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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锦凰     卦妃天下txt下载     卦妃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16章:沈知妤求见

    “沈姑娘?”应该是沈知妤,夜摇光有些好奇,沈知妤上门求见所为何事。

    幼离却误解了夜摇光的疑问语气:“自称江浙商会会长。”

    “见还是不见?”夜摇光侧首问温亭湛,不用想沈知妤于公于私都不是来见她。

    “夫人说见就见,说不见便不见。”温亭湛将决定权交给夜摇光。

    夜摇光白了他一眼:“这大雪天,娇滴滴的美人亲自登门,要是拒之门外,可与我怜香惜玉的名头不符,去把人请到正堂,上茶招呼着。”

    等到幼离应声下去,夜摇光才拉着温亭湛回房间重新换了一件披风,温亭湛方才去折梅花,也没有运气护体,身上的雪化开有湿痕,见客有些失礼。

    换了披风,温亭湛亲自撑开了油纸伞,站在台阶下向夜摇光伸来了手,夜摇光毫不客气的搭上去,五指收拢,坚定却不失温柔的握住夜摇光的手,牵着她一步步的走出院子,走向前院。其实他们的修为,这点风雪都侵不了身,但这么多双眼睛,还是不要表现得太另类。

    且,寒风幽幽,飞雪飘飘,执有情人在手,漫步油纸伞下,四眸相对间,唯有彼此影;相视一笑,温情融融。

    温亭湛也觉得这真的是别样的情调。

    原本在正堂喝着热茶暖身的沈知妤听到动静,侧首朝着大门口望去,目光一怔。

    那一双璧人,他们穿着一白一黑绣着同曼陀罗华的衣衫,精致透着低调的华贵,身材挺拔高挑的男子,将小腹高凸的女子细心的揽在怀里,手中的伞大半偏向了她。他们没有说话,可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身上,宛如怎么看都看不够一般深情。

    他们难得清美雍雅,女的艳如桃花。纵使才双十年华,沈知妤也称得上阅尽千帆,见过恩爱夫妻无数,可这样不需要言辞,不需要多么浮夸的表现,就一眼能够看得出他们之间情深得仿佛插不进一根针的夫妻,她还是第一次见。

    懂事起,她就在因为自己不是男儿身和庶出的兄弟姐妹斗,掌握沈家大权之后,她又在和如狼似虎的各路商贾官僚斗智斗勇,才有了今日的地位,见惯了男人的薄情、滥情、多情。她已经不再相信这世间有情深不悔,独守一人的男人。

    曾经听说过温亭湛的事迹,她不像那些女子那般憧憬,在她看来温亭湛私下无人得知,便是私下真的守身如玉,待到他夫人年华老去,他贪花恋色也不过是迟与早罢了。

    再后来,她听说了韶华流金蒹葭的事情,更是觉得传说中的淇奧公子也不过如此。才有了那日她献舞,她想看一看温亭湛的反应,却没有想到在韶华流金蒹葭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之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依然可以那般义正言辞,满身正气的表达出对夫人的看重,而拒绝了她。

    那一瞬间,她觉得温亭湛不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人,她有些看不懂,尤其是他毫不避讳的问他夫人蒹葭的事情,及至后来他夫人的回答,都让她摸不清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这一生,她被无数的男人赞扬为女中豪杰,巾帼绝色;她自问再厉害的男人,只要她能够与之说上两三句话,必然能够将其心思摸头一二,就连那个人……

    可唯有温亭湛,她看不懂。

    “温大人,温夫人。”沈知妤回过神时,温亭湛恰好扶着夜摇光迈入门槛,她不疾不徐的站起身,对着他们盈盈一礼。

    温亭湛扶着夜摇光落座之后才转过身:“沈姑娘多礼,请坐。”

    沈知妤依言落座之后,先开口道:“听闻温大人政务缠身,明日将启程回苏州,眼见年关将至,小女此次前来,一为温大人送上年礼,聊表心意。”

    说着,就将一份礼单递上来,温亭湛点了点头之后,宜薇上前接过直接交给了夜摇光。夜摇光当着沈知妤的面儿就打开,上面奇珍异宝无数,但都没有出格的,夜摇光笑道:“早就听闻沈姑娘将沈家的产业打理的蒸蒸日上,跃居江浙豪富榜首,今日一看果然令人咋舌。”

    “小女自小喜欢黄白之物,家母曾说小女周岁抓阄都是抓的算盘。”沈知妤也没有特别谦虚,言辞也是极其幽默,“极致长大,就更是对商贸带来的快感撒不开手。也就这点能耐,让夫人见笑。”

    “不是小能耐。”夜摇光语气钦佩,“这世间有几个女子,能够不顾世俗的眼光,打败无数男儿,站在一行之端,沈姑娘的能耐令人叹服。”

    那日听到夜摇光言辞似乎对青楼女子多有看不上,沈知妤还以为夜摇光也是个寻常妇人,今日听了她纯粹赞美的语气,让沈知妤对夜摇光的感官有了改变,但当着温亭湛的面儿,她不好说女子一样可以胜过世间男儿的话,只是礼貌性的笑了笑。

    “沈姑娘还有何事?”温亭湛适当的开了口。

    从衣袖之中取出了一圈纸卷,沈知妤亲自起身递到温亭湛的面前:“小女这几年走南闯北,路径龙泉县数次,发现此地人烟稀少,且农作收成极低,无论种什么都得不到丰收。因而好奇之下,亲自去了一趟,请了一位匠人,这才得知此处黏土适宜烧窑而不适播种。小女想将之买下来,建立窑厂,专用来烧制青瓷。”

    温亭湛拉开捆绑的带子,将之展开,看了位置之后道:“这事儿,沈姑娘应当去寻当地知县。”

    买地卖地,到衙门交钱落户交地契,这是很简单的事情。沈知妤为何要寻上温亭湛,就连夜摇光都有些好奇。

    “这块地已经在小女之前就被旁人截了胡。”沈知妤说到这里,目光幽冷,“且用的是非正当手段,欺骗了当地散落拥有地契的百姓,此人与永嘉知府狼狈为奸,如今龙家村百姓状告无门,流离失所,只不过尚且还没有闹出人命,因而被他们压得死死的。”

第1817章:扼杀于萌芽

    “永嘉知府……”温亭湛轻声呢喃,十三年前永嘉乃是县,桑聚便是在那里任职,后来永嘉设郡,关于现任永嘉知府的资料一下子跳跃到了他的脑海里。

    状告知府,的确是需要告到他这个布政使面前,但温亭湛却没有多说什么:“沈姑娘,这是有证据,要状告永嘉知府?”

    “不,小女要状告永嘉乡绅陶永山,欺行霸市,蒙骗老幼谋不义之财,致使无辜百姓有家归不得,流落街头,风餐露宿。龙泉县知县欺善怕恶,收受贿赂。永嘉郡知府装聋作哑,不听百姓疾苦。”沈知妤双腿一跪,从怀中取出了状纸,双手高举过头递给温亭湛,附上的还有一块布,布上全是血手印,应该是苦主所印下,“请温大人做主。”

    温亭湛接下:“你的状纸本官收了,事情是否属实,本官会详查,若需传召,自然会派衙门之人去传召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沈知妤按照道理应该顺势告退,但她站起身,目光落在温亭湛的身上,完全不避讳夜摇光在场,终于问出了压抑在了她心口的问题:“温大人,恕小女冒犯,小女一直不明白,在那日晚宴之后,温大人却没有传唤小女。”

    这话问的,夜摇光有些诧异,不像是沈知妤这种高水准的人应该问的问题,她直接问:“为何要传唤你?”

    “夫人和大人那夜,难道不是再等着有人试探温大人关于蒹葭姑娘的之事么?”沈知妤笑得从容,“那日试探的人是小女,温大人就不怀疑小女和韶华流金有关联么?难道就一点不好奇,小女为何要试探大人么?”

    “呵……”不用温亭湛回答,夜摇光低声轻笑,“正因为试探的是沈姑娘,所以无需问。”

    “为何?”沈知妤看着夜摇光。

    “沈姑娘乃是江浙商会会长,按照沈姑娘的年岁,韶华流金的掌舵人只怕够做沈姑娘的父亲,应该和沈姑娘没有多少交情。如此神秘莫测的人,就连荣家少爷都不知,我想他也应该不会特别对沈姑娘刮目相看。”夜摇光平静的目光与沈知妤对视,“以沈姑娘今时今日的身价地位,向来也是不会甘愿屈居人之下。因而可以排除沈姑娘与韶华流金有干系。”

    “可我确实帮他们做了事儿。”

    “商人重利。”夜摇光轻笑,“沈姑娘自己都说了,你自幼喜好黄白之物。若是换做是我,有人出了天价,让我去问一个对于我而言无关痛痒的问题,我也是乐意为之。而他们既然寻了沈姑娘,就意味着和沈姑娘接洽的人也定不需要他们的掌舵人出面。将沈姑娘传来问,又能够问出什么呢?韶华流金的某个管事么?这些,我想蒹葭比沈姑娘知道的更多。”

    沈知妤没有说话,而是对夜摇光行了行礼之后,无声的离开。

    等到沈知妤的身影消失,夜摇光才用手肘碰了碰温亭湛:“你真是不解风情,人家姑娘等着你,你也不满足一下。”

    “我的风情不都给了摇摇,摇摇难得体会的不够深刻?”温亭湛的目光变得沉凝。

    夜摇光见好就收,她现在月份大了,可经不起折腾,而且上次和那家伙斗法,她的精神力损伤的厉害,现在都是虚有其表。

    “再说了,摇摇以为她只是想见为夫么?”温亭湛勾唇,“正如摇摇所言,商人重利,她会接下韶华流金的委托成为那个试探人,便是打着主意等我传唤她,一来二去对于商人而言足够做些文章,拿下许多的便利。一个一言一行都透着利益算计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很不讨男人喜爱。”

    “那你们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夜摇光目光危险的看着温亭湛。

    “别的男人我不知道,为夫独好夫人这一口。”温亭湛笑得情真意切。

    “算你识相。”夜摇光轻哼两声,目光落在他手上的东西上,“明天我们启程么?”

    “我预定的计划,只会为你一个人而改变。”温亭湛将东西收拾好,“旁人没有这个魅力。”

    “那你手里的这事儿怎么办?”夜摇光疑惑,“这可是你分内的事儿,人家都告到你的面前来了,你还有置之不理的道理么?”

    “卫荆。”温亭湛扬声喊了一声,才对着夜摇光笑道,“还有一个人也管。”

    “侯爷。”

    “将这些东西交给岳大人,就说我请他去龙泉游玩。”温亭湛毫不客气的将沈知妤的状纸、证物都推给了岳书意。

    眼睁睁的看着卫荆离去,夜摇光不可思议道:“你不但物尽其用,你还人尽其用啊你!”

    岳书意作为九州巡抚,他有巡查天下百官之权,任何地方有官风不正,他都可以插手,甚至越过当地官员直属上司的权利。

    “恰好他来了,且又闲着,给他寻点事也不为过。”温亭湛完全没有觉得自己过分,“我这是为了避嫌,这沈知妤是个见缝插针的主儿,我偏不给她搭上我东风的机会。”

    “为什么?”夜摇光就不明白了,“人家好端端一个姑娘,虽然借东风这种事的确有些不光彩,但只要她没有行不当之举,你借点名声怎么了?而且你借人的名声还少么?怎么到了沈姑娘,你就油盐不进,欺负一个女孩子很好玩?还是很有成就感?虽然我知道她告状,纯属是想要那块地,可在我看来无论目的是什么的善举,只要不损人就是值得宣扬。你为何这般看不上人家?”

    “我就是看不得这世间有女人和你肖似,尤其是还是神韵。”温亭湛说得理直气壮。

    夜摇光捂脸,一副被他打败的颓废模样:“我亲爱的夫君,咱能理智一点好吧?人家也不是故意,这应该算是难得的缘分,而且我还蛮欣赏她一个女人,在这世道走到这一步。你不许刻意刁难她。”

    “为夫可没有刁难她。”只不过是不搭理她,和她划清界限罢了。

    已经在他不知不觉之中出了个尚玉嫣,这样的错误,他不会犯第二次,有些东西就应该斩断于萌芽之前。

第1818章:玉仙姑

    将沈知妤的事情交给了岳书意。次日,夜摇光和温亭湛照常一大早启程,只带走了蒹葭,小小还有幼离都留在了温州,他们一个月之后,年底将会回到这里。金子也留下,因为这里实在有些诡异,加上江南那条大鱼来历非凡,夜摇光担心其余人的安危。

    不过走之前,再三叮嘱金子不可以再欺负金钱鼠,否则三年休想吃糖醋鱼。

    来的时候,温亭湛走的是杭州、衢州、金华、丽水四大府城,再到温州。也算是将江浙粗略的走了一半,回去的时候温亭湛则是由温州府出发,沿着台州、宁波、绍兴、嘉兴几大府城最后到了湖州府,这一路上也是走走停停,将各地的民情大略掌握一番。

    若非时间有限,温亭湛还想去一趟舟山府,到了湖州府已经是十二月六日。

    温亭湛原本打算带着妻子换船走水路,体会一番太湖风光,因此进了湖州府寻了个客栈落脚,然而就在他们用午膳之际,忽而街道上人潮涌动,喧哗四起。

    他们坐在二楼临窗的雅间,夜摇光靠窗而坐,转头就看到数百百姓,打扮有富有穷,从远方奔跑而来,带头的乃是一个短打粗布青年,这个寒冬腊月他穿得单薄,但脸上却散着兴奋的红晕,手上高举着一只约莫一米高成年男子大腿粗的大红蜡烛,蜡烛燃烧着,火焰在他的奔跑之中也不曾扑灭,蜡油沿着蜡烛滚下来,落在低端的烛托上。

    一群人跟着他跑,个个满脸兴奋,热情洋溢。

    正好这个时候有小二来上菜,夜摇光好奇之下出声问道:“小二哥,你们这是过什么节?这般欢乐。”

    小二往窗外看了一眼,恍然笑道:“夫人有所不知,这可是我们这儿的大节日,乃是太湖玉仙姑的寿诞,这些人都是去给玉仙姑贺寿。”

    夜摇光和温亭湛对视了一眼:“玉仙姑?”

    “夫人听口音就知道是外地人,竟然不知我们太湖玉仙姑的大名。”小二哥有些不能理解温亭湛和夜摇光没有听说过玉仙姑的名讳,“这往来多少达官贵人从千里慕名而来啊。”

    “我们夫妻甚少出门,家中也还算和平,因而对这些高人知之甚少。”温亭湛倒是很谦和,他扫了一旁的卫荆一眼,卫荆取出一块碎银子递给小二,见他欢天喜地的收下之后,温亭湛才接着问,“就不知道小二哥可否为我们说说这玉仙姑是何方神圣?”

    得了赏钱,而且还是这么多赏钱的小二顿时眉开眼笑,但提到这位玉仙姑,他的眼中充满的虔诚的崇拜,语气也是格外的尊重:“玉仙姑啊,原本是太湖底下修行的仙子,据说是佛祖座下,聆听佛法的一尾锦鲤。六年前太湖突然夜里起海浪,就算是渔家也只见海浪冲天而起,却听不到半点声响。太湖边上的百姓家中必有啼哭的孩子莫名消失,后来才知道海浪起来,是湖妖作怪,这湖妖它吃孩子,哪家的孩子哭了就是被它给盯上。”

    小二说的眉飞色舞,表情生动:“太湖的百姓是求天天不灵,求地地不应,告上官府,官府尽说些子不语什么怪力什么的鬼话。”

    “子不语怪力乱神。”夜摇光将小二冥思苦想的话说完。

    “对对对,就是这句话,没读过书,让夫人见笑。”小二有些报赧的挠了挠脑袋,“成天说这不是妖魔作祟,但却抓不着人,可孩子一个接着一个不见。终于有一日,太湖边上有位渔家叫鱼根,家中五代都是打鱼人,据说他曾祖父曾经在太湖网了一尾大红鱼,那鱼被捞上来时浑身都是伤,竟然还会流眼泪,老人家说这鱼有灵,杀不得!不但给鱼上了伤药,还将它放了回去,这事儿都过了一百多年,在太湖鱼家村儿可是被传的神乎其神。”

    “以往还真没有人信过,都以为是鱼根曾祖父吹嘘,但六年前那湖怪闹得人心惶惶,鱼根他刚刚得了孙儿,还不到周岁,他们也是整日食不下咽,就怕哪天湖怪寻上了他们。再担心这湖怪该来的就得来,那一夜也是海浪滔天,鱼根的孙儿哭的嚎啕不止,整个家里都吓破了胆,但那阵阵阴风还是险些将鱼根家的房子吹翻,乌云密布,据说从乌云里伸出了一只手,将鱼根的孙子抢了过去,他们两是什么都看不清,鱼根还想冲上去拼命,可结果狂风猛如虎,他压根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就在这时啊,突然一束金光从天而降,将鱼根家照的跟堆了金子似的,街坊四邻啊,就连住在城里的多少人都被惊醒,都亲眼看到那金光弥漫,似佛祖现身,还有不少人拜呢!”

    说道这里小二嗓子都有干哑,卫荆给他递了一杯水,他鞠躬哈腰的接过,喝了之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着说道:“这就是玉仙姑,它就是鱼根曾祖父放生的那条大鱼,这是感觉到恩人家有难,特意来报恩!这事儿哪里瞒得住?太湖沿岸的百姓都知道玉仙姑的存在,有什么都去太湖哭着跪求,玉仙姑也是个心善的,看着可怜的都给指点迷津,这些年我们喝着太湖水的百姓可是享了仙姑的福,才能过的这般安顺富足。”

    “可我看着他们似乎不像是去太湖的方向。”温亭湛望着人群消失的方向。

    “那是去玉仙山,玉仙姑的玉仙庙在玉仙山。”小二解释,“玉仙姑原本是在太湖修炼,可求的人多了,仙姑说这太湖其他修炼的仙家多有被打扰,四年前才修建了玉仙庙,特意将玉仙姑请到了庙里,为我们排忧解难。”

    “玉仙姑还真是菩萨心肠。”夜摇光带着一点冷笑。

    可小二没有看出来,以为夜摇光也是有什么相求的,便连忙道:“夫人说的极是,今儿恰好是玉仙姑的寿诞,夫人又正巧路过,不如去看一看,每年仙姑圣诞都有仙符赠与有缘人。”

第1819章:愿我赌输

    “既然如此,用了膳,我们夫妻也去玉仙山看一看,是否有幸遇上仙姑。”温亭湛含笑道。

    “不打扰贵客用膳,祝二位贵客遇上仙姑。”小二很机灵的退下。

    等到小二退下之后,温亭湛用勺子要了一碗海胆银鱼给夜摇光:“尝尝,太湖三白之一,太湖银鱼,淋了海胆酱,闻着挺不错。”

    夜摇光接过来,吃了一口,目光一亮:“好吃,肉质细嫩,鲜香顺口。”

    说着,夜摇光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就连蒹葭也是耐不住香气的诱惑,趁着无人化形,挨着夜摇光坐下来,抓起勺子冲着夜摇光和温亭湛腼腆的笑了笑,就狼吞虎咽。

    桌上都是太湖有名的吃食,太湖三白另外两样白鱼和白虾,也是极其美味。

    吃得心满意足之后,夜摇光轻叹道:“可惜已经十二月,吃不到太湖最有名的太湖蟹。”

    “太湖就在江浙与江苏,少则三年这里是你说了算,你要想吃,来年九月为夫带你来便是。”温亭湛一边用热手帕擦拭着手,一边对夜摇光笑道。

    “这可是你说的,明年带我来太湖吃螃蟹。”夜摇光立刻定下约定。

    “嗯,我说的。”温亭湛郑重的颔首,才问,“对于玉仙姑,摇摇是如何看?”

    夜摇光的十指紧扣,双手撑在桌面上,活动着手指,想了想才道:“虽说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就目前所知晓的信息来看,这位玉仙姑是个有真本事之人。虽则她高调的行事作风和修炼者不符,但这是她的行事原则,纵使我个人不喜欢这般张扬,却也不能说这就是错的。”

    “有一处为夫不明。”温亭湛倒是有些不同的看法,“这位玉仙姑既然如此心善,为何太湖那般多的孩子被湖妖叼走,她却视而不见,偏偏要等到她所谓的恩人也遇险才挺身而出?”

    夜摇光端起茶杯,轻呷一口,才悠悠开口:“你当每个修炼生灵都像你夫人这般善良正义么?”

    宠溺无奈一笑,温亭湛抿唇道:“为夫只是觉得她前后行为不一。”

    “这其实也未必不能理解。”夜摇光倒没有觉得多么难以解释,“首先,她不是一个人,她已经自报来路,她是太湖之中的一尾鱼,至于佛祖座下那些以讹传讹之言先忽略。既然是鱼,便是她化了形,也改变不了她没有人性的事实,这世间没有谁规定,路见不平非得拔刀相助,不拔刀相助就是罪过。因而,那些和她无关的人受害,她不管只要她自己良心过得去,谁还能指责她?当然,她原就没有人的良知,所以她有这样的行为很正常。”

    温亭湛听着,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虽然她没有良知,但修炼生灵都讲究因果循环,她受恩于鱼根曾祖父,这是尘缘必须得了,所以轮到鱼根家的孩子出事,这是她报恩了结这一段尘缘的机会,她不能接着视若无睹,否则谁知道下一个机缘在多少年后?有碍她的修炼。”夜摇光接着给温亭湛分析,“至于后来,她大抵是感受到那种被拥戴,被追捧,被膜拜的快感,起了和人一样的虚荣心,所以它帮助越来越多的人,它跑出了太湖,到了玉仙山接受人的供奉。虽然和潜心修炼不同,可来自于百姓的信仰,也是一种极其强大的力量,她同样不耽搁修炼,同时她助人为乐,也算是功德。”

    “摇摇的说法,合情合理。”温亭湛颔首,但却话锋一转,“可为夫却觉得摇摇,你把她想得太好。”

    “我只是不想用恶毒的心去揣测任何一个和我行事作风不同的生灵。”夜摇光解释道。

    “那摇摇可要与为夫打个赌?”温亭湛凤眸幽深的看着夜摇光。

    夜摇光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

    “看来摇摇很自信。”温亭湛都有些意外,以夜摇光对他近乎盲目的信奈,在他坚持这玉仙姑有问题的情况下,夜摇光竟然还要和他赌。

    “我不是自信。”夜摇光想了想才轻声道,“我只是心里还有一点期望,期望这世间没有那么的肮脏。”说着,她的目光投向窗外,此刻路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也许是因为今日是他们信仰的太湖玉仙姑的寿诞,所以来往的人也很少,大多去玉仙山了吧,“期望这么多人的信仰,不要沦为荒唐无稽的悲哀。哪怕她行事张扬无忌些,我也盼着她是个好的。”

    如果,这是一个骗局,华美的外衣下还掩藏着罪恶。这些人并非愚昧或是欲壑难填才对她奉上最虔诚的心,而是从一开始她欺骗了他们的真心。当真相揭露,这些人将会多么的失望和痛苦?有些人或许因此而扭曲心性,埋没良知。

    信仰的崩塌,往往是道德良知沦丧的开始。

    夜摇光的话让温亭湛的神色收敛,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对夜摇光说:“听了摇摇的话,我也盼着我输。”

    原本想要说些助乐的彩头,温亭湛也没有心情,这件事的影响极其的恶劣。尽管夜摇光强调那不是人,不能够用人的心理去分析,但温亭湛却从来不怀疑自己的直觉。

    身为两江布政使,这件事发生在江苏和江浙交汇之处,温亭湛责无旁贷,如果这件事像夜摇光期待的那样,只是一个灵修单纯的玩心大起,舍不下世俗带来的虚荣之心,那也就无关痛痒,由着它折腾,最多分些心思看着不让它走上歪路,善恶不分便是。可如果……

    夫妻两的心情都略显沉重的去了玉仙山,在路上还有不少信徒往玉仙山赶,有些则是没有办法去,站在自己的店面亦或者手里做着自己的活计,遥望着玉仙山的方向。

    在半路上,夜摇光和温亭湛刻意打听了一下,原来这里原来不叫玉仙山,而是因为玉仙姑改名,又听了许多玉仙姑的事迹,甚至每个人说起来那都带着身为太湖百姓的优越感和骄傲。

第1820章:先下手为强

    这一切都来自于一个叫做玉仙姑,自称是佛祖座下的灵鱼,因为听佛祖讲经之时不小心打了瞌睡,而被佛祖责罚到太湖潜心修炼。

    有人说看到她降妖,有人说看到她捉鬼,有人看到她作法为残疾人断臂再生,有人受惠她的指点而科考顺利,家中连连喜事临门;还有穷凶极恶,死不悔改的恶徒在她的指点下,伏地痛哭,羞愧难当悔过……

    关于玉仙姑的事迹,似乎在湖州府,太湖边上生长的人,已经被传的脍炙人口,随便抓个人都能够说上两三件不重样,玉仙山的山脚下,还有三三两两拉着手,蹦蹦跳跳的小孩子,唱着欢快的童谣歌颂着她。

    就不知道这一幕,若是高坐龙椅,整日忧国忧民的兴华帝看了会是什么滋味。

    于人潮人涌之中,夜摇光和温亭湛终于挤上玉仙庙,是一座轩敞的院落,大殿高耸,坐北朝南,红墙青砖,琉璃脊檐。因着天气寒冷,阴沉沉的,虽然没有飘雪,但有些昏暗,四周挂起了一盏盏漂亮华灯,灯光下的院子更是闪闪发光,看着格外的金碧辉煌。

    庙前就是人挤人,两旁有庙内的尼姑勉强维持着次序,但夜摇光和温亭湛尽管用五行之气隔开了人,却也只能随着人流涌动,上了几道阶梯,就见到一个宏伟的大殿,正前方有个香火鼎盛的巨大香炉,香烟缭绕。

    大殿内的布置也十分的考究,正上方是纯金的大日如来佛像,下面是锦鲤飞跃的浮雕,开阔的院落中红砖铺地,玉柱擎坛,三丈高的雕花楼门桑牵着大理石匾额,上书“玉仙神庙”四个大字,当真称得上高屋建瓴,气势不凡。

    “不知道老和尚看到这一幕,作何感想。”夜摇光活了两辈子,还真的第一次见到一个寺庙的香火旺到这样的地步,比当年且仁大师圆寂的大典都要盛况许多。

    远离院外聚集成千人,香烟缭绕,气接鸿蒙。

    “源恩大师应当不在乎这些。”温亭湛将夜摇光护着到了人群的圈外。几乎是最偏僻的角落,但依然时不时有挤入的人群撞过来。

    “倒是没有什么妖气,也没有阴气。”夜摇光的目光放远,大致扫了玉仙庙一圈。

    “至少不是妖物。”温亭湛猜想也不像是妖,六年的时间,若是要做这等事,必然是有目的,六年都没有人失踪得怪病的事情屡屡发生,不像是妖的性情。

    “若是妖也不敢如此张扬,六年的时间只怕不少修炼之人路径此地,她早已经暴露……”

    “仙姑来了,仙姑来了!”

    夜摇光的话未说完,就听到人群之中有了一道高呼,循声望去,就见到大殿大日如来佛金像之下,那活灵活现的锦鲤浮雕有火焰红的灵光一闪,浮雕上的那一条极大的锦鲤不见,空荡荡的蒲团上,一个梳着如意髻,绑着两串玉如意,有着一张苹果脸,看起来像个甜心小萝莉的小姑娘,一袭红色的莲花裙,看着机灵活波可爱。

    就这种现身的方法,也足够让这些百姓信若神明。一见到玉仙姑,他们便纷纷匍匐在地,虔诚的膜拜,那种氛围,弄得夜摇光都差点信以为真。

    所有人都跪下,玉仙姑那双黑白分明,格外水亮,眼瞳幽黑,多余眼白,和正常人看着就不太一样的眼眸,颇为享受的看着这些人对她的顶礼膜拜。她微微一扫,恰好看到了站着的夜摇光和温亭湛,这一下子就显得格外的突兀,在她出现的一瞬间,夜摇光就收敛了气息。

    灵修的敏锐超过任何生灵,她审视的看了夜摇光一会儿,最后落在了夜摇光怀里的蒹葭上,夜摇光清晰的看着她唇角轻蔑的扬起:“玉仙庙,乃是仙佛之地,岂容妖物玷污!”

    夜摇光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被她赌善良的鲤鱼精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先下手为强,瞬间就对她出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完全不怕她的气力伤及这些无辜的百姓。

    浑身五行之气流转,挡下了玉仙姑袭来的灵气,夜摇光脚下一踏,浑身气流一飚,五行之气犹如流波一般荡回来,就见玉仙姑身子一旋,就将夜摇光的气力全部化为无形。

    “夫人,这只鲤鱼精修为不低。”窝在夜摇光怀里的蒹葭刹那间就感觉玉仙姑的修为。

    把蒹葭放地下一抛,夜摇光一跃纵身而起,身如玉燕,朝着鲤鱼精飘然飞掠而去:“守着阿湛,我去会会她。”

    夜摇光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逼近了玉仙姑的面前,手诀缠绕,五行之气飞射。玉仙姑迅速的闪躲开,夜摇光一个旋身就将它的肩膀抓住,冲开了屋顶,飞出了玉仙庙。

    “仙姑,仙姑不见!”

    “仙姑被妖怪抓住了,仙姑被妖怪抓住了!”

    下方的百姓惊叫着,完全不顾掉下来的碎瓦,仰着脖子看着上方,似乎仙姑的安危已经超过了他们自己。

    寺庙之中的人见到这个阵势,立刻将矛头指向了温亭湛:“这个人,这个人和妖怪是一伙,我们抓住他!”

    一群人围扑向温亭湛,温亭湛可不是夜摇光,他对这些无辜弱小的群体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他浑身一震,真气荡开,直接将最前方的人掀翻,后面的人也如塔罗牌一般层层的被压倒,一下子躺了一院子的人。

    下方守着的人见势不妙,连忙往外跑,温亭湛只是扫了一眼,也不阻拦,他关心的只有上方。

    夜摇光和玉仙姑飞掠上去之后,玉仙姑就双掌一翻,蕴含着灵气的掌风袭向夜摇光,夜摇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身子一个翻越避开了她的攻击,顺势跃到了她的身后,一脚朝着她的后背踢过去。

    玉仙姑反应也是极其的快,她身体柔软的不可思议一拧,双掌交叉着迎上了夜摇光飞来一脚,将夜摇光弹了出去。

    夜摇光沿着参天大树绕了一圈,收势住一个旋身又飞掠了回来,玉仙姑却已经乘胜追击,凌厉的掌风再度朝着夜摇光迎面袭来。

第1821章:谁是妖孽

    夜摇光十指手诀变化,早已经凝聚出五行之气,无形的气宛如形成了太极图,玉仙姑的双掌恰好陷入了五行之气的中心,就见夜摇光的双手萦绕的五行之气似绳索,双臂一拧就将玉仙姑的双掌捆住。

    玉仙姑脸色一变,迅速的拧身,想要挣脱夜摇光的束缚,夜摇光却冷笑,五行之气顺着她的拧转而拧转:“别费力气,我这锁灵阵,就是用来对付灵修之法。”

    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无法挣脱,玉仙姑一阵恼怒,身子翻飞而起,双脚已经变成了艳红的鲤鱼尾巴,朝着夜摇光横飞而来,那磅礴的力量,似乎掀起了翻天巨浪一般来势汹汹。

    夜摇光身子一旋,避开了玉仙姑那一击,还不等她落定,玉仙姑那巨大的鱼尾又从上方扫过来,夜摇光拽着玉仙姑的手往自己的方向一拉,身子一转,贴着她的肩膀绕到了她的身后,双脚对着玉仙姑翻越的鱼尾狠狠一踩,在她呼痛之际,手中的天麟狠狠一掷,穿过她的鱼尾,将她的鱼尾定住,一个翻身一脚踢在她的后背上,将她踢下去。

    下方的百姓看着玉仙姑,还想伸手去接,夜摇光双手一拂,将人全部拂开,任由玉仙姑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她才飘然落在玉仙姑的面前,看着她还要挣扎,一脚踩在她的肩膀上:“你说,谁是妖?”

    “你,你是妖孽!”玉仙姑的面目狰狞,对着四周的百姓高喊,“这个女人是妖孽,你们快一起将她诛灭!”

    百姓竟然完全不觉得妖孽可怕,纷纷一脸愤怒和正气的想要解救玉仙姑,朝着夜摇光围了上来,夜摇光水袖一拂,强劲的寒风刮过来,将这些人全部掀翻,这些人再爬起来又围上来,夜摇光又是手臂一扫,刚猛的冷风席卷,将这些人再度掀翻。

    然而,这些人仿佛不知疲倦的傀儡,高喊着“妖孽,放开仙姑”,“我们不会任由你着妖孽张狂”,“我们和你拼了”之类的话,一波一波,一次又一次的冲上去,哪怕被夜摇光摔得头破血流,依然不清醒,似乎为玉仙姑死是一种荣耀。

    “官府的人来了,官府的人来了!”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人高喊着。

    那些受了伤的百姓这才停了手,而后夜摇光和温亭湛就看到围堵在外面,一浪一浪喊着要除妖孽的人群分开,两拨穿着军服的士兵冲了上前,一道粗狂有力的质问声传来:“谁在玉仙庙放肆!”

    喊话的人,四十来岁,留着满脸的络腮胡,身材高大,声音洪亮,他穿着铠甲,他才刚刚现身,还没有走上来,下面又是哒哒的马蹄声,又是一群穿着衙差府的人,围着一个留着山羊胡,三十五六的男人,那人是骑马而来,在下面就翻身下马,迅速的跑上来。

    阶梯上遇上那位将军,两人就寒暄起来:“卢指挥,你也来了。”

    “福大人,我听说有人在玉仙庙闹事,就立刻带人过来捉拿闹事者。”那位穿着铠甲的卢指挥语气中还透着愤怒,“既然福大人,带人来,那本将就不插手此事。”

    “卢指挥且慢,不如我们一同去看看是哪里来的狂徒,胆敢对神明不敬。”福大人拦住了卢指挥,一脸的同仇敌忾。

    两人就带着两队人马,走了上来,一看到被夜摇光虐待成这副模样的玉仙姑,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把这个女人拿下!”

    两方的兵役纷纷亮出了兵器,温亭湛身影一闪,挡在了夜摇光的面前,他目光透着寒意:“湖州府知府,湖州指挥使,都是正四品的文武官,一个肩负百姓公义,一个身担百姓安危。竟然带头愚昧,当真是让本官开了眼界。”

    姓卢的没有见过温亭湛,可是福知府却是在一个月前,陈舵那场晚宴见过温亭湛一面,哪怕是远远的一眼,温亭湛这样的风华,任何人只需要一眼都忘不了,更何况温亭湛在那夜一言一行都是震撼人心。

    早在温亭湛站出来,福知府就心里咯噔一跳,这会儿说话都不利索:“温、温……温大人。”

    “福大人还能够认出本官,本官是否应该深觉荣幸?”温亭湛淡淡的望着他。

    福知府双腿发软,他再看一看夜摇光,这会儿也认出了夜摇光,实在是那日他隔得远,而且作为下属哪里敢往上峰的夫人身上瞟,温夫人那日除了和沈知妤说了几句话,都没有冒过头,而沈知妤那么个可以肆无忌惮看的美人在,他们自然不会找死的去看夜摇光。

    “温大人,误会,这绝对是误会……”福知府急的满头大汗。

    那卢指挥是一脸茫然,小心翼翼的看了温亭湛一眼,低声的问福知府:“福大人,这是哪尊大佛啊?”

    “明睿候,温大人。”福知府压低声音回答他。

    这下卢指挥也是咽了咽口水,不过没有福知府那么畏惧,还能够端端正正的行礼:“末将太湖指挥使,见过温大人。”

    “大人,这不是侯爷大人,是仙姑口中的妖孽!”这时候,百姓之中有人愤恨的高喊。

    立刻有人附和:“对,大人,这是妖孽,仙姑亲口所说!”

    卢指挥和福知府顿时脸色一白,他们俩一脸茫然的看着温亭湛。

    温亭湛淡声道:“他们说的没错,你们口中这位仙姑,口口声声说我夫人是妖孽。本官携夫人回苏州,路径湖州府,在酒楼听了许多玉仙姑的神迹,便带夫人来见识一番,为了不扰民,本官和夫人还站在最远处。这位你们口中的仙姑,不由分说就给本官夫人扣上了妖孽的名头,还先对本官夫人出了手。就连圣上都知本官的夫人来自于缘生观,你们口中的仙姑,既然是神明降世,却认不出忠奸,亦或是在你们看来,缘生观是个出妖孽之地?”

    “这……”一下子,有点见识的百姓都迟疑了,缘生观因缘而生,它很神秘,但却深受帝王信赖,连陛下都信任的应该没错才是。

第1822章:不能杀能废

    一边是帝王天家都推崇的缘生观,一边是让他们见识到无数神迹的玉仙姑。一瞬间,他们都不知道该相信哪一边,可玉仙姑明明说那位夫人是妖孽,但那位夫人明明是个孕妇。就算是话本子上都说过,妖孽是不可能怀身子。

    那就是说,仙姑欺骗了他们……

    很多人,对于这个结果是拒绝接受的!

    “不可能,仙姑不会说谎,仙姑不会有错,那一定是妖孽!”立刻就有人疯狂着,赤红着双眼,用极其恶毒的眼神盯着夜摇光,甚至还想上来和夜摇光同归于尽,被知府带来的差役拦下。

    “大人,那才是妖孽,你们怎么能够助纣为虐,任由妖孽欺凌仙姑!”被拦着的人,拼命的嘶喊。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我是不是妖孽?”夜摇光想要息事宁人,不想和这些被洗脑的百姓纠缠,以免闹出人命。

    玉仙姑却笑得阴冷:“当然是你,你就是妖孽!”

    “你真是冥顽不灵。”夜摇光手虚空一扬,天麟顺着她的鱼尾往上一划,似要将她分成两半。

    巨大的疼痛,让玉仙姑的面目变得扭曲,却依然咬着牙:“你就是妖孽,你杀了我啊,我是神明座下的灵物,你杀了我必遭天谴。”

    夜摇光手一顿,她还真的不能杀这条鲤鱼精,杀了她的确要遭天谴。

    “你们看到了没有?她不敢杀我,她是妖孽,岂能对神明座下的仙灵下毒手!”玉仙姑立刻又开始煽动百姓。

    “放了仙姑,你这妖孽!”一个佝偻的老婆子,将手里的蜡烛砸向夜摇光,满脸的憎恶。

    有一个人开始砸,就有第二个,手里有东西的都纷纷砸了过来,夜摇光浑身五行之气护体,这些东西根本砸不到她的身上,但越是如此,百姓越是愤怒,他们又开始群愤攻过来。直接将阻拦的官兵都给撞开,按在地上三五成群的暴揍,似乎要把对夜摇光的恨意,发泄在这些帮助夜摇光作孽的人身上,打的都是格外的狠。

    夜摇光凌空而起,双手交汇一展,无数道五行之气迸溅开,将所有人再度掀翻。

    温亭湛直接从一旁的守卫手中夺过长刀,将两个玉仙庙护院,殴打差役最恨的两人的踢倒,扬起手中的长刀一左一右一划,尖锐的叫声划破长空,才让沸腾的民众安静了下来。

    众人纷纷看着中间躺着的两个人,被温亭湛砍断了一条胳膊,这动了真格的架势才让他们退居了几分。

    “我夫人心善,若她是妖孽,你们早已经死了千百回,还有命在此殴打衙门中人?”温亭湛极少如此冷沉着脸,“你们口中的仙姑,口口声声说我夫人是妖孽,但我夫人可没有说她是妖孽,但并非不是妖孽,并非帮扶过你们就是向善之人,她帮了你们什么?”

    “仙姑救了我家的孩子!”

    “仙姑帮我们家捉过鬼!”

    “仙姑指点我化解灾厄!”

    “仙姑……”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情绪高涨。

    就在他们又要吵闹起来,温亭湛含着内里散开的声音饱含讽刺:“不过如此!”

    瞬间,四下一片寂静,众人不可思议的看着温亭湛。

    温亭湛长身玉立,犹如出鞘的宝剑,满身锋芒的站在人群中央,他傲视着所有人:“我夫人所救之人,没有一万也有数千;我夫人所驱之鬼,没有一千也有数百;受我夫人指点,化解灾厄的之人,遍及整个天下。但我夫人谦逊,从来不歌功颂德。本官入仕到如今,从帝都到琉球到西宁再到如今的两江,未曾错判一案,伤过一个为善之人,放过一个为恶之人,全赖我夫人督促,你们口中这条鲤鱼精,和本官夫人相比,微不足道!”

    “这是明睿候,温大人,乡亲父老们,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温大人的名讳么?你们不是都盼着温大人来做我们的父母官么?”福知府顺势将功补过,高呼温亭湛,倒不是他怀疑鲤鱼精,而是形势比人强,于公于私他现在不能得罪温亭湛,而且玉仙姑也在夜摇光的手中。

    “是明睿候温大人……”

    方才情绪激动完全没有听到的人,这会儿才恍然大悟。温亭湛的名声实在是太好,好的没有一点瑕疵,虽然他还不曾在两江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但他的事迹已经传遍。

    “温大人是好官啊,我那在青海被关了几年,就等着在牢里老死的表叔,就是温大人给翻案放出来,表叔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也只有温大人才会给他翻案!”

    “我去年也去过青海,温夫人开了药铺,只给穷人看病,不收诊金,隔三差五赠药,温夫人是善良的人。”

    “听说过,听说过,温大人是青天大人,他不会冤枉人!”

    “……”

    情势终于又倒了,这些百姓都变得茫然,比方才还不知道该相信谁,不过夜摇光只要他们两不偏帮,她朗声开口:“这尾鲤鱼精并非佛祖座下被罚的神明,它只是一尾修炼成人的锦鲤,我的确不能杀她,尽管她污蔑我是妖孽。但她没有杀过人,身上没有罪孽,我便不会对她动手,不过……”

    夜摇光的掌心抬起,五行之气旋绕,无数的功德从她的腰间飞出,萦绕在夜摇光的掌心形成了一个功德光环:“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我是不是妖孽!看清楚再说话,我的确不敢也不能杀了你,可你满口谎言,愚弄百姓,蛊惑无辜民众因你而伤。你不配化形,我可以将你打回原形,你信与不信!”

    玉仙姑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惧意,打回原形它的道行便毁了,再也不是灵修。她没有想到夜摇光的身上竟然有这么多的功德,足够抵销她毁她修行的罪孽。

    心一横,与其被打回原形,不如自绝和夜摇光鱼死网破,玉仙姑正要爆体,夜摇光却先了一步,太乙神针飞出,将她的神魂锁住:“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夜摇光萦绕着功德光环的掌心悬在玉仙姑的身上,随着她唇瓣微动,古老的咒语,玉仙姑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嘶叫声,毁掉修为,就好比凡人被人一根根骨头被敲断一样痛。

    不过半刻钟,玉仙姑就忍不住高喊出来:“我错了,我错了,你不是妖孽,饶命!”

第1823章:是冲着你来

    即便鲤鱼精服了软,夜摇光也有些不愿意放过她,但是想到功德不易,浪费在这个人身上实在是有些不值得,她也就收了功德,将她一把抓起来。

    “福知府,卢指挥你们带人来的正好,去搜一搜这玉仙庙,里里外外都不得放过。”温亭湛不等夜摇光开口说什么,他的目光穿透寒风落在玉仙庙之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玉仙庙到底是忠是奸,就让大伙儿自己睁开眼睛看一看。”

    原本想要阻拦的人,这下也是停下了脚步。为难的福知府二人听了温亭湛后面一句话,便立刻下令:“愣住做什么,没有听到温大人的吩咐?给我搜,仔细的搜!”

    两边的士兵都火速的冲进了玉仙庙,众人都按耐住心里的焦虑,静静的等待。

    夜摇光侧首看着站在万人中央的温亭湛,他浑身有一股子说不出的自信,这玉仙庙既然有这个灵修在,哪里还能够有什么问题?鲤鱼精身上明显没有杀孽,就不可能有杀人的事儿。除了杀人,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让鲤鱼精需要遮遮掩掩?

    然而,夜摇光在疑惑,却见到鲤鱼精脸色一变,不可置信的看着温亭湛。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有个府衙的差役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大人,玉仙庙下面有暗道,暗道一条一条的,好些人都走晕了,”

    “暗道?”福知府纳闷的看了被夜摇光押着的玉仙姑,而后询问的目光望着温亭湛。

    “搜。”温亭湛淡淡的吐出一个字。

    暗道的出现让人忍不住的犯了低估,在大约半个时辰的搜索之后,士兵们抬出了很多金银珠宝,还有三个被饿的发晕的人,以及一些装扮的戏服,还有几包粉末状东西,以及单独放在一处的香。

    “你们当中可有为医者?”温亭湛拿着那几包粉末状的东西打开轻轻一闻,就对着人群中扬声道。

    “有,我是大夫!”一个看着文弱,约莫才二十五六的男子走了出来,很多人应该是认得他,都没有否定,他走到温亭湛的面前,行礼,“草民乃是湖州府东来药房的大夫,鄙姓黄,见过大人。”

    “你看看这是何物,告诉他们。”温亭湛将东西递给他。

    黄大夫拿在手里,凑近一闻,脸色一变:“这是蒙汗药。”

    “啊,蒙汗药?”听到的人都是目光一呆。

    “怎么会有蒙汗药,仙姑藏着蒙汗药做什么?”

    “再看看这个。”温亭湛将香递给黄大夫。

    黄大夫拿在手里,先是用手沾了沾,然后闻了闻,有些不敢断定,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将之点燃,才问你一下,就赶紧扔到地上,将之踩灭,用袖子快速的将残余的烟雾挥开:“这是迷魂香,闻了会使人产生幻觉。”

    “迷魂香!”

    “玉仙庙为何会有迷魂香?”

    “这迷魂香的作用是什么?”

    人群之中一道道此起彼伏的质问声。

    温亭湛没有理会,而是吩咐福知府:“将这三人连同这位仙姑一并带回去,本官亲自开堂审问。”

    “是,大人。”福知府立刻嗅出了不一样的气息,连忙对温亭湛的吩咐言听计从。

    这下没有任何人阻拦,大家心里都有些迷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糊涂了。”夜摇光和温亭湛坐上了福知府安排的马车,也是一脸茫然。

    温亭湛最喜欢她这迷糊的小模样,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可还记得,我们来玉仙庙的路上,遇上了几个打听玉仙姑事迹的人比较特殊。”

    “我们像那么多人打听过,你说的是哪些?”夜摇光觉得每个都说的神乎其神。

    “自然是一位寡妇,一位少妇。”温亭湛提醒。

    “哦,你说的是那个玉仙姑让他见到失去的丈夫的寡妇,和那个数年不孕的女子,到玉仙庙求子,一求就得子的人。”夜摇光想起来了,但是她却觉得没有多特殊啊,“她是灵修,她纵使看不来面相,但想要治好一点顽疾也不难。至于那寡妇,无非就是一个幻术。”

    换了是夜摇光,她也能够做到。

    温亭湛却摇着头:“前者倒还说得过去,后者她能得到什么?前者她助人,还能够得到一点功德;可后者她便是行欺骗之举,这应该是有过无功,除非是那寡妇已经到了命不久矣,余生遗愿,否则她这般做似乎有些说不过去。最重要的是,那寡妇提到她见到已逝的丈夫,却脸带娇羞,眼透旖旎。”

    温亭湛这样一形容,夜摇光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的反应很明显是发生了不可言喻的事情,但一个幻术怎么可能,尤其是施展幻术的还是一个没有尝试过男女之情的鲤鱼精。

    蓦地,夜摇光想到了从地宫里被抓起来的三个人,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可能啊,若是这样,这条鲤鱼精怎么会帮着几个行骗之人?”夜摇光想不透。

    “不是帮,而是借用,她是冲着你来的。”温亭湛语气微冷。

    “冲着我来?”夜摇光想到那鲤鱼精一看到就突然发难,如果她手上没有这么多功德,还当真是奈何不了她,她是想要借助民众的力量将他们夫妻置于死地,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修为,低估了夜摇光的能耐,如果她的修为比夜摇光高……

    将夜摇光打伤扔到人群中,一人一脚就足够将夜摇光踩碎,所以她张口就喊夜摇光妖孽。

    “该不会是……”夜摇光想到了谋杀姜穆奇满门背后不知何方神圣的生灵,目光一凛。

    “知晓我们的行踪,算好了日子,对你有一定的了解,知道你若是听到了这件事,必然是会来一探究竟。”温亭湛证实了夜摇光的想法,却转而道,“她是那边一伙,但却是擅自行动。”

    “何以见得?”夜摇光望着温亭湛。

    “以那家伙杀姜穆奇阖府来看,他行事缜密的令人害怕,若他当真要借此诛杀你,不会只来了一条鲤鱼精。”温亭湛握着夜摇光的手道。

第1824章:泥人三分火

    “阿湛,你分析的太对了。”夜摇光激动的握住温亭湛的手,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感觉莫名其妙,但到底是什么地方她完全理不出思绪来。

    温亭湛这么一分析,她一下子就想透了其中的关键。

    她没有带着任何敌意而来,这条鲤鱼精也没有造下杀孽,没有必要一见到她就针尖对锋芒,她最初以为是她侵入了这条鲤鱼精的领地,亦或者这条鲤鱼精以往就遇到过不善的修炼之人,才会像一只刺猬一样扎人。可是,后来她一再的对鲤鱼精手下留情,这条鲤鱼精还越发的张扬,一点也不像是防卫,正如温亭湛所言,是对她有针对才会如此。

    “那可真是神对手里面的猪队友。”夜摇光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愉悦感,他们正愁姜穆奇的案子一筹莫展,这就有人送上了门,不过想到鲤鱼精的身份,“阿湛,那一条大鱼只怕不好对付,灵修是不会与妖修为伍,他必然也是灵修,就算我们将他抓出来,只怕处理起来也是极其的棘手。”

    “他犯了罪孽,难道还不能替天行道?”温亭湛挑眉。

    “不一样,就好比我吩咐幼离去办事,我没有点名道姓要幼离去杀人,但是幼离体会了我的意图,她把人给杀了,这杀孽不会降到我的身上。”夜摇光将天道的规则说给温亭湛,“天道是无情的,它也是不会转弯的。”

    “也就是说,那人极有可能还很干净。”温亭湛领会了夜摇光的意思,忽而,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了?”难得温亭湛还有眉头紧锁的时候,把夜摇光的心都锁得有些疼,她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峰。

    温亭湛担忧的看着夜摇光,握着夜摇光的手:“摇摇,我们都错了。”

    “错了?哪里错了?”夜摇光被温亭湛说的一头雾水。

    “这条鲤鱼精不是神对手那边的猪队友,而是送上门的探路石……”温亭湛心里一沉。

    夜摇光立刻就反应过来:“你是说,他故意派了鲤鱼精来,就是想知道我有什么对付未造杀孽的方法。”

    暴露了,彻底的暴露了。

    夜摇光不想放走鲤鱼精,却不得不放走,因为她强势的囚困,如果导致鲤鱼精的死亡,她必然要遭受天谴,而一旦将鲤鱼精放走,她能够对付灵修的方法,就必然会被那人知道,接下来他会安排一系列的事情,来将她的功德全部消耗掉。

    难怪,鲤鱼精若是敢单枪匹马来找她,能够掌握她的行踪,就不可能不知道她的修为,明知道不敌还要一再的挑衅她,原来就是为了逼迫她出杀手锏。

    “好缜密的心。”除了在温亭湛的身上,夜摇光第一次感受到这么严谨的心思,“就是不知道他到底为何留恋世俗,为了不暴露不惜如此费尽心机。”

    “是个极难对付的对手。”温亭湛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他遇上的最势均力敌的对手。

    就连元奕和单久辞,都不曾给过他压迫感,庆幸这是个灵修,志不在皇朝,否则只怕他都得殚精竭力,不敢轻举妄动一步。

    夫妻两的心一下子就变得沉重起来,夜摇光不喜欢这样压抑的气氛,她反握住温亭湛的手:“阿湛,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多少困苦险境我们不都挺过来了么?不要怕,只要我们夫妻齐心,我相信我们能够将他给捞起来,邪不胜正,我们夫妻就是他的克星。”

    唇角微扬,温亭湛脸上的凝重一扫而尽,对着夜摇光笑得如沐春风。

    夜摇光捧着他的脸,狠狠的亲了一口:“这才是我的夫君,我的阿湛。”

    刹那间,夫妻两的心情又变得好起来,温亭湛和夜摇光到了湖州府知府衙门,夜摇光先灌了一股五行之气给那三个被饿的晕过去的人,等到他们有了苏醒的架势,就让卫荆通知温亭湛可以开堂审问。

    夜摇光就在后堂看着鲤鱼精,这会儿她一脸轻松,表情浑然不在意。

    在后堂夜摇光也听得到前堂的事情,原来那三人是冒牌家伙,六年前报恩的的确是眼前这条鲤鱼精,但它那是为了了结欠下的尘缘,不耽搁自己修炼,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公堂上被押着的三个人当中有一个略懂一点相术,就这么坑蒙拐骗,利用了鲤鱼精的事迹而骗了整个湖州百姓五六年……

    直到半个月前,真正的鲤鱼精赶来,又移花接木,顺便做了不少壮举,一下子将自己的名声推得更高,目的就是等夜摇光路径太湖之时不会听不到,不会不去寻她。

    外面听审的百姓愤怒的喧哗,夜摇光没有听到,她看着一派闲适的鲤鱼精:“你很得意?”

    鲤鱼精转过脸,冲夜摇光甜甜一笑:“我当然得意,你能拿我如何?”

    “你是不是以为我拿你无法?”夜摇光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鲤鱼精。

    “不,你身负功德,你想对付我易如反掌,我心里可是很怕的。”鲤鱼精笑嘻嘻故作害怕,“我正好有把柄在你手上,你废了我啊。”

    “废了你,你会以消耗了我的功德而感到自豪对么?”夜摇光反问。

    鲤鱼精脸上欠扁的笑意终于有所收敛:“少主说得对,不能小看你的本事,也不能小看你夫君的智慧,你们夫妻合为一体,极难对付。”

    “你们是不是摸透了我是个爱惜羽毛,心善到有时候让人觉得我愚蠢的修炼之人?”夜摇光接着问道。

    鲤鱼精耸了耸肩,没有说话,但很明显她就是这样想。

    夜摇光却一个闪身逼近她,迅速的拔出太乙针,在她来不及反抗之下又是几下,将她浑身的灵气封锁,而后一掌打在她的肩膀上,将鲤鱼精打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你们总以为纯真的人被你们愚弄就是理所应当,没有一点良知和负疚的嘲弄纯善之人的赤子之心,今日我就让你们知道,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说着,夜摇光就拎着鲤鱼精走了出去。

    温亭湛的案子已经审完,这会儿真是受到欺骗的民众最为愤怒的时候,夜摇光将鲤鱼精扔到他们的面前:“就是这条鱼,不好好修炼,非要替那三人圆谎,才会导致你们被骗得如此惨。”

    毫无反抗之力的鲤鱼精被双眸赤红的百姓围扑上去!

第1825章:死于民怨

    “打死她,打死她!”

    “原以为是老天开眼,派个活神仙来帮扶我们,没有想到这只妖精助纣为虐!”

    “谁说不是,可怜刘寡妇和坡儿他媳妇,都被糟蹋了竟然还不知。”

    “……”

    曾经有多么的崇拜,现在就有多么的憎恨。即便后来有些人却是因为鲤鱼精要扬名而受惠,但那种把人当傻瓜当抢使的施舍更让人恼火。

    愤怒的拳打脚踢落在鲤鱼精的身上,她曾经在这些愚昧的人眼中看到盲目的敬仰,虔诚的膜拜,疯狂的炙热,可现在这些人眼中除了憎恶,厌恨与仇视再无其他。

    她看不上这些凡人,平庸而又蠢笨,可现在她却在这些被她视为蝼蚁的人面前毫无招架之力,她想要运气护体都做不到,那铁一般沉重的拳头狠狠的砸在身上,那锤一般狠辣的脚踢在身上。

    疼,真的很疼。

    “夫人……会不会出事儿?”福知府看得心惊胆战,真的是血溅府衙大门。这个鲤鱼精看着是有真本事,她会不会等到温夫人走后,回来报复他们?

    “放心吧。”夜摇光淡淡扫了福知府一眼,“正如我不敢杀她,她同样不敢杀生一样,这一顿毒打是她应该受的,是她欺骗在前,因果还报。每个人都会为每个人的行为付出代价,不过是迟早而已,莫要在还报之前就沾沾自喜。”

    “是是是,夫人教训的是。”福知府叠声附和。

    懒得理会这个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知府,夜摇光看着被暴揍成原形的鲤鱼精,并没有出手制止的举动。那寡妇,那怀了野种的女人,也许现在已经寻死。这一切的开端都来自于这尾鲤鱼精,她明知道有人借她名义作恶而不制止,指不定还在暗中看戏,嘲弄这些上当受骗的人愚蠢。

    最后更是为了对付她,而不惜移花接木,企图为那三人的恶行遮掩。这是她自己激起的民怨,生与死看她的造化,夜摇光不会再添油加火,只是冷眼旁观。

    而夜摇光也真的没有想到,这尾鲤鱼精就这样被愤怒到了极致的百姓给活活的打死,就在还不解气的百姓商议着要将这位鲤鱼精拖出去烧了之后,夜摇光才阻止了下来。

    “死者为大。”夜摇光冷冷的看着他们,“她骗了你们,她包庇愚弄你们的人,但你们扪心自问,上当受骗就只有行骗者的责任?若是你们不异想天开,不懂知足常乐,不懂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又岂会受骗?”

    这番话,若是在这些人打杀鲤鱼精之前,夜摇光来说只怕很多人不服气。但现在他们发泄了一通之后,又因为夜摇光原本替他们粉碎了骗局,温亭湛的地位在那里,倒是不少人开始反思,绝大部分人露出了惭愧的神色低下头。

    见此,夜摇光才脸色缓和:“人生在世,孰能无过?犯了错不怕,犯了错就认,认了之后改便是。也并非所有修炼生灵都是骗人,学会分辨是非,不要盲目。最重要的是,学会感恩拥有的,不要抱怨没有的。”

    “都散了吧,权当是吃一堑,长一智。”温亭湛给福知府使了个眼色。

    福知府立刻对着衙门的人挥手,这些人挺胸上前,将人群疏散。

    “把它抬进来。”夜摇光扫了一眼,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鲤鱼精,对着福知府吩咐。

    福知府嫌恶的看了一眼已经成了一滩血肉的鲤鱼精,捂着鼻子,喊了两个人上前抬起来。

    到了知府衙门的院子里,让人将抬进来的鲤鱼精放下,打发了所有人,夜摇光指尖掐诀,五行之气萦绕而出,顺着她的指尖,薄薄的覆盖在鲤鱼精的血肉之上,旋即她手一挥,五指一抓,空气一阵扭曲,鲤鱼精虚弱的精魂就被夜摇光抓了起来。

    温亭湛自然是看不到,但是他感觉到四周的气流变得有些凝滞。

    鲤鱼精的精魂,那双与死人一样阴冷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夜摇光,她怨,她恨,她大概是这世间死的最窝囊最没有价值的灵修,死于她自己制造出来的民怨。可惜她只是一缕很快就要消散的精魄,这世间除了凡俗的生灵和人修,任何其他修炼生灵得天独厚,却也再无轮回之道,沦为妖魔的人也一样。

    “我助你凝聚精魄,并不是想看你不甘心。”夜摇光没有以胜利者的姿态傲视着鲤鱼精,而是平淡的看着她,“回到你口中的少主身边之前,你应该还没有消散。我要让他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你告诉他,就算我没有功德之光,我还有天下百姓,还有永不熄灭的正义!我的功德之光来源于他们,他们才是这世间的制恶根源,总有一日我们夫妻,会将他抓出来。今日的你,就是来日的他!”

    说完,夜摇光也不想多和鲤鱼精两看相厌,而是一挥袖,就将鲤鱼精的精魄扇飞出去。

    回过头就见温亭湛面露深思之色:“你在想什么,阿湛?”

    “你这样将她放回去,会不会没有斩草除根?”

    倒不是温亭湛怕了这尾鲤鱼精,而是这家伙死的有些惨烈,温亭湛害怕她若是没有死干净,会回来疯狂的报复夜摇光,这世间最可怕的就是疯子。

    夜摇光暖心一笑:“我怎么会为一时之气,给自己留下祸根。我就算不怕被报复,我也害怕我所在乎的你,还有我们将来的孩子受到无妄之灾啊。妖魔灵怪都是没有魂魄的,它们只有一缕精魄,但这精魄就是一股意识,连一股气都没有,除非是真神,否则没有人能够助她死而复生。”

    世界是公平的,有些生灵拥有了一些特殊的,就要失去一些寻常的。就连看似比较特殊的修炼之人,其实基本渡劫失败也就是死无来生,否则不会有那么多修炼者疯狂的追求天道。

    永生就要用永远的生生世世去赌博。

    “那便好。”既然,夜摇光都这样的笃定,温亭湛也就放下心来。

第1826章:与佛有缘

    夫妻两并没有在湖州府逗留,当天下午就趁着日落黄昏,按照原计划乘船从太湖顺水而至苏州。

    有幸看到了太湖的黄昏,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公作美,下午的时候出了太阳。

    冬日的太阳看着温柔而多情,黄昏轻纱般朦胧的光照在湖面上,将粼粼波光染上一层醉意的浅色,不如春日的劲头十足,不像夏日的明艳夺目,不似秋日的多愁善感。

    让站在船头上的夜摇光看得心头温暖:“第一次见到冬日湖上夕阳,真的很美。”

    靠在温亭湛的肩头,湖面上的风轻轻的吹拂,将他们飘飞的墨发缠在一起,相依偎的身影被拉长……

    回到苏州的时候是十二月十日,夜摇光以养胎为由,没有设任何宴会,也不参加任何宴会,窝在家里修炼,她想早日将脑中的那一缕气息拔出来,但她的精神力恢复的太慢。温亭湛也是早出晚归,到了年关,各地的政务都呈上来,还有一些税务,一些民情,尤其是有两处似乎闹了轻微的雪灾,担心来年的收成问题……

    一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二十日,朝廷的封印日都到了,温亭湛依然还在忙碌,两省的事情让夜摇光看到从未如此繁忙的温亭湛,就连吃饭的时间都在看着公文,不过他少有如此。夜摇光也知道这是因为他要赶去温州在年关将姜穆奇大案了解的原因,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尽量的默默陪伴他,给他变着法食补。在他疲惫的时候,用五行之气为他揉按一番;在他忙碌的时候,伸手为他处理一些力所能及的东西,夜摇光很庆幸当年去了书院,尽管她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有时候该听的还是听了,加上这些年跟着温亭湛的时日不少,温亭湛对她又是知无不言。

    有些事情,她也可以处理,这才让温亭湛不用废寝忘食。

    两夫妻突然发现,在俗世之外的事情温亭湛越来越能够帮助夜摇光,而对于官务夜摇光也是越来越得心应手,这种各自有领域,彼此又互相融合的感觉,让夫妻两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就是觉得再繁重的事情,似乎处理起来每一瞬都变得美妙起来。

    花了两三日的工夫终于将事情全部处理完毕,夜摇光在褚绯颖和乾阳恋恋不舍的目光下,带着温亭湛去了渤海。事实上早在三日前温州府那边就派人来催,但温亭湛不咸不淡的以昔日他们的说辞,回绝了他们。他身兼两省,多些时日,谁也挑不出错来。

    原本温亭湛是打算早些了结,彼此都能够轻轻松松过个新年,可这些人诚心给他找事儿做,那谁也别想好好的过年关,不过,温亭湛倒是把宣开阳先派到了温州府去。

    夜摇光和温亭湛的行程较慢,温亭湛担心她累到,于是两人是在广明生辰前一日赶到了渤海。

    虚岁四岁的孩子和三岁已经变化很大,他已经步伐平稳,还会端端正正的对夜摇光行礼,口齿清晰认认真真的喊她:“母亲。”

    “广明……”夜摇光伸手将他抱在怀里,他任由夜摇光抱着,却是迟疑了片刻才伸出短手环住了夜摇光的脖子。

    今年夜摇光怀着七个月的身子,双生的缘故,七个月的身子已经和普通孕妇足月一样大,温亭湛自然是不准夜摇光在冰天雪地像去年一样和广明嬉戏。夫妻两一人牵着广明的一只手,从雪白的世界走入寺庙之中。

    坐在床榻边,夜摇光将广明的小手贴在她的小腹上:“这里有弟弟和妹妹。”

    没有想象中的惊喜与好奇,夜摇光敏锐的捕捉到了广明眼中的一点茫然,心口一疼,按着他欲缩回去的手:“广明,这里是弟弟和妹妹,等他们出生之后,这世间就会多两个人和爹娘一样牵挂着,喜爱着广明,广明高兴么?”

    果然,广明和温亭湛如出一辙的黑眸变得幽亮起来,他笑着点头:“高兴。”

    小孩子的心结很容易就打开,母子的天性让广明和夜摇光再度亲热起来。夜摇光和广明聊着天,母子互相叙述自己遇到的事情,夜摇光除了血腥的不说,那些困难的,危险的甚至阴暗的她都会告诉广明,而广明和别的孩子不同,不但听得懂,而且还能够分辨出是非。

    让夜摇光惊呆了下巴。

    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夜摇光也不能一个人霸占着儿子,她借着去做饭的时间,让广明和温亭湛独处,对于广明并不是因为是亲生的缘故,温亭湛没有对宣开阳那么严厉,因为这个孩子一年他们只能见一次。

    温亭湛本来是想要教儿子写两个字,却发现只有四岁的儿子竟然能够将千字文,百家姓一字不错的写出来,而且端端正正,这么小的手却已经有了力道,他的字还没有风骨,也还没有形,可却一点也不疲软,温亭湛达到这种程度的时候也是在八岁之后……

    压下心中的惊骇,温亭湛这会儿庆幸儿子生在佛门,自古以来神童都是慧极必伤,广明的聪慧已经超越了温亭湛的认知,就连他自己其实在十二岁那一年也死过一次。

    既然广明已经跳过了这个阶段,温亭湛就挑了些话题,发现广明果然对佛经佛语佛家故事更感兴趣,明明每日都要做功课,却对外面的事情完全没有向往,好在温亭湛在这方的造诣也很高,很快就说得让儿子越来越崇拜,大大的满足了一下身为父亲的虚荣心。

    等到夜摇光做好了晚膳,喊了两父子和源恩大师过来之后,源恩看到被夜摇光带来的蒹葭,便直接开口:“它与我佛有缘。”

    夜摇光真想翻白眼,不过蒹葭能够化形是得益于佛门灵物菩提果,夜摇光问道:“你不会是要将她留下吧?”

    这可是一只母猫,而且还是妖!

    “能够服下菩提果不易,若是它留在这里,伴在广明左右,沐浴广明的佛性,不出十年,必然由妖化灵,就让它做广明的坐骑吧。”源恩抬眼对夜摇光道。

第1827章:佛子的聪慧

    夜摇光再多的顾虑,在对上了儿子那双漆黑明亮的黑眸之后,就化为无形,她摸着广明光溜溜的脑袋:“喜欢蒹葭么?”

    “嗯。”广明认真的看了一眼蒹葭,慎重的颔首。

    夜摇光也没有立刻为蒹葭做主,蒹葭不是她的所有物,自己有自主权,夜摇光转身问蒹葭:“你愿意留在这里么?”

    这里不是佛门净地,只是源恩带着广明镇压魔魂的一座禅院,倒没有那么多硬生生的死规定,夜摇光原本是打算等到姜穆奇一家的事情了结之后,将蒹葭送到万妖谷去。但比起只能成为妖修的万妖谷,这里显然是更好的去处,可以轻易的洗净身上的妖气。

    “愿意,愿意。”蒹葭点忙点头,但它却道,“可我必须报完恩。”

    不论是救命之恩也好,还是它化形的机缘来自于姜家的菩提果也罢,她欠姜家的恩情,必须要了结,否则它没有办法安心的修炼。

    “多则一个月,少则半个月。”温亭湛温和的对广明道,“爹娘就把蒹葭送过来。”

    广明乖巧的点点头。

    “快吃东西,尝尝娘亲的手艺。”夜摇光夹了一个素饺子到儿子的碗里。

    广明也学着夹了一个给母亲,然后犹豫了片刻,给了一个给父亲。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用完晚膳,夜摇光依然可以和儿子睡觉,给广明讲了一个佛家的故事,亲眼看到他闭上眼睛,呼吸绵长之后,夜摇光才动作轻柔的下榻,温亭湛一直都没有睡。

    夫妻两轻手轻脚的去了厨房,温亭湛揉面,夜摇光剁馅儿,全是素菜。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而是默契的开始包饺子,一整晚包了好几屉,放在外面天然冻上,足够广明吃很久。

    天要亮的时候,温亭湛才去拉面,今天是儿子的生辰,怎么着也得吃一碗长寿面。夜摇光烧水,顺带蒸了素包子熬了粥作为其他人的早膳。等到夜摇光将一碗面端到广明的面前时,他已经起身,穿戴整齐,并且做完了早课。

    “长寿面,所有人过生辰都要吃。”夜摇光坐在广明的身边。

    广明拿起筷子,将第一筷子夹给母亲。

    夜摇光摇了摇头:“你别看这是一碗,其实只是一根面条,不能咬断这才是长寿。”

    广明想了想,就低头开始吃,从第一嘴到最后一嘴,面条始终没有断,被他一口气吃下去:“好吃。”

    “好吃就好,明年母亲再给你做。”夜摇光拿起手帕给他擦了擦嘴。

    夜摇光高高兴兴的陪着儿子一整日,谁让分隔一年,但他们母子没有任何隔阂,广明是个话很少的孩子,很安静,但他的举动却很暖心,当天夜里夜摇光搂着广明一夜无眠,天微亮的时候,她就依依不舍的起身,不想当面和孩子道别,打算悄无声息的离开。

    却在她和温亭湛走出寺庙的时候,回望去看到站在窗户边的广明,她的眼泪一下子就夺眶而出,连忙掉转头,害怕被孩子看到。再抬头的时候,窗户已经看不到人,但烛光却亮了起来,夫妻两等了片刻,穿戴好的广明就走了出来。

    他那么小小的身子站在他们的面前,夜摇光却觉得像个成年人,他稚嫩的声音问:“母亲不快乐么?”

    “快乐。”夜摇光蹲到他的面前努力笑着道。

    他小小的手抓住夜摇光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快乐由心而发,广明希望母亲不忧伤。”

    夜摇光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儿子抱在怀里,她真的想要坚强,想要不在孩子的面前落泪,但是她忍不住,她滚烫的眼泪一颗颗的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死死地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

    一向克制的温亭湛也是眼底泛红,他微微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唯有广明任由母亲抱着,他的小手轻轻的抚着母亲的背,他没有一点离别的哭闹和伤痛,甚至他的唇角隐隐含着笑,直到天都亮了,夜摇光才整理好情绪,轻轻的推开广明,恰好看到含着笑意的儿子,她微微一愣。

    那一抹清浅的笑容,似乎驱散了她心中所有的酸醋,让她的心口为之一暖。

    小小的手,即便是在冰天雪地站了半个时辰依然是温热的,他轻轻的擦着母亲眼角的泪:“母亲,广明就在这里,是母亲永远也不会失去的孩子。”

    夜摇光突然觉得好丢人,她竟然需要四岁的孩子来安慰她。

    “母亲,离是为了聚,就像朝阳是为了再升而落下。”

    广明的话音刚刚一落,就有浅淡的金色光照下来,将他们母子笼罩在一起,夜摇光突然觉得这一束光照入了她的心房,让她浑身都萦绕着一层融融暖光。

    而她的儿子,他才那么小,笔直的站在那里,他浑身都好像散着金色光芒。

    “母亲,你该走了,广明要去做早课。”广明依然笑着对她说。

    出奇的,夜摇光一点也不难过了,她觉得她就像是一个送孩子去学校的母亲,等他学完之后就来接他回家,只是他的学习时间比别人长一些而已。原来分离,可以这样云淡风轻。

    “好,母亲走了,明年母亲再来看你。”夜摇光笑着用脸蛋蹭了蹭他。

    这一次,夜摇光走的前所未有的轻松,是真的由内心散发着笑意和广明挥手告别。

    “我是不是特别丢人。”离开了儿子的视线,夜摇光想到方才的行为,觉得没脸见人。

    “不是每个人都能够把生离死别看透,你只是人之常情。”温亭湛低声安慰。

    “我连一个四岁的孩子都不如。”夜摇光越想越不自在。

    “他是佛子,去年是因为他还未开蒙,他的悟性、慧根无人能比,一旦开蒙,便是举一反三,不要把他当做寻常的孩子看待。”广明的智慧,温亭湛都觉得害怕,但他并不诧异,早在前日与广明谈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他至少拥有十几岁少年的智慧。

    “嗯,我以后再也不糊弄他,他的眼睛太过明亮。”

第1828章:立于不败之地

    明亮的好似能够令任何东西纤毫毕现。

    “那是干净。”他们都永远拥有不了的干净。

    他们的儿子将会是一个真正无欲无求的人,这样的人不但无敌,更加能够看透一切。

    “我宁可他没有这份干净。”夜摇光靠在温亭湛的肩膀上,幽幽叹道。

    “人各有命,他生来就是这份命,我们做父母的也只能认命。”温亭湛的手轻轻的顺着夜摇光的长发,在她的发间落下一吻,“摇摇,也许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有遗憾。因为遗憾会让我们学会珍惜,让我学会感恩,让我学会反思、追忆和怀念。没有遗憾的人生其实并不完整,我们的遗憾就是广明,而他的存在让我们的人生更完整。”

    夜摇光抬起头,下巴隔着自己的手掌压在他的肩头,静静的看着他:“有你这么好的夫君,有那么懂事的孩子,我不遗憾。广明说得对,我应该快乐。”

    说着,她就冲着温亭湛乐呵呵一笑,这个笑容迎着朝阳,比朝阳还要灿烂明媚。

    夜摇光和温亭湛走走歇歇,到温州的时候已经是除夕夜的前一天,温州的一众人都快等得憋不住火气的时候,温亭湛才姗姗来迟,好几个闹着要走的人,也这样按耐下来,陈舵终于松了一口气,可惜温亭湛到了温州之后,却一点没有要安抚他们,或是他们意向当中伏低做小,赔礼道歉的举动,而是大摇大摆的在自己小院安顿了下来,连布政使司的衙门都没去。

    “你这样会不会太过火?”夜摇光觉得这样不好,明日就是除夕夜,总不要闹得太僵。

    “有何不好?”温亭湛却没有觉得怎么样,而是侧首问着宣开阳,“查的如何?”

    “儿子整理了一份单子,请爹爹过目。”宣开阳早有准备的将东西拿出来递给温亭湛。

    夜摇光却先一步拿过来,扫了两父子一眼:“你们俩父子打什么哑谜?”

    见温亭湛不以为意,就当着他的面展开,上面全是人物档案,全都是曾经或者现在为官,家里有些什么人,做过哪些稍微有点影响力的事情,甚至外面有没有私生子女,有没有养外室,都一一详细记载,尤其是这几日在温州的活动更是详细到每顿吃了什么都有。

    “这些都是当年涉案的人?”夜摇光看了两个人的,其他的都随手翻了翻。

    “嗯,现如今都在温州。”宣开阳颔首。

    “你要不要去歇息会儿?”温亭湛突然开口问夜摇光。

    夜摇光一点也不累,她摇着头坐在石桌前,双手托腮:“我就在这里,非要看你们父子俩葫芦里卖什么药。”

    温亭湛轻轻一笑,递了一杯热水到他的手里,才对宣开阳道:“说说你的看法。”

    “几位大人活动都很频繁,尤其是他们原本就在温州任职过,所以熟人不少,今儿这家请,明儿那家请,自他们来了温州府就不曾停歇过,也是这两日爹爹迟迟未至,才有人按耐不住。”说着,宣开阳从一叠单子里抽出一份单独放在温亭湛的面前,“现任辽阳府知府,十年前也是姜知府手下松阳县县令的阳盟阳大人,一直在煽动着心中已有不平之意的其他几位大人离开温州府,直言是爹爹欺人太甚。”

    “阳盟?”温亭湛剥着葵花籽,将剥好的递给夜摇光,轻轻的点了两个字。

    宣开阳立刻会意:“阳盟今年四十有四,乃是顺和十年的同进士,兴华元年三年任常州天宁县县丞,兴华六年任天宁县县令,兴华十二年任温州府松阳县县令,兴华十五年任辽阳府沈河县知县,兴华二十一年升任辽阳府知府,兴华二十四年,也就是今年连任。为人刻板,脾性急躁,行事中规中矩。为官二十多年,不曾有大政绩,也无大过。”

    “他家中有急事?”温亭湛忽而问道。

    宣开阳一惊,旋即颔首:“嫡子元宵节大婚。”

    温亭湛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宣开阳,无声的询问。

    宣开阳立刻整理了思绪:“虽然这位阳盟大人最近上蹿下跳,唆使着这些大人随他一道离开温州府,但从他的行事作风来看,他反而不像是凶手的人,因为太过无用,且沉不住气。原本孩儿还想不明白,凶手为何要挑着他出来,迷惑爹爹。不过爹爹方才一问,儿子倒是明白了,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他是当真家中有事儿,急躁一点无可厚非。儿子这就去查一查,他近日和谁走得近。应当知晓他是受谁蛊惑。”

    温亭湛没有说话,而是将一盘剥好的瓜子推到夜摇光的面前,才道:“你应该去查一查,阳盟的嫡子是何时定下的婚约。”

    宣开阳一怔:“爹爹的意思是……”

    “你说得对,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温亭湛看着他,认真的对他说,“既然是要扰乱我的视线,为何要找一个明显看起来就很不像之人?这是一个聪明人的心思?最有可能就是这个阳盟藏得很深,他其实就是最有问题的人,让他第一个跳出来,让你在心里第一时间将他给排除,目光接触到其他人身上,尤其是这些日子和他接触的极多,看着像是将他当抢使的人身上,你就被他绕进去,等你回过来,只怕他第二个桑聚已经天衣无缝的做出来,而这个审判的人还是你。”

    宣开阳脚底一寒,到时候第二个桑聚不死还好,如果死了,他是该认错,还是就这么瞒天过海,既然是别人的局,那就从此把柄就在别人的手中。

    “官场之上,步步杀机,要想将大局掌握在手中,必然要看得比任何人都要深远。”温亭湛语气变得轻和,“别气馁,你如今既然已经看明白,不妨顺着他给你的路去查一查和阳盟接触的人,故作落入圈套,就让我们看一看,他选出来的第二个桑聚是何人。只要你看清他的线,就可以站在边上,随他如何绕,绕的多深多长,只要你轻轻的将线头一拉,依然是立于不败之地。”

    “孩儿受教了。”宣开阳深吸一口气,对父亲恭恭敬敬一鞠躬。

第1829章:晾着他们的深意

    温亭湛就这样将事情交给了宣开阳,他自己搂着妻子午歇。待到晚上吃了晚饭,夜摇光实在是忍不住:“你好歹要见见那些被调来的官员啊,有些人还是和你品级,论年纪他们个个都比你大,你没有来温州府还说得过去,可众所周知你已经来了,还如此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只怕不太好。”

    之前还能够说,温亭湛是故意要刺激那些人,看看谁会跳出来,现在怀疑对象都已经跳出来了,温亭湛还这副模样,真的很欠扁。

    “是他们有求于为夫,又不是为夫有求于他们。”温亭湛给夜摇光搓了搓手,理直气壮的说,不过看着不赞同的妻子,还是不打算再隐瞒,“我已经让幼离在打理,方才也吩咐卫荆去送请帖,明儿正好是除夕,请他们到布政使司一块共度年关。”

    “你确定不会战火燎原?”夜摇光怎么都觉得这一场晚宴不会太平。

    “为夫保管他们打不起来。”温亭湛幽默的对夜摇光保证。

    第二日,大雪纷飞,寒风凛冽,一阵风吹来吹落屋檐枯枝上的雪花,抬眼都看不清前方的路。夜摇光和温亭湛一大早就离开了院落,去了布政使司,作为主人家,他们怎么着也得提前等候,岳书意、龚西政和陈舵倒是来的及早。

    他们来了之后,陆陆续续其他人也来了,这么冷的天宴席自然是摆在院内,为了保证大家都吃热的,幼离准备了烤全羊,这边大炉子一边烤,那边一边上,中间还有涮羊肉。

    “让诸位同僚久候,是温某的不是,实在是政务繁多,诸位大人都是一心为朝廷,十月之时温某还多有不解,心里还颇有些怨怪诸位大人,这下事到临头,才知诸位大人艰难。想来应当深有体会,但温某也不能仗着诸位大人的大义,而不为诸位大人着想,今儿一杯酒敬诸位大人,当温某赔礼。”温亭湛站起身,一番谦逊的话,含着清浅的笑意,端起温热的酒。

    “温大人身兼两省,朝廷早已封印,却依然兢兢业业不曾半点懈怠,是我等当效仿之楷模,哪里需要赔礼。”岳书意也端着酒杯,站起身对着温亭湛摇摇一敬,“这杯酒,应当我们敬温大人,比起温大人整日劳碌,千里奔波,我们不过是静等了几日,恰好看了看温州冬日风光,温大人辛苦。”

    “是啊,我这管着一省的刑狱都累的够呛,温大人忙着两省的政务,也就比我多了几日功夫,实在是让我敬佩不已,这一杯敬温大人。”陈舵也站起身表态。

    “温大人不必在意,朝廷政事要紧,黎民百姓为先。”龚西政虽然是福王的人,但他是刑部尚书,这里来和温亭湛与岳书意主审,他们三才是一队,就算是有意见不同,也不能被其他人看出来,而且他来前就已经有了这案子不会轻易了结的准备,心里也没有什么怨气。

    得,几个巨头都表态了,一口一个为朝廷为百姓,他们再闹点脾气,摆点脸色,那真是够矫情,于是都纷纷站起身,脸上挤也得挤出笑容来:“温大人辛苦,我们敬温大人。”

    坐在一旁,唯一的女客,夜摇光不由抿嘴一笑,温亭湛这是早就知道岳书意和龚西政会在这件事上站在他这一边,才会这样任性。岳书意不必多说,龚西政这次的事件和福王又没有关系,他犯不着给温亭湛使绊子,他也是主审之一,如果这个案子解决不了,他又有罪过。不如跟着温亭湛,这件事温亭湛解决了,他也有功劳。

    也许是这个头开得好,也许是天寒地冻,大家都饿了,也许是食物太诱人……不管如何,这场晚宴,很给面子的大家面子上还是乐呵呵,没有夜摇光想象中的唇枪舌剑。

    吃完了晚膳,天才刚刚擦黑,这个时候雪下得特别大,看着没有要停的势头,温亭湛就建议所有人都在布政使衙门歇下来。

    窗外大雪飘扬,只是一会儿就把才扫的院子都铺上,大家也就没有异议,但今晚按照习俗是要守岁,不能歇息,又都聚在一起,自然是要谈论案情,其中就有人开口问了:“温大人,下官听闻当年下官等人的证词都被烧了?”

    “是,在本官与陈大人开棺验尸那日,守着案卷库的笔录放火烧了案卷库,姜知府的那一份案卷全部被烧毁。”温亭湛也不隐瞒。

    于是诸位大人都对视了一眼,有的还小声议论了几句,又有人开口道:“既然被烧毁,温大人又如何得知我等是当年作证之人?”

    温亭湛端起一杯茶,抬头看过去:“诸位大人不是没有走么?”

    这一反问,所有人都一怔,但旋即就明白温亭湛所言的意思,他们如果没有做过证,只怕早就闹起来了,负气离开,虽然心里有些埋怨,但都是规规矩矩的等在这里,很明显他们自己心里明白,当年他们的确是做过证,这一下子许多人似乎明白了温亭湛为何晾着他们。并不是他们所想的那般,温亭湛小肚鸡肠,为了报复十月之时他们不听传唤之举。

    而是有着这样的深意,是要他们自曝其短,纷纷轻叹一口气。

    但有人却冷哼一声:“陛下下旨,举凡被传召之人,无论身居何职,必听调令。”

    夜摇光抬眼看向这人,四十来岁,长得有些圆润,浓眉大眼很精神。

    “陛下圣旨似乎是举凡涉案之人,若是阳大人非是涉案之人,为何在接到传唤之际,不上书亦或是传信于本官辩驳?而是要与诸位大人联名上报呢?”温亭湛扬眉问道。

    想来这就是温亭湛所说的那个阳盟,看着倒是一副冲动的模样,既然已经被温亭湛盯上,夜摇光也懒得去看他的面相。

    阳盟被一噎。

    温亭湛接着目光看着众人到:“虽则十年已过,但本官想诸位大人便是不记得当年全部的人,但总归记得一些,不妨诸位大人互相对一对,看看本官可有传唤错人。”

第1830章:默下来的案录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沉默不语。正如温亭湛所言,他们也许不记得全部的人,但是哪些人做了证人,他们彼此之间也是知道几个,毕竟是同一处为官,多少都有些来往,互相一对,自然知道他们这些人当中没有多出来,至于有没有少就不知道了。

    “虽然诸位记得一些人,但想来自己的证词定然是已经大致忘记。”温亭湛说到这里,卫荆恰好从外面走进来,他的手里有个箱子,接到温亭湛眼神示意,就打开箱子,将他默写下来的证词一一对应的发给本人,“这是本官在案卷被烧毁之后,默写下来的案录,尽管诸位大人已经有些记不清楚,但我想看了原物,想必诸位大人会记得一些。”

    “这……”

    温亭湛将案录全部默写下来,这让他们震惊,好奇之下他们还真的仔细的看了看证词,尽管记忆模糊,但温亭湛说的没错,看了之后反而记忆浮现,大家都觉得好似就是这么回事。

    “温大人说的极是,我们看了之后,的确模糊觉着正是这么回事儿,但也只是模糊的记得,十多年之久,我们当真是记不清楚。”坐在前方,也是四旬左右的年岁,看来官位比较高的人开口,“虽然我们都与温大人无仇无怨,也相信温大人执法公正,可这自古以来从未有默写出来的证词能够作证……”

    话,点到即止,但也的确公允。

    温亭湛轻叹一声:“其实本官何尝不知,可姜大人一案开棺验尸之后,是冤案无疑。那么当年出堂作证当中定然是有假口供,不然凶手是如何给姜知府一府下了毒?这事儿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本官、龚大人、岳大人和陈大人倒是无妨,毕竟是十多年的陈年冤案,陛下想来也会体谅我们一二。倒是诸位大人……”

    温亭湛的话也是点到即止,但是却让他们都骚动了起来,这抓不出真凶,他们都有嫌疑。手段这样的狠辣,帝王敢重用吗?朝廷缺人么?不,朝廷不缺人,他们这些人只怕官路都到了头,方才他们却没有想到这一点,一心以为温亭湛才是该最着急的人。

    可是温亭湛说的很对,十多年的冤案,又不是他判的案,他至少翻出了这是冤案,让含冤而死的桑聚昭雪,这已经是有功,查不出来也不是他能力有问题,实在是背后的人太过狡诈,越是如此,如果这件案子成了悬案,他们才越危险。

    这会儿有些心不在焉的人都打起了精神,事关他们的前途啊。

    “请温大人指条明路。”方才那位和数人对视一眼后,虚心求教。

    “航大人说的没错,这默下来的案录做不得数,可只要诸位大人记得起来,认下这份案录那就另当别论。”温亭湛说的云淡风轻,“为堵悠悠之口,本官让陈大人将没有被烧毁,共计六十八份案录提调出来,让诸位大人共同商议,从其中随意取出一份,亲自监督本官翻阅一遍,而后本官当着诸位大人的面将之默下来,若是有一字误差,本官便将这份案录烧毁,再不提此事,若是本官一字不差,那就请诸位大人再看看姜大人一案的案录,愿不愿认下。”

    众人又是一惊,但却都没有开口,而是面面相觑。

    见此,温亭湛便接着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案录都先给了诸位大人自行看过,确定无疑才重新签字画押,只要诸位大人行的正,又相信本官无构害之心,且确定案录没有纰漏,又有何不可认?还有什么比诸位大人洗清冤屈更重要?”

    这一番话,软硬兼施,倒是把很多人说得都心动了,阳盟左看看右看看,看着众人都是意动不已,他面露沉思之色,一直格外关注他的夜摇光不由挑了挑眉,这个时候还知道大势所趋,没有贸然开口,哪里像个行事急躁之人?

    很是沉得住气呢!

    最后,几个人商议之后,那位一直代表的人站起身,对温亭湛行了个礼:“多谢温大人为我等着想,也有劳温大人为我等劳累,温大人的建议我等都接受,那便请温大人说个时日,我们请温大人让我们看看温大人过目不忘之能。”

    “择日不如撞日,正好今夜要守岁,也别耽误诸位大人的工夫,就今夜开始如何?”温亭湛怎么可能给他们反悔的机会,指不定散去之后,又有人做手脚,倒不是他怕横生枝节,而是他的儿子还等着蒹葭作伴,能够为这个孩子付出的太少,温亭湛自然是紧着儿子来。

    “温大人豪迈,正好今夜是守岁,我们大伙儿又都在,那就今夜吧!”有人竖大拇指。

    “既然如此,本官这就派人去取宗卷。”陈舵站起身。

    “如此多的宗卷搬来搬去,若有遗失,倒是本官连累陈大人。”温亭湛却笑着阻拦,“诸位大人不如举荐一位都信得过之人,随陈大人一道去取一份来。”

    众人想了想觉得也是,阳盟这个时候站出来:“下官不才,愿意毛遂自荐。”

    “阳大人要做考官,不知诸位大人可有意义?”温亭湛不介意。

    但是有人却看不上阳盟:“论品级,论名声,航大人更有威望。”

    “既然如此,若是航大人不介怀,那就航大人和阳大人一道随陈大人去一趟宗卷库,也公正些。”龚西政这个时候开口。

    “下官不胜荣幸。”面对六部尚书的龚西政,这位航大人哪里有异议。

    等到三人带着人离去,温亭湛派了卫荆驾车接送,离开吩咐下人去准备,然后搀扶着夜摇光站起身:“你怀着身子,今年莫要守岁,早些回屋歇息。”

    “我这会儿还不困,我们约好每年一起看烟火。”夜摇光握着温亭湛的手,“我等你。”

    温亭湛拗不过夜摇光,就喊了人去准备烟火。

    大概半个时辰多一刻钟的时间,陈舵等人回来了,抱着一份案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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