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1章:看到妖怪现形
荣家三爷,不就是荣七姑娘的生父?
夜摇光想了很多人,竟然没有想到是荣家三爷,那可是荣寻的叔祖父啊
“你是如何得知?”夜摇光将邱玥环搀扶起来,她的脸上有着不正常的潮红,的确是染了极重的风寒,夜摇光渡了一点气让她舒服些。
温亭湛先给她探了脉,而后绕出屏风:“我去给她开个方子。”
缓过神来的邱玥环回忆了一下,满目的惊恐,抓住夜摇光的手都情不自禁的收紧,指甲险些掐入了夜摇光的肉里:“我自开年就不小心受了凉,一直不见好,整日恍恍惚惚,如何也睡不够,大半时间都卧床养病,年关前荣家的诸位长辈都已经回了家中,在年三十那夜都远远瞧上了一面。”
“那日……”邱玥环仔细回想,却也记不得是哪一日,“元宵节前的事儿,我白日里迷迷糊糊睡了一整夜,醒来之际一身热汗,见自己精神头还好,就劈了斗篷出去透透气……”
因着是深夜,邱玥环就只有个从家里带来的丫鬟,这些时日照顾她也受了累,她不忍心将之叫起来,至于其他荣家的丫鬟,她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就更加不敢惊动。
于是,就一个人独自出了门,本来是随意的走走,也不敢走远,就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坐着,打算吹吹风就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出了会儿神的邱玥环正要起身的时候,听到了动静。
起先她还以为是有盗贼潜入了府中,吓得她立刻躲进了假山,捂紧了自己的嘴,大气不敢喘,从假山的石缝里,她看到走廊下跌跌撞撞的人,穿的不像是外人,虽然廊下有烛光,可她依然没有看清楚。
正当她打算走出去问问是不是需要帮扶之际,就看到那人一把抱住廊柱,吐出一大口鲜血,把她吓得愣在那里,她还没有回过神,她就惊骇的看着那活生生的一个人,像志怪话本里面说的那样,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鱼,一股寒气从她的脚底蹿起。
她浑身僵硬冰凉,大概十几个呼吸间,那条鱼又变成了人。似乎变了变形它舒服了不少,将它吐出来的血迹一挥手抹去,跌跌撞撞的往三房的院子里走去,邱玥环根本不敢动。
“虽然我没有看清模样,但他的衣着和身形,那般晚还朝着三房走去,必然是三爷。”邱玥环说着还有些瑟瑟发抖,“后来就传出三爷得了重病,就连就职都没有及时去,一直调养到几日前才起身去上任。我真的好害怕,害怕被三爷发现,一直让自己的病反反复复,直到三爷走了,可我这病却拖狠了……温夫人你相信我,我没有说谎,我说的都是真的!”
邱玥环和激动,她紧紧的抓住夜摇光,生怕夜摇光不信任她。
“你为何要告诉我?”夜摇光现在有些如履薄冰,她不得不小心谨慎。
“温夫人是不是提醒过七姑娘,让她看着她的弟弟,我误打误撞救了七姑娘的弟弟,她与我亲近,曾对我提及,夫人非一般人,这事儿我若是不说我会疯的,可荣家的人我不敢说。”邱玥环依然无助恐慌。
“你好生歇息,别害怕,这世间万物生灵都有善有恶,与我们而言妖魔鬼怪是异类,长相奇特,令人心生畏惧。于它们而言,我们何尝不是呢?”夜摇光放柔声音安慰她。
夜摇光的声音不是那种轻柔婉约,甚至带着一点女子少有的磁性,但她轻柔细语的时候就带着一种独特的蛊惑,仿佛能催眠人的神智,邱玥环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将邱玥环放倒在床榻上,夜摇光给她盖好了被子,才转身出了内间。
已经写好了药方的温亭湛站在外间等候她,两人什么都没有说,方才邱玥环的话温亭湛已经听到,他们出屋子,温亭湛将药方递给那来向他们求救的丫鬟:“按照方子抓药,五碗水煎煮一碗,早晚各一道,服用三日之后,再请大夫来看诊重新抓些滋补之药。”
“多谢侯爷。”丫鬟连忙跪着磕了头接过手。
夜摇光和温亭湛走着回去,半路上夜摇光问宣桐的丫鬟:“七姑娘可在?”
“七姑娘在府中。”不知道夜摇光突然会问荣沫淋,丫鬟还是恭恭敬敬的回答。
“七姑娘之前求了我件事儿,我正好有些话与她说,带我去见见。”夜摇光便道。
丫鬟自然是不敢拒绝,就带着夜摇光转了道,温亭湛依然去了荣寻的院子里,毕竟是内院,还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温亭湛需要避嫌。邱玥环是病中,可以忽略一下,荣沫淋却不行。
索性两个人的院子也没有隔得太远,早就丫鬟去通报,到了荣沫淋的院子,她已经带着人等候在那里,看到夜摇光连忙迎了上来,荣寻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但是长辈们下了令不准他们出房门,就是禁忌。
荣沫淋只字不提,一点好奇心都没,将手里的暖炉递给夜摇光:“夫人有事喊我去便是。”
说着就上前,亲自搀扶夜摇光,夜摇光的肚子大的吓人。
“我只是有些事想和你谈谈心。”夜摇光忽而道。
荣沫淋是个特别心思细腻的女子,她立刻明白夜摇光的意思,将夜摇光迎进了暖阁,就把所有人都打发了,包括自己最亲近的丫鬟,亲自给夜摇光奉了一杯热茶:“夫人可是有事向沫淋打听?”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夜摇光赞道,“我想知道一些关于你父亲的事儿,并非是挟恩图报,你若是不便于说,便不说。若是没有什么顾虑,又信得过我,你就对我倾吐一番。”
荣沫淋果然顿了顿,而后问道:“不知道夫人想知道父亲什么事儿?”
“比如他可曾有性情大变……”
夜摇光的话还没有说完,荣沫淋端着茶杯的手就一抖,因为茶水斟的有些满,撒了一些出来,幸得她反应极快,没有溅落在身上。
夜摇光见此,目光静静的看着她。
第1862章:起底荣三爷
放下粉彩瓷窑,荣沫淋也没有去理会打湿的桌子,而是双手放在膝盖上,握着手绢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手绢都变了形,显示着她内心的挣扎。
夜摇光甚至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浓烈的恨意。
“我父亲他……”荣沫淋深吸一口气才道,“十年前的确性情大变……”
荣沫淋今年十六岁,待嫁的年华,但十年前六岁的她记忆依然清晰。因为她的父亲一夕之间如同变了一个人,曾经将她和哥哥宠入骨髓的父亲,突然对他们冷淡了起来。
母亲那时候刚刚怀上了她的弟弟,但是父亲不但再不多看母亲一眼,还娶了另一个女人。是娶,而非纳妾,那是三房正经的二夫人。母亲没有去寻求祖父做主,无论哥哥如何不能理解,母亲都什么也没有对他们多言。
后来母亲生下了弟弟,就落了病根,再后来哥哥惨死在马蹄之下,母亲听闻之后当场吐血晕厥,之后就少有清醒的时候,没有几个月也跟着哥哥而去。
从此他们三房就只有一个夫人,父亲带着那个女人去外放,她已经渐渐懂事,死也不愿意跟着他们一道去,似乎她父亲也没有多想把他们两姐弟带在身侧,仿佛他们两姐弟不存在。
“我已经十年不曾和他好好说过话,每年他回来,我几乎都称病避而不见,至于他现在变成什么模样,我都有些记不清楚。”哪怕是年夜饭,她都是不看他一眼的。
“十年前?”夜摇光对这个时间有些不满,蚌精来到人世都已经十四年。而且从荣沫淋口中荣三爷还是个典型的喜新厌旧渣男一枚,这哪里像个灵修?
倒不是灵修就得从一而终,而是灵修压根不能贪恋红尘,男女情爱。
好吧,也许这个后来的夫人就是它的真爱,是他留恋世俗的原因。
“你那日,又是为何要服毒自尽,来嫁祸旁人?”夜摇光慎重考虑之后,还是问出了口。
对于夜摇光问这个,荣沫淋还是怔了怔才唇角一扬,那抹笑容清冷:“三太太,有一对和我一样大的儿女,因着比我早出生几个月,成了三房嫡长女。”
夜摇光不可思议,这真是大宅门才有的奇葩事儿,也就是说三老爷在迎娶现在这位太太之前,就和人家在外面有了一对儿女,如果按照这个推算,这双儿女应该是在十六年前,那就是荣三爷性情大变之前,夜摇光一下子就糊涂了。
不过对荣沫淋还是报以同情,好端端的嫡长女一下子变成了丧母嫡次女……
并没有看到夜摇光眼中的怜惜,她的目光有些凝滞:“曾经和我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婿,因着当初两家定亲时,定的是嫡长女……”
所以,老公就这么没有了?
也难怪荣沫淋会那样的恨。
凄凉一笑,荣沫淋才目光渐冷:“我查到我大哥并非死于意外,我不信荣家这么多人一个人都没有怀疑,可是他们就是不闻不问,我就想用我的死来提醒他们,我们也是有尊严,不容践踏!”
原本是来打探荣三爷的为人,但是夜摇光却没有想到听到这样乌烟瘴气的内宅争斗。
“淋姐儿,最好的报复,从来不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伤害自己。”夜摇光轻叹一口气,“你如果都不在了,你的弟弟他才十岁,他要如何在这偌大的宅子里求存?”
热泪不期然的就滚落下来,荣沫淋用帕子擦了擦:“让夫人见笑了,我之前是一时冲昏了头,我以后不会了,我要好生护着自己,我且看着,瞪大眼睛看着他们能够张狂到何时!”
夜摇光有和荣沫淋说了几句话,就起身离开。
她刚刚到了荣寻的院子,就看到冥曦和桑·姬朽从屋子里走出来,隔得远远的距离,冥曦对夜摇光点了点头。
夜摇光松了一口气。
宣桐和荣朔南也是喜不自禁,对冥曦再三感激,再三挽留,可依然没有留住冥曦。
亲自去看了荣寻,看着宣桐小心翼翼的给他伤药,夜摇光也没有顾及他们的挽留,和温亭湛一道离开,坐在马车上,夜摇光将荣沫淋的话全部告诉了温亭湛:“我现在一头雾水。”
温亭湛的指尖在案桌上动了动,才道:“我已经派人去查荣三爷,按照岳姑娘所言,荣三爷重伤的那一日,应该就是蚌精下咒那一日,因而它才没有发现岳姑娘,之后称病不出,应当是在调养,而后将血咒转嫁到了荣寻的身上。”
“都怪我,应该立刻施术追踪。”夜摇光这会儿有些自责,她从来没有想到诅咒还能够转嫁,她当时实在是疲劳,就想着歇息两日,随着孩子越大,似乎每日吸纳她的修为也越多。想着诅咒是挣脱不了,就算是要破除,也会惊动她手中的珍珠,便一时大意。
“你对这些秘术也不熟悉,况且你也是为着孩子着想。”温亭湛倒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柔声安慰了妻子之后,就转移话题,“至于七姑娘所言,应该没有虚言。”
“正是因此,我才觉得矛盾。”夜摇光皱眉。
“并不。”温亭湛摇了摇头,“摇摇你看,那位六姑娘既然只比七姑娘大了几个月,就证明荣三爷在外面有人已经非一朝一夕,他为何要在七姑娘六岁,夫人正待产之际将他们母子接回来,而不是很早以前就接了回来?”
经温亭湛这样一点拨,夜摇光似乎摸到了一点信息。
“摇摇别忘了,他是十年前接了这母子三人回来之后才性情大变。”温亭湛进一步点拨。
“你的意思是,这些事儿都是真正的荣三爷干的,而真正的荣三爷其实并没有多看重这个外室。这个后来的荣三爷知道之后,故意将之接回来掩人耳目,因为有这一段家史,即便是有人当真怀疑他,怀疑荣家这一查,只怕也要把他排除在外。”夜摇光恍然道,毕竟这实在是不像灵修干的事儿。
如果是这样解释,倒是能够体现出荣三爷的几分城府。
第1863章:消失无踪
不管事情是不是温亭湛所猜想的那般,温亭湛都立刻着手调查了荣三爷。
事实上温亭湛以前就调查过荣家各房的人,只不过是想有个初步的了解,因此没有深入。
可当温亭湛深入调查荣三爷的时候,这个荣三爷人间蒸发了。
“不见了?”夜摇光错愕。
“失踪了,荣家已经报到衙门,要求苏州知府和韶州知府合力追查荣三爷的下落。”温亭湛站在窗边,看着临湖畔抽了嫩芽的柳条,目光深邃。
荣三爷在韶州就任。
“这下线索全断了。”夜摇光黛眉微蹙,“蚌精的牺牲就白费了一大半。”
“也不尽然。”波光粼粼的湖面在微风之中荡起了涟漪,倒影在温亭湛的眼底,让他看起来格外的深不可测,“摇摇似乎已经笃定了荣三爷就是被蚌精反噬者,而血咒转嫁给荣寻的就是荣三爷。”
“难道不是么……”夜摇光疑惑的问。
“证据呢?摇摇。”温亭湛转过身,带着笑意的看着夜摇光,“血咒反噬了,我们追到了荣家,应验的是荣寻,血咒需要血亲才能够转嫁,那荣家必然是有和荣寻血脉相连之人,被灵修夺了身躯,才能够做到这一步。”
夜摇光点着头。
“恰好在这个时候我们知晓荣三爷不是人,被邱姑娘撞见时又受了重创,这就可以定论它就是那个灵修?”温亭湛反问。
夜摇光仔细一想:“你说得对,这不能划下等号,我好似被人牵着鼻子走了一样。”
“事实上,的确有人在刻意的误导我们。”温亭湛负手道,“但,我猜不出目的,这件事被它搅和得太复杂,我现在甚至不能笃定荣三爷到底是不是那个血咒转嫁之人。若是,它必然不是灵修假扮,否则它和荣寻保持不了血缘,就无法转嫁。可若不是这般,它肆意强占凡人的身躯,难道不是罪孽么?”
“阿湛,它未必是强占,就像伽羅之于黄彦柏。”夜摇光对温亭湛道,“有太多种法子,可以让原主心甘情愿的奉上血肉之躯。”
这也是为何夜摇光没有觉得荣三爷是个会现形的灵修,但却能够血咒转嫁给荣寻,有什么问题。在她看来,荣三爷的身体还是荣三爷,而这个灵修也许一直只是用了魂体。也许是整个身体都寄住在了荣三爷的身体里,为的是掩人耳目。亦或者,它本来就如同伽羅一样,恰好是被毁了本体的一抹灵识,正好如伽羅撞上了黄彦柏一样撞上了荣三爷。
“不排除摇摇这个可能。”温亭湛点头,跟着夜摇光这么久,又亲身经历过了黄彦柏的事情,温亭湛很早以前就想到了这个可能,“可是摇摇,我仿佛记得你说过,血咒是下在神魂上,因而生生世世都挣脱不了。”
夜摇光蓦然一惊,她只想到了血脉转嫁,忘了这一茬。
所以,血咒是需要神魂和身体都和荣寻有着相连的关系。
一下子,夜摇光的思维进入了死胡同,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如果要满足这两个条件,那荣三爷就自始至终是个灵修,这怎么可能?荣家一家子凡人,生下了一个灵胎,也有这种先例,比如她不也生下来广明,广明不就是灵胎。但广明再是灵胎,他本体还是个人啊,怎么可能变成了一条鱼?
“头疼。”夜摇光拳头抵着额头。
握住夜摇光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温亭湛轻声道:“别忧心,你现在首要的是腹中的孩子。”
夜摇光还有一个月不到就要产子,每次看到夜摇光好像一日比一日大一点的肚子,温亭湛就有点胆战心惊。
“那这件事到这里得先告一段落?”夜摇光有些不甘心。
“就目前而言的线索,暂时只能如此。”温亭湛无可奈何道。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他这样的摸不到头绪,仿佛有千头万绪,却无从下手。荣家固然是有鬼,但这个鬼是谁,没有证据谁都不能污蔑,一旦有误判在前,日后就落了下风,陛下那里不好交代,就连邱玥环看到荣三爷不是人这样的说辞,也不能对外人言。
“也不知道,经此一事之后,他们会不会选择蛰伏。”夜摇光担忧。
他们夫妻这才刚刚到苏州上任,就把他们逼到了这种地步,算上鲤鱼精,和给汪浅月下咒的灵修,他们已经折损了他们两员大将,还有个指使给汪浅月下咒的灵修,不论是不是荣三爷,至少是将对方重创。
温亭湛至多在江南六年,蛰伏六年对于灵修而言只是弹指间。
还有陛下,陛下的身体很可能是撑不了六年的光阴。
其实从荣三爷这样突然消失无踪的举动来看,就连温亭湛都觉得他们很可能已经选择撤退,躲避他的锋芒,等到他被调任之后,再冒出来。
当然,温亭湛和夜摇光并不知道他们手上有海之灵,为了这个东西他们双方已经不死不休。
既然对方躲得毫无踪迹,温亭湛也只能和夜摇光继续他们应有的生活。
夜摇光就只需要安安心心的待产,而温亭湛却被安排了太多的事情。
首先就是两省的政务,税收,农业,各地官员的考评。按照他的性格,他是想要亲自微服去走到各府各县看一看,但由于夜摇光产子在即,温亭湛也就将这个计划搁浅。
二月底的时候,荣朔南夫妇带着荣寻亲自上门对夜摇光表达了感谢。
夜摇光和温亭湛也是热情的招待,虽然荣家有鬼,但那是在公。于私夜摇光对这夫妻两是没有任何反感,尤其是宣桐是宣家的女儿,荣寻又是那副模样,只不过也不会不提防。
“侯爷,寻哥儿可以拜你为师么?”就在夜摇光和温亭湛将他们一家三口送到大门口,荣寻歪着头,仰望着温亭湛,黑黝黝的眼睛满是光华的看着温亭湛。
荣朔南和宣桐都是一怔,显然还是荣寻自己的突发奇想,甚至没有问过爹娘。
第1864章:荣寻拜师
黑眸里荡起一圈浅光,温亭湛蹲下身,与荣寻齐平:“为何想拜我为师?”
“我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荣寻挺起小胸脯,很自信的与温亭湛对视。
六岁的孩子,站在他认为大元朝最睿智的人面前,如此铿锵有力的说他想拜师的理由,是因为他想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份信心,这份胆气,这份勇气,都让人震撼。
温亭湛低低的笑了,他伸手摸了摸荣寻的头:“可我对弟子极为苛刻和严厉。”
“严师出高徒。”荣寻一点也不怕,反而跃跃欲试。
站起身,温亭湛看着荣朔南:“景阅,你的儿子可放心交给我雕琢?”
温亭湛和荣朔南这一来二去,也算是极其熟悉,虽然荣朔南比温亭湛大了六岁,但每每畅聊都是颇为志趣相投,因此私下都已经以表字相称。
荣寻是个机灵鬼,一听温亭湛这话,就知道温亭湛是愿意收下他,生怕他爹不同意,小手揪着父亲的衣袖,轻轻的摇晃着,露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爹爹……”
无奈的笑了笑,荣寻对温亭湛道:“这是他的福泽。”
“老师!”荣寻生怕温亭湛反悔,连忙就端端正正的跪下。
正要叩首的时候,温亭湛抬手将他扶起来:“拜师岂能这般草率,改明儿让你师娘算个好日子,老师再请些人做见证。你放心,老师既然答应了,断没有反悔之理。”
荣寻这才笑颜逐开,欢欢喜喜的跟着爹娘回去。
温亭湛目送着他们上了马车,一转头看着小妻子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摇摇?”
“阿湛,我怎么觉得这画面如此熟悉呢?”夜摇光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熟悉?”就连温亭湛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要对付黄家,你收了黄彦柏为徒。现在你要对付荣家,你又收了荣寻。你可真喜欢收敌人的儿孙为徒。”夜摇光掰着手指头道。
“巧合罢了。”温亭湛牵着夜摇光的手往里走,“收彦柏是因为伽羅,收荣寻,是为你。”
“为我?”夜摇光眼睛睁大。
“我知道你喜欢这个孩子,你我都是重情之人,莫要说你,便是我自己在看到他的模样,和聪明机灵之后,都会时常恍然。既然上一次他们已经选择了荣寻下手,只怕下一次未必不会,不如将他留在你我的眼皮底下,也免了他受苦。”温亭湛解释道。
也许荣寻有个三长两短,温亭湛可以狠下心,但温亭湛知道夜摇光是狠不下心。只要能够救得了他,哪怕再艰难,夜摇光都会拼劲全力。
毕竟明光不是死在他的怀里,他能够想到明光生命消逝的时候,夜摇光明明就在身侧,却束手无策的无力和绝望,这样的事情她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在荣寻的身上发生。
“其实,摇摇你把荣寻当做了明光的转世在看。”温亭湛戳破了夜摇光的想法。
在郭媛媛出现之前,温亭湛其实是不太相信什么轮回转世,但温亭湛相信源恩大师绝不会说谎,既然郭媛媛能够是郭媛,那么荣寻为何不能是明光的转世呢?
荣寻六岁是虚岁,明光死于五年前。
“我只是心里对明光的一份寄托。”夜摇光也不得不承认。
人都是移情动物,当一份纯真的感情成为了执念,再遇上个人性格相似也好,容颜相似也罢,都会情不自禁的产生感情,因为这些相似会在一个不经意间勾起太多美好的记忆。
“那就把他留在身侧吧。”
这一刻,温亭湛下定决心,不论日后荣家和他会闹到哪一步,他都会将荣寻护在羽翼之下。
因此温亭湛给荣寻举办的拜师礼很隆重,将苏州府的大小官员都请了来,荣家那边荣国公亲自带着荣朔南夫妻来参加,荣寻这个六岁孩子拜师温亭湛的事情很轰动。
很多人其实都知道温亭湛来江南是为什么,但温亭湛却如此高调的收荣寻为徒,不免都在揣测温亭湛的用意,到底是也打算和荣家你好我好大家好,还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毕竟像夜摇光所言,黄坚的前车之鉴还在呢。
不过也有人艳羡,尽管黄坚被温亭湛逼死了,可温亭湛为了黄彦柏给了黄坚一个风光大葬,做尽了坏事还能够落得一个好下场,且黄家没有这样倒下去,尽管黄仞上书分权,黄家的势力大不如前,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能够保住这样的家业,那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按照温亭湛这样贤名在外的人行事作风,不论他对不对荣家下手,荣家都不会被打落到尘埃里。一下子,开始对荣家保持距离的一些人,又活泛起来。
“侯爷,养虎为患。”
等到宴会结束,所有人都已经离开,包括荣家的人,可许久没有露面,来参加宴席的单久辞却迟迟没走。
站在石桥之上的单久辞,完全不避讳夜摇光在场。
“多谢三公子提醒。”温亭湛语气听着很谦逊,可字眼却极其猖狂,“但温某还是有些许自信,我既能令其狂,便能令其亡。”
“荣家,我做了一年多的姑爷,也没有看清楚过,每一个人都仿佛极其神秘,又好似每一个都是极其普通之人。”单久辞眸光倒映着碧湖,散开一片深绿色,与他一袭墨绿色长袍交相呼应,“就连荣寻这个小孩子都是让人捉摸不透,温夫人可莫要被纯真所蒙蔽。”
这是让她提防荣寻?
“三公子费心,我会当心。”事实上荣寻扯上了血咒,夜摇光一如既往的疼惜还是疼惜,但她也没有心软到这个地步,就算荣寻是无辜,可难保荣寻不会不知情下成了棋子。
单久辞便不再多言,而是从宽大的袖袍之中取出了一份艳红色缎面鎏金的喜帖:“绾绾和黄家的婚事,定在今年腊月,我正好去了一趟青海,就顺手替温大人将喜帖送来。”
“有劳三公子。”温亭湛将之接过。
单久辞目光在夜摇光高挺的小腹上顿了顿,终究什么都没有问就告辞。
第1865章:桃花开了
荣寻拜师之后,整个江苏都是一片和谐,大家都以为是温亭湛和荣家联手了。
所以温亭湛的政策没有任何人使绊子,荣家更是能够行便利就行便利,那叫一个畅通无阻。比如温亭湛对赌坊和青楼大肆整顿,荣家的旁支都立刻第一个响应号召,将名下的赌坊全部关闭,比如温亭湛因为身兼两省,对两省相连的太湖海运制定了不少规定。
按道理这些事不是温亭湛一个人能够做主,还得有漕运那边首肯才能够实施。但是因为有荣家的支持,漕运那边愣是什么话都没有多说,就这么给过了……
这一下子,温亭湛就给江苏和江浙两省的经济贸易架起了一条桥梁,两省互通得非常和谐,效果也是非比寻常。
三月初一这一日,夜摇光是在一阵阵桃花芬芳之中睁开眼:“桃花开了。”
温亭湛已经早早的起身,正坐在床榻上,一条长腿伸直搁在床沿,一条腿踩在脚踏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着,听到妻子的声音,俯下身对上她奇亮的目光。
唇角缓缓的绽开,把书搁在榻边的高几上,伸手将夜摇光搀扶起来。
“天都大亮了。”夜摇光这才看到外面已经有阳光,距离产期越近,她就越嗜睡,就连温亭湛早起习武都惊动不了她,好在这段时间没有人动手出幺蛾子,否则她恐怕都不敢睡。
亲自服侍夜摇光洗漱用了早膳,温亭湛才执起她的手:“水色桃夭建好了,该布置的都已经布置妥当,你可要去看看?”
“要啊,我等了好久。”夜摇光立刻兴致勃勃。
从去年九月开始规划搭建,夜摇光就已经期盼着它完工,后来他们在温州府处理桑聚的案子,正好给了这边施工之人方便,动作起来也更加的利索。
夜摇光知道温亭湛移植了很多桃花,甚至上次他们去凤翔府找秦敦,夜摇光想到了阴阳泉,后来私下对温亭湛提及,温亭湛让开阳从温州府离开之后,没有和他们一块去看广明,就是去了凤翔府阴阳泉那里将那儿的阴阳泉和桃花枝都弄一些回来。
夜摇光将阴阳鱼和小荷花都放在了中间的水潭,再加上阴阳泉水,也可以弄一个阴阳泉出来,自然不及那边那个纯天然好,但总比没有强。
自从将阴阳鱼和小荷花放到了荷塘里之后,夜摇光就没有再去过水色桃夭,温亭湛一直在派人布置,她现在对水色桃夭变成了什么样子很好奇也很期待。
温亭湛带了她划了船,从小湖绕过去,远远的夜摇光就看到一片桃粉,阵阵沁啤的桃花芬芳袭来,越靠近越浓烈。
桃花是他们最初那般设定,沿着边缘而栽种,有些盛放的仿佛要将一片天空都染成粉色,高直的伸展着,有些这是如同娇羞的姑娘,大片片的低垂着,有些直接将花枝浸入了湖水之中。
碧绿的水,倒映着蔚蓝的天,荡着粉嫩的花。
那样的山水美景,令人望而心旷神怡。
等到船只停靠之后,温亭湛小心翼翼的抚着夜摇光踏上了属于他们的桃源,这里的占地面积其实并不大,八十棵桃花树不算密集的围了一圈。靠岸的地方堆砌了一条大理石路。
拾级而上,走到中间又是一圈小河流,这就是夜摇光的阴阳泉,地板并没有将之隔断,这里是一个小拱桥,走下小桥,夜摇光才看到她的屋子,屋侧种着从阴阳泉移植过来的桃树,这颗桃树的树枝伸展得特别广,桃花掩映,将精巧的小楼半遮半掩。
楼房是两层的小竹楼,竹楼四周全是花,有已经开放,也有打了朵儿的。
“很漂亮。”夜摇光真的觉得就是看着,心境就格外的开阔,想到以后就要住在这里,她一颗心都快飞起来了,松开温亭湛的手,她走到那棵桃花树下,伸手接着随风飘落的粉嫩花瓣,“阿湛,这些桃树都是果桃树吗?”
对于桃树的品种夜摇光分不清,她只知道有结果的,有些是纯观赏不结果的。
“你旁边这颗是,其他的都不是。”温亭湛要的是花,又不是果,会结果的打理起来麻烦,尤其是采摘不及时,坠落腐烂就会影响这里的风水。
“我还想着若是结果的桃树,等到过了花期可就要犯愁了。”夜摇光也只想看花,而且她想要的是等她生了孩子,就布下一个七星阵,这样这里的花就会终年不谢。
想到生孩子,夜摇光就犯愁了,已经到了三月,可肚子里的两个宝宝,似乎特别眷恋母亲的肚子,一点要发动的信号都没有。
见妻子盯着自己的肚子,一脸无可奈何,温亭湛就忍不住扬了扬唇角:“别急,还没有十个月。”
距离夜摇光产子还差了几日。
“可正常的双胞胎,都是要早产的。”夜摇光郁闷道。
就是因为按照正常的孕妇来推理,双生子几乎都是早一个月半个月十几天生产,害的她整个二月都小心翼翼,一早就让温亭湛将稳婆啊,产房啊都准备好,就怕哪天来个措手不及。
“摇摇不总说你和寻常有孕之人不同么?”温亭湛拿夜摇光的话堵她。
夜摇光就想到了她想吃寒凉之物,想吃螃蟹这些东西的时候,都是这样振振有词。
“哼。”将手中的花瓣往温亭湛身上一扔。
夜摇光轻喝一声,转头就快步的往小楼而去。
听着她蹬蹬蹬的踏在竹楼上,温亭湛的心都跟着一颤一颤,连忙奔上去小心伺候。
夜摇光将屋子看了一遍,两层的小楼,下面是书房客房和饭堂,靠边还有个小厨房。后面连着一个到了后方才能够看到的恭房。楼上是四间屋子,最大的那一间有个碧纱橱,旁边连着布置好的婴儿房,外面有个极大的阳台,站在那里可以将他们的宅子大半尽收眼底。
“我们是不是明儿起就搬过来?”站在阳台上,夜摇光回首看着温亭湛。
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
第1866章:龙凤胎出生
“等你产子之后,我们再搬过来。”
在这里产子实在是有些不方便,稳婆那些都是接不过来,准备东西也不齐全,而且温亭湛没有在这里准备产房。
夜摇光觉得温亭湛考虑得很是在理,她双手摸上圆滚滚的肚子:“孩子,听到没有?你们快点出来,等你们出来了,娘亲才有新房子住。”
对于夜摇光这副可爱的模样,温亭湛真是爱的不能自已:“他们哪里……”
就在温亭湛话说到一半,夜摇光忽然感觉到腹中一阵下坠感,然后有热流如亲戚造访一般流了下来,她立刻抓紧温亭湛的手臂:“阿湛,快、快扶我进去,我要生了……”
温亭湛吓得浑身一僵,但大脑还是指挥着他的身体,一把就将夜摇光抱起来,进了屋子将夜摇光放在床榻上,他才猛然想起来,卫茁被他指派出去,他在家里没有带暗卫。
和夜摇光来这里,因为是他们的爱巢,温亭湛私心不想任何人跟来,就连船都是他自己撑着过来,这里除了他们夫妻二人没有任何人,就连夜摇光也没有带着金子。
夜摇光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她还不觉得有多疼,深吸着气:“阿湛,我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生,才刚刚有点发作,你快去把稳婆带来,还有孩子的衣裳。”
因为芥子里有了水晶球,水晶球对东西有一定的破坏性,夜摇光就不敢把给孩子做好的衣裳放在芥子里,怕沾染不干净的东西伤了孩子的肌肤,这里这些都没有准备。
而且夜摇光现在的精神力特别弱,她不敢轻易使用神识传讯给金子,一会儿她还要生孩子,得留足精神气,谁知道金子在不在府邸。
虽然温亭湛可以给妻子接生,毕竟他精通医理,但是他一个人也分身乏术,要烧热水,且孩子生下来总不能让他们光着身子,纵使担心夜摇光,一刻也不想离开,但温亭湛还是让理智战胜了自己的情感。
“摇摇,你等我,我片刻就回。”亲了亲夜摇光的额头,温亭湛就一个纵身,直接用了轻功飞掠出去。
温亭湛才刚刚一走,夜摇光就感觉到身体的疼痛加剧,连忙将裤子褪下。她有过一次生产的经历,倒是不慌乱,她努力的大口吸气大口呼气,调节着自己的身体。
但是疼痛感越来越强,而且来的很是迅猛,夜摇光忍不住就抓住了身下的锦被。
就在这一抓间,她感觉到有什么从她的身体里被挤出来,并且根本没有多疼,至少没有疼到她忍受不了而想要叫喊。
她自己都懵了,怀疑是不是她产生了错觉。
但是她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小了,可神奇的是真的不是很疼。
感觉到肚子里另外一个似乎还没有动静,夜摇光撑起自己的身体,撩开自己的裙摆,果然就看到一个小肉团,闭着眼睛额头上还有污渍和血迹,身体还有脐带和她相连。
夜摇光都有些哭笑不得。
这……这生的是不是也太容易了,她都还没有来点感觉呢!
察觉到自己似乎还是有力气,夜摇光连忙指尖运气将脐带用五行之气剪断,又用五行之气将孩子身上清理干净,抓过旁边的被褥将她光溜溜的身体裹住。
“娘亲的女儿。”夜摇光用手拍了拍她,用了点力度。
“哇——”小家伙声音洪亮的叫了起来。
夜摇光才放心,正想用五行之气梳理一下她的小身体,发现身体又是一阵胀痛。
这股胀痛来的又猛又急,还不等夜摇光完全躺下去,夜摇光就感觉到又是一阵滑落感,虽然有一种撑开的疼,但是太过于短暂,短暂到还没有传送到她的大脑神经,就消失了。
然后小家伙就这么出来了!
夜摇光自己都被惊得呆了呆。
这两个孩子自从怀上之后,她就没有孕吐过,也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平日里也很少在她肚子里伸胳膊伸腿折腾她,却没有想过生起来也是这样的容易。
趁着自己还有点力气,夜摇光赶紧把自己的小公子也打理干净,将他们俩裹在被褥里。
第二个是个男孩儿,晚出生却看着比他姐姐要壮实些,夜摇光躺着侧首看着两个闭着眼睛的孩子,觉得生命真的是好神奇,好可爱。
于是乎,就在温亭湛急乎乎的飞奔而来,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奔进屋子里,就看到母子三人安详睡熟的画面。
温亭湛直接惊呆!
他貌似才离开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吧,他妻子就把两个孩子生下来了?
而且虽然他们宅院有些大,但他们住的地方原本就距离这里不远啊,想到上次夜摇光生孩子的撕心裂肺,这次是不是有些过于安静……
顾不得这些,温亭湛连忙轻手轻脚的上前,给两个孩子穿上贴身的小衣裳裹上襁褓。
这期间,夜摇光就微微掀开了眼帘,看了温亭湛一眼又睡过去了。
晚一步急忙忙赶来的乾阳和金子,做足了心理准备,等会儿要怎么才能够把温亭湛给拦住不至于在夜摇光的痛叫之中发狂,却看到温亭湛非常淡定的一手抱一个小娃娃走了出来。
这下轮到金子和乾阳石化了。
直到温亭湛将孩子分别放在他们俩身上,两个家伙才回过神。
金子看着怀里温温软软,红彤彤的孩子,舌头有些打结:“师,师傅就生了?”
它一直在府里啊,它怎么没有听到一点声音呢?
乾阳就更傻了,他觉得他是不是仅仅在做着一个梦……
温亭湛已经缓过来,这会儿气定神闲,连眼神都不给他们两一个:“把孩子看着。”
自己折回去给妻子收拾,然后换了一个房间,趁着夜摇光还没有苏醒,又去熬了补元气的汤,倒是两个小家伙也是安安静静一直睡着。
就在温亭湛在纠结着要不要将两个孩子戳醒,看看他们俩会不会哭的时候,夜摇光睡醒了,她一睁开眼,放在一旁的两个小孩子似有心电感应一般几乎是和母亲一块儿睁开眼睛。
“哇——”
震耳欲聋的哭声,两道叠加,吓得从容温雅的明睿候身子一抖。
第1867章: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朦胧的睡意,被清脆的啼哭惊散。
夜摇光身子很疲乏,生广明的时候痛得她撕心裂肺,但生完之后神清气爽,完全像个没事人。生这两个家伙的时候,夜摇光很轻松,可生完身体却仿佛被抽空,浑身无力。
“定然是饿了,把他们抱过来。”夜摇光也不强迫自己起身,指使上前抱着两个孩子,有些手足无措的温亭湛。
广明生下来就没有在夜摇光和温亭湛身边多久,温亭湛虽然对照顾孩子的流程不陌生,但真的实践起来还是很生疏,尤其是一下子两个,颇有些手忙脚乱的感觉。
温亭湛将两个孩子放在夜摇光的两条臂弯里,夜摇光自然不会避讳温亭湛,直接一边一个给孩子喂奶,两个孩子吃着伙食,瞬间大口大口的开始吮吸,眼角也没有眼泪,就是干嚎。
心疼妻子的温亭湛,没有闲工夫顾及两个孩子,连忙端着补元气的汤药坐在床榻边,一勺一勺的喂着妻子:“是我亲自开的方,和原本的药方有些出入,不会伤到孩子。”
对于夜摇光要亲自哺乳孩子,温亭湛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只要夜摇光高兴便是,不过温亭湛还是备下了奶娘,毕竟是两个孩子,担心夜摇光供应不上。
虽然儿子比女儿晚出生,但明显要胖一些,夜摇光想着女儿应该吃不了多少,哪知道儿子吃饱喝足,夜摇光将之抱给温亭湛,让温亭湛拍拍他的背,顺顺气。女儿还在一个劲的大口大口的吃,将夜摇光一边吃空了,还憋着嘴不满足。
在她还没有哭出来之前,夜摇光连忙让她接上弟弟没有吃完的另一边。
“这丫头,真能吃。”直到将两边都吃完,小丫头才好似刚刚满足,夜摇光庆幸温亭湛已经准备好了奶娘,小孩子的食量很快就会递增,她觉得照着这丫头的吃法,她肯定不够。
“能吃是福。”温亭湛将女儿抱过来给她顺了顺气。
夜摇光有些疲惫的躺下,倒是没有困意,便问道:“孩子取什么名儿?”
有些家长喜欢在孩子没有出生,就琢磨着各种名字,夜摇光和温亭湛好像都不乐忠于此道,就连广明当初他们也没有提前商议过,这两个家伙也是。
温亭湛略一沉思后道:“既然他们是在桃花盛开之际出生,女儿就叫桃蓁,儿子就叫叶蓁。”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出自于这句话,夜摇光心里算了算两个孩子的八字,不敢推命,命是越推越薄,夜摇光只能看看他们的五行,再和名字的五行匹配,发现正好这两个名字和两个孩子的五行相旺,于是点头,“那就叫桃蓁和叶蓁。”
说罢,伸手逗弄着两个孩子:“温桃蓁,温叶蓁,娘亲的宝贝喜欢么?”
两个小孩子自然是没有回应,很快就又睡过去,刚出生的孩子就是这样,只有三件事:吃喝,拉撒,睡。
温亭湛化身为超级奶爸,除了喂奶以外,其他的全部被他一个人包了,还身兼服侍夜摇光,忙得团团转,脸上却遮掩不住的春风得意。
龙凤胎的出生自然是派人向各府传讯报喜,这是礼节问题。还有缘生观,缥邈仙宗,九陌宗这些都得通知。但温亭湛并没有邀请任何一家来参加两个孩子的洗三礼,就是桑·姬朽和乾阳夫妻以及陆永恬夫妻参加。
办的很是简单,主要是不想打扰夜摇光坐月子,也不愿两个孩子过早的接触太多人。
于是夜摇光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做完了月子,两个小家伙的满月宴怎么着也得大办。
就在夜摇光准备去寻温亭湛问一问满月宴要如何操办之际,她大儿子宣开阳回来了。
“娘亲,娘亲,弟弟和妹妹呢?”老远就听到了宣开阳的声音。
“你怎么回来了?”夜摇光走出屋子迎上疾奔而来的宣开阳。
“五月之际,江南文会,孩儿代表白鹿书院,提前给山长打了个招呼,先一步赶回来。”天知道他在书院的时候就听说母亲生下了一对弟妹,迫不及待的就想回来看看。
“在屋子里呢,他们俩刚吃饱,正闹着。”夜摇光引着宣开阳进了屋子。
宣开阳看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娘,哪个是妹妹,哪个是弟弟?”
两个小家伙,虽然出生的时候女儿比儿子瘦些,但架不住温桃蓁能吃,现在和弟弟长得一样结实,两人是龙凤胎虽然不同栾,但长得一模一样,夜摇光将襁褓上捆着粉色锦缎的抱给宣开阳:“这是姐儿。”
已经足月的孩子,脸也长开,变得莹白雪润,一双大眼睛既不像夜摇光,也不像温亭湛,倒像是两人的眼型结合体,很是水灵和好看。
宣开阳一对上妹妹的眼睛,就爱得不行:“妹妹真好……”
还不等宣开阳赞美完,温桃蓁就一把拽住了宣开阳散到胸前的头发,五指用力的拽着。
疼的宣开阳龇牙咧嘴。
夜摇光连忙抓住她的小拳头,一点点的哄着她:“快松开……”
小手还是顺着母亲的力量松开,但是宣开阳的一缕发丝就这么生生的被她给拽下来。
夜摇光连忙将宣开阳的发丝全部顺到他的身后:“这丫头看到什么都抓,你日后当心些,也别把脸凑她太近……”
夜摇光的话还未说完,温亭湛就从门外迈进来,宣开阳抱着妹妹转头看到父亲,惊得连礼都忘了行,因为他父亲那俊美绝伦的脸上赫然三道细长的抓痕。
看着实在是令人忍俊不禁,宣开阳联想到母亲方才的话,不着痕迹的将挥舞着爪子的妹妹稍稍抱得远一点。
“回来的挺早。”温亭湛动作自然的上前将他怀里的女儿接过去。
“噗噜噜……”一闻到父亲的气息,温桃蓁就忍不住吐泡泡。
温亭湛熟练的给女儿擦了擦嘴:“今年是哪位先生带着你们?”
“是禾山长亲自带人,山长和几位同窗应当不出五日就能够赶至苏州。”宣开阳回答。
第1868章:两只小魔头
今年本来是要举办文赛,但江浙提督学政要联合江苏学政举办一场江南文学盛会,又有温亭湛这个文人学子心中最神圣的人在,以至于各大书院都是跃跃欲试,各省的提督学政就在年关之际见了个面。
便是商议今年的文赛就不像往年在各大书院举行,就干脆来一场江南文赛。如此文赛也不耽误举办,众人也不至于两边赶而顾此失彼,大家都能够一睹明睿候的风采,书院也省了很多事情。
这个提议得到了各省学政的一致认可,于是就诞生了这一场自建朝以来最为空前浩大的江南文会,现在各大书院的优秀学子,都经过书院的层层考验,代表着各自的书院往湖州府,江苏的商户们也是个个都嗅到了大商机,连同江浙的商户纷纷活跃起来。
今年的江南文会在湖州府举行,原因就是温亭湛身兼两省,这一场文会带来的经济效益非同小可,在江苏地界,江浙那边定然是有微词,而在江浙,这边也是心里不舒服。
最后拍板在了两省相连的湖州府,正好湖州府有太湖美景,交通也便利,许多地方可以行船直达,文会所举行的地方,乃是从年初就由江浙商会会长沈知妤联手江苏商会会长,一块引领商会各大商户斥资新建,就健在临近太湖边上的一块地儿上。
夜摇光听说一共耗资近两百万两白银!占地据说有三千亩地。
不过夜摇光相信这些出了钱的人都一定能够赚回来。
这一场文会如果举办好了,不但两江的教育,文学,包括经济都会有极大的效益,甚至会促进农业,一举数得,都是温亭湛这个活招牌的功劳。只怕就这一年他给两江带来的政绩就能够甩掉其他人好几条街。
宣开阳没有了妹妹,就伸手去抱弟弟。
“儿子……”
夜摇光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宣开阳已经把温叶蓁给抱了起来。
听到母亲的声音,宣开阳本能的侧首望过去,以为母亲有什么吩咐,却见母亲迅速的退远。
“哇——”
宣开阳还没有来得及问母亲,怀里一道惊天动地的哭声,让宣开阳身子一阵僵硬,他觉得耳朵还在嗡嗡嗡的回响,再看向父亲,父亲已经提前一步将妹妹的耳朵捂住,自己也退远了好长的距离。
“哇——”
又是一声仿佛声嘶力竭的哭声,宣开阳吓得赶紧把弟弟放回他的摇床上。
准备叫第三声的温叶蓁,似乎明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嘴巴还是一个圆形,声音被自己吞下去,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的小嘴,又安安静静的闭上了眼睛开始他的睡觉大业。
“咳咳。”望着石化了儿子,夜摇光颇为同情的走上前,“你弟弟他不喜欢被人抱着。”
除了他们夫妻,任何人抱着温叶蓁就是这副模样,半个月的时候夜摇光的奶水不足,就只能让他们吃个半饱然后寻奶娘,温叶蓁第一次被奶娘抱在怀里,那洪亮得险些把屋子都震塌的声音,吓得奶娘都松了手,如果不是温亭湛眼疾手快,不知道摔得多狠。
从那时起,夜摇光和温亭湛才知道这家伙不喜欢别人触碰,后来乾阳和金子来抱,头两回也许是睡着的缘故都没有问题,但只要他醒着,除了夜摇光和温亭湛任何人抱都是这样。
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那么好的嗓门,那么大的力气,偏偏声音洪亮,却不哭,就是干嚎。
其实夜摇光也是很无奈,这两个家伙一点都不乖,非常排斥陌生的气息,女儿一感觉到陌生气息就挠,各种挠。她的手指甲也不知道怎么长得和刀子一样锋利,而且长得特别快,十天不修剪,就冒尖,金子被挠的掉了多少毛,最终敬而远之。
儿子吧,就是嚎,那声音估摸着百步之内都听得到。
夜摇光都感叹:“我这两个宝贝,别人拐不走。”
“那,那儿子以后不能抱弟弟妹妹么?”听完弟弟妹妹的光荣事件,宣开阳呆呆道。
“你多和他们俩先处两日,等他们两熟悉你的气息之后,就自然不会这样。”她家两个宝贝都是慢热型,就好比荣寻,可是百折不挠,不知道被两姐弟荼毒了多少回,一张小脸都差点毁容了,终于得到了两姐弟的认可。
“哦。”宣开阳有些反应不过来的点了点头,然后眼巴巴的看了看弟弟和妹妹。
“那这次满月宴是不是要请许多人?”夜摇光想到宣开阳方才说,禾山长他们过五日就要到苏州。
禾山长怎么也是她和温亭湛的山长,如今又是他们儿子的山长,以禾山长的年纪,只怕也在白鹿书院操劳不久了,他们孩子的满月酒怎么都要宴请,还有青海书院的宋山长,也是颇有渊源,也不能不请,这请了两个书院的,其他书院若是来了苏州就不能不一视同仁。
否则难堵悠悠之口,倒不是怕别人闲言碎语,而是文赛在即,温亭湛又是主官,到时候出点不公平的言论,把好好的赛事搞得不能有始有终,也是一种遗憾。
“请吧,各书院的山长都请,也就多了二十几个人而已。”温亭湛早就想大办一场,也是因为已经计划好满月酒要大办,所以洗三礼特别低调。
这次文赛之所以说是空前,不仅是规模,耗资,就连参加的书院也是有二十多所,每个省都有一所,有的甚至有两所。但因为文赛在湖州,有些应该不会路径苏州。
“你看着办吧。”虽然这些都是女主人该操心的事情,但夜摇光知道温亭湛定然是已经拿了主意,他们成婚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让她为什么事情特别费神过,很多事情都是他直接吩咐了幼离。
“侯爷,荣少爷来了。”这时外面响起了卫荆的身影。
温亭湛放下女儿,对宣开阳道:“与为父一道,去见见你这位表弟兼师弟。”
宣开阳是宣麟的继承人,这样来算荣寻的确是他的表弟,但宣开阳又是温亭湛的儿子,荣寻也可以算是他的师弟。
第1869章:七星阵
随着文赛的逼近,温亭湛越来越繁忙,除了每日固定的陪着他们三母子吃饭消食的时间,就连晚上歇息,都是三母子已经进入了梦乡,也不知道多晚温亭湛才回来。
不过温亭湛的气色和精神都不差,夜摇光除了给他做些补身体的东西,也就放任不管。关于满月宴定在了四月二十日,夜摇光自出了月子就开始勤加修炼,要将怀孕后期嗜睡无法修炼的补回来。
四月十日这一天,夜摇光睁开眼睛,温亭湛已经离去,两个小家伙醒了只要没有饿就不哭不闹,看着他们床上垂挂的夜摇光亲自串的风铃,或者自己滚来滚去,都能够玩很久。
夜摇光修炼完毕之后,感觉浑身精力充沛,神采奕奕,给两个孩子喂了奶,又喂了半碗羊奶,才将他们放下,这两个小家伙没有办法用奶娘,不让奶娘近身,夜摇光只能一半自己的,一半羊奶和牛奶间或着喂。
把孩子哄睡之后,夜摇光走到阳台,她担心的月子之后桃花会不会凋谢问题并没有出现。
桃花依然明艳,却是比三月的时候逊色了两分,再不布阵,等到花期过后想要维持桃花终年不谢,那得等明年。而水晶球的力量她隔一段时间清理一次,一年实在是太麻烦。
夜摇光足尖在密室的竹板上轻轻一点,轻盈的身躯飘然飞跃而上。
凌空而立,夜摇光迅速的将整个宅子收入眼底。
七星阵其实很好布置,就是将整个面积绘制出一个六角星形,六个角各一颗水晶球,中间一颗,只不过这个六角星需要根据地形方位来定,并不是沿着边缘,实现最大化,要根据具体的环境,也许一大片面积,七星阵七颗星就在一个地方,也许一小块地需要放在土地的边缘,也许整个阵法偏左,也许偏右……
手腕一划,天麟飞出,夜摇光踩在天麟之上,取出罗盘,看着罗盘显示出来的卦象和方位,整个身体在半空之中转了一圈,每个方位都细致的不容有丝毫偏差。
确定好位置之后,夜摇光才将罗盘一抛,身子一跃飘飞而下,几乎就在那一棵屋侧的桃花树树根旁落下,单脚落地,五行之气从脚腕飞射而出,将地面钻出了一个极深的圆洞。
身子一跃而起,朝着另外一边笔直的飞过去,她浑身都萦绕着犹如实质的五行之气,若是还有一个修为不低于她的修炼生灵在此,就能够看到那一股白线般的五行之气,犹如飞机飞过蓝空留下的划痕。
这一飞就飞出了水色桃夭,在一个屋子的屋檐下停下,她取出一颗水晶球放在那里。
“白水晶在七星阵的磁场可使负能量的气流迅速得到改善,净化全身,使身体恢复元气和健康。”
放好水晶球,夜摇光一跃笔直的带着五行之气又飞到另外一个地方,在屋檐之上落下,掀开了两块瓦片,将一颗粉色水晶球放在房梁极其刁钻的位置。
“芙蓉水晶,增进人缘,缓解情绪,保夫妻恩爱和睦。”
“绿水晶聚财,黄水晶聚运,黑水晶化煞气、护平安,紫水晶定风水,恒阴阳!”
一口气布置下六颗水晶球,夜摇光才一个旋身绕了一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将那颗神秘的水晶球取出来,往之前踏出来的洞穴一埋,自己脚不沾地又飞跃而上,重新落在天麟的身上,将天麟刀刃上的罗盘弹飞起来,抓在手里,身子一转就在天麟上盘膝而坐。
她自己能够看得出来,她的五行之气画出了一个六角星形,以她身下的水晶球为中心。
五行之气萦绕,罗盘微微转动,金色的光芒层层渗透。
浮在半空之中,夜摇光画出来的银光六角星,仿佛受到了一股重力,一寸寸的下降。
她下方的海之灵绽放除了一点点神秘的光晕,但荡出去的华光被六个水晶球浮现出来的圈给拦下,完全散不出去。
直到那一个六角星被全部压入地面,消失不见,一股微风顺着地面扑腾开。
绿草仿佛受到洗礼,变得更加翠绿欲滴;花朵似乎受到浇灌,变得更加娇艳明媚;湖水仿佛经过洗涤,变得更加澄澈透明……
整个宅子上空仿佛一张陈旧的照片翻新,变得更加鲜明靓丽。
夜摇光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一跃跳下来,一挥手将罗盘和天麟都收入了芥子之中,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桃花似乎恢复到了三月最绚丽的时候,馥郁的芬芳让夜摇光忍不住陶醉。
她站在桃花树下,一袭白色的罗裙在风中飘浮的花瓣之中款摆,披散的青丝也夹杂着片片飘飞的花瓣轻扬。
宛如不小心从仙宫之中误入凡尘的仙子,随时都会乘风而去。
让感觉到动静,迅速冲过来的温亭湛看得心口一紧,立马的奔上前,从身后将她揽入怀中。
夜摇光顺势靠在他的怀里:“我布下了七星阵,日后不但有助于我修炼,有助于你习武,还能够保佑我们宅子里的人长安无灾,比我们祖宅里的七曜九宫阵叠加也不逊色分毫。”
“何必急于一时,你的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温亭湛搂着她,低声在她的耳畔问。
“再不布阵,桃花就谢了。”夜摇光抬眼看着前面怒放的一树桃粉,唇角止不住的上扬,“别担心,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你瞧我现在气色不是依然红润?”
说着夜摇光就转过身,与温亭湛面对面。
不但面色红润,而且她的容颜丝毫没有改变,依然那样娇嫩明艳,宛如二八芳华的少女。
恰逢这时,一片桃花瓣落在了夜摇光粉润的唇瓣上,夜摇光抬手欲拂去,却被温亭湛按住,他的眸光渐深,缓缓的俯下身。
他们的唇瓣隔着一片柔软的花瓣相触,呼吸相接,四目相对。
就在温亭湛准备加深这个缠绵浪漫唯美的吻时,耳边高昂的哭声霎时传来:“哇——”
第1870章:风云齐聚
旖旎粉碎,绮丽散去。
温亭湛瞬间黑了脸,夜摇光厚道的忍住笑,踮起脚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然后抿着唇,笑着将他推开,就一跃飞到了阁楼上,瞬间进了屋子,将两个小宝贝抱在怀里,轻轻的哄了哄。
闻到异样气息,夜摇光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都把衣裤弄脏了,只能喊了温亭湛上来。
夫妻两给两个孩子洗了身子换了干净的衣裳,温亭湛全程脸色不善。
夜摇光可不敢去火上浇油,她觉得如果这个时候她再去挑衅温亭湛,指不定温亭湛就发起狂来,不管不顾的就把她给办了。
好在接下来的时间温亭湛越来越忙,他难得有点时间,两个小家伙都是要凑热闹。
一直到两个家伙的满月宴,温亭湛包下了苏州最大的酒楼一日,从上午就开始准备,请了很多人,不仅仅是两江能够来的官员,还有两江商会这次为了文赛出了大力的人,以及各大书院全部的山长,以及学子。
人数远远超乎了夜摇光的预料,各大书院的山长和学子有些的确是要直达湖州府,但中途听说了温亭湛一对儿女的满月宴,宴请了所有到了苏州的书院代表人,也就全部赶来。
一共摆了足足一百桌,夜摇光都惊得就抱着两个孩子出去露露脸,然后就以身体不适,两个孩子已经睡下为由提前撤退。
回到家里,看着几个屋子都摆不下的礼物,夜摇光直接选择无视,不厚道的全部扔给了幼离、宜薇、宜宁三人带着丫鬟去打理。
等到深夜的时候,夜摇光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到身上的重力和不规矩的手,今日他的身上除了独有的清冽之香还有一股酒气,他咬着她的耳朵:“夫人可真是狠心,就把为夫一个人扔在那儿,嗯?”
不给夜摇光辩解的机会,温亭湛就狠狠的堵住了她的嘴。
事实告诉夜摇光,被饿久了的狼是真的会把人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一整晚,夜摇光都没有好好的歇息,都在温亭湛制造的情与欲的旋涡中沉浮。
她多希望两个小宝贝能够哭一声喊一声,但并没有!
夜摇光是第二天的黄昏才被饿醒,醒来第一件事不是顾及自己的肚子,而是两个孩子。
听到动静的温亭湛走进来,夜摇光瞪了他一眼:“孩子呢……”
一开口,她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仿佛被烧坏了嗓子。
温亭湛递上一杯温水,夜摇光没好气的喝了之后,他才道:“开阳和寻哥儿陪着玩。”
宣开阳回来之后,每日都围着两个小魔头转,也许是血脉相连的缘故,对于宣开阳两个小家伙要接受得容易些,没两日就熟悉了,也愿意由着哥哥伺候。
“别担心他们,给他们准备了牛乳和羊乳。”温亭湛早就准备充足,才会下狠手。
如果还有力气,夜摇光真想一脚朝着温亭湛踢过去,不过她现在浑身酸软。她也顾不上肚子,先盘膝而坐,用五行之气将身体的疲乏纾解些,才不给温亭湛好脸色起来用膳。
“明儿我们启程去湖州府。”温亭湛声音轻柔的对夜摇光道。
“我也去?”
温亭湛瞬间目光深了深:“怎么,摇摇这是要让为夫独自一人去?”
“可是孩子还这般小……”夜摇光顾虑的话在温亭湛越来越深不可测的眼眸之中打住。
“此次文赛,非同小可,囊括了大元朝过半的顶尖学子,渊博学士。”温亭湛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开阳是白鹿书院的代表之一,你做娘的难道不去为他打气?”
夜摇光觉得也是,丈夫和长子都去,而且在文赛之中举足轻重,她总不能只为了两个小魔头而把这么重要的事情耽搁了,两个小家伙也已经足月,而且如今气候适宜:“好,明日与你一道去。”
“这次文赛竞赛项目极多,各项都有大成者坐镇,之南也被请来作为画艺评审之一。”温亭湛接着对夜摇光道,“原本是打算请你作为易学的评审,不过我帮你推了,我知道你最不耐烦这些事儿,你猜陛下派了何人来?”
“我们当年是请的长延师兄,想来后来的文赛陛下应该也是请了缘生观。若还是缘生观,你才不会让我去猜。”夜摇光觉得一点悬念都没有,“陛下能够接触到的信任的,除了缘生观那就是元家,元鼎陛下肯定是请不来,估摸着人都寻不到,那就只能是元奕。”
“夫人聪明。”温亭湛赞许,“还有单久辞也是此次文赛书赛的评审之一。”
“单久辞的字写的很好?”夜摇光这才知道呢。
“可自成一派。”虽然是敌人,但敌人的能耐温亭湛从来不否认。
“那今年的文赛可真是热闹了……”夜摇光蓦然脸上浮现一丝隐忧。
“怎么了?”温亭湛连忙担忧的询问。
握住温亭湛的手:“阿湛,你说这么多人,他们会不会搞事情?”
不论是元奕还是单久辞,只怕都很想在这么多温亭湛的崇拜者的面前将温亭湛从神坛拉下来,这是一个十足的大好时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果温亭湛栽了跟头,那真的是很难翻身,尤其是这些文人最擅长的就是口诛笔伐。
“哈哈哈哈……”温亭湛爽朗的笑出声,“那就让他们放马过来,到底是谁栽跟头,各凭手段。”
“元奕想必恢复了不少……”元奕和单久辞,夜摇光其实不是很担心,因为交锋过太多次,他们从来没有吃过亏,“阿湛,他们俩我不是特别担心,我担心的是那一条大鱼。我觉得它不像是这样轻易就蛰伏的个性,如果他们是要避开我们的锋芒,坐等你调任,那就不会想着往我们府邸安插人,很显然它只是暂时不知何原因退避,文赛是因你而起,又是这么多人,随便出点意外,就足够元奕和单久辞做文章,让陛下寻你问罪。”
夜摇光担心的是这三方就算是没有合谋过,也彼此搭桥给温亭湛设陷阱。
第1871章:女儿的初吻没了
“别忧心,任他们翻云覆雨,为夫自有应对之策。”温亭湛牵着夜摇光的手往楼下去,“走吧,天色不早,我们去把孩子接回来。”
被温亭湛牵着,夜摇光稍稍落后了一步,她侧首看着他的侧脸,走廊上晚风之中摇曳的烛火为他的容颜蒙上一层暖光,华光流转间有些朦胧。耳边是他极轻的从容步伐,夜摇光觉得他会这样的泰然自若,是因为他也在等待这个时机。
既然温亭湛选择了这么举办这场江南文赛,他一定把所有事情都考虑到。
离开了水色桃夭,夫妻二人来到宣开阳的院落,就看到宣开阳抱着温叶蓁在戏耍,温叶蓁似乎很喜欢他手上的那一串珠子,宣开阳就是逗着他伸手,却自始至终不给他,小家伙不爱哭,就算哥哥再怎么恶趣味,他也是再接再厉,或者他其实在娱乐哥哥一样。
“寻哥儿和妹妹呢?”夜摇光上前问道。
“屋子里,妹妹方才尿湿衣裳,师弟和宜宁带着进去给妹妹洗干净换衣裳。”宣开阳站起身解释,并且将温叶蓁递给了夜摇光。
夜摇光把儿子抱过来,对宣开阳道:“天色不早,你爹说我们明日就启程去湖州府,你早些歇息,该准备的物件可准备好?”
“娘亲放心,儿子已经准备妥当,娘亲和父亲也早些歇息。”宣开阳乖巧的说道。
夜摇光笑了笑,就抱着儿子和温亭湛一道进了屋子,屋子里很安静,两人的脚步太轻,走到房门口就看到荣寻抱着温桃蓁,对着她的小嘴就是一亲。
夜摇光的眼睛都瞪大了,温亭湛浑身冷气直冒,他们女儿的初吻就这么没有了,不过两个都是小孩子,荣寻虚岁也才六岁,夜摇光连忙一把拉住温亭湛,轻咳了一声。
荣寻这才反应过来,抱着温桃蓁,小脸有些通红,有些无措。
这还是夜摇光第一次看到荣寻这样局促的模样,不由会心一笑。
温亭湛大步上前,将女儿抱到怀里,声音平淡:“天色不早,回去歇息吧。”
因为荣家希望荣寻跟着温亭湛去见识见识文赛的场面,就将荣寻送了过来,他们明天启程得早,荣寻已经收拾好东西,今夜留在温宅歇息。
这时候将温桃蓁的衣物拿出去吩咐下人洗的宜宁才走进来,行了礼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
夜摇光赶紧吩咐她:“你带着寻哥儿去歇息。”
荣寻像个犯错的孩子,行了礼乖乖的跟着宜宁走了。
“好了,孩子小,哪里懂得这些,就你我们小时候也未必没有经历过。”夜摇光开解着臭着脸的温亭湛,“只不过是我们小时候未必记得住,寻哥儿就是喜欢妹妹而已,你这般日后让孩子如何自处,他又没有犯多大的错。”
夜摇光是真的没有觉得这样的事情是多么重大,值得温亭湛的脸黑成这样。
“轻薄我女儿,不能因为年幼无知就可不计较。”温亭湛心里还是有一团火。
“是谁把女儿交给人家?”夜摇光没好气的反问,“你自个儿放心交给人家,人家小小年纪帮你把女儿照顾的欢欢喜喜,还成了错?再说,你也没有说不准人家亲一口。”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夜摇光现在看到特别可爱的孩子都忍不住想要亲一口,只不过是她是大人,有自制力。荣寻再聪明他也就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克制不住也是无可厚非,哪有和一个六岁孩子斤斤计较的?
被夜摇光这样一怼,温亭湛不说话了,他自个儿为了吃够妻子的豆腐,把妻子折腾得醒不来,偏偏又有事在身,还担心妻子醒来看不到他心里不高兴,为了让妻子好好休息,才将孩子给了大儿子和徒儿,这追根究底,是他的错。
“你若是觉得女儿被轻薄了,那好啊,我明儿就去荣家和寻哥儿的爹娘商议定亲……”
“我不同意。”温亭湛不容夜摇光说完,立刻态度强硬的反对。
夜摇光忍不住抿唇一笑:“得了得了,日后孩子们如何看他们长大了的造化。不过荣寻挺好的,这么聪明,又出生名门,长得也好,还是你亲自教导。你女儿日后总是要出嫁的,你难不成要一辈子留在身侧让她做老姑娘?既然都是要嫁人,与其长大了被你看不上的拐走,和你闹得离了心,你不如从小给她养个,你亲手教出来的,总是挑剔不出不好之处吧?”
言罢,夜摇光就抱着儿子往回走。
提步跟上夜摇光的步伐,温亭湛若有所思。
他想到了他和夜摇光,就是从小同一个屋檐下长大,而他最大的遗憾就是夜摇光比他大了三岁,让幼年父母双亡之后,他们之间肩负家庭重担的是夜摇光。
正好荣寻比女儿大了五岁,品貌聪慧都是拔尖的,至于德行,他亲自教大,温亭湛觉得应该外不了。
唔,可以备用。
只要以后女儿长大后真有这个心,怎么着也比不知根知底的外人好。
如此一番想过之后,温亭湛的脸色总算是好了些。
因为被抓包的荣寻,第二日一直有些拘束,看得出来他有些担忧和不安。虽然他才六岁,但是超级豪门出来的他,三岁起就开始学礼仪,他也知道昨天的行为不对,可是妹妹对着他一笑,那弯弯的眼睛,甜甜的笑容,他一颗心都软软的忍不住就亲了下去……
正好被老师和师娘逮了个正着。
同在一个马车里,夜摇光如何能够感觉不到孩子的忐忑,瞪了一直给暗示,愣是不开口的温亭湛一眼,她没有温亭湛那么多心思,可以不着痕迹的安慰人。
便只能直接开口:“寻哥儿。”
“师娘。”荣寻抬头看着夜摇光。
夜摇光笑着说:“你不必心里不安,师娘和你老师都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昨儿是寻哥儿冒失。”夜摇光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荣寻羞愧的低头认错。
“你的行为的确不对,但也是无心之过,为何不能得到原谅?”夜摇光反问道。
第1872章:桃蓁叶蓁其意
“你师娘说的没错,人生在世,谁能无过,更何况你尚且年幼。”温亭湛终于舍得开口,声音依然平淡,“既然知晓行为不当,便引以为戒,日后莫犯便是,不必耿耿于怀。”
“谨记老师教诲。”荣寻诚诚恳恳的回答,小脸上的愁云终于散了。
“爹娘最是宽容,你日后犯了错好生认错便是。”宣开阳因着荣寻的母亲是宣麟的堂妹,心里对聪明懂事的荣寻也很喜欢,见着荣寻释然一笑,他冷不防的问,“你做了何事?”
荣寻看着眼含关切,又带着点好奇的宣开阳,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装作难以启齿。
他觉得他要说出来,老师和师娘不好揍他,是因为他是晚辈,这位表哥肯定会揍他。
不过宣开阳也没有追问,夜摇光和温亭湛也是体会到了荣寻的小心思,不错,知道会挨揍,会害怕就好。
一路上,一家人又和和乐乐起来,路经过一些名筑,博学的温亭湛会因材施教,直接对他们讲其来源,并且从故事里说些通俗易懂的道理。有时候停下来歇息,温亭湛也会带着他们俩到附近的山野上走一圈,正是万物生机勃勃的夏季,不少药材都成熟,温亭湛会教他们如何辨别……
至于夜摇光,就更加轻松了,芥子清理干净之后,夜摇光存了很多牛乳羊乳在里面,除了偶尔背着两个孩子给小家伙们喂奶,其余事情都不用她操心,哄小家伙,照顾小家伙拉撒睡,就连六岁的荣寻都做的有模有样,她乐得清闲。
二十二日出发,二十六日他们抵达湖州府,当日傍晚抵达文赛地点。
“这是谁的想法?”夜摇光站在正门中间,从她的视角看过去,文赛的地方,建筑得像一本翻开的书,微微偏高的那一边窄一些是举行大赛的地方,另外一边则是住宿的地方。
夜摇光惊叹的不仅仅是这建造的格局,还有对这里风水结合的极致运用。
风水风水,讲的就是顺风顺水,临近太湖而建,水流如带蜿蜒飘过,碧绿清澈没有任何阻断。前有路顺而畅,背后大山牢而固,左右护砂有情,要砂得砂要水得水;视野开阔,无乱石,无尖角煞、三角煞等煞星。
“这是请了高人啊。”夜摇光惊叹道。
就算给她来构建,也未必能够充分细致到这样恰然好处。
夜摇光迫不及待的跑进去,巨大的石牌前两尊虎虎生威的石狮子镇守,石牌上空雕琢的是守护兽像,一条直桥连着后方,桥上的石墩都极具特色,数量和图案的雕琢……
走完石桥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石头雕琢的日晷,背后是阴阳八卦的大空地,夜摇光站在这里,深吸一口气,都觉得神清气爽。
“多谢温夫人的赞誉。”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夜摇光转过身,就对上坐在轮椅上,被一个高大魁梧的壮汉推出来的元奕。
“这……这是你的手笔?”夜摇光惊愕。
她一直以为元奕是纯粹的修炼者,并没有深入的去了解风水堪舆。
“多亏明睿候举荐。”元奕看向温亭湛,“能得温夫人如此青睐,也不枉元某费尽心力。”
“摇摇莫要忘了,元大人可是任职钦天监。”温亭湛走到夜摇光的身侧。
钦天监可不仅仅只是会看天象,奇门风水之术自然是不在话下,而且玉皇宫里的八十一理数铁柱,还有种种表现也是和奇门之术结合。
“的确,是我误会了。”夜摇光轻笑。
元奕一入朝就进入了钦天监,没有金刚钻哪里敢揽下瓷器活。后来的数次交锋,元奕只是没有表现出来,但并没有直言说他不涉猎。
而且夜摇光也明白,温亭湛为何把元奕拉进来,这建筑既然是出自元奕之手,那么元奕就不会容忍有人在这上面做手脚,无形之中自然是对那条大鱼多了一重防备,至少学子在这个地方,元奕不会让其出了危险。
说来说去,夜摇光对着温亭湛竖起大拇指,用口型说了句:“厉害。”
元奕视而不见,而是抬手,两个长形的盒子凭空出现在他的掌心,将之递给夜摇光:“听闻明睿候与温夫人喜添一对麟儿,这算是元某的贺礼。”
夜摇光也没有客气,人家好好的祝福,自然是欢欢喜喜的接下来,大不了日后寻个机会还一份回去就是:“替两个孩子谢谢元大人。”
“不知元某可有福分与令嫒令郎见上一面?”元奕忽而问道。
这礼物都收了,总不好不让人见孩子,夜摇光喊了一声幼离,幼离就和宜宁一人提着一个小篮子,夜摇光接过手,将上面的轻纱罩掀开,让元奕看。
两个孩子正好醒着,都盯着篮子提手上拴着的铃铛笑:“这个是姐儿,这个是哥儿。”
元奕的面色也不由一软:“孩子长得真好,像明睿候。”
这两个孩子的五官的确偏向温亭湛,像夜摇光的地方并不多,但夜摇光更喜欢孩子像温亭湛,于是不由会心一笑。
“不知令嫒与令郎可取了名儿?”元奕又问。
“他们两生在三月一日,恰好桃花盛开,阿湛给取名桃蓁与叶蓁。”夜摇光解释道。
元奕的目光闪了闪,眼中的笑意微淡。
“我们夫妻这才赶至,还没来得及安顿,改日再与元大人叙旧。”温亭湛这时候上前,和元奕打了招呼,就和夜摇光一人拎着一个篮子,往内而去。
一群浩浩荡荡的队伍全部错身而过,元奕才转身,恰好看到温亭湛和夜摇光转弯的侧颜,夫妻两有说有笑,低眉看着孩子,温馨而又甜蜜。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元奕低声呢喃了一遍,“桃花怒放千万朵,绿叶茂盛永不落。”
桃蓁:如桃花一般永不凋零;叶蓁;似树叶一般万古长青。
到底是对孩子的期许与祝愿,还是在表明他们之间的情意也是这般,永不终止,永不褪色,永不改变?
亦或者,两者都有……
第1873章:古灸的贺礼
作为这次文赛的招牌和主官,可以说没有温亭湛就没有这次空前盛大的文学盛宴。因而温亭湛一进入此地,就得到了最顶级的招待,是湖州知府,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福辉亲自招待。
他们一家有个不大不小的院落,这种小院落有三十多个,基本都是一个书院一个,其他评审官员,四人一个,一人一方,温亭湛的院落居中。
他们才刚刚安顿下来,温亭湛已经到达的消息就已经传遍,第一个登门拜访他们的,竟然是古灸。
“之南,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夜摇光有些惊喜,自青海一别,他们也快一年没有见面,夜摇光往他的身后看了看。
捕捉到这个小动作的古灸道:“昭哥儿那孩子还在西域,我们在西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魔窟,里面有着无数精美的画壁,全是以珍珠、玛瑙、宝石粉末为颜料绘制上去,实在是精美无比,若非陛下下旨,我是绝不舍得离开。”
“陛下下旨让你来当评审?”夜摇光觉得这会不会有些夸张,这评审都是自愿啊。虽然古灸的画技大元朝是巅峰的存在,可也不是没有平分秋色的人物。
“陛下是让之南来将这个地方画下来,送到帝都,供陛下观赏。”温亭湛招待着古灸入门坐,替古灸向夜摇光解释,“虽则当代画家不少,可陛下喜欢之南的画风。”
古灸的画风偏向于写实,看着格外的令人身临其境。兴华帝若是再年轻十岁,指不定要任性的赶来参加这一场文会,亲自来看看这些热血飞扬,朝气蓬勃,奋发向上,一腔报国凌云壮志的子民,看一看江山下一代的人才。
可惜英雄迟暮,如今时局又微妙,兴华帝便没有办法来参加这一次盛会,心里定然落下了不少遗憾,听闻此地斥资两百万两,又云集天下顶尖学子,到底是有些心生向往,因而才特意下诏命令古灸赶来将这里画下来,担任画赛的评审不过是顺带罢了。
“那你来了多久了?”夜摇光了悟的颔首之后接着问。
“我年初,你们还在温州府之际就已经来了此地,跟着元大人一块看着此地从一片荒凉,到高楼拔起。”古之南有些歉疚道,“陛下不但让我将之画下来,还要详解此地一草一木的妙用,我便无暇分身,只能时刻跟着元大人,因而你们家两个孩子满月礼,近在咫尺也不能亲自去一趟,这里给你们陪个不是。”
说着,古灸就将一直拿在手里的长锦盒,一看就是装画轴的长锦盒递给温亭湛:“时间有限,实在是赶不上在满月礼送过去,好在昨儿画完,在你们到来之际能够第一时间奉上。”
古灸的画那就算随便一朵花,那都可以做传家宝,更何况他送上来的是这样一大幅,夜摇光看着有他半人那么长的锦盒,非常好奇古灸画了什么。
对上妻子期待探究的目光,温亭湛和古灸已经是这般深厚的交情,也就没有多顾忌,直接当着古灸的面拆开,古灸也是上前帮忙,两人握着两边的画轴,缓缓的展开。
呈现出来的画面,让夜摇光目光呆滞。
竟然是他们的水色桃夭全貌,在庭院一旁盛放的桃花树下,有双手合十盘膝而坐的广明,还有竹楼前抚琴的温亭湛,舞剑的夜摇光,石桌旁捧着书本的宣开阳,和两个摇篮里,睁着大眼睛的一双儿女。
这副画充斥着一股家庭的温馨之气,将家人之间的亲密之感描绘得犹如实质的跃然纸上。
“我没有见过你们所居之地,这些都是从允禾那里得到的画像和描述,就连你们的长子也是未曾一见,若有出入,允禾和弟妹切莫介怀。”古灸谦逊的说道。
夜摇光眼眶微红,她很激动的摇着头:“之南,你画的很传神,和真的相差无几,广明他的确是这副模样,而这画面是我心中永远无法实现的奢望。这幅画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之一。”
心里是真的很感动,这么大一幅巨作,不知道让古灸费了多少精力,原本他就还有皇命在身,纵使他画画较之常人更快,但夜摇光觉得古灸能够这么快赶制出来,也定然是夜以继日。
似乎看出夜摇光心里所想,古灸温和的笑道:“这幅画,庭院是我还在西域之际就已经开始落笔,从允禾的通信之中窥得些许景色,心之向往,就想着回来一定要去拜访,亲临感受一番,原本是想要贺你们新居之喜,后来你们孩子降世,我便躲了懒,添了几笔,一份礼两送,实则是没有花费多少工夫。”
“不论如何,这份礼送到我心坎里,多谢之南,等我带回去,就将它挂在竹楼的正堂之中。”夜摇光还想着要不要带去给广明看看,但是广明要清修,这种画面给他看了,也许只会扰乱他的心境,她还是默默的留着。
一幅画,让夜摇光的心情大好,她吩咐卫荆守着,任何人来拜访都推了,就说他们长途奔波,今日想要先安顿一日。然后她就亲自去厨房,决定做些好吃的招待古灸。
好在他们这种小院子,像极了当初读书时候的院落,有个小厨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夜摇光平日里就喜欢将一些喜欢的东西放在芥子里保存,之前有水晶球,她都没有怎么敢存,布了阵之后,她又大肆采购了一番,充裕了她的芥子。
这会儿正好派上了用场。
让温亭湛招待古灸,宣开阳和荣寻照顾两个孩子,幼离他们安置行礼,她拎着金子在厨房,洗菜挑菜烧火这种事儿都扔给了金子。
金子很是不愿意,这里多漂亮啊,它想出去玩,可是师傅只对它甩了三个字:“糖醋鱼。”
金子已经好久没有吃过糖醋鱼了,自从上次它说了一句它和温亭湛都是侯爷之后,夜摇光就当真再也没有给它做过糖醋鱼,尽管它自己有去外面偷吃,可那味道……
第1874章:温亭湛重名
用一条糖醋鱼换来了金子这个劳力,夜摇光的手脚更麻利,还取了从祖宅里送来的美酒。
三个大人,领着宣开阳和荣寻两个孩子饱餐了一顿。
吃的心满意足的荣寻,两眼亮晶晶:“师母做的饭菜真好吃!”
这还是荣寻第一次吃到,他拜师温亭湛之际,夜摇光就是一个大肚子,后来生了孩子坐月子,养身子,愣是一次没有下过厨,他都不知道夜摇光还会做饭,而且味道这般好。
“喜欢,以后有你吃的。”夜摇光对荣寻和自己的孩子一样喜爱。
温亭湛的能够幽幽的扫过宣开阳和荣寻:“你们俩去消消食,带着弟弟妹妹去玩会儿。”
两人自然是乖乖听话。
等到屋子里没有小孩子了,夜摇光便问:“之南你的画完成没?”
“还差一点。”古灸喝了一口白水,放下杯子,“石牌上的匾,两侧的对联,都等着允禾提笔呢。”
“我已经上书陛下,请御赐。”这种事情,温亭湛还是不想出风头。
题字其上,那是万古流芳。
每个人走到这里,看到字都会想到人。
“我觉着陛下未必不会将这个机会给你。”古灸想了想之后道,“陛下是难得有胸怀之君,你是陛下的臣子,想到了你,又有谁会记不起陛下,题字于此于陛下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陛下的功绩,不在乎多不多这一两块牌匾。而你不同,陛下指望着你引领着将来千千万万的学子,让这里成为你的标志,成为所有学子的奋斗目标。陛下已经风烛残年,能够影响的时限不长,可你正值青年,还有大把的岁月,还可以用你的事迹和精神,教育出更多的人,这是有利于朝的事情,陛下定然会如此做。”
没有明君,哪里来的贤臣?
“你还说漏了一点。”温亭湛淡声一笑,“还可以束缚住我。”
“束缚?”夜摇光没有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
古灸笑意加深:“是啊,可以束缚制约于你。你若题字,自是千古留名。可如此一来,你的一言一行,不但成了日后文人志士争相标榜的点点滴滴,还是文武百官的镜子。你说错一句话,可比旁人说错千百句不可原谅;你若贪了一两银子,可比旁人贪了千百万两都罪不可赦;你若是判错一个人,可比旁人屠杀满门还罪孽深重……”
夜摇光这才恍然大悟,这是名人效应。
难怪兴华帝明知道这次江南文赛大兴土木,也一直支持着。明知道这次文赛因为温亭湛而起,依然纵容着,完全不在乎温亭湛名声大噪。相反,他还要再添一把火,将温亭湛推到那个声名鼎盛的位置,并不是源自于,他多么欣赏或者看好温亭湛。
而是要让天下人的眼睛,都盯着温亭湛,让他永远做不出任何不该有的错事。
“陛下也有看错人之时。”温亭湛唇角微扬。
“难道不是你刻意迷惑陛下?”古灸反问。
这些年,温亭湛平步青云,他正直,清廉,睿智,德艺双馨,修身养性是最为人称颂。
在温亭湛的身上,似乎寻不出一点瑕疵,他也从来没有任何值得人挑剔的不足。
他太聪明,一个人可以顶十个,这样的人才,兴华帝舍不得埋没,却又担心温亭湛日后会不会生出二心,兴华帝想要找到他一个弱点,却发现温亭湛像一条泥鳅,太过于光滑,完全无从下手,可是他这样美好的名声,让兴华帝产生了一种错觉。
那就是温亭湛重名,重名的人好啊,越是重名的人,越是小心警惕,越不会做出名不正言不顺的事情。因此,兴华帝要让他名誉天下。
但这些都是温亭湛给兴华帝的假象,若当真有一日,有人触及到了他的逆鳞,名声于他而言,就什么也不是。
“我听了昔日一位还在翰林院的同窗提及,前些时日不少人在朝堂上弹劾你。”古灸慢条斯理道,“有假公济私,有滥用职权,有沽名钓誉,有私德败坏。你在朝堂上的人对前面两则充耳不闻,倒是对后面两则积极反击,可别告诉我这是个巧合。”
“之南啊,你不入仕,真是朝堂一大损失。”温亭湛忽而笑道。
“我自在惯了,让我每日规规矩矩的坐衙点卯,只怕我会被憋得发狂,做出些骇人听闻的事儿来。”古灸摇着头,一副对朝堂唯恐避之不及,“若非我走南闯北,需要些便利,遇上个事儿也能够及时寻到做得了主,出得了头之人,我才懒得关注朝廷动向,与这些汲汲为营的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现在可以不用委屈自己了。”温亭湛道。
古灸先是一怔,旋即爽朗的笑了起来:“是啊,我现在不用委屈自己和他们周旋,我这有了你,这大元朝东南西北,我若遇上个什么不公之事儿,搬出你温允禾三个字,只怕就没有几个人敢怠慢我。”
夜摇光白了温亭湛一眼,真是够自大,虽然古灸不是外人,但也谦逊点行不行。
“我只是有一事不明。”古灸倒是没有注意夜摇光的反应,而是将心底的疑惑问出来,“以我对你的了解,我觉着你特意让陛下觉着你重名,绝不是单单要给陛下一个把柄这般简单。你,到底是为何?”
“以我之力,尽我所能,影响至广至深。”温亭湛说着,目光落在夜摇光的身上,“我答应过摇摇,便是不能扫尽天下污浊,也要尽力让世间多一个良善之人,多一寸干净之土。”
他故意让兴华帝知晓他重名,就是算准了兴华帝会怎么做,他就借助兴华帝的东风,送他上青云,只有名声更响,地位更高,他才能够影响更多的人。兴华帝要天下人盯着他,这也是他的目的,关注的目光就是被影响的开始。
温亭湛的这句话让古灸有些震撼,他看着他们夫妻良久,才失声笑道:“人生一世,不必有太多,只需一个端正的信仰,就是无敌的力量。”
第1875章:百舸争流
夜摇光就是温亭湛的信仰,所以夜摇光想看到的,夜摇光期盼的,夜摇光坚持的,都成了温亭湛想要去实现的,去达成的,去捧到她面前的。
古灸没有坐多久,温亭湛和古灸在一起是极其轻松的,因为他们俩不会聊及太多的朝堂之事,更多的是生活的趣事儿,以及古灸走南闯北的人文风土,古灸还说他画了好几副西域美图,今日没有带过来,改日拿来和温亭湛共赏。
二十七日,陛下果然下了圣旨,让温亭湛给这个地方命名和题字。
惠风和日,两岸杨柳依依;清风拂过湖面,落着日辉的水上粼粼波光,吹来的风也格外凉爽。
温亭湛一袭湛蓝色的锦袍站在气势恢宏的精致石牌楼前,旁边有人捧着金色的墨,他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幽深的目光望着前方。许多人远远的围观着,因为他们都知道温亭湛今日是来题字,为这个地方命名,为这里落下对联。
修长的手握住粗硕的毛笔,沾了鎏金的墨,温亭湛一个纵身而起,从上往下,从左往右抒写了两句话,成为了门联:
万卷攻读,学海勤苦忘物我;千里奔行,云路清明报君恩。
这两句话的意思很明显,上联是告诉学子,读书要勤勉刻苦到忘掉一切事物甚至和自己,专心的钻研学问,不受外物的影响和诱惑;下联是告诉学子,为官要清正廉明,要一心想着报效朝廷,惠及万民。
就在所有人都在体味这两句之际,温亭湛又是一个飞跃,在最高处几个旋身,一气呵成的在石牌楼顶端写上了四个字:百舸争流。
他飘然落地之际,福辉和几位山长都迎了上去。
温亭湛放下笔:“《礼记·中庸》曰:‘百舸争流,奋楫者先’,此地既然是文赛,温某期愿所有学子,如大江千帆,奋发力争上游。”
石牌之后,是广阔的太湖,虽然湖上船只并不多,但一眼望去,却因为温亭湛这句话,而格外的令人心潮澎湃。
温亭湛在一片炙热、崇拜的目光和雷鸣般的掌声之中离开,从此这个地方被命名为:百舸争流。而自这一次文赛之后,往后每一次文赛都默认在这里举行,从此成为两江一场每三年两次的盛会,这都是后话。
文赛在五月十日正式开始,包括天文地理这些学问,琴棋书画这些雅趣,香学医学茶道这些品鉴等等一共二十多项,历时要二十日,再五月的最后一日,落下尾声。
五月初四是夜摇光的生辰,温亭湛带着夜摇光游赏了太湖风光,人多眼杂,温亭湛倒是没有做出什么惊人举动,就通知了古灸,加上他们一家人,在湖上的船内度过。
这几日,太湖周边实在是太热闹,时常有学子结伴出游,乘船游山,可把岸边居住的渔民乐坏了,运气好的遇上家境富裕的学子,可以一顿饭赚足他们一年的积蓄。
夜摇光在游船上,看着岸边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不由心生感叹:“果然,活动赛事才是促进经济发展的最有效办法,恒古不变。”
以往的渔民,深夜出海打个鱼,点油灯都要算计着,哪里会像现在这般舍得。
“自此以后,只怕两江的官位都会成为肥差。”古灸也是望着远处的灯火。
原本江南就是富庶之地,官员们都是挤破头想要争相而来,温亭湛这么一搞,两江的富裕现在还不显,但不出五年,必然要领先江南其他之地。
“能者居之。”温亭湛倒不以为意,“其实真正有能者更愿去贫瘠之地。”
只有贫瘠的地方才能够做出更显著的政绩,富庶的地方能力稍微一般的人,最多就是无功无过。
“允禾说的极是。”古灸颔首,这些年来他去了不少地方,什么样的人都算是见过,有时候越贫瘠的地方,反而为官者越清廉,说到这里古灸突然想到一件事,“你让我为你收集各地的风土人情,甚至连地理勘察也不放过,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每到一个地方,温亭湛都让他抽时间将当地的人文习俗画下来,甚至连农务田地都不放过。
“你猜不出来?”温亭湛给夜摇光剔了刺,将鲜嫩的鱼肉放到她碗里。
古灸已经见怪不怪,他的目光突然发亮:“你是否想要印为书籍?”
“嗯。”温亭湛点了点头,“我个人能力有限,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个机会去把万里江山的每一寸土地走一遍,我想通过你将我没有去过的地方风土人情抒写出来,梳理一些针对当地环境风貌治理应对的政策,务农并非我强项,我打算去请教一些户部前辈,集各家所长。希望能够帮助日后初到贫瘠之地,无从下手的年轻一辈。”
“这本书你要抒写出来,那是一本巨作啊,涉猎太广,你得费时多少?”古灸惊叹。
“我岂能有三头六臂?”温亭湛轻笑道,“翰林院那么多学士用来做什么?这事儿我已经上奏陛下,陛下也是分外赞同,我这里是收集,你们就是帮我的收集者,翰林院的人就是整理者,大家分工干活,如此才能够不累。”
“出书传世,还是这等巨作,你就这样把功名让给了翰林院?”饶是古灸心胸开阔,也觉得温亭湛这气度未免太广。
“这世间美名何其多?总不能让我温允禾一人占尽?”温亭湛却不甚在意,“况且,日后传颂的是谁有多重要,受惠于民才是实质,而且我身上的名头也不在多这一个。倒是翰林院的学子,若是潜心进去,不论是为了日后书作问世的名声,还是真心热衷。我想,他们因此而深入了解那些贫瘠之地的艰苦,外放之后都坏不到哪儿去,让出一个名头,可引出如此多热血报国之士,何乐而不为?”
古灸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对温亭湛崇敬的作揖:“允禾,如你之人,哪怕是百年出一个,也是天下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