其实,其实下官……学生,原是一名被朝廷任命到吐蕃的举人,那年朝廷征集文人入吐蕃教化吐蕃民众,学生便是其中一员,学生二十二岁入吐蕃,三十七岁死在吐蕃,原以为死后便无知无觉,可学生也不知为何神魂一直不散,便随风漂泊,五年前来了西宁,飘过宋家宅院时,便被吸了进去,宋凛恳请学生代他活下去,学生也觉得这不可思议,但等到学生再有意识之后,学生已经是宋凛……”

第1318章:宋山长的故事

    “除了让你替代他好好活下去,宋凛便没有其他请求?”再后面听了宋山长的话,夜摇光绕到了前方,她眼含审视的看着宋山长。

    宋山长的情况听起来是和她大同小异,唯一相差的地方,就是他曾经做过鬼,且和真正的宋凛有过哪怕短暂的交流,但就是这细微的差别,就说明了宋山长还是夺舍重生,那就应该和黄彦柏的情况一样,这样的情况下,原主没有特别的要求,是不可能便宜旁人占用自己的身躯。

    明明夜摇光的目光没有一点压迫感,可宋山长还是感觉到了极大的压抑,心口仿佛压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咽了咽口水,他最终在这夫妻俩仿若看穿一切的眼神下坦白:“宋山长希望学生能够替他寻回长子。”

    “长子?”夜摇光和温亭湛顿时对视了一眼。

    温亭湛去查了宋凛,宋凛似乎没有长子,只有长女……

    也许是做宋凛做得太久,宋山长说起来也面带愧色:“这是……这是宋凛年少时的所酿造的过错,宋凛在赴京赶考前曾与人私定终身,并且有了夫妻之实,可宋凛春闱落榜,自觉无颜回乡,于是打算在帝都择一账房的活计,再等三年。他写了书信传回家中,可宋凛的爹娘并不喜欢他所钟情的女子,于是便将他的书信给私下扣押。与他定情的女子,却在苦苦等不到宋凛音讯之际,又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这事瞒不住,女方家再三逼迫,但是姑娘害怕这事暴露,连累宋凛的名声,死咬着不愿吐露出宋凛。姑娘的父母无奈,只好请人抓药要给姑娘堕胎,而后再低嫁出去。姑娘听说之后,就收拾了盘缠,卷着包袱往帝都去,想要去寻宋凛。

    奈何她一个孤身女子,从青海到帝都,何其之远?在半路上姑娘就遇上了拐子,想将她卖身到青楼,好在她机警早一步跑了出来,却又在小酒楼之中遇上了偷儿,盘缠细软都被偷光,后来她只能当了随身携带的首饰,银钱不多,加上她因为一路奔波又受了惊,险些小产。

    最后,她在城里救了一个老农妇,得知她家只有婆媳二人相依为命,于是将剩下的钱财都给了他们,就是希望在她坐胎稳之前寄宿在他们的家中,可是在乡下难以调养,姑娘也不知道宋凛在帝都何处落脚,春去秋来,知道姑娘即将临盆也没有机会去寻找宋凛。

    这姑娘在产子之后,身子就格外的虚弱,即便老农妇家已经极力的给她滋补,却没有熬过第二年的冬天,在她的孩子刚刚满周岁的时候带着遗憾与世长辞。

    临终之前,姑娘将宋凛昔日送给她一直贴身戴在身上的木雕像以及自己的儿子托付了农妇,让她寻个机会将孩子送回西宁宋家,他们会得到一笔丰厚的报仇。

    在宋凛的儿子五岁的时候,那一户人家受了灾祸,婆媳两实在是过不下去,他们家没有男丁,原本是想私心将宋凛的长子当做自己的孩子养大,日后继承他们家的香火。可他们有私心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活不下去,于是带着孩子近乎半乞讨的方式跋涉来到了西宁府。

    彼时,正是宋凛大婚之际。

    原来两年前他终于进士及第,因着在二甲末端,留在帝都也没有多少前途,家中又有牵挂的人,于是他就谋了外放,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丞,只要是西宁府他也不嫌弃。可惜等他回来去寻心爱的姑娘之时,女方的父母也不知女儿在何处,更加不知女儿当初所怀的乃是宋凛的骨肉,在宋凛说出几年前曾经见过女儿一面,至此念念不忘,故而登门求亲之后,更觉得惭愧。

    于是便告诉宋凛,自己的女儿早已经在四年前便已经出嫁,但到了夫家没有多久就已经病故。宋凛不可置信,他逼问心上人的取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姑娘家还有一个寄住在家中的远方堂妹,甚少被姑娘提及,宋凛并不知道,恰好是姑娘离家出走的第二年才出嫁,也恰好出嫁没有多久就去世,姑娘的父母便将这个说成了自己的女儿。宋凛飞奔到了那堂姑娘的坟前,亲眼所见之后,悲痛欲绝,一度重病不起,还是母亲在宋凛的面前哭至晕厥,才让他又回了魂,至此他便生无可恋的活着。

    两年之后,因为他是家中独子,耐不住爹娘的苦苦哀求,他答应了娶妻,那一对农家婆媳带着宋凛的长子寻来那日,就恰好是宋凛大婚那日。虽然两人都是没有多少见识的乡村妇人,但是这一路行来可是看了不少东西,他们不忍他们养到这么大的孩子,回到宋家无名无分,还要受后娘的磋磨,于是想起了姑娘临终前的交代,若是宋家有变故,就把孩子送回她的娘家。

    他们就带着姑娘临终前写下的书信,将孩子送到回了姑娘的娘家,得知女儿当真已经亡故的两老大受打击,对宋凛的长子也是爱护有加,那姑娘是个聪明的姑娘,这封信送到了爹娘的面前,那一定是宋家有变故,于是就没有在信中提及孩子的生父。

    从此宋凛的长子就跟着娘姓周,取名一个简字。

    周简就这样和他几条街的距离,活在了外祖家中。他的外祖父母是念及两个农妇对过世的女儿的照顾,更千里迢迢送了外孙回来,得知他们已经在家乡没有落脚之处,就在西宁府一个富庶的村子里给他们落了户,并且送了他们十亩田地,派人给他们建造了房子。

    偶尔周简的祖父母也会带着他来看看两个农妇,但是好景不成,周简在八岁的时候,竟然在上元灯节走失,周家不是官宦之家,只是商贾之家,能力有限,使了不少银子,那时候宋凛已经是西宁内一个知县。

    两个农妇急切之下,拿着周简生母的木雕去宋凛为官的县衙,击鼓鸣冤寻到了宋凛,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宋凛。

第1319章:为你而更谨慎

    可想而知,得知真相的宋凛是多么的痛心疾首,他不但错失了他至爱之人,还到如今都没有见过自己的儿子,更是不知道儿子的去向。宋凛费了无数的力都寻不到周简。也因此,他完全没有了再为父母官的心,连家中父母他尚且做不好,如何为一县百姓的父母?

    于是他辞了官,专心去寻了儿子,一走就是三年。不但他没有寻到儿子,更是错失了一对儿女成长的过程,妻子明知道他是为何,却从不曾抱怨他一句,无论他走多远多久都在家中为他孝顺爹娘教导儿女,他心中有愧,遂放弃亲自寻找周简的下落。一直派人和托亲朋好友打听,去了昆仑书院做了教书先生,这一做就是十年。

    不过是刚刚到了四十不惑之年,正被朝廷任命为昆仑书院山长,是男儿功成名就之时,他便因为心中郁结难舒,身子每况愈下,在弥留之际,竟然遇上了这只鬼,一个是寂寞了数年的孤魂野鬼,一个是即将大限的人,也不知为何宋凛竟然能够看到他,两人又都是从事教育工作,因而一人一鬼还颇有些相逢恨晚,畅聊彼此的人生,宋凛白日里都是神志不清,到了夜间却有精气神,他们常常抵足而眠。

    它会知晓宋凛的一切并不是因为吞噬了宋凛的灵魂,而是宋凛亲口告诉他,在宋凛过世的前一晚,宋凛突然发现它能够附着自己的身体,想到自己还漂泊在外的孩子,以及愧对了这么多年的妻儿,他心中万分不忍,于是就在彻底去世之前,将它拽入了自己的身体里。

    说完之后,宋山长从怀里取出了一块佛牌递给了夜摇光:“我句句属实,温夫人,这是宋凛去世前,请他夫人去海塔寺为我所求。据说是宋凛生前曾相助过海塔寺的僧人,因而这佛牌乃是海塔寺益西长老亲自开光,只要我携带在身上,便可保我平安。”

    夜摇光看着萦绕着淡淡凡人看不见的佛光的佛牌,她没有伸手去触摸,这种东西不论是不是修炼,沾染的气息多了,佛光就会减弱。但是这个佛牌足够证明,宋山长句句属实。

    “这佛牌的佛光可定魂,让修炼之人看不透你的无根之魂。”夜摇光凝眉道,“但你已经用了五年之久,佛光已经开始消散,待到它的佛力被你耗尽之后,稍有一些修为之人都能够一眼将你看穿。”

    夜摇光说完之后,宋山长苦笑:“其实今年我也已经有所察觉。”

    去年他就有些感觉,但今年偶尔夜间他竟然会出现魂游征兆,他知道他在这具身体里的时日恐怕不多,但是他尚且未寻到宋山长的长子。

    “照我推论,不出三年你必将无法再寄住于这幅皮囊。”夜摇光定论道。

    “多谢温夫人相告,看来我得加紧完成宋凛的遗愿。”宋山长很诚恳的向夜摇光表达谢意。

    见此,夜摇光的目光落在了温亭湛的身上,温亭湛漆黑看似含笑的眼眸之中点着些许阻挠之意,见夜摇光读懂没有多言,他便开口问道:“不知你前生姓甚名谁?”

    “说来也巧,学生也姓宋,单字一个明,学生乃是光佑四十六年的举子,猝于兴华七年,祖籍襄阳。”宋山长如实相告。

    温亭湛点了点头:“宋山长且回去,今日之事我们夫妻二人定然会守口如瓶,宋山长的邀约,本官定然会如期而至。”

    “下官替昆仑书院的学子多谢侯爷。”宋山长有些激动。

    现如今温亭湛就是一块活字招牌,他毕业于白鹿书院,由于此刻不实行地域志考试,只实行书院制考试,也就是你在何处就读,就拥有该书院秋闱的考取资格,但是你要跨越省份到其他省份书院求学,这并不容易,基本都只有解元才会万无一失,否则被所求的书院拒绝,你祖籍的书院也会因此心里不舒坦而舍弃里

    所以,现如今白鹿书院因为温亭湛的缘故已经俨然成了书院之首,不少学子万里奔波求学白鹿书院,看得其他知名书院都是眼红不已。作为昆仑书院的山长,宋山长自然也是希望昆仑书院名声更响,广纳更多贤才,到不仅仅是为了虚名,而是为了学子。越多不同地域的学子融合,就能够为书院引入越多的新文化,也能够让书院的学子广交天下有学之士,对于他们日后出仕也是极有帮助。

    如果温亭湛肯去昆仑书院坐讲一次,恰好明年就是招生之际,一定能够让昆仑书院也名声大响,不求别的,只求后年文赛,昆仑书院也能够在参选之列,这样就更能够促进昆仑书院学子的学习动力。

    等到宋山长高兴的离开之后,温亭湛当即让卫荆去调查宋明这个人。

    “我觉得,他所言非虚。”夜摇光看着小乖乖飞出去,站在阁楼的栏杆前对夜摇光道,“虽则我已经无法看他的面相,但凭直觉,他应当是个可帮之人。你为西宁知府,昆仑书院若是后年秋闱能够多出几个优秀的举人,也是你的政绩之一,他也算是在为你效力。我助他一臂之力并无不可,更遑论你还要借他之手在昆仑书院兴起藏语,将汉藏两族治理得更加的融洽。”

    “我也看出他实在是一个有学且有品之人。”温亭湛含笑道。

    “那你为何方才给我使眼色?”方才若非温亭湛制止,她就会直接开口说能够帮助宋明在宋凛的身体里扎根。

    “因为这是你所为之事。”温亭湛轻轻的执起夜摇光的手,“我不得不慎重。刚正之人未必没有过失之举,前头我们遇上的胡霆不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若是他也有,我便要视情况而定,用相同之事试探他一番,看一看他可有悔过之心。”

    温亭湛不希望他的疏忽,让夜摇光帮了一个日后会连累她的人。并不是品行没有问题的人,就没有私心,有些人品行极好,但私心也极重,再触及到自己执着的利益之后也会剑走偏锋。

第1320章:做一个清明之人

    温亭湛的速度很快,没有两日就把宋明这个人查的清清楚楚,并没有类似于胡霆那样的事情发生。宋明这个人就是一个热爱教学,甚至上辈子因为教学的原因,妻子都跟人跑了也没有减轻他对教学的热爱,温亭湛看完之后说宋明是天生的山长。恰好两日之后是温亭湛的休沐日,又是昆仑书院月末的休沐日,因为听说温亭湛要来书院,学子们竟然没有一个愿意离开书院,都在书院翘首以盼。

    所以当温亭湛带着夜摇光到达书院的时候,宋山长带着书院的夫子和几名优秀的学员站在门口迎接。和白鹿书院差不多,昆仑书院也建立在山上,虽然不是昆仑山,但却背靠昆仑山,也可以说是昆仑山的分支,因而它的地理环境更加的清幽怡人,最美的是时值金秋,昆仑书院进入书院大门前的位置竟然是一大片火红的枫叶。

    进入了书院的楼牌正式踏入昆仑书院的领地之后,依然是两旁红枫相交成荫,站在这个地方还能够看到远方的昆仑雪山,这近处艳丽到极致的红与远处纯洁到了极致的白,遥相呼应,让矗立在中间一栋栋层次分明的院子格外的与众不同。

    “这红叶倒是颇为别致。”就连温亭湛都一眼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这是山长五年前命人移植。”一位老夫子也是喜爱如今的昆仑书院,不由道明缘由,原本宋山长做出这个决定,在许多夫子看来都是劳民伤财之举,甚至当时书院管着公用出纳的人都不愿支付这一笔公款,还是宋山长自己出的钱财。

    这样一改变,仿佛让昆仑书院焕然一新,多了无限的生机,也正是因为此举,宋山长这位年轻的山长才渐渐的得到了不少夫子的支持,否则当初他的藏语根本无法施行。

    “宋山长是个雅人。”温亭湛顿了顿道,“本官听闻宋山长对书院颇有些整顿,最为脍炙人口的便是增加了藏学。”

    宋山长眼睛一亮,经过那日的坦诚,他相信温亭湛和前任知府不一样,绝对不是来找他的茬,那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到这个事儿,肯定是支持他的行为,心里不由一激动,正愁没有机会开口对温亭湛说这个,于是连忙道:“回侯爷的话,是下官兴趣所至,既然是传道受业,便应当倾力而为,下官倒觉得藏语颇有些乐趣,一个人又觉得寂寞,故而便在学生之中寻找知音,索性也遇上了几个。”

    “技多不压身。”温亭湛突然说了一句藏语,不但把宋山长等人吓了一跳,就连夜摇光都震惊不已,夜摇光前世也是去过西藏的,在哪里还遇到过很多的奇事,但是和蒙古语一样,夜摇光只限于听得出这门语言,就连每一句是什么意思,她都不知道,这厮又背着她暗搓搓的学藏语,只怕时间已经不短,应该是从他决定要来青海外放之前就在准备,也许更早。

    “侯爷,侯爷竟然也精通藏语!”宋山长激动的舌头都在打结,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内心的震撼,他甚至有点想哭的冲动。

    青海位于吐蕃与中原的交界地,是多么重要的要塞?且青海的藏民更是比汉人也不少,他多么希望执政青海的人能够切身的去接纳吐蕃的一切,包括藏民的文化,只有这样才能够更好的统治他们,可奈何那些执政一方的人,都已经权柄在手,眼高于顶,他们除了用残暴的手段去打压吐蕃人以外,从来不会去听他们的需求,长此以往,是官逼民反!

    眼看着青海已经有了危势,老天爷终于开眼了,送来了一个明白人。别看温亭湛只是一个知府,可他是超一品的侯爷,青海独揽大权的青海都统见到了温亭湛,还指不定谁给谁见礼。如果温亭湛支持他,他相信在温亭湛留在西宁府执政的这三年,一定能够力挽狂澜,让西宁乃至青海都能够焕然一新。

    宋山长到底忍不住,眼中闪烁起激动地泪光,那双殷切的眼睛透着无尽的希望,也仿佛看到了无限的希望,连连点头道:“侯爷所言极是,技多不压身,百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

    “侯爷真是博学多才,我等自愧弗如。”除了宋山长以外,其他几个夫子都是面露羞愧之色的对温亭湛恭维。

    “侯爷,府衙不是有一名译员么?”这时候一个学子上前一步躬身道,“为何要需要侯爷亲自去学藏语?”

    “你这话问的极好。”温亭湛莞尔,看了看他上的穿戴,虽然书院是统一的学子服,但是学员身上的佩戴却是自由的,这个学员的腰间悬了一块珍贵的鲤鱼红玉装饰,温亭湛毒辣的眼睛一看就知道至少二千两,能够把二千两这么随意的戴在身上,家中殷实可想而知,于是温亭湛问,“你家中富余否?”

    温亭湛这样一问,立刻把所有人都问的错愕,做官的问人家有没有钱,十个有八个都是要钱的意思,就连那学子也是一怔,但他依然恭敬的回答:“学生家中数代积累,家资不菲。”

    温亭湛颔首:“既然家资不菲,你为何还要读书?”

    那学子又是一愣:“父母钱财乃是父母之能,学生想做有用之人,而非挥霍无度的纨绔子弟。再则天有不测风云,谁又知那一日会不会飞来横祸,学生自身有能力傍身,才能够经得起风浪。”

    “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付源。”付源对温亭湛再一作揖。

    “居安思危。”温亭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很好。正如你所言,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还有三病两痛,人更有忠奸善恶,把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耳朵寄托在旁人的身上,永远无法做一个真正看得见,听得明之人。身为父母官,我要看得见百姓的苦,听得见百姓的痛,才能对症下药,拔除毒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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