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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锦凰     卦妃天下txt下载     卦妃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46章:一则小故事

    “阿湛,你说得对,也许这世间有很多世俗之外的生灵眷恋世俗,并非为了那一点男女之情。”离开了总督府,夜摇光满是惆怅的对温亭湛轻叹。

    正月初五,换了别的县城已经有三三两两的铺面开始营生,也许是东北格外严寒的缘故,街道上都是门庭紧闭,道路两旁也没有平日里的吆喝声,连人影都少见,说句话都是一长串的热气。

    这样静寂幽冷的街道,让夜摇光的心也变得有些空荡荡。

    妻子这番话,加上她有些空茫的双眸,又联想到钱管家的话,温亭湛这样聪明的人基本已经知道大致的故事。

    他没有立刻接话,而是一个转弯终于看到了街道靠边角的地方有热气在蒸腾,简易的棚子里搭着火炉,高高的蒸屉,旁边还有几个茶壶,有个年轻人坐在一旁看书,和揉着面的老人家聊得热拢,没过一会儿那少年放下了手中的书,就撸起了袖子,洗了手和老人家说了些什么,然后老人家将位置让给了他。

    唇角轻扬,温亭湛拉着夜摇光往那边快步的走,突然被温亭湛拉着加速,夜摇光好奇:“怎么了?”

    “有些饿了,都说东北的面食最是好吃,尝尝东北的大馒头。”温亭湛刚刚说完,他们两已经到了摊子上。

    少年似乎听到了温亭湛的话,抬眼就一边有些生疏的揉着面,一边问:“客人要吃馒头?”

    “上两个馒头。”温亭湛将夜摇光拉到了一旁坐下。

    老人家手脚很是麻利,先给他们到了一杯热茶水,这才去用干净的大碗装了两个馒头过来:“客人慢用,我们这儿还有酱牛肉,要不要给客人上一份下馒头?”

    “那就来一份。”温亭湛颔首。

    单手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夜摇光看着温亭湛用筷子插住大馒头递给自己,她怎么看怎么觉得温亭湛不像是饿了的人,要说是可怜这老人家辛苦也不像。虽然是自己的相公,可夜摇光不得不承认,温亭湛是个很理智的人,在他的观念里很多东西都是等价。

    就好比老人家明知道可能没有什么客人,却依然坚持出来,这是他自愿,收获多少都是他自己的事儿,温亭湛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生出同情心的人,再则这老人家还有儿子帮忙呢。

    似乎一眼看透夜摇光的心思,温亭湛接着伸手为她将一缕碎发撩至耳际,贴耳低声道:“他们俩不是父子。”

    “不是父子?”夜摇光诧异,这大冷的天,不是父子这少年这么殷勤,难道是还没有扶正的姑爷?夜摇光心里揣测着。

    温亭湛吃了一口馒头,蓬松香软咽下去还带着一点面的甜,很是好吃,不着痕迹的看了夜摇光一眼:“我觉着他们两人没有极深的关系。”

    对于温亭湛这比肥虫还要强悍的猜心能力,夜摇光翻了个白眼,也愤愤的咬了一口热热的馒头,不知道是不是吃到嘴里暖暖的缘故,夜摇光觉得这馒头真好吃,但她却高喊:“老人家,你们这里有包子没有,我要芝麻馅儿的!”

    “有有有。”正在切片酱牛肉的老人家叠声应道,“夫人您要几个?我们包子大,夫人吃一个管饱。”

    “给我来五个,我吃得下!”夜摇光瞟了温亭湛一眼。

    温亭湛真是哭笑不得的压低声音:“夫人想吃为夫,想怎么吃都成,何须舍近求远?”

    一把将温亭湛的脑袋推开,夜摇光不说话就啃馒头。

    等到他们夫妻刚刚把馒头吃完,酱牛肉和两个包子就端了上来,老人家和气的说道:“客人先用着,这天冷,端上来就凉的快,等客人用完了喊一声,小老儿再给客人上。”

    夜摇光因此而会心一笑,想到温亭湛方才的话,不由开口的问道:“老人家,这才初五,你看街上都没有人,您何苦带着令郎受着寒风摆摊子?”

    老人家笑着回答:“小老儿是个在家闲不住的,想着总有人会出来,要是大冷天的寻不到裹腹之物岂不是可怜,左右也是闲着,也可以多挣几个钱,这不就遇上了客人。”顿了顿他回头看着在揉面的少年,“这位公子也是小老儿的客人,每日都来。”

    “我夫人见他在揉面,便误会了。”说着还向那少年拱了拱,“公子切莫介怀。”

    “这位少爷客气了。”那少年也是扭头笑着摇头,表示他不在意。

    然后夜摇光和温亭湛吃着酱牛肉和包子,大约半盏茶的工夫那少年将面揉好之后,就收拾了一下自己,将放在书桌上的书本拿起来,临走前还和温亭湛他们点头打了招呼。

    温亭湛也立刻结了账,就追了上去:“这位公子请留步。”

    少年果然停下脚步回头,看是夜摇光和温亭湛,便礼貌的作揖:“不知这位少爷和夫人有何指教?”

    “我家夫人有些好奇,你为何大冷天要去帮一个非亲非故之人?”温亭湛也是回了礼之后,直截了当的问。

    夜摇光暗搓搓的掐温亭湛的腰,哪里是她好奇,就不能人家是好心?

    “实不相瞒,在下每日从这里路过都能够看到这位老人家,老人家的手艺极好,等热闹起来,这里排着买包子之人都可以把街道堵上,他家里虽不是富裕之家,可也是不缺这点钱财。在下也是好奇他为何要顶着寒风大雪出来。”少年绽开一抹干净的笑容,“于是前日在下便忍不住上前询问,老人家说就不想这天冷有出门在外的人饿着。当时在下心中感触良多,便想着这般纯善的心思,若是每日一个客人都没有,老人家岂不是为善不为人知且孤独。在下仅能做的,就是让老人家知晓他的所为是有意义之举,因而每日都会去。”

    去着去着就熟了,能够力所能及的他都帮把手,这才有他去揉面的场景。

    “公子心善,令人敬仰。”温亭湛赞许道。

    少年有些腼腆的笑了笑:“少爷过誉了,在下愧不敢当。”

第1847章:人间自有真善美

    温亭湛鼓励的笑了笑,就携着夜摇光转身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天空飘扬起了雪花,少年被那雍容大气的笑颜,清雅矜贵的举止所震慑,就这么愣愣的看着那一抹挺拔修长如幽竹的身影消失在漫天飞雪之中。

    直到多年以后,他再见到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时,方知他就是世人称颂的淇奧公子,而那时的温亭湛已经是站在大元朝最高处的男人。

    “摇摇,这世间自是有真善美。”温亭湛握着夜摇光的手,漫步在雪地里,两人身上似乎萦绕着一股无形的气,越来越大的雪却丝毫近不了他们的身,“就像卖馒头的老人家,他并不是缺一两个钱,可还是愿意冰天雪地出来,是想迫于无奈在外行走的人路径能够暖胃。而这个少年,他却感动于这份美好,而尽己所能,守候着默默的帮助着,就是希望能够延续下去。”

    “人世间,不缺真善美,只是缺了去发现,去坚守,去赞誉的眼睛。”夜摇光抬起头,她水光潋滟的目光穿过纷纷洒洒的雪花,看着越发朦胧的景色,“就像蚌精,一份纯粹的真善美。”说着,她抬起头看着温亭湛,“其实你应该猜到了大概……”

    夜摇光将事情的经过对温亭湛说了一遍,便沉默不语。

    “所以,摇摇你是想要一个善有善报的结局么?”温亭湛突然停下来,站在雪地里,他凝望着她。

    “善不应该有善报么?”夜摇光抬眼看着温亭湛,雪花飘飞间,他绝美绝伦的容颜有些模糊。

    “善有善报理所应当。”他漆黑幽深的眼眸定定的看着她,双手握着夜摇光的肩膀,“可我并不想救它。”

    “为何……”夜摇光有些反应过来。

    “因为我与他非亲非故。”温亭湛的声音像飘飞的雪一般冷,“它感激汪浅月对它的救命之恩,它也已经为她做得够多,这笔恩情在它赶走汪德力那一瞬起就已经还干净。而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它对汪浅月产生了不舍之情,这是它的私事,它有做主的权利。可它却为了这一份不舍之情,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

    夜摇光呆呆的看着温亭湛:“不可原谅的错误……”

    “不管它是被人抓住了把柄也好,威胁也罢。它可有想过它的定罪,它看似英勇的牺牲,掩盖了真相,姜穆奇一家满门死得多冤?而桑聚又死得多惨?今日因为它将这个幕后之人给顶替过去,这件事我势必再无理由追查,那会不会有下一个姜穆奇,下一个桑聚?亦或者下一个它,为了它的一点私心它不顾一切后果的妨碍了司法公正,让罪孽得不到惩治。”

    “今日之事,若非涉及到你我,若非我执意来此彻查,摇摇你可有想过,我们可能因为它而受到牵连,步上姜穆奇的后尘。我知道假设不公平,未来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会如何,但这一个可能却无法排除,我为何要去体谅一个将我置于陷阱之人的苦衷,去救它?”

    张了张嘴,夜摇光的声音如雪落无声般消失不见,她没有办法去反驳温亭湛。

    谁也没有必须拯救谁的义务,蚌精对汪浅月有多好,也不能掩盖它做假证,替人掩盖事实真相所造成的恶劣后果。

    “我今日带你来看这一份纯善,是要摇摇知道:利己利人是真善良,就像老人家卖馒头,他自己也可以多点银钱,就好比少年帮助老头儿,他不但学到了一门手艺,也开阔了心境;损己利人,那是愚蠢……损人利己那是歹毒。”温亭湛将夜摇光揽入怀里,温热带着他独特清冽之香的气息在她的耳边流转,“摇摇,你的心太柔软,柔软的只要一个人有一点可取之处,你就会将他的缺点包容。你这样,我很心疼。甚至害怕,害怕有一日你会后悔,后悔你的一时心软。更害怕,有朝一日,有人利用你的纯善。”

    “阿湛,我有时候是不是总是让你特别为难?”夜摇光轻轻的靠在温亭湛的怀里。

    这件事是温亭湛主审,他们来这里并不是因为蚌精的缘故,只是不想任由幕后真凶逍遥法外,让他们在江南时刻处于危机四伏的状态,可是她却感念于蚌精的故事,因为知道它不是凶手,就对它动了恻隐之情。

    就像温亭湛所说的那般,因为它的可取之处,而选择包容它犯下的错误。每个人都要为每个人的选择付出代价,明知道要死却还是选择了义无反顾,它用它的生命去保护它想保护的,温亭湛和它非亲非故,是真的没有救它的义务。

    “不,你从未让我为难过,你只给了我无限的成就感和油然而生的骄傲之情。”温亭湛的唇角微微的上扬,“这世间哪里有十全十美之人,便是我也不是。我曾说过遗憾让人生完整,那么缺陷就是令人完整。没有短缺之人不是人。若是摇摇没有不足之处,那我便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夫妻之间就是要互相包容、理解和填补。”

    微微推开温亭湛,她从他的怀里仰起头,与他四目相对:“可是阿湛,我还是想给它一个机会。这世间谁都会犯错,其实你并不是没有包容之心,我知道你想它遭受严惩,是因为那日它潜入我们的府宅,抱着与我同归于尽的心,是想要死也要拉一个垫背,柿子挑了软的捏,你才这么生气,对么?”

    温亭湛垂眸不语。

    夜摇光反而眼底弥漫笑意:“阿湛,并不是我宽容大度,不计较它那日的行为,而是我想让幕后的人知道,并不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我也的确感动于它对汪浅月那份纯粹,尽管只是针对个人,那是因为让我想到了你。”

    “我?”

    “嗯。”夜摇光专注而又浓情的看着他,“阿湛,你就是这样对着我好,我相信有朝一日,如果有人用我威胁你,让你颠覆天下你也在所不惜。”

第1848章:给一个机会

    雪花静静的飘飞,街上门户紧闭,往来没有一个行人,道路两旁已经开始积淀厚雪。

    偶有俏皮的雪打着旋,想要靠近那四手相握,面对而立,站在大雪飘飞的街道上,互相凝望的璧人。但终究是被一股无形的气力隔绝开,不让它沾染那倾世独绝的容颜。

    被雪模糊的冰天雪地,他们的双眸之中倒映着大片的白,那圣洁不沾染杂质的雪色,将他们彼此的身影映照得更加清晰和独一无二,宛如世间一切都化为了空白的乌有,他们的眼里,他们的世界只有对方。

    “这世间唯一人,能够说服我,那就是你。”温亭湛用额头轻轻点了点夜摇光的额头,“让它命好遇上了你,我可以给它一个机会,不过一切得听我的。”

    “都听你的,你就是我的主心骨。”夜摇光立刻笑弯了眉眼。

    温亭湛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寒冷的雪天,因为这两抹相依偎的身影而变得鲜活起来,吹来的寒风也似乎多了些许温柔。

    回到县衙之中,雷婷婷连忙张罗着做饭,夜摇光阻拦着她,他们俩吃撑了,最后那五个芝麻馅儿的包子,夜摇光吃了三个,温亭湛吃了两个。

    到了晚间,没有等回来高寅,倒是把汪浅月和她的丈夫汪孝宗给等了过来。

    夜摇光听完汪浅月的话,有些无所适从,她心里明白温亭湛纯粹只是为了幕后真凶才追查到底,对于蚌精是有芥蒂,因此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尽管她知道只要她坚持,温亭湛一定会听她,但她也没有对汪浅月的苦苦哀求许下任何承诺。

    她希望温亭湛单纯只是因为她而答应,而非是为了成全她的信誉,这是对温亭湛的逼迫。

    “温大人,求您救救我爹爹。”汪浅月一进来就诚恳的跪在温亭湛的面前,“它绝无可能杀害姜知府。”

    汪浅月已经从钱管家那里了解到了前因后果,才会这么急切的求上门。那日蚌精离开之前,曾经对她说了很多古怪的话,她以为它终究是要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去,可是到现在她才明白,它到底做了什么。

    “当着本官,刑部尚书龚大人,九州巡抚岳大人的面前,亲口对杀人灭口之事供认不讳,便是它此刻想要反口也存在狡辩之嫌,更何况本官看来,他似乎求死之心很是坚决。”温亭湛的声音冷淡。

    “温大人,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求温大人带汪氏去见一见它。”汪浅月哀求道。

    温亭湛没有说话,而是沉默不语。

    倒是看着沉稳有度的汪孝宗开了口:“侯爷,既然侯爷亲自前来,想来也是对此案心存疑惑,虽然爹……爹爹作伪证替凶手开脱,已经触犯了律法,这个罪过侯爷可按律惩治,我们绝无二话。此事乃是侯爷主审,这背后的凶手既然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爹爹甘愿牺牲,但侯爷来了此地,想来是隐瞒不住,他们定然知晓侯爷心中存疑,若是不将之抓出来,只怕侯爷也是后患无穷,还请侯爷给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让我们夫妻去见一见爹爹。”

    条理清晰,不卑不亢,倒是让温亭湛高看了一眼,只不过论城府,这世间能够敌得过温亭湛的人几乎不存在:“本官既然来了此地,自然是查到了该查到的事儿,这些你看得出来,难不成本官看不出来?既然本官选择和他周旋下去,你以为本官会行没有把握之事?”

    任何境地,温亭湛说出任何话,都让人忍不住的信服。

    因为他是温亭湛,温亭湛这三个字就意味着不败的神话。

    从青海之后,温亭湛在世人眼中就是任何人都打不倒的标志。

    汪孝宗哑口无言,但还是恭恭敬敬向温亭湛行了个礼:“学生相信以侯爷之能,便是错过父亲,也定然能够伸张正义,将真正的凶徒绳之于法。侯爷的清正廉明之名世人皆知。正因如此,学生相信无论何时侯爷都能够秉公,爹爹的罪,罪不至死。”

    “你说错了,本侯也是人,也有私心,那蚌精去了温州府,若非我夫人早有防备,只怕遭了它的毒手,本侯可并不是以德报怨之人。”温亭湛淡淡的说道。

    汪浅月瞪大了眼睛,她迅速的看向夜摇光。

    这是事实,夜摇光轻轻的颔首。

    汪浅月突然身子一软,好在一旁的汪孝宗将她搀扶住,将仿佛抽走了神魂的妻子搀扶起来,汪孝宗低着头行礼致歉:“侯爷恕罪,学生和内子并不知爹爹所犯之错,打扰侯爷,请侯爷多担待,学生与内子会留在总督府,侯爷若有传唤,必及时听候吩咐。”

    汪浅月虽然流着眼泪,但也是咬着唇没有再多言。

    明睿候有多看重其妻,从外间传的事迹可见一斑,它险些要了明睿候夫人性命……

    “好啦,你就别再折腾两个孩子……”夜摇光打圆场道。

    温亭湛实在是绷不住被夜摇光逗乐,汪浅月都已经双十年华,汪孝宗就比夜摇光小一岁,她竟然称呼人家两个孩子,真是看谁都是孩子,所以都能够包容。

    “看在夫人的情面上,既然本官的夫人不追究,本官也愿意给它一个机会,只不过这个机会就得汪三姑娘你自己争取。”温亭湛终于缓和了脸色。

    “但凭侯爷吩咐。”汪浅月灰暗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你随我夫人一道现在回温州府,见一见它……”温亭湛将他的要求一一说了出来。

    因为金子没有来,温亭湛带着魅魉留在沈河县,顺便接着调查一番,再从旁指点一番高寅,夜摇光就立刻带着汪浅月一个人回了温州府,是连夜出发。

    到了初六天渐亮的时候,夜摇光悄无声息的带着汪浅月到了关着蚌精的牢房,看似普通的牢房里,有夜摇光亲手设下的大阵。

    “爹爹——”一看到蚌精,汪浅月就飞扑了过去。

    蚌精先是不可置信,而后是惊骇恐惧,最后是冷声的质问:“你怎会在这里!”

第1849章:血咒

    “自然是我将她带来。”夜摇光从阴影处走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稻草铺好的床榻上的蚌精。

    蚌精几乎是本能的将汪浅月一把护在了身后:“你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夜摇光轻笑,“自然是做威胁你之人一样的事儿。”

    “你!”蚌精几乎立刻就想要动手,可惜它浑身灵气都被抑灵符封住,根本与凡人无异,他只能焦急的握着汪浅月的双肩:“月月,你告诉爹爹,她对你做了什么?”

    汪浅月已经泪如雨下,蚌精的反应已经告诉她,它的确是受人威胁,且这个威胁它的软肋就是自己,她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出声,扑入了蚌精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它:“爹爹,你说过要保护我一辈子,你为什么要丢下我?”

    “月月……”

    “温夫人什么都没有对我做。”汪浅月推开了要说话的蚌精,她眼泪朦胧的看着它,“但在来之前,我将毒药咬在嘴里,若你当真是因我受迫于人,我便服毒自尽。”

    “你说什么!”蚌精吓坏了,连忙抓住她的脉门,想要用灵气将她体内的毒全部排出来,结果却发现自己现在像个废物,根本无能为力,它极力的冷静,“月月,你是在骗爹爹对么?”

    “不,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服了毒。”汪浅月唇角绽开一抹哀戚的笑容,“我小的时候叫过你母亲,懂事之后又叫了你十多年的父亲,可其实你根本不是我的父母。你为什么舍不得我呢?我曾经怨恨老天爷,让我从小失去生母,又有一个禽兽一样的生父,可是我知道我受的苦难都是为了从你这里得到补偿,谢谢你待我这般好。好到我真的相信,你就是我的亲生父母,既然是亲生爹娘,我为何不能为你牺牲?”

    “你本来可以无忧无虑的活在辽阔的深海之中,我和你本就不是一个世界,当年我救了你的性命,你给了我半生喜乐,已经足够。我没有资格让你以命相护。像你疼惜我的心一样,我也敬爱着你,我没有办法在你用性命为代价的余生之中欢乐无忧,心安理得的活下去……”

    说着,汪浅月的面色就开始发紫,那是中毒的前兆。

    “月月,月月!”

    毒发的似乎非常紧促,汪浅月很快就翻白眼,身子无力,甚至喉咙发紧发不出声音。

    “救救她,救救她,我求求你救救她,只要你救救她,我什么都听你的!”蚌精抱着汪浅月,跪在夜摇光的面前,双眸再也没有冷傲和戾气,只有卑微的乞求。

    夜摇光冷漠的别过脸:“我解得了她的毒,也救不了她的人,你比我清楚。”

    这句话让蚌精一愣,他突然沉默了下去,仿佛抱着一个布娃娃一般爱怜而珍惜的抱在怀里,顺着她的头发,汪浅月满是渴望的看着她,她颤抖的双唇依然还能够有口型:为什么?

    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蚌精喃喃自语:“我当年修炼至淬体期,淬体失败,修为尽毁,被劲气弹出了太湖,让汪德力看到,命人打捞起来,由太湖一路运到沈州府,已经油尽灯枯,我已然做好了沦为人类盘中餐的准备……”

    那是在绝望之中看到了一丝希望,它被抬着经过她的身边,那么小小玉雪可爱的一个孩子,它想她一定是这个人的爱女,她也许能够救它。甚至不顾会不会吓到她,用尽了最后一点灵气密音给她,那之后它已经昏过去。

    当它再有意识的时候它已经在沈州府的湖中,是里面丝丝缕缕的灵气滋养了它。那时候它的确很感激汪浅月救了它,他们灵修讲究机缘,这是它的尘缘,它必须的了结。

    在它于湖里疗伤的那一年,这个寂寞的小姑娘总是每日清晨无论严寒酷暑,风吹雨雪都会在同一个时间来唤醒它,那奶声奶气的语调软软的叫到人的心坎里。

    她竟然叫它母亲,多么陌生却又莫名温暖的称呼。

    她仿佛真的将它当做母亲一样依赖着,什么烦恼忧愁都向它倾诉。

    灵修是孤独寂寞的,当突然有一个鲜活的生灵这样全心全意的信赖、依赖的时候,很容易被这种感情戳中软肋,而产生了共鸣,从而迷恋上。

    它就是一个例子,它渐渐喜欢上了被她依赖的感觉,若是哪日见不到她,听不到她的声音,它会无心修炼。它发现她的世界全是灰暗的,它想给她光明,尽了它所能给与她喜乐。

    所以,才会在借助湖内灵石修炼一年重新聚灵,不顾再一次大败会灰飞烟灭的危险,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强行淬体,但这一次它成功了,它竟然成功了,再最危急的时候它想到了她竟然挺了过来,那一刻它就知道它恐怕再也舍不得离开她。

    它一直紧守着灵修的底线,起初还担心自己是不是动了凡心,后来发现汪浅月和汪孝宗情投意合,它没有觉得心痛反而是高兴,它就知道它对她不是那种灵修不该有的感情。

    它只是想要安安分分的守到她寿终正寝,保证她一世无忧之后,就离开世俗,回到太湖接着修炼,它没有想过杀人染罪孽,也没有想过给她续命。

    但它终究是奢求了,这种温暖的感觉,灵修是不能贪心的想要拥有。

    “我不知道它是谁,它是灵修,来自于海里,对我有绝对的威压,它给月月下了咒,是最残忍的三大诅咒之一——血咒!”

    夜摇光大惊,关于三大诅咒夜摇光从百里绮梦那里了解到,当初她所中的乃是非生即死之最的生死咒。而血咒乃是生不如死之最,据说中了这个咒,代代血缘之人皆会因其而死,而其却无损,即便是轮回转世都不能摆脱,因为禁咒在灵魂上,所以是生不如死。

    这时候,汪浅月已经没有了呼吸,静静的倒在蚌精的怀里:“我不能让她因我之故,而遭受到生生世世的折磨。所以,这个罪,我必须得认!”

第1850章:寻冥曦

    “好一个灵修……”夜摇光冷刺的笑。

    一个灵修,竟然对一个凡人下了这般狠毒的血咒!

    汪浅月每因此死一个亲人,它就承担一份罪孽,直至叠加到它修为被毁,魂飞魄散。

    夜摇光绝对不相信,是它亲自给人下的血咒,必然是指派了手下。

    正因如此,夜摇光才觉得无耻,可偏偏还有那么多明知道是毁修为,甚至是送命的灵修为它前仆后继,前面就出来了一个鲤鱼精,现在又出来一个给汪浅月下血咒的。

    它,到底是什么来头?

    仅凭超高的修为,就能够强制的胁迫这么多灵修?

    夜摇光的心口串起一股深深的寒意:“太猖狂,太阴狠!”

    在夜摇光看来,无论这个人留恋世俗的原因是什么,都已经到了无法得到宽恕的地步!

    “它是算透了我会答应罢了。”蚌精轻轻的抱着已经渐渐没有温度的汪浅月身躯,目光空洞的看着前方,“只要我顶下这个罪,它就会解开月月身上的诅咒。”

    到时候下咒的是谁都没有关系,顶多消耗一些修为,但却是不痛不痒。

    “月月,傻孩子,你以为你死了,爹爹就能够活么?”蚌精低着头,眼睛也是有些湿润,“它们早就算计好了,就算是你以死相逼,爹爹也没有退路。”

    那是血咒,是生生世世的诅咒,不是死就可以摆脱的东西。

    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必要再伪装,夜摇光指尖一弹,一股劲气打入汪浅月的身体里。

    汪浅月只是服下了温亭湛的一味药,可以称之为假死药,这药能够短时间的封住人的血流流动,就算是最好的大夫诊断,也是死人无疑。

    渐渐的汪浅月的身体回温,脸色也变得正常起来。

    蚌精有些疑惑,夜摇光解释道:“我夫君对于你出于私心,掩盖真相很是恼火,他原本只是想让你尝一尝亲者痛,仇者快的滋味,却没有想到汪姑娘是被人下了血咒。”

    “夫人,你告诉我什么是血咒?”汪浅月虽然假死过去,但她的意识是清醒,刚才的话她都听到了,她对于他们谈之变调的血咒似懂非懂。

    “这是修炼秘术,中了这种禁咒之人,印刻在灵魂之上,他的亲人会因她之故一个个惨死,而她却会被禁咒保护得滴水不漏,永远活在痛苦、愧疚和良知的谴责之中,生不如死!”夜摇光解释,末了之后,夜摇光道,“我想将汪姑娘带到冥族去,看看大祭司有没有办法破除。”

    “冥族!”蚌精没有想到夜摇光竟然和冥族的人相熟,他饱含期望的看着夜摇光,将已经缓过劲的汪浅月松开,跪在夜摇光的面前,犹如一个卑微的父亲,为了自己的子女,可以放下一切,“温夫人,恳求你救救月月,我一定会奉上一份值得夫人劳心劳力的大礼。”

    “我不图你回报,这事儿也不是为着你,三姑娘是无辜之人,我这个人素来看不得无辜的人被修炼生灵残害,且我们夫妻于它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夜摇光不会忘了陛下不惜打破祖制,开了先例让温亭湛身兼两省的缘由,为的是扫清江南,那么必然要将这一条大鱼给掀出来。

    说完,夜摇光就带走了汪浅月,传了封信给温亭湛,直接去了渤海。

    上次来冥族,还是前年,算起来夜摇光和冥曦也是两年没有见面,再见面她依然还是那一头白发白眉,甚至脸色惨白的吓人,比修炼阴诡之术的人还要可怕。

    “我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冥曦也变得开朗了许多,竟然学会了调侃夜摇光。

    “若是无事,岂敢扰你修行?”夜摇光也是笑着将有点害怕,有些紧张的汪浅月推到冥曦的面前,“你给看看吧。”

    冥曦指尖一抬,夜摇光就感觉到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她的四周萦绕着。

    指尖隔空点在了汪浅月的眉心,夜摇光错愕的顺着冥曦的指尖看到汪浅月的眉心有血红色的光芒散开,宛如一朵艳丽的腊梅在她的眉心悄然绽放,又瞬间凋零消失。

    “是血咒!”冥曦收回手,面色凝重的看着汪浅月,“她只是一个凡人,怎会有修炼生灵对她下血咒?”

    诅咒有无数种,但最恶毒的莫过于三大诅咒,这种一般都是修炼者对阵修炼者,并且有着生死大仇的人才会下的禁咒。修炼之人对付一个凡人实在是太容易,冥曦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修炼之人对凡人下这等歹毒的禁咒。

    “这事儿说来话长……”时间有限,夜摇光也不好细致的说,就长话短说,捡了要紧的话将大致的经过说了出来,“现在只能看你可有法子破除这个血咒。”

    冥曦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我试一试。”

    “师傅!”冥曦的弟子立刻紧张的阻拦,“师傅,按照夜道尊所言,这下咒的灵修只怕不会低于大乘期的修为,你这般贸然破咒,必然会惊动它!”

    “难道为师还怕它报复么?”冥曦冷声道,“退下。”

    好有几个弟子想要开口,但冥曦一个冷冷的眼神扫过去,几人都将话咽回去,有些担忧的退了下去。

    见此,夜摇光道:“冥曦,若是为难,你切莫冒险。”

    “它既是灵修,就自然不敢大开杀戒,我冥族岂是那般容易攻入?为着这点事就要对我们不利,它若猖狂到这等地步,也无需躲躲藏藏,早已经堂而皇之的行走于天下。”冥曦的声音依然透着一股子寒气,但她的面色却很平和,“你放心吧,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夜摇光追问。

    “这天下五行相生相克,它既然是来自于海,必然是五行之水灵大盛,水之灵较之其他四灵更加延绵不绝,这血咒破除,最是不能打持久战,若是能够给我一件产自于海的法宝,我倒是更有信心。”冥曦知道夜摇光手里宝物多,有个充满水之灵的法宝她可以稳操胜券,才会开口问一问。

第1851章:破血咒

    “水之灵的法宝我有两个,你看看哪个更好。”夜摇光手一翻,冰精灵珠和那个诡异的水晶球出现在她的手中,将之送到冥曦的面前。

    冥曦的目光落在水晶球之上,久久不语,眼神甚是探究,仿佛被一股神秘力量所吸引。

    情不自禁的就伸手,抓住了水晶球。

    “你当心些,这玩意儿据说会吸灵修之灵。”夜摇光想到了当初的秦臻臻,立刻提醒。

    “这东西的水之灵,竟然比冰精灵珠强盛千百倍。”冥曦自然是认出另外一个是冰精灵珠,在她的认知里,除了水灵珠以外,应该就知道冰精灵珠的水之灵最强盛,可这个神秘的水晶球,深厚的灵气,让她震撼。

    “要不,还是用冰精灵珠吧。”水晶球太邪乎,夜摇光有些不放心。

    “不,它比冰精灵珠更合适。”冥曦否决了夜摇光的建议,握着水晶球就对汪浅月道,“你跟我来。”

    冥族太过于阴暗,让汪浅月有些害怕,但她却知道这个看着像鬼魅一样的女子,是唯一能够破除她身上血咒的人,只有破除了身上的血咒,才能够救得了她的父亲。

    迟疑的看了夜摇光一眼,在夜摇光投来鼓励的目光之后,她深吸一口气跟了进去。

    那应该是冥曦修炼的地方,夜摇光也不好跟上去,这破解禁咒之术她也不懂,在大殿站了站之后,夜摇光想到了冥曦弟子方才不安的目光,她定了定神转身离开了冥族。

    冥族距离源恩和儿子很近,她顺便去看看儿子。

    这是夜摇光第一次间隔这么短,还不到一个月就再度来到源恩大师暂居的寺庙,而老和尚也头一次没有算到她会来,没有带着广明等她。

    可她一进入寺庙范围,气息还是逃不过源恩大师的警觉,因为这个时候是午后,恰好是广明午休之后,再度做功课之际,夜摇光知晓他做功课的地方。

    就像一个母亲好奇孩子在书院的表现一般,夜摇光似做贼一般轻轻的靠近了禅院,站在窗户外面看着。

    大殿很空旷,广明和源恩大师是面对而坐,他们都闭着眼睛仿佛在禅定,但夜摇光却惊骇的发现,两人的身上都凝聚着金色的光芒,神圣的由骨而发,而广明的头顶还有光芒凝聚的一个巨大的卍字,在轻轻的转动,投下一束光将他小小的身子笼罩起来。

    夜摇光大概站了半柱香的时间,广明就缓缓的站起身,所有的光都瞬间收敛不见。他向源恩大师行了一个佛礼,而后缓步走出来大殿,那么小的人,他的步履却极其的平稳端正。让人能够忽略他的身高,忽略他的年岁,把他当做一个可靠的大人看待。

    “母亲。”广明迈步出了门槛,转身就面对夜摇光。

    对上那双明亮干净得似镜子的眼睛,夜摇光莫名有些被抓包的心虚,摸了摸鼻子:“广明,母亲没有打扰你做功课吧?”

    “没有。”广明依然目光清明的望着夜摇光,虽然他很平静,看着像个小老头一眼面无表情,但是夜摇光还是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喜悦的光。

    “走,母亲给你带了好吃的。”夜摇光拉着儿子的小手,就寻了个有阳光的地方坐下来,从芥子里取出一些来的路上买的糕点,“快尝尝,这个好不好吃。”

    夜摇光坐在向阳的位置,虽然是侧着身,但是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将她的笑容衬得格外的明媚与温暖,这股暖意融进了广明的心里,看着母亲递到唇边的糕点,他微微凑上去,张口咬了一口。

    能够让夜摇光奉献到儿子的面前的东西,必然是她自己亲身尝试过,并且认可的,自然是极好吃:“好吃。”

    “广明喜欢吃什么味道的东西?下回母亲来前,亲自给你多做些。”夜摇光顺势问道。

    “都好。”这话绝对不是敷衍,而是他不挑食,只要不破戒,什么能够吃的他都觉得一样,自然母亲做的是不一样,但母亲做什么他都爱。

    “和你爹一样好养活。”夜摇光脸上的笑意,见到广明就收不住,“今日都做了些什么功课……”

    接下来夜摇光就和广明闲话了一个时辰,大多数时候都是夜摇光在不停的问和说,而广明很有耐心并且乖巧的坐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的回答两声,尽管他用词简短,可依然让夜摇光一点不尴尬,反而越说越起兴。

    看到日头偏西,夜摇光这才拉着儿子去了厨房,她也一天没有吃东西了。秋天的时候,夜摇光在空间里储存了不少菌类,这会儿正好拿出来,做了个全菌宴,端上桌之后,请了源恩一块儿来享用。

    当着儿子的面,夜摇光对老和尚还是很客气,没有直接喊他老和尚:“大师……”

    “小友怎地突然变得生疏起来?”源恩倒是没有领情。

    夜摇光一怒,直接开口:“老和尚,你真是怪哉,我对你客气点,你还不满意。”

    说完,夜摇光才做贼心虚的看向儿子,却发现儿子依然用灿若星辰的眼眸澄澈的看着她。并没有表现出其他情绪,她也就懒得再装,本来只是想在儿子面前表现得自己知礼一些,塑造一个完美的母亲形象,但又一想这是自己的儿子,子不嫌母丑,她干嘛要装!

    “我今日其实是来寻你。”夜摇光直接对源恩大师道,“我在世俗遇上了些事儿,今儿麻烦了一下冥族的大祭司,对方来头非同小可,我担心给她招来祸端,正好冥族距离你并不远,就请你照看一二。”

    “小友难得开口求助,老衲岂敢推辞?”源恩含笑应下。

    看着源恩老和尚那千百年不变的慈悲笑容,夜摇光再看看小小年纪,就好似无悲无喜,从容淡定的不逊于他爹的儿子,磨了磨牙,都是被这老和尚给祸害的!

    因而不再多言,愤愤的还是进食。

    虽然贪恋和儿子相处,但汪浅月等着她,夜摇光也只能依依不舍的和广明道别。

第1852章:母亲,有我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她不知道是不是有事在身的缘故。

    分离没有给她带来一点的悲伤,只是浓浓的不舍。

    看到渐渐落下的太阳,夜摇光不由想到广明对她的宽慰:朝阳是为升起而落下。

    这样一句话,犹如冬日的暖阳,照射到了夜摇光的心坎。

    她扬起笑容,一身轻松的往冥族而去。

    广明是目送着母亲离开,感觉到了母亲心境的变化,他极其难得的轻勾唇角。

    他小小的身影被渐渐消失的余晖照射到地板上,无声无息的旁边多了一抹高出许多的身影。

    “你母亲这一次遇上了大麻烦。”源恩的声音平淡,没有了对世人的和煦。

    “母亲,有我。”广明只回了源恩四个字,就对源恩行了个佛礼,转身而去。

    他的身影被越拉越长,最后消失不见。

    独留源恩站在院子里久久不动,等到夕阳之光全部消失,才轻叹一口气。

    就在夜摇光来到寺庙寻求源恩给看顾冥族的时候,冥曦正在给汪浅月破咒。

    她盘膝而坐,悬浮在半空之中,她的脚下有着幽蓝色的光芒刻出的复杂图腾,宛如魔法阵一般在旋转,而坐在她对面的额汪浅月已经陷入了昏迷,浑身有流窜的血光在奔涌。

    尤其是眉心那一点仿佛血奔涌而出来的艳红,时隐时现的看着格外的诡异。

    冥曦的双手掐诀又是一阵迅猛的变幻,无数的星辉在她指尖碰撞之下,洒落下来,化作温和的流光飘入汪浅月的身体里。

    虽然昏迷中,但汪浅月仍然感觉到一只温柔的手,在她身体里的五脏六腑游走,将她身体里猛蹿的东西逼得无处可逃,就在她觉得这只手似乎要将这东西给逼出去之际,突然这东西似乎法力了。

    远在深海之中的一尾灵鱼蓦然感觉到有人触碰到了他的血咒,心下一惊,竟然有人强行突破它的血咒,简直不可思议,当真是不怕反噬之后,血咒转嫁到了自己的身上?

    压下心里的震惊,灵鱼迅速的运气,并且化形之后,划开了自己的手指,血气一点点如烟般溢出,它迅速的滑动,很快形成了一个奇怪的图案,而后双手一并拢,那突然迅速的压缩凝聚,最后变成了一颗红点,被它指尖一弹飞射而出。

    当下它盘膝而坐,神识跟着那一点红追踪而去,竟然最终到了渤海冥族!

    “难怪如此胆大。”早该想到,这世间除了冥族,谁敢触碰着禁忌之术?“看来少主对温亭湛夫妇所知并不全。”

    至少在他们所知里,温亭湛和夜摇光似乎并没有和冥族有过往来,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何时相识,并且结下如此深厚的交情,明知道这是大乘期以上所施的血咒也不惜以身犯险。

    就在这尾灵鱼打算收回神识之际,铺天盖地的海之灵奔涌而来,半空之中似有无形的浪涛排山倒海而来,容不得它半点反抗,将它的神识给撞散。

    破碎的神识回到身体里,它当即吐出一口鲜血,连忙取出一张符篆,指尖一动,就在海底将之焚烧:“少主,海灵在渤海冥族!”

    说完,它就昏倒过去。

    而这些冥曦和夜摇光都不知道,冥曦的确感到方才已经惊动了下咒之人,对方也很明显的出力要连她一并反噬,好在她及时的取出了水晶球,促动了里面的水之灵,这股力量的确可怕,竟然瞬间将之粉碎,也将汪浅月体内的禁咒不费吹灰之力的粉碎。

    将汪浅月轻轻的放在松软的地毯上,冥曦握着水晶球陷入了沉思。

    直到感觉到了夜摇光的气息,她下两指一点,将汪浅月唤醒,不发一言的起身走出去。

    “怎么样?”夜摇光迎了上来,看着有些迷迷糊糊的跟着冥曦的汪浅月。

    将水晶球递给夜摇光:“幸不负所托。”

    夜摇光收回水晶球之后,对冥曦表示了谢意:“你可有损耗修为,伤了身子?”

    “有这东西在,倒是比我所想的轻松许多。”冥曦的目光落在夜摇光手里水晶球上。

    “看来还是你的选择正确。”夜摇光轻轻一笑,将汪浅月拉过来,而后郑重道谢,“矫情的话,我也不多言,我这里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再来与你许久。”

    朝廷的圣旨指不定哪一天就下达,夜摇光刻不容缓的想要带着汪浅月先去找温亭湛。

    冥曦也很善解人意的亲自将夜摇光送走。

    目送着夜摇光的身影消失,才刚刚感觉不到夜摇光的气息,冥曦正要转身回去,就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压力,犹如天塌下来一般,让整个冥族上空格外的压抑。

    “何方高人,来我冥族?”冥曦扬声问道。

    大片阴影投射下来,宛如一朵乌云飘浮在冥族之上,清冷的声音传来:“你们冥族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盗走我深海之灵!”

    “阁下纵使修为高深,但也休得侮辱我冥族!”冥曦冷冷的回道。

    “适才本主明明感应到了海之灵在你冥族之中迸发,休要狡辩!”说着,那阴影又压下来几分,“速速将海之灵交出来,本主既往不咎!”

    这股力气,隔得那么远,冥曦也感觉到似乎自己被死死的压在两面不断挤压的高墙之中,完全挣扎不了,仿佛下一瞬她就会挤爆身躯,她已经想到了那水晶球,但水晶球已经不在冥族,她咬着牙艰难的挤出声音:“冥族,没有!”

    “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阴影又往下逼近,冥曦直接张口喷出一口血,眼看着冥族仿佛要被这一块黑云给吞没之际,一道金色的光芒飞射而来,宛如擎天一剑,硬生生的将之劈开。

    金色的光芒璀璨的令人睁不开眼睛,冥曦眯起了眼睛,看着那万丈金光之中小小的一抹身影,听到他稚嫩的声音老成的念道:“阿弥陀佛。”

    “佛子……”上方的声音迟疑的传来,“这是我灵修之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此事因我母亲所起,海之灵在我母亲身上,可若我母亲有半分损伤,我会让你血债血偿。”

    那么小,那么小的人儿,他的声音那样那样的稚嫩,那样那样的平淡,却让人听了心尖发颤,就好似他身上散开的金光,能够将天地照亮。

第1853章:以牙还牙

    “好大的口气!”

    上方的声音隐含着的暴怒,密不透风的压力重重一压,似乎流动的空气都有些变形。

    广明身上萦绕的金色光芒弱了半分,但他从容淡定的竖起手,轻轻的默念着古老的梵文佛经,他身上的光芒一瞬间又大盛起来。

    甚至流转的金色光芒交汇成了奇怪的文字,一个个飞出来,萦绕着他转动,最后一点点的朝着那一片阴影缓慢的不可阻挡的飞去,就好比太阳光从乌云之中渗透。

    上空的气流一阵扭转,如魔术师的斗篷翻飞覆过来,又将所有的光亮挡了回去。

    压迫性的气息再往下降了一仗,冥曦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广明没有丝毫情绪,也未见慌乱,只是他口中的佛经忽然一变,换了一种语调。

    就见那刺得人不敢直视的金色光芒如大鹏展翅一般扑腾开来,他的头顶倏地悬浮起一股金灿灿的卍字,这个字如摩天轮一样轻轻的旋转,迸溅的金光,似利箭一般锋芒而又具有张力,飞射出去,霎时将那一股压迫的气息穿透。

    上空传来一阵闷哼声,旋即投射在地面上的阴影消失不见。

    可那一道声音依然犹在:“好一个佛子,你如此耗费佛力,就不怕压制不住渤海的魔魂,让其闯出,为祸苍生吗!”

    广明身上的佛力,是与生俱来,从他三岁起源恩就在帮他激发,他的佛力越昌盛,渤海的魔魂就越不敢张狂,但若是他的佛力耗损越强,就越发难以和渤海的魔魂相制。

    “尔亦已生心魔。”广明收敛了一声光芒,平淡的叙述。

    “哈哈哈,我若是魔,你还会这般克制?”那声音讽刺道,“今日我若当真要将你的佛力耗尽,不惜代价放那魔魂出世,你的罪孽,将永无可恕!”

    “既无可恕,无须恕。”广明语气依然平淡,“可要一试?”

    沉默,上方沉默的压抑。

    方才是的短暂交锋,它已经感觉到了佛子的威力,如果拼下去,它只怕要耗尽修为才能够消耗光这个佛子的佛力。

    当年佛子降世它是有感应的,但它没有去关心过,也不知道佛子花落谁家,但不论是哪一家,佛门都必然要将佛子自小接走,它一直以为这件事与他无关。

    却没有想到佛子的生母偏偏是夜摇光!

    “我不想与你鱼死网破。”深吸一口气,那人冷笑道,“海之灵乃是我族至宝,必然是要夺回来!”

    “你非海灵之主。”广明稚嫩的声音清清淡淡,“无权据为己有,若海皇亲自来寻,母亲自会双手奉上。”

    那边没有再说话,看出是愤然离开。

    危机解除,广明就向冥曦行了个礼,然后也缓步离去。

    冥曦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明明走的那么慢,但身上的金色光晕浅浅浮动,最后光芒一刺,冥曦本能的闭了闭眼,再睁开之时,广明已经消失不见。

    夜摇光自然是不知道她离开冥族之后,发生的事情。

    她迅速的赶回了沈河区,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温亭湛。

    “摇摇,你带我去一趟帝都。”温亭湛对夜摇光道。

    “去帝都?”

    “只有当面与陛下长谈,才能够救得了蚌精。”温亭湛没有想到蚌精并不知道这件事的主谋到底是谁,这家伙藏得实在是太精,担心妻子太过劳累的温亭湛想了想之后,开口道,“先去一趟温州府,再让金子带着我与它一并去。”

    夜摇光点了点头,也不耽搁,好在她在广明那里休息了好一会儿,而且御空而行也不是施法,消耗的修为并不多。

    当夜摇光带着温亭湛到了温州府的时候已经是初七的早晨,他们依然没有正大光明的进入牢房,毕竟是要悄悄的带走犯人,不过温亭湛倒是给岳书意打了招呼,让岳书意留下来掩护,这段时间不让任何人探望,不要让嫌犯不在牢房之中的消息泄露。

    这才去见了蚌精。

    蚌精一见到夜摇光和温亭湛,就满是期待的望着夜摇光:“温夫人……”

    夜摇光点了点头:“我带着汪三姑娘去了冥族,大祭司冥曦亲自将其血咒破除。”

    蚌精喜悦的不知道该如何来表达心中的激动,它毕竟在人世呆了许久,很多东西已经渐渐被同化,它跪在夜摇光的面前,真诚的向夜摇光叩首;“多谢温夫人,不计前嫌。”

    “你不用如此。”夜摇光在知道蚌精是受迫于血咒之后,对他那一丁点怨气也消散。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样的情况下,蚌精和他们非亲非故,自然是向着汪浅月。而它其实可以抛下汪浅月不管不顾,但它选择了用生命去拯救,夜摇光还是很佩服它的。

    “我是来带你一块儿去帝都。”温亭湛见到它态度诚恳,且夜摇光也的确没有受伤,就算不是它,背后的人也会推了其他灵修出来顶缸。

    “温大人是想带着我去见陛下,当面求情。”蚌精毕竟拥有汪德力的记忆,又做了十多年的总督,很多东西他已经看得很透,“多谢温大人能够为我做到这一步,但不用了。”

    “你这是何意……”

    夜摇光的质问的声音,还没有说完,就见到蚌精的身上散出一点点的晶莹的浅蓝色的星光,她连忙惊骇的高喝:“你住手!”

    蚌精摇了摇头,夜摇光根本近不了它的身:“温大人,温夫人,我修为不够,便是我这样逃出去,依然会被他们所屠,同为灵修它们想要对付我的办法极多,且我们都是来自于海,它对我有绝对的威压,与其东躲西藏,也许还会再连累温大人和温夫人,还有月月,不如让我先发制人吧!”

    蚌精的话音一落,它浑身的蓝色流光如海水一般喷涌出来,它的身影消失不见,那一团蓝色的光芒交织出一个禁咒的图案:“以吾之命为咒,以吾之灵为术,对吾有残害之心者,必遭反噬!”

    旋即那蓝色的光芒大放,又瞬间收敛,蚌精已经消失不见,唯有那一张符篆孤零零的飘落。

第1854章:两颗珍珠

    从来没有想到,蚌精明明知道自己可以活下去,温亭湛既然答应去帝都,自然是有把握可以说服兴华帝,它不会不知道,但却用这样决裂的方式,将禁咒之术还给威胁它之人。

    就在夜摇光震撼的还没有回过神之际,蚌精消失的地方又凭空氤氲出了两道幽蓝的光。

    定眼一看,竟然是两颗珍珠。

    夜摇光情不自禁的伸手,那两颗珍珠落在了夜摇光的手上,蚌精残留的一点精气,浮现了一个透明的虚影:“温夫人,这两个珍珠乃是我日夜孕育而出,将其中一颗交给月月,就说我已经回到了深海,这是我给她的念想。另一颗,温夫人可用之施展追魂术,必然能够查到受我诅咒反噬之人,这诅咒我以生命为代价,所反噬的绝不是对月月下咒之人,而是幕后下令之人。”

    仿佛交代完遗言,话音落下那抹虚影似镜子破碎,零星的光晕注入到了其中一颗珍珠里。

    “它说,若是我能够让汪浅月的血咒破除,它会送我一份大礼,我从来没有想到是这样。”夜摇光心情有些沉重的喃喃自语。

    它用它的生命,为她掀出了幕后的主使。

    夜摇光忽然觉得手中的这两颗珍珠很沉重。

    “这是它自己的选择。”双手握住妻子的肩膀,轻声安慰着她,“它知道它活着也是受制于人,它有汪姑娘这个软肋在,这一次不成,未必没有下一次。到时候可能就没有人能够救得了汪姑娘,它是用它的生命换取了更多它觉得胜过它生命价值的东西。”

    深吸一口气,夜摇光苦笑道:“我知道,但不意味着我不难过。”

    她是有一点难过,毕竟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儿,蚌精仍然选择了牺牲掉自己。

    夜摇光握紧了手中的两颗珍珠,面色坚决,她一定要将这个人揪出来,不惜一切代价诛灭!

    事已至此,夜摇光和温亭湛也不用再去帝都,温亭湛上书一份给了兴华帝,让小乖乖送去给褚帝师,争取在兴华帝的圣旨还没发下来之前呈给陛下。

    “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信。”夜摇光幽幽一叹,毕竟有些离奇。

    “陛下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温亭湛倒没有什么压力。

    本朝和其他朝代不同,因为元国师这个开国国师的缘故,从太祖陛下开始就接触不少的世外之人,这好处就是元朝这二三百年,都没有一个皇帝如其他朝代一样被假道士忽悠,求仙丹,求长生。对于鬼神之事,也看得更加开阔,没有那么难以接受或者好糊弄。

    安排好之后,夜摇光和温亭湛休息了一日,就安排卫荆去将汪浅月夫妻从沈河县接过来,同时也派人通知了宋山长,夜摇光和温亭湛都发现汪孝宗和宋山长实在是太像。

    十有八九汪孝宗就是宋山长走丢的那个儿子,兜兜转转,竟然如此巧合。

    汪德力必然是没有办法回来,陛下对汪家是怎么个打算尚且不知,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迁怒汪家人,提前把汪孝宗的身份敲定,汪浅月也就是出嫁女,看在宋山长的情面上,罪不及出嫁女,汪浅月也能够安然无忧。

    沈州府那个伤心地,也不适合汪浅月,不如换个环境也好。

    到了正月十二,陛下的圣旨还没有传来,夜摇光知道这里面定然有萧士睿从中周旋。

    这一天,宋山长夫妻和汪浅月夫妻同时到达了温州府,几乎是前后脚入了正堂。

    汪孝宗看到宋山长的时候,也是一怔。

    “你们聊吧,我有些话私下对汪姑娘言。”夜摇光留下了宋山长夫妇,以及汪孝宗交给了温亭湛,她将汪浅月带走。

    “夫人,我……我可否再去见见我爹爹?”汪浅月有些迟疑的问道。

    夜摇光摊开掌心,将蚌精最后注入灵气的那一颗珠子交给了汪浅月:“它留给你的。”

    汪浅月怔怔的缓慢伸出手,将那一颗珍珠抓在手里,她还没有开口问什么,珍珠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气息,蚌精留下的最后一点灵气散开,它的声音传来:“月月,当你握着这颗珍珠之际,我已经回到了我该回去之处,这颗珍珠权当做是我留给你的念想,你将之戴在身上,可为你消灾驱邪,若是不弃便当做传家宝代代相传。孝宗是个允文允武之人,可托付终身。做父母,惟愿孩子无忧喜乐,勿寻。”

    话音一落,氤氲在珍珠上的光芒就消散开去。

    夜摇光几不可见的轻叹了一声。

    汪浅月握着珍珠,将手紧贴在自己的心房,她的眼泪一颗颗的砸下来,望向前方白茫茫的天空,眼底全然是追忆的光,她在回忆他们这十多年相处的点点滴滴,虽然她的眼泪一直没有止住,但唇角的笑容也是收敛不了。

    可见,蚌精留给她多少美好的回忆。

    取出手帕擦干眼泪,汪浅月低头看着掌心的珍珠:“爹爹,我会永远无忧的活下去。”

    夜摇光也不知道汪浅月看着也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到底相没有相信。但她的反应,无疑让夜摇光放下了心。

    “爹爹走了,那总督府……”汪浅月有些担忧的看着夜摇光,陛下的圣旨还没有下来,总督已经不见了人,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这个时候,汪浅月还能够想到这一点,显然是个感恩的人,夜摇光温和的笑道:“阿湛会上报陛下,如何处置就凭陛下做主。”

    “若是有用得着我们夫妻二人之处,还请夫人和侯爷切莫顾忌,是我们欠了夫人和侯爷的恩情。”汪浅月依然闪烁着水光的双眼满是真挚。

    夜摇光欣慰一笑,没有多说话,看汪浅月情绪也已经稳定,就转身往正堂而去。

    汪浅月跟着夜摇光回到正堂的时候,汪孝宗的眼眶微红,她连忙走过去。

    夜摇光将目光投向温亭湛,温亭湛噙着一抹笑对着她轻轻的颔首。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核对了,汪孝宗真的就是宋山长的儿子。

第1855章:两个老人的争执

    “天色不早,你们一家人也才团聚,就留下来先商议一番你们日后作何打算。”温亭湛建议道,“陛下对汪总督的处置应当也就这一两日圣旨便会传来,不如等一等再启程。”

    倒不是温亭湛赶人,而是宋山长是书院的山长,书院最迟月底是要开课,宋山长得早些回去准备,作为山长要比学员更早准备,一年的各项活动,和各种课程,还有学员的住宿,学员的学业成绩……

    “那就叨扰温大人两日。”宋山长感激的应下。

    虽然汪孝宗不是他的孩子,但他现在就是代替宋明活下去,这是宋明死前最后的心愿,温亭湛和夜摇光帮助他实在是太多,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去报答。

    宋夫人对汪孝宗也没有多大的排斥,毕竟这是她和宋山长成婚前的事情,而且她没有能够给宋家留后,汪孝宗的认祖归宗,宋家的香火也可以延续下去。

    汪孝宗被蚌精请了名师教导,得知自己忐忑的身世,只是感叹自己父亲和母亲一场造化弄人,毕竟父亲也不算是辜负母亲,都是阴差阳错。对于他被弄丢,前几年的确是吃了些苦,但后来到了汪家,又认识了妻子,这些他都感恩在心里,也没有多少芥蒂。

    所以,宋山长夫妻和汪孝宗夫妻虽然没有立刻就亲昵起来,但相处也没有多少尴尬。

    正月十四,元宵节的前一天,陛下的圣旨果然传来。对于汪德力则是定下了屠害姜穆奇一家的死罪,但念在汪德力为官数十年功大于过,兴华帝赐下了一杯毒酒,留他全尸。

    对于汪家,为官者皆贬为庶民,汪家三代不录用,财产倒是没有充公,其余人也没有遭罪。同时还有给姜家和桑聚的正名封赏与抚慰,同时也对阳盟做出了惩处。

    姜穆奇灭门案就这样在表面上落下了帷幕,事实上也不得不结案,因为牵扯的实在是不能对百姓宣扬,会引起黎民的恐慌,但兴华帝却让天使给了温亭湛密旨,让他务必私下全力彻查,一定要将之绳之于法。

    温亭湛的名声又更加响亮,之前还对他身兼两省有微词的人这会儿也闭上了嘴。毕竟他一上任,就翻开了如此轰动一时的大案,且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揪出了真凶。

    也正是因此,布政使衙门从元宵节过后,就热闹的不行,有些不懂的百姓,更是听说温亭湛过不久就要回苏州,直接越过了知府告到了布政使衙门来,可把布政使府的衙役都闹得哭笑不得。

    “岳大人接下来准备赶往何处?”

    这件案子了结,龚西政和其他人都已经离开,唯有岳书意是在元宵节之后才启程。夜摇光和温亭湛亲自送他到了城门口,夜摇光不由有些好奇。

    “江南有温大人,无我用武之地,青海、吐蕃都已经被温大人扫清,余威犹在,至少近两年不会有大事儿,我打算出了城之后,航海而行,就让风来决定我的去向。”岳书意回答。

    “岳大人心胸豁达,希望更多人因为岳大人而过上幸福安乐的日子。”夜摇光祝愿着,也期待着。

    “这是我的责任……”岳书意翻身上马,对着他们夫妻拱手道别,马儿疾驰而去。

    也是他活着的意义。

    “师傅,我想跟着二师兄一道去!”小小看着跟着岳书意远去的连山的身影,咬了咬唇,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夜摇光和温亭湛对视了一眼,手一翻在小小的身旁一晃,一个准备好的行李就挂在她的肩膀上:“师傅还看不出你的心思?去吧。”

    小小和连山投缘,也许是他们俩有着差不多的童年,而且在外面多历练也好,他们师兄妹在一起也有个照应。

    “谢谢师傅!”小小笑靥如花的抱了抱夜摇光,就抓着行李包袱飞奔离去。

    看着她瞬间消失不见的身影,夜摇光无奈的笑着摇头。

    “那是温大人,走我们去找温大人评理!”夫妻两正要打道回府,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就见到一个老太太拽着一个瘦老头,气势汹汹的往他们这个方向来。

    温亭湛现在可是名人,不少人为了一睹温亭湛的芳容,经常在府衙门口守着,就是想看看温亭湛从衙门走出来的模样,而温亭湛长的又招人,这一传十十传百,只要不影响自己的正事,一有空的百姓啊都喜欢往布政使府衙外面转悠,弄得现在温州府认识温亭湛的人真不少。

    两个老人家看着五六十岁,但步伐稳健,面色红润,一看就知道身体健朗。

    温亭湛早早的让衙役让了路,所以两人直接走到了温亭湛的面前,老婆婆还是有些发憷,手在布裙上搓了搓,就要拉着老头子跪下来行礼,温亭湛快一步将他们给搀扶起来:“老人家不必如此,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儿,不妨说来听一听。”

    温亭湛这样的温和,一下子就让老太太的气势有恢复了,她倒豆子一样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是老人家的儿子们都大了,三个儿子各自成家,老太太心疼幼子,因着幼子到现在还没有孩子,就想和老头子搬去小儿子那里住,可老爷子不乐意,觉得他们就应该住长子家,否则会让人戳长子脊梁骨,但是老太太想着多看顾一下小儿子,就说她一个人去小儿子家,老头子在长子家。

    这夫妻过了几十年,老人家哪里离得开自己的老伴,愣是不许。

    老太太听说小儿媳前不久摔伤,也不和老头子打招呼就搬到小儿子家里,其实几个儿子都无所谓,但就是两个老人家各持己见,老爷子有些生气,打算晾老伴几天,却发现老伴在小儿子家住着直接把他忘了,今儿一早出门,就看到老伴帮着小儿子在街上兜售,心里来了气,上前就把小儿子数落一通。

    老太太不依,两人就吵了起来。

    “温大人,您是青天大老爷,您评评理,是不是这老货无理取闹?”老太太说着还瞪着老伴。

第1856章:家是讲爱的地方

    因为四周的侍卫撤了,原本就认出了温亭湛的人,这会儿也围了上来,听了这话虽然都觉得是家里磕磕绊绊都有的小事,但还是个个都饱含期望的看着温亭湛,就想从温亭湛这里听出一些至理名言一样。

    温亭湛低头看着自己的妻子,轻轻一笑,对老太太道:“老太太,这个理我不能评。”

    “为啥?”老太太一脸失望。

    “老太太,这是家事啊,没听说过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和老爷子的家事儿,要温大人怎么评?”

    “对啊,老太太这事儿你们俩都有理,回去商量着办就是。”

    “……”

    立刻就有人帮腔给温亭湛台阶下,可见温亭湛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温亭湛抬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温和的对老太太道:“老人家,这是家事。家,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而是一个讲爱的地方。”

    温亭湛的话让所有人一愣,就在众人回味不过来之际,温亭湛牵着夜摇光从容的离开。

    直到他们夫妻都走远了,才缓过劲的人转头看着温亭湛搀扶着夜摇光,即便是从背影也能够看得出他的细致、温柔、体贴和浓浓的爱。

    家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是一个讲爱的地方。

    有爱,还有什么不能包容?

    有爱,还有什么不能退让?

    有爱,还有什么不能迁就?

    “千年才能出一个温亭湛……”站在不远处,全程什么都看在眼里的沈知妤,一股羡慕之情油然而生。

    她自小就知道任何东西都要靠着自己去努力,去争取才能够拥有。所以她努力的拼搏,奋斗,让自己变得足够比任何男儿不逊色,她觉得这世间不会有什么能够让她羡慕,只要她够用心,就能够拥有想要的一切。

    可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她永远不会遇上温亭湛这样的男人。

    送走了岳书意,温亭湛处理了一些江浙的政务,夜摇光天天也是忙着做好多美食,做好了之后就放在芥子里,在一月二十五日,他们两决定回苏州,让卫荆和幼离带着车队启程。

    夫妻二人带着蒹葭去了渤海,答应过儿子要将蒹葭送过去。

    他们可以在渤海陪着儿子好几日,想一想夜摇光就有些激动。

    “老和尚我们要在这里住上三日,你可欢迎?”夜摇光大摇大摆的走进寺庙。

    “又可多食三日美食,何乐而不为?”源恩大师也是颇为幽默的说道。

    夜摇光翻了个白眼:“你是沾了我儿子的光!”

    源恩含笑不语。

    夜摇光也不和他争论,她的心都扑在了儿子身上,手抬着儿子的小脸,仔细的看了看:“儿子,娘怎么觉着才十来日不见,你仿佛憔悴了不少?”

    “母亲惦念心切。”广明稚嫩的声音不急不缓的回答。

    “是么?”夜摇光将信将疑,她的确觉得儿子瘦了些,但儿子的模样又莫名的让人信服,便侧首问温亭湛,“阿湛,你有没有觉得儿子瘦了些,气色差了些?”

    事实上温亭湛也看出来了,但他对上儿子那一双清湛明亮的黑眸,就笑着对夜摇光道:“大师还在呢,你就想着广明被苛待了?”

    夜摇光顿时有些讪然,她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但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呢?

    “阿弥陀佛,小友放心,老衲绝不敢磋磨佛子。”源恩也是一本正经的说着。

    “我,我去厨房做晚膳。”夜摇光赶紧找个借口开溜。

    源恩也是无声的离开,将空间让给了他们父子。

    温亭湛蹲下身,与儿子四目相对:“可有话与为父说?”

    轻轻的摇了摇头,广明目光清澈的与温亭湛对视。

    温亭湛笑了笑,站起身牵起儿子的小手,就去了厨房。

    夜摇光还在纳闷温亭湛竟然不来帮忙,正要去喊人,就见着父子俩大手牵小手,朝着她缓缓走来,现在是黄昏,橘黄色的光柔柔的洒在两人的身上,让那画面从夜摇光的眼里刻入心里,仿佛那一束阳光也射入她的心坎,让她浑身一暖。

    夜摇光也没有因为广明和她许久不见,就对他特别优待,让儿子烧火,让丈夫洗菜切菜,她掌勺。厨房里原本帮忙的一个僧人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就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这是夜摇光最喜欢的画面,在她心里,一家人在厨房,各自干着活,为着他们的温饱,这是最幸福温馨的画面。

    忽而夜摇光抿嘴一笑。

    广明第一次产生了好奇心:“母亲,为何笑?”

    对上儿子那双大眼睛,夜摇光瞥了一旁的温亭湛一眼:“母亲是想到了和你父亲小时候,那时候我们俩相依为命……”

    夜摇光一边炒菜,一边将她刚刚到来这个世界的事情告诉儿子。完全没有把儿子看成四岁,而是当做一个成年人倾吐,因为她知道他能够明白。

    那时候她因为是修炼之人,对缘分因果看得很重,尽管是温亭湛的童养媳,可也没有想着立刻就摆脱这个身份,毕竟她占了别人的身子,原来的夜摇光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温亭湛这个小相公,她无论如何也要完成原主的心愿,确保温亭湛衣食无忧之后,才能另作打算。

    却没有想到,她越来越离不开他,最后甘愿画地为牢,一辈子被他锁在身侧。

    想到这些,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很美很美的梦。

    “一晃眼,都十五年了。”夜摇光不由感叹一句。

    再过几个月她便是二十八岁生辰,她和温亭湛已经携手十五年,但对于她而言这十五年竟然这么的短暂,就好似只有十五个美好的瞬间。

    可温亭湛给她的回忆和甜蜜又是那么的充实,让她毋庸置疑,只希望时光再慢一点。

    母亲脸上那种染着幸福之光的笑容,让广明很喜欢,他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情不自禁的就展开了笑容。

    夜摇光还是第一次看到儿子笑,她都怀疑儿子是不是没有喜怒哀乐,不由傻笑起来:“广明,你笑起来,天地都为之一亮。”

第1857章:母爱是力量

    “是因母亲的快乐。”广明诚实的回答。

    夜摇光的心情就更加愉悦了,做了好多好吃的,带着源恩大师,四个人饱餐了一顿。

    接下来的三日,夜摇光几乎时刻和儿子黏在一起,醋坛子温亭湛也很识趣,老和尚更是知趣,再也没有给广明安排课程,他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每日享受着母亲的爱。

    夜摇光更是变着花样拽着温亭湛,他们一家三口搞各种活动,还在寺庙不远处来了一场野炊,甚至幼稚的让温亭湛陪着他们母子玩捉迷藏,当然夜摇光完全不知道,不论是她的丈夫,还是她的儿子都觉得这个游戏很幼稚。

    她自以为是在哄儿子,其实是儿子和丈夫在哄着她开心。

    她就是这么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三日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夜摇光临走的时候,发现儿子好像就三天的时间便恢复了昔日的圆润,捧着儿子又雪润的脸蛋:“老和尚,你看,不是我说谎,我儿子之前就是瘦了,憔悴了!”

    这对比太明显。

    哪知源恩却是一怔,虽然一闪而逝,但这已经极其难得,旋即他释然一笑:“这是母爱。”

    广明是耗损了佛力,佛力与生俱来,和他的生命息息相关,消耗多了自然是会憔悴与虚弱,但他回来之后,源恩用了很多方法助他恢复,收效却甚微。却没有想到夜摇光不过三日的时光,什么都没有做,就让他恢复过来,甚至感觉到他的佛力比之前更浓郁。

    这是心境的开阔,修炼最难修的便是心。

    夜摇光美滋滋的给儿子留下了很多可以摆放许久的糕点,还有好几套亲手做的小僧袍,和温亭湛虽然不舍,但却是高高兴兴的走了。

    回到苏州府的时候,已经是二月初。

    一踏入他们的府邸,夜摇光就觉得不对劲:“我们家多了不少人。”

    对着温亭湛狡黠一笑,夜摇光就拉着温亭湛回了他们的大宅子。

    不但桑·姬朽来了,令温亭湛微惊的是,陆永恬和同样挺着大肚子的卓敏妍也在。

    “温大人,可缺个跑腿儿的?小人毛遂自荐。”陆永恬还装腔作势的抱拳。

    夜摇光翻白眼:“小六别闹,你在这里玩多久都成。”

    陆家很明显不想陆永恬跟着温亭湛掺合,他们不图儿子大富大贵,都觉得温亭湛的路太危险,就想儿子平平安安,夜摇光倒是很感动陆家对陆永恬的爱护。

    “祖父的孝我只要守三个月便成,我如今也如他们所愿暂不出仕,可我永远是允禾与小枢的挚友,我知道江南纷杂,我就跟着允禾跑跑腿便是。”陆永恬也越发成熟,他认真的说道。

    “那便留下来。”温亭湛笑着应允。

    “灼华姐姐,你这宅子可真大!”卓敏妍立刻凑上来,她元宵节之后来的这里,已经到了十日,结果她到现在还没有把夜摇光的宅子给走遍,她出生国公府,母亲就是郡主,但除了皇宫以外,这真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宅院。

    “喜欢吗?”既然温亭湛都答应了,夜摇光也就不反驳,苏州园林只怕不喜欢的人根本不存在,“快去挑个院子,看看你想住哪儿。”

    “就住我们现在住的朝云阁。”距离夜摇光他们的院子也不远,关键是景致好,她也不想搬。

    “阿桑你住哪儿?”夜摇光这才询问站在一旁的桑·姬朽。

    “落樱小筑。”桑·姬朽回答。

    落樱小筑临湖而建,湖边是一排的樱花树,到了樱花盛开的时候,会将院子装饰的特别美,推开窗就看到樱花将河面铺满,那景致想一想就美的令人沉醉。

    每日枕着樱花芬芳入眠,那是何等的恬然自在?

    “我怎么感觉到你的气息……”随着月份越大,夜摇光感知力就越差,这会儿仔细的观察之后,夜摇光觉得桑·姬朽的气息不对劲。

    感觉到她已经不像是个凡人,但她一头的白发依旧。

    “姐姐,我将魔蛊驯服了!”桑·姬朽满是喜悦的将这个消息告诉夜摇光,“只不过它蕴含的力量太雄厚,我现在还不能完全将之消化,可我已经可以修炼!”

    “真的啊,那真是太好了!”夜摇光是由衷的为桑·姬朽感觉到高兴。

    “师傅,今天真是一个值得高兴的日子,我们去千缕斋用膳吧!”乾阳跳出来高兴的说道。

    夜摇光脸色顿时一变:“你师妹都没有回来,你也不知道关心一句!”

    “师傅和师爹这般欢欢喜喜的回来,小小定然是没事。”乾阳没有觉得又什么不对。

    夜摇光扶额,真是个二货,除了吃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家里吃!”

    “师傅你下……哎哟!”

    乾阳的眼睛就更亮了,但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褚绯颖狠狠踩了一脚。

    “小颖,你为何踩我?”乾阳一脸委屈。

    褚绯颖才懒得理他:“师傅和侯爷一身疲惫,快去歇息,我去吩咐下人做些好酒菜,晚些时候我们聚一聚。”

    “田嫂子不在,厨子做的不好……”吃字还没有被乾阳吐出口,就被妻子足可以杀人的目光吓得硬生生的吞下去,他不想今晚睡地板!

    夜摇光扫了他一眼,就和温亭湛回了自己的院子。

    田嫂子在西宁帮着古默尔一家,说好了过了年就过来,夜摇光已经派人去接。想来乾阳被养刁了的胃,她不在的时候,指不定去外面偷吃了多少次,都开始嫌弃家里的不好吃了!

    不过用晚膳的时候,夜摇光也觉得他们家厨子做的实在是有些一般。

    “偌大一个苏州府,竟然没有好厨子?”夜摇光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是我叮嘱,你没有产子之前,府里不添人。”温亭湛解释。

    如今他们四面楚歌,暗地里还有一个不知道藏在何处的黑手,且又是那样的通天之能,他既然能够隐藏在俗世而不被察觉,谁又能知道他会不会如法炮制送一个隐藏的灵修到府里?

    夜摇光和孩子太重要,温亭湛不容有半点疏忽。

第1858章:藏匿在荣府

    “可这院子这般大,若是人少了,便会阴阳失衡。”夜摇光对温亭湛道。

    这是阳宅的第一要素:阴阳平衡。

    不仅仅方位上,还在于人气上,特别大的宅子,如果活人太少,就会阴阳之气失调。当然不至于出现鬼魅,可会令居住的意志薄弱的活人产生幻觉,精神恍惚,从而发生血光之灾。

    “有夫人在,这都是小事。”在这一点上,温亭湛对夜摇光信心十足。

    “明天买人吧,我亲自把关。”虽然也可以布阵,但是夜摇光已经打算用七个水晶球布下一个七星阵,其他的阵法就多余累赘,还是添人为好。“我明儿让阿桑炼制食灵蛊,就算它修为再高,术法再强,掩饰得再好,这食灵蛊都能够把它找出来,它若是送的包藏祸心的人,我看看面相就成,如果这般还让它钻了空子,那真是没有办法了,只能说它厉害!”

    “好。”既然夜摇光都这般说了,温亭湛自然也就不再顾虑。

    第二天夜摇光就找了桑·姬朽,要一个食灵蛊,这对于桑·姬朽并不难,而且她手上有一个芥子,里面需要的东西都有。

    “你这个芥子很是独特。”之前桑·姬朽并没有戴着。

    “这个是耀星给我。”桑·姬朽道,“这个芥子和姐姐的不一样,里面用了生命蛊支持。”

    “生命蛊?”夜摇光都没有听说过。

    “我们炼蛊都需要活物,有时候活物的储存就是最大的难题,有些东西千百年难遇,但又怕没有保管好会糟蹋,可要放弃又舍不得。这种生命蛊,就是一股生命气息,将之放在芥子之中,就可以让活物入了芥子而不死。”桑·姬朽给夜摇光解释,末了还道,“我现在修为还不够,等我将魔蛊全部炼化之后,我给姐姐炼制一个和你的芥子相融。”

    那不就是传说的生命空间?

    “到时候我自己可以往里面的躲吗?”夜摇光连忙问道。

    “那是仙家压缩出来的结界才能。”桑·姬朽摇头,“从来未听说过有人能够躲入自己的芥子,像我们都是存放一些蛇虫鼠蚁。”

    夜摇光了然的点了点头:“耀星去了何处?”

    这次耀星没有和桑·姬朽一块儿来。

    “他本来就是帮我驯蛊,我传授他一些制蛊之术,如今我已经驯好魔蛊,他也学会了不少炼蛊之术,他似乎很是喜欢炼蛊,就迫不及待出去收集炼蛊之物。”桑·姬朽浑然不在意的说着,“怎么?姐姐你有事要寻他?”

    “没有,我只是随口一问。”夜摇光摇头。

    桑·姬朽只吸收了魔蛊十之一二的力量,她炼制一个食灵蛊竟然只需要半日的工夫。

    “你体内潜伏着如此大的一个魔蛊,你会不会被它反噬?”夜摇光还是有些担忧。

    “姐姐你放心,我已经将之驯服。”桑·姬朽感激夜摇光的关怀,但她很自信。

    见此,夜摇光也就不再多问,她将食灵蛊拿给了温亭湛,由着温亭湛安排,等到第一关过了之后,温亭湛才请了夜摇光去看面相,夜摇光一圈看下来,留下了十五个她觉得没有问题的人,交给了幼离。

    “这些人都没问题。”夜摇光剔除掉的都是一些命理有问题,或者与他们相克的人。

    “有问题的人,早已经借故走了。”温亭湛亲自去把关,有三个排在后面的人,特意花了大价钱像前面的人打听设了什么关卡,而后借故走了人。

    “果然是时刻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啊。”夜摇光轻叹着,翻手将蚌精留下的珠子取出来,若有所思道,“阿湛,你说我们能够寻到那背后主谋么?”

    “我觉得没有那么容易。”温亭湛不是轻视蚌精的牺牲,而是他不敢低估主谋的能力,“但便是寻不到主谋,至少能够断他一臂。”

    “那我现在动手?”夜摇光征询温亭湛的意见,她有些没有把握,一直没有动手,可这种事她总不能让别人来做,说不定给旁人惹祸上身,就算是缘生观她也不想。

    沉默片刻,温亭湛颔首:“试试吧……”

    被下了诅咒,应当是有所察觉,就像夜摇光当年也是觉得灵魂上仿佛有一道枷锁。既然对方知道被下了咒,想来应该是知道是什么诅咒。

    蚌精用生命下的咒,温亭湛觉得除了死亡,应该不会有破解的方法。对方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行动,要么是不知道他们有追踪之法,要么就是无能无力。

    夜摇光当下就盘膝而坐,她的月份越大,要盘膝越发的艰难,好在她的柔韧度够。

    五指一萦绕,五行之气腾空而起,如轻柔的风将珠子吹动着,珍珠开始缓缓的流转。一束幽蓝色的星光,飞了出来,犹如流星一般摇曳一尾星光,飞出了屋子。

    “金子!”

    夜摇光高喊了一声,金子就一跃而起,凌空而立,金灿灿的眼眸闪烁起金色的光芒,就在它要施展追踪术追着这一抹星光,做好了千里之外的准备之际,那一抹幽蓝色的星光竟然飞出了几百米之后,落在了和他们府宅遥遥相对的荣家大宅里!

    “喔喔喔!”金子激动的蹿回来,对着恰好收了珍珠的夜摇光激动的指着外面,“师傅,落在了荣家,落入了荣家里!”

    夜摇光和温亭湛对视了一眼,他们俩早就知道那一位大鱼一定和荣家有着牵连,却没有想到它或者它的得力助手就藏在荣家里面。上一次他们亲自去了荣家做客,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到底是当时这个灵修不在,还是实在是掩藏的太深?

    “走,我们再去荣家拜会一次。”夜摇光等不及,左不过现在还是午后,且这会儿那家伙就在荣家,夜摇光可不想耽搁半会儿人不见了。

    当夜摇光和温亭湛走出府门,就看到荣朔南打马而来,一脸焦急的翻身下马,看着夜摇光和温亭湛目光一亮,迎了上来:“温夫人,犬子不知为何突然疯癫抓狂,眼生血光,知晓温夫人乃是奇人异事,事情紧急,特来求助温夫人!”

第1859章:血咒转嫁

    “寻哥儿?”夜摇光心口一紧。

    立刻和荣朔南赶往荣家,荣家这会儿已经一团乱。

    毕竟荣寻是荣家第四代的嫡出,又是最为聪明伶俐的一个,就连荣国公都已经被惊动!

    夜摇光到的时候,就看到了荣国公脸色铁青的站在那里,浑身的寒气足以令人心口发凉。

    荣朔南的父母,荣家的大爷和大太太都是一脸喜色的迎上来,荣大太太更是抓住夜摇光的手:“温夫人,求您救救寻哥儿,他才那么小!”

    敷衍的点了点头,夜摇光就推开了她,也不理会其他人,径直走进屋子里。

    看到荣寻的时候,夜摇光心里一酸,他比广明大一岁,但是身板却没有长多少。

    也是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他被四肢打开的用铁链子捆住,旁边是四五个高大魁梧,穿着盔甲,包裹严实的护卫,室内一地凌乱,还有多处血迹没有来得及清理。

    他眼睛依然隐隐闪烁着血光,身上贴了一张符篆,却依然还在剧烈的挣扎,双手双脚都已经被磨破了皮,宣桐不顾人的阻挠坐在床榻边默默流着眼泪。她衣衫凌乱,发髻松散,脖子上还有三道细长的抓痕,触目惊心。

    “温夫人!”看到夜摇光,宣桐眼泪流的更凶,“寻哥儿他怎么会突然这样……”

    夜摇光大步上前,掌心运气,悬浮在了荣寻的身上,随着她的五行之气游走,旁人看不到的一缕缕血色之气也升起,和她的五行之气交织着抵抗着。

    “这股力量好奇特。”夜摇光感觉这股力量很身后很强大还很可怕,但她却感觉不出这股力量的来源。

    “这……这是诅咒之力。”魅魉有些迟疑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响起。

    “诅咒之力?”夜摇光惊愕,她有些脸色难堪的从怀里取出蚌精留下的那颗珠子。

    氤氲着蓝色之光珠子一出现,原本已经被克制住的荣寻瞬间发出了嘶吼声。那睁着的眼睛红光闪烁得更加明亮,又开始挣扎起来。

    夜摇光迅速的用太乙神针将他震住。

    “阿湛……”夜摇光眼眶微红的喊着温亭湛,侧身抓住疾步而来的温亭湛的手,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把掌心的珍珠摊在温亭湛的面前。

    那双懊悔、自责、内疚、痛苦的眼睛已经让温亭湛全部读懂。

    荣寻这么小,怎么可能是那幕后灵修,可是蚌精反噬的诅咒竟然应验在了荣寻的身上。

    掌心握紧了夜摇光的肩膀,温亭湛给她力量,冷静而又迅速的吩咐:“金子,去冥族请冥曦姑娘来一趟,卫茁你立刻去将桑姑娘叫来。”

    “别担心,会没事的,我们一定能够救得了他。”温亭湛望了一眼床榻上的荣寻,曾经夜摇光说他长得多像宣麟,温亭湛还没有放在心上,可这会儿看了,温亭湛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神奇,果然是外甥像舅,荣寻和宣麟的差别就在一个还没有长开,一个定型。

    照着荣寻这个轮廓,长大了必然和宣麟一个模子刻出来。

    他知道妻子现在的心情,当年明光也是受他们所累,才会殒命。

    如果这一次荣寻再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夜摇光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温亭湛没有夜摇光那么感性,他现在最想要弄清楚荣寻为何会是诅咒的应验者。

    自然,他和夜摇光一样不怀疑荣寻。

    桑·姬朽来的很快,她身在苗族,巫蛊之术都有涉猎,诅咒就属于上古巫术。

    “是转嫁。”桑·姬朽听了夜摇光的话之后,立刻就知晓了缘由。

    “转嫁?”夜摇光疑惑。

    “因为汪浅月被施的乃是血咒,所以被反噬也是血咒,血咒之所以伤的血脉相连之人而非自己,就是因为这一重咒术关键在于血脉的延续,而要做到诅咒转嫁,这个人必然和被转嫁者血脉相连。”桑·姬朽面色凝重的告诉夜摇光。

    夜摇光的脸色一变,就连一直在屋子里听着的荣朔南和宣桐也是面色大变。

    “能否寻出这个转嫁之人?”所谓血脉相连,并不是指父亲兄弟姐妹,还有亲叔叔,堂兄堂弟!

    “我不行,只能等冥族的大祭司。”桑·姬朽摇了摇头。

    夜摇光推开温亭湛,转身走出了屋子,直接走到荣国公的面前,声音冰冷:“国公大人,我们夫妻有话与你说。”

    荣国公看着随后走出来的温亭湛,转身朝着另外一边儿去,夜摇光让桑·姬朽留下来看着荣寻,她和温亭湛跟上了荣国公。

    到了荣国公的书房,夜摇光看着温亭湛。

    温亭湛轻叹了一声,下对荣国公拱手道:“国公爷,事情到了这一步,晚辈妻子对寻哥儿格外的看重,不会扔下不管。有些话,晚辈也就今日向国公爷言明。”

    “你说。”荣国公的声音听不出起伏。

    “晚辈因何而来江南,为何陛下破了先例将江浙江苏两省交给晚辈,国公爷是个睿智之人,晚辈想必国公爷心里明白。”温亭湛正色道。

    荣国公面色不变,而是几不可见的轻叹一声,然后点了点头。

    “既然国公爷明白,晚辈和夫人今儿还愿意和国公爷说这些话,是因着晚辈和夫人都相信国公爷的高风亮节,相信国公爷没有同流合污。但国公爷掌握着偌大的国公府,晚辈不信国公爷不知晓荣国公府到底有多藏污纳垢。”温亭湛直白的说道,“今日,已经牵连到了子孙后代,国公爷难道还要这般坐视不管,任由其猖狂下去?”

    “晚辈知晓,手心手背都是肉,也许国公爷还有其他难言的苦衷,更甚者国公爷是为了荣家而不得不装聋作哑,可国公爷要相信,自古邪不胜正。”温亭湛语重心长的道,“歪门邪道能够猖狂一时,但却不能长存一世,否则这个世间早已经混乱不堪。孰轻孰重,还望国公爷心里衡量清楚。”

    温亭湛的话音落下,荣国公却久久不语,他的眼里浮现出挣扎甚至有些痛苦的神色,最后沉重的闭上了眼。

第1860章:邱玥环传信

    最终荣国公,在夜摇光极其不解的目光下离开,不发一言。

    夜摇光想要去阻拦,却被温亭湛拉住,温亭湛对着她摇了摇头:“摇摇,每个人所站的位置不同,看一件事的曲直也不同,于你我而言,荣寻长得和明光酷似,又有宣家的血脉。可于国公爷而言,都是他的骨血。”

    “那也不能罔顾是非啊!”夜摇光有些愤怒。

    “我们不是他,不知道这个是非尽头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温亭湛还是不赞同荣国公的做法,却能够理解,他也不强求荣国公亲自出手。

    夜摇光也才作罢,但她看荣家每一个人的眼色都带着深深的猜疑和防备。

    金子和冥曦是第二日寅时的时候才赶来,天空还是一片黑蒙。

    夜摇光有些不好意思:“才麻烦了你一遭,却没有想到这般快又要劳你跑一趟。”

    “我们之间虽不常联系,但好歹也是相识五六年,何须这般客气。”冥曦的声音即便说着这般温情的话,也依然沉冷。

    “你看看这个孩子,阿桑说是被诅咒嫁接。”夜摇光拉着冥曦到了荣寻的榻前。

    冥曦和桑·姬朽相视一笑,想来他们以前就相识,桑·姬朽道:“血咒转嫁。”

    “破除并不难。”冥曦连直接的血咒都能够破除,转嫁的就更别说,“不过你想将转嫁血咒到他身上的人寻出来……”

    “先救人。”夜摇光深吸一口气道。

    “大祭司,可否问一问,这诅咒转嫁是否需要面对面?”温亭湛突然开口问一句。

    冥曦点了点头:“你们都先出去吧,让桑留在这里助我便是。”

    温亭湛也没有再多问,就和夜摇光随同荣朔南夫妇离开了屋子。

    到了外面,温亭湛才问宣桐:“大少奶奶,你可能够知晓这十日来,哪些平日里没有接触过寻哥儿的人突然接触过他?尤其是血亲。”

    “寻哥儿已经开蒙,虽然还住在我们夫妻的院子里,却已经单独一个屋子。他在上课之际,家里的长辈血亲都能够接触到。”宣桐真的没有觉得谁比较可疑。

    而夜摇光却将目光落在荣朔南的身上:“大少爷,你也一点怀疑的对象都没有么?”

    宣桐是内宅女人,可荣朔南是荣家的大少爷,以及涉猎不少家业,他家里谁有问题,夜摇光不相信他全然不知。

    “怀疑,若是没有证据,也不能仅凭怀疑去定罪。”荣朔南没有否认他的确有怀疑的人,但他却没有告诉夜摇光是谁,这毕竟是他们荣家的家事,有些东西不好宣之于口。

    夜摇光的目光微冷,她手掌一翻,一股劲风朝着荣朔南袭去。

    荣朔南直到那一股掌风袭直面门的时候,才惊觉到,瞳孔一缩,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

    而那看似凌厉的掌风并没有落在荣朔南的身上,落在他身上的乃是一个小黑点。

    他感觉到脖子上微微一疼,伸手将之抓下来,就看到像一个小蚊子那么大的东西还会动:“温夫人,这是何意?”

    夜摇光手一拂,将他手上的食灵蛊收走,她现在怀疑任何一个人,包括荣寻的父亲。

    这才出手用食灵蛊试探一番,荣朔南并不是灵修,他的反应他被食灵蛊咬了之后的表象,都显示着荣朔南并非灵修。

    但是夜摇光却什么都没有说。

    这个时候,荣朔南也不好追问,毕竟他们有求于夜摇光他们。

    “温夫人,温夫人!”

    就在他们静等的时候,一道声音在远处响起,在这个地方根本看不到人。

    温亭湛不觉得耳熟,但是夜摇光却知道这是谁的声音:“可是邱姑娘求见?”

    当日因为邱玥环来的突然,夜摇光没有给她准备礼物,导致对她的印象格外的深,连带她的丫鬟也是看了两眼,邱玥环的丫鬟声音偏粗,很有特征,虽然只是听到她和邱玥环说了两句话,但夜摇光还是记得。

    “去把人带过来。”宣桐连忙吩咐自己的丫鬟。

    很快那长得有些结实的丫鬟就跪在温亭湛和夜摇光的面前:“温夫人,求您救奴婢家姑娘?”

    宣桐的脸色瞬间变得难堪,她自问没有亏待邱玥环,这丫头这样跑过来,难道还有什么冤情不成?

    “你说,到底是何事儿?”夜摇光追问道。

    “奴婢家姑娘染了风寒,怎么治也治不好,那日见夫人给七姑娘解毒,听说夫人入府,故而奴婢斗胆请夫人去看看我家姑娘。”丫鬟的语速非常快,显示着她有些紧张和害怕被打断。

    “你放肆。”宣桐冷喝,“温夫人乃是陛下钦封的侯爷夫人,何等尊贵?”

    这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也许心里会不舒服,但夜摇光没有那么多忌讳:“你们家姑娘病了多久了?”

    “姑娘都快病了一个月,年关的时候就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丫鬟满眼渴望,也顾不得礼数,听夜摇光的口吻是有意思相救,抬起头乞求的看着夜摇光。

    “阿湛,我们去看看吧。”治病她不在行,她总不能随便一个人都用五行之气去病气。毕竟五行之气有强健根骨之能,也是会影响寿数。但当日既然是有缘,邱玥环又是个孤女,夜摇光留在这里也烦心,不如寻点事儿做。

    “大少奶奶,我和这邱姑娘也有些缘分,便去看看,并没有旁的意思。”夜摇光顾及宣桐,并没有觉得邱玥环在荣家受了委屈的意思。

    夜摇光自己愿意,宣桐当然是没有话说,还派了丫鬟送他们过去。

    “好浓的药味。”一进院子,夜摇光就皱了皱眉,果然是病了一个月的架势。

    她和温亭湛走到了邱玥环的屋子里,正要给邱玥环把脉的夜摇光,被邱玥环反手紧紧一抓,她心下一动,指挥着屋里的人:“你们都下去,把窗子打开,这人多气重,没有病也得生病。”

    邱玥环的丫鬟也是积极的赶着人,等到屋子里只剩下夜摇光和温亭湛之后,邱玥环艰难的掀开眼帘:“温……夫人,三爷他……他不是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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