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4章:找到法师
从夜摇光的阵法里破出来,看到夜摇光逃跑的方向,金朱尼直接放弃追逐,她大概猜到了夜摇光的调虎离山,掉头就往回追。
感觉到没有了追击,夜摇光停了下来,她凝眉有些担心,也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魅魉到底能不能从克松的口中套出法师的下落。她倒是不担心魅魉的安危,金朱尼的修为其实都是源自于体内的蛊,若是抛开这个,金朱尼还未必是她的对手。魅魉是魂体,金朱尼的蛊对它就没有多大的杀伤力。
夜摇光绕了一个圈,赶回去和桑·姬朽汇合,桑·姬朽都快担心死了,她等了一天一夜,若是夜摇光再不回来,她恐怕要冒险去寻夜摇光。
“别担心,如此紧要关头我是不会行没有把握之事。”看出桑·姬朽的担忧,夜摇光笑着出声安抚。
现在情势紧迫,容不得半点疏忽,她必须尽快在这里帮温亭湛把事情摆平,否则会影响温亭湛那边的布局。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自己出一点差池。
“姐姐,你下次别再冒险了,你可知我师叔手上有一只噬魂蛊。”桑·姬朽在夜摇光急匆匆的走了之后,就后悔忘了把这个最重要的事情告诉夜摇光,想去追奈何她根本赶不上夜摇光的速度。
“噬魂蛊……”夜摇光听了这个名字,就有些脸色不好,“不会是我想的那般吧?”
桑·姬朽面色严肃的颔首:“正是姐姐所想,那只蛊能够吞噬修炼者的神魂,再将修炼者的修为渡给她的本命蛊,壮大她的实力。”
夜摇光听了后背一凉,幸好金朱尼一心想要用她来引诱法师出现,否则只怕当场就一掌将她的身体给碎了,让她变成只孤魂野鬼,好吞噬她的神魂。
“你放心,我会更小心。”夜摇光正色道。
金朱尼实在是难以对付,看来只能从法师的身上下手。
夜摇光静待了片刻,魅魉就飞了回来,她连忙迎上去:“快说,人在何处。”
“那人说,他也不知道,但法师总喜欢在距离部落不到十里的西北边看星星。”魅魉对夜摇光道。
“不到十里?西北边?”那不就是星峰之处么?再联想到金朱尼对那里的排斥,如果法师躲在那里,倒真是个好地方,不但金朱尼寻不到,而且他还可以就近关注蒙古的动向,可这家伙如果真的躲在那里,只怕白日里就发现她被金朱尼追击,竟然无动于衷,她可是被他连累,这点良知都没有?夜摇光咬了咬牙,“走,我们找他算账去。”
夜摇光又回到了星峰,夜色正浓,星峰之中的星气越发的浓郁,四周的空气格外的清新,这一片的草地即便是在深秋也没有一丁点枯黄的迹象,依然青绿充满勃勃生机。
正在中间平坦的草地上,夜摇光看着四周高喊:“法师,我知道你在此处,你若是不出来,我白日里能够将人引来一次,现在同样可以引来第二次。”
回答夜摇光的四野寂静,冷风徐徐。
“法师,虽然我们不是同道,但大家都是修炼之人,何苦要彼此为难。”夜摇光皱眉,“法师堂堂男儿,自己的事情自己不解决,如此躲起来,是否过于没有担当。”
深秋的风依然在吹拂,青草的气息安静的浮动。
“法师,当日我替你解了九眼天珠之难,你应当还欠我一个人情。”夜摇光不得不沉声道,“你是修为高深的巫师,应当知道这次蒙古王庭的事情,稍有差池,也许整个蒙古王庭将会付之一炬,我不认为寻不到你,金朱尼前辈会这样云淡风轻的离去,蒙古可汗的性命,克松台吉的性命,法师就当真可以坐视不管?既然如此,又何必留在这里惺惺作态?法师大可以走的更远,彻底的忘记漠北。还有,我不得不言明,此次之事法师切莫寄希望于我身上,我是绝不会出手相助,法师若是执意不肯出来相见,那我现在就折回青海,我们夫妻从未有允诺克松台吉,能够救得了蒙古可汗,我夫君有的是办法挥军蒙古,用凌厉的手段让蒙古臣服,而这条路上的所有罪孽和牺牲,都将是法师之过。”
搁下狠话,夜摇光毫不犹豫的转身,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她的前方一阵气息波动,夜摇光就看到一袭法师长袍的萨满法师走了出来,他好似从山脉之中走出来。
“法师终于舍得出来了?”夜摇光冷笑。
萨满法师对夜摇光行了一个礼,表示歉意:“给夜道尊带来不便,请道尊海涵。”
“你把这事儿摆平了,我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夜摇光脸色缓和。
“我随夜道尊走一趟。”萨满法师轻叹一口气。
看着萨满法师这无奈而又低落的模样,夜摇光觉得事情也许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
果然,当金朱尼看到萨满法师的第一眼,就是目光凌厉的质问他:“说,他在哪儿?”
“师兄他已经陨落五十年。”萨满法师回答。
金朱尼唯一露出的那一双眼睛瞳孔一缩,她眨眼之间就逼近萨满法师,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你敢骗我,他身上有我给他的蛊皇,蛊皇未死,他怎会死!你说话啊!”
“你掐着他的脖子要他怎么回答你。”夜摇光看不过去,她一出声金朱尼就满目杀光的盯着她,见金朱尼要出手,夜摇光也不畏惧,“杀杀杀,你有本事就把我们都杀了,那你要追求什么真相?杀光你看不顺眼的人便是。你真的认为他不是你的对手?他只不过是刻意避着你,不想与你起了冲突而已。”
金朱尼一把将萨满法师给扔了出去,萨满法师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咳嗽了好几声,才开口道:“师兄确实已经陨落五十年,至于蛊皇……”萨满法师顿了顿,他的手从长袍里伸了出来,手上有一个透明的蕴满灵气的类似于玻璃鱼缸的罐子,罐子里面有一块肉,“这是师兄死前割下的一块皮肉,他用了我巫族最神秘之术让它有了生机,蛊皇就在这里面。”
第1605章:卡鸠法师
金朱尼顿时浑身僵硬,因为她的本命蛊已经感应到了里面她自己炼制出来的蛊皇,这是她送给她心爱之人的定情之物。她微微摇着头,甚至不但没有上前,还有些不可置信的往后退了一步,眼眶已经泛红,水光也已经凝聚,但她却呢喃着:“我不信,我不信……”
“师兄陨落之前曾让我替他保守这个秘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泄露出去。对外都是宣称他在云游闭关。”萨满法师将那罐子递到金朱尼的面前,“这是师兄挖下的胸口之肉,他曾经在胸口刻下你的名。”
夜摇光仔细的看,果然那皮肉之上有个金色斜着光很难看到的金字。
金朱尼眼泪顿时就滚落了下来,她浑身颤抖着,双手哆嗦着想要去接,但又害怕自己无力会不会将之打碎,又或者她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她恨了那么久,支撑着她活下去恨了那么久的人,竟然早已经死了五十年。
五十年,正是他们分别之后不到一年……
“怎么会这样,你告诉我,怎么会这样!”金朱尼对着萨满法师歇斯底里的吼。
萨满法师依然态度平和:“师兄为了你背叛了承诺,这是巫族之法的反噬……”
萨满法师的师兄叫做卡鸠,八十年前出生于满族一个普通的家庭,但是父母在女真部落之间的战乱中死于马蹄之下,他四岁的时候被当时的法师所收养,从此跟着法师学习巫法,致力于成为一名能够给各个部落带来和平的法师。
卡鸠的天赋并不好,但他勤勉肯吃苦,且很有定力,弥补了他的天赋不足,即便后来他多了几个天资极高的师弟,也没有人超越过他。在卡鸠二十五岁的时候,他的师傅陨落,他成为了新一代的法师,当时女真部落和蒙古部落发生了极大的碰撞,女真部落并不是蒙古部落的对手,卡鸠法师出面帮助了女真部落,但他也不可能因此将蒙古给消灭,僵持了许久之后,克松的祖父提出了条件,只要卡鸠带领着他的师弟,一辈子效忠蒙古,他会将女真当做最亲的手足,不但不侵犯他们,且会与女真世代联姻,彼此守望相助。
这无疑是个很好的条件,如此一来女真族和蒙古族连接在一起,草原之上就再也不会有其他的部落赶来侵犯,不但对女真族好,同样也对整个草原好。
于是卡鸠想也没有想,就当场对着克松的祖父立誓,他将会将他的一生,他的心和他的人都奉献给长生天,奉献给蒙古族。这个誓言也就是意味着卡鸠不能娶妻生子,也不能拥有男女之情,因为现如今的巫法已经没落,真正能够修炼到至高境界的不论是男女,都必须保持着童子或者处子之身,娶妻生子的都会自动卸任。
卡鸠在那一瞬间是没有想过他有一日会遇上一个命中劫,那是他转移到了蒙古族的第三年,在帮助了克松祖父解决了不少问题之后,没有了时刻担忧女真族被侵扰的烦恼,他想出去走一走,当时的可汗也知道他们这些修炼之人是需要出去历练,他也相信卡鸠是真心向着他们,所以他没有阻拦。
卡鸠第一次踏入了中原,他想去拜访中原的得道高僧,有道之士,和他们交流,切磋,互相学习,互相增进。他也想看一看中原的地域,统治,更想知道中原的百姓到陛下对漠北是什么样的态度。
在中原游历了一年,他遇上了当时成为了圣女的金朱尼。金朱尼那时候才十五岁,又从小在寨子里长大,她古灵精怪,又好打抱不平,还喜欢捉弄人。他和金朱尼联手对付了一对夫妻,这对夫妻是妖魔组合,丈夫是妖,妻子是魔。原本他们夫妻是隐世修炼,因为他们寻到了爱情,但他们在彼此相遇之前,身上是有杀孽的,作为丈夫的妖被正道人士围剿,打得现了原形,是被妻子救走。
妻子为了让丈夫早日恢复过来,便用活人的鲜血来助它增进修为,恰好就遇上了金朱尼和卡鸠,两人一拍即合,决定联手,金朱尼因为是炼蛊之人,只要她不动用蛊,就感觉不到她修炼的气息,于是由她来做鱼饵,成为那魔的目标。
事情按照他们计划的方向在行走,她果然被魔妻子给抓走,准备将她喂给妖丈夫,但是金朱尼浑身都是蛊虫,她的血里自然也有,当妖丈夫吞了她一口血之后,金朱尼瞬间就用蛊虫遏制住了它,这时候魔妻子才发现不对,立刻要杀了金朱尼,好在卡鸠及时追了过来,两人一人对付了一个。
将这对妖魔夫妻给诛杀,其中经历了不少惊心动魄的生死险关。两人明明第一次联手,却是默契十足,加上卡鸠言之有物,脾气温和,金朱尼的一颗心就落在了他的身上,虽然金朱尼那时候是圣女,但卡鸠不是世俗之人,她最多就是放弃做族母,也不会被逐出族内。知道卡鸠还要去很多地方,金朱尼就一直跟着他。
两人相携游历了一整年,他们无话不谈,一起诛灭了不少妖魔鬼怪,越来越有默契,卡鸠纵使在情上有些迟钝,但也发现了金朱尼对他似乎有男女之情。卡鸠,当即言明他不能成婚,不能娶妻,金朱尼追问他为什么,金朱尼性烈如火,卡鸠担心告诉她真相,她说不定就杀到蒙古,逼迫可汗取消这个誓言,卡鸠只说这是他自己的坚持。
金朱尼很伤心,她问卡鸠,是不是心中有旁的女子,卡鸠说没有,这一生都不会对任何女子动情,金朱尼知道自己没有破坏旁人,她就想要努力争取一下,她依然跟着卡鸠,再也没有做出任何亲密的举止,他们两仿佛回到了最初认识一般,带着一点疏远的距离。
卡鸠躲过,跑过,但终究还是被金朱尼给追了上来,就像一条甩不开的小尾巴,卡鸠更不敢回漠北。
第1606章:天意弄人
担心金朱尼知道了缘由,会打破了蒙古和女真的和平,只能按照原定的计划接着游历他想游历的地方,直到他遇上了一个火之魂,这个火之魂乃是修炼者在有灵火种之处想要提取火种,却不慎反被吞噬形成的介于妖魔之间的东西。
这家伙为了壮大,就会不断伪装,继而吸引更多的修炼者,再吞噬他们的神魂。卡鸠就是恰好路过那一处,也被盯上,可惜这个火魂不太幸运。卡鸠不是普通修炼者,他所习的巫法之中,有专门克制火魂的巫术。但由于火魂在这里的主场地,倒是颇费了卡鸠一番功夫才将之给降服。
离开火谷的卡鸠,没有过多久就发现他的身体不对劲,才想起他击散火魂之时,似乎有一簇火苗入了他的身体,当时他只当是普通的火苗,并没有在意。如今才知道这非比寻常,和乾阳一样,他体内的至阳之气太过旺盛,最好的办法就是阴阳调和,要么就是去寻修为极高之人出手帮忙压制。他甚至每日疯狂的修炼,也不能如同乾阳一样将其消化掉,因为他没有夜摇光给他用太乙针将至阳之气封住,每日散发出来的数量不像乾阳是有限的。
正待他要去寻找自己的师弟们帮忙之际,突然因为寨子里急召回去,被他认为已经放弃的金朱尼又追了上来,他这才发现他的行踪金朱尼似乎了若指掌,想到自己身上的异样,他害怕酿成大错,于是借金朱尼在他身上下蛊,跟踪他的事情,将金朱尼给喝退,疾言厉色,话语十分的绝情。
金朱尼最初伤心难过,的确是被他给吓到了。但等她冷静下来,她觉得她以前不是没有做过比这个更过分的事情,卡鸠都没有这样,越想越觉得古怪的卡鸠,就又追了上去,这一追上去正好是卡鸠至阳之气按耐不住的时候。
于是,他们俩就自然而然的在卡鸠完全不受控制,没有理智的情况下有了夫妻之实。等到卡鸠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无力回天,他尚且心存侥幸,开始敞开心扉的接纳金朱尼,可他们甜蜜的生活不过持续了不到半年,卡鸠就发现了他身体的生命力在大量的流失,在他准备向金朱尼坦白的时候,金朱尼高兴的对他说,她有了他们的孩子,他们要赶快会寨子里告诉族母。
卡鸠看着金朱尼满眼的爱意,他的话全部卡在喉咙,他知道这个性烈如火的姑娘,如果知道他将命不久矣,很可能会带着他们的孩子一起跟着他去死,也许还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比如将仇恨宣泄到了漠北草原。
他被金朱尼拉着赶往寨子里的路上,他试探过金朱尼的口风,果然金朱尼的反应和他想的一模一样,在几经反转,即将抵达寨子的前一夜,卡鸠选择了不辞而别,他曾经对金朱尼说过,他来自于女真,金朱尼当时如遭雷击,她发疯了一般跑向女真去追寻卡鸠的下落,得到的答案竟然是卡鸠根本没有回来过。
因为卡鸠早已经写了信回来,卡鸠的师弟,也就是现在的萨满法师,已经在金朱尼追来之前,就已经统一了口径,卡鸠只是女真族一个修炼巫法的法师,他极少与人接触,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失魂落魄,遭受巨大打击的金朱尼无心去深究,很容易就相信了他们的说辞。
她在女真族守了足足三个月,三个月之后,没有等来卡鸠,等来的是和她竞争最厉害的另外一个圣女,她们两斗法的时候,她的孩子没有了……
那时候,她的恨浓烈到想要与天地一起毁灭,那女人害的她失去了亲生骨肉,她也不会让她好过,于是金朱尼回了寨子里,但她已经失了身,就算她说与她相恋的是个修炼之人,谁信呢?人呢?更何况,那时候正是竞争族母最激烈的时候,于是她什么也没有说,直接受了万虫撕咬之刑。
她回去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报仇,她帮助她的姐姐登上了族母之位,将那个贱人变成了养蛊的肥料,她再也没有离开寨子的资格,因为她是受过刑之人。
若非她炼制的蛊皇没有死,那个不辞而别的男人还活着,她只怕早就已经追到地狱去问一问他为何这样的狠心。她或者,从来没有放弃打听过卡鸠的消息,但是她若是无权无势,哪里来的耳目,因此她一步步的努力往上爬,终于变成了她姐姐的护法,拥有了足够的权势,也是前几年她才查到了关于卡鸠的下落,为此她再一次丢弃了她的姐姐。
离开了寨子,几个月前她终于查到了卡鸠根本不是什么独修者,他是女真和蒙古的法师,他还有个师弟是现在的法师,于是她将几个下属安排支走之后,赶了过来,她并不想她的事情被太多寨子里的人知道。
可惜,还是被萨满法师得到了消息,先一步遁了。
最初萨满法师知道夜摇光要来救蒙古可汗,他是寄希望于夜摇光,并不想让金朱尼知道这件事。
“师兄去世前,最想见的人就是你,他知道你定然会将所有的恨意,发泄在漠北草原之上,他让我绝对不能告知你真相,若是实在隐瞒不住,他希望你能够只恨他一个人。”萨满法师声音沉重的对金朱尼道。
夜摇光看着满脸痛苦之色已经失去了言语之力的金朱尼,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评论这件事情,卡鸠爱着金朱尼也爱着草原上的百姓,他不想刚烈的金朱尼带着孩子和他一起死,也不想金朱尼将疯狂的恨宣泄在草原之上,所以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但他肯定没有料想到正是因为这样,也没有保住他们的孩子,反而让金朱尼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
这件事到底为何会演变成这样?到底要追究谁的错?卡鸠?克松的祖父?他们其实都没有错,金朱尼的性格是决定事情的主因,但她却是最大的受害者。
第1607章:送到佛门
“金朱尼前辈,我知道此时我不该问这样的话,但我还是想替卡鸠法师问一句:若是当时卡鸠法师对你坦白了真相,你扪心自问,你会如何做?”夜摇光看着金朱尼有发狂的趋势,不得不铤而走险的开口。
金朱尼饱含杀气的目光犹如实质的刀刃落在夜摇光的身上。但是夜摇光的话,她的的确确听进去了,她会怎么做?她怎么可能坐视他就这样死去,她一定会杀到漠北,她一定要让蒙古可汗亲口毁去这个誓约,她有一千种办法可以将一个凡人折磨的痛不欲生。
似乎读懂了金朱尼的心声,夜摇光正色道:“前辈,可汗是王,王者的尊严绝对不能让他接受一个人的胁迫,或许他会暂时的妥协,但等到你们离开之后,他的大军会挥向女真,而作为毁诺之人,卡鸠法师还有何颜面回到女真,两族之间的战争必不可少,这是你的罪孽。”
“我不惧罪孽!”金朱尼歇斯底里的吼了出来,她恶狠狠的看着夜摇光,“我不惧罪孽,我只要我们一家能够在一起。”
“卡鸠法师惧。”夜摇光面无表情的回答,“他是个男人,他不能因为儿女之情毁了诺言之后,又因为毁诺而带给他的家乡灾难。前辈,若是你们的相守,需要整个苗寨的死亡来成全,你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将你的亲族踩入地狱么?”
金朱尼死死的盯着夜摇光,她浑身有一股想要发泄却发泄不出来的可怕的力量,她很想对夜摇光说,她会!可是,她说不出口,她真的说不出口。是啊,蒙古可汗是王,他受到那样大的羞辱,纵使她能够威胁可汗立誓不侵犯女真,那他也一定会让他的儿子动手,甚至他会在有生之年就布好局,到时候卡鸠会不会看到满目苍夷而恨她?
可是,可是他以为他做得很好,他保全所有人的人,牺牲了自己,却也牺牲了她啊。难道她心爱的人不辞而别,杳无音信她追来是错?难道她被伏击,他们的骨肉还未成型就流掉是应该?又或者,她就应该大义无私的笑着接受他这样离开她?凭什么,她要承担痛苦?那些人是无辜的,她就不是无辜的么?
他们的存活,为什么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呢?
夜摇光看着金朱尼眼底竟然有红芒升起,她不但没有想通,反而钻了牛角尖,心知不好,立刻将魅魉掷出去,果然金朱尼对魅魉的气息很敏感,她当即本能闪身,等着她想要出手的时候,萨满法师手一抬,隔空直对着金朱尼的面门,顿时金朱尼身子一僵,她眼中的红芒不但退了下去,眼神也开始涣散。
她似乎在极力的挣扎着不让自己沉睡,萨满法师抬起头的手也在抖。
夜摇光立刻对着魅魉喊:“快帮忙啊!”
魅魉迅速的飞到金朱尼的头顶,在金朱尼的头顶转着圈圈,零星的光芒洒落下来,落在金朱尼的身体里,金朱尼被双重夹击,最终先支撑不住,昏倒了下去。
夜摇光扶住了她的身体,早已准备好的太乙神针,迅速的封了她几大穴位,看着有些虚脱的萨满法师:“法师,我想将金朱尼先辈送回苗寨。”
金朱尼就算钻了牛角尖也是人之常情,任何人经历了她那样的痛苦,看不破都是正常的,又不是每个人都是圣人,换了是夜摇光自己,她也不敢保证,她就能够做到大公无私,看着心爱的人去死,亦或者受到这样的欺瞒打击之后,得知真相就能够想得开。所以,夜摇光不想伤害她,她受到的伤害已经足够多。
“她的身体里已经有了魔性,夜道尊,我建议你将她送到佛门,让高僧将她的魔性度化。再由佛门通知苗寨更为妥当,对她也好。”萨满法师思忖之后道。
夜摇光想了想也觉得是,她毕竟是叛族的人,而且还是两度,若是这样送回苗寨,只怕要受大刑,到时候反而会激发她更深的怨恨,不如送到佛门,先将她现在的魔性驱出,到时候再让佛门给个台阶,说她是因为压制不住魔性才叛族,如今魔性已除,这样回到苗族应该会顺利些。
“我让人将她送到海塔寺吧。”她至少还要在西宁大半年,也可以就近看着。
至于夜摇光将她送到哪里,萨满法师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欲走。
“法师。”夜摇光喊住他,等到他转过身之后,夜摇光才指着他手中捧着的东西,“这个,留给她吧,也许对她有帮助。”
夜摇光觉得这东西不留在金朱尼的身边,金朱尼指不定放不下,早晚要杀回来寻他夺走,与其再生争端,不如早些就留给她。
“是应该给她。”萨满法师将之递给了夜摇光,看了一眼昏到在夜摇光怀里的金朱尼才离开。
夜摇光赶紧带着金朱尼去寻了乾阳和桑·姬朽,桑·姬朽看到夜摇光竟然将自己曾经最崇拜的师叔撂倒,差点瞪出了眼珠子:“姐姐,你是如何做到的?”
她这彪悍的师叔,就算是渡劫期都未必能够放倒,她都在考虑要不要怂恿夜摇光,将桃黛给引过来克制她的师叔。
“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桑,你告诉我她的本命蛊在何处?我得给她封住。”夜摇光方才用五行之气探查过,根本没有探查出来。
桑·姬朽将手伸向乾阳:“把我给你的蛊铃拿来给我一用。”
乾阳是随身携带的,一边递给桑·姬朽,一边纳闷:“你不是说十步之内,有蛊虫接近我,这铃铛就会响么?”
“我师叔的修为原本就在我之上,更何况是她的本命蛊,我的蛊铃根本没有用。”桑·姬朽一把拽过蛊铃,“姐姐,你将我师叔放到床榻之上。”
夜摇光照做之后,桑·姬朽才隔着衣服,两手夹着蛊铃遵循的某一种规律,从金朱尼的肩膀一直到脚下,探查了一遍,不放过每一寸肌肤。
第1608章:夫妻齐力
正面背面都搜寻了一遍,也没有寻到。桑·姬朽的目光,才惊骇的落在了金朱尼的脑袋上,掩饰不住眼底骇然,又带着点不可思议的激动,她的蛊铃顺着发丝梳理着金朱尼的头,终于在顺过某一处之时,蛊铃响了。
“师叔竟然将本命蛊养在头脑之中。”桑·姬朽的语气里满是敬佩。
本命蛊是力量的来源,而人体的指挥处也是大脑,这是强强联合,但是到目前为止,桑·姬朽的认知里。本命蛊养在脑中,那只是传说,因为一个不慎,本命蛊就会掌握大脑的指挥权,从而将人变成傀儡,至少不少天赋奇佳的人尝试过,都是十之八九成为了傀儡,而她的师叔,竟然真的成功了!
难怪,难怪整个寨子里连族母都压制不住她。
夜摇光也不懂这些,她现在也没有办法问,她太乙针迅速的扎入金朱尼的脑袋,就在本命蛊所在的位置,将之用五行之气短暂的封住,纵使金朱尼晕了过去,但夜摇光在施针的时候,依然感觉到了极其强劲的力量在本能的阻隔她,封住金朱尼的本命蛊之后,夜摇光浑身都已经湿透。
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夜摇光对乾阳道:“现在就送她去海塔寺,你就对益西长老说,她体内有魔性即可,速度要快,我也不确定我能封住她多久。”
那一股力量实在是太强,为了以防万一,夜摇光让乾阳带着魅魉一块儿。送走了乾阳,夜摇光这才带着桑·姬朽去了王帐。金朱尼本来就没有带其他人来,唯一的一个下属,也已经被萨满法师给打发,王帐原本一直是金朱尼在看守,二王子根本不敢派人来打扰,正好给了夜摇光方便。
夜摇光上前搭上了蒙古可汗的脉门,发现他的身体里除了心蛊,并没有多出其他的东西,才对桑·姬朽道:“开始吧。”
桑·姬朽从耀星那里得到了方法,就已经弄出了化解心蛊的东西,这会儿又没有人打扰,她的速度很快,若非她修为废了,那就是眨眼间的事情,如今却用了足足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她真的害怕会有人来打扰中断就麻烦了。
好在一切顺利,桑·姬朽对夜摇光笑道:“行了。”
看着还昏迷不醒的可汗,夜摇光迅速的用五行之气,注入到他的身体里:“你在这里守着他,若是他提前醒了,你先稳住他,我去带一个人来。”
夜摇光必须先把克松带来,才能够取信可汗,得感谢金朱尼,她为了利用克松将法师引出来,将克松单独看押,只怕没有几个人知道,知道的人也应该不敢轻易的去过问。夜摇光已经走过一圈,带走克松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刚刚带着克松回来,就看到桑·姬朽的匕首架在已经苏醒的可汗脖子上:“这是干嘛?”
“他要喊人,我只好如此。”桑·姬朽收回匕首,因为克松已经扑了上来。
“父汗!”克松用蒙古语喊着可汗。
“克松……”可汗也觉得自己好像昏睡了很久,看到克松伸手去触碰他。
两父子温情了一会儿,克松就将进来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了可汗,可汗险些被气的两眼一翻,好在夜摇光站在他的身后,及时给他行针,这才保住了他的命。
“父汗,现在朝廷的意味不明,但是大哥已经带兵夺下了甘肃三座城池,正在等待着黄坚的回信。”克松将眼下的情势告诉可汗。
可汗没有说话,似乎在思量这什么。
夜摇光想到温亭湛的叮嘱,不由开口道:“可汗放心,只要可汗书信一封,黄坚必死无疑。”
“书信?”可汗沉眸看着夜摇光。
“可汗不用担心,并不是上书给陛下,而是写给我夫君。”夜摇光笑道:“其实可汗写什么都可以,只需要印上可汗的大印就成。”
“你们要以什么罪名拿下黄坚?朝廷到如今还没有动静,这其中到底有何隐情,还有我的两个儿子,他们纵使再大逆不道,我也希望是我亲自处决。”蒙古可汗沉声道。
“可以答应可汗,黄坚是无罪的,他死于平乱,罪名么就只能让大王子背了。”夜摇光笑眯眯的说道,“朝廷的动向我不知如何向可汗说明,但我只能告诉可汗,一切都在我夫君的掌握之中。”
“若是本王不合作呢?”可汗目光犀利的看着夜摇光。
夜摇光耸了耸肩:“无所谓,如果可汗想将漠北拱手相让,我们很乐意接收。”
可汗的目光阴冷之后变得激赏:“好,好一个明睿候,尚翔栽在他的手中不冤。”
旋即可汗拿出了他的私印,在蒙古特有的奏疏上印了上去,然后将空白的交给了克松,让克松去写,克松写了什么夜摇光没有看,收好之后对着克松与可汗道:“二王子守在王庭,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也不让他轻易加害可汗与台吉,我让桑留在这里假扮金朱尼前辈,克松台吉最好扮成护卫,想必克松台吉也想早些知道你的母妃和妹妹被关在何处。”
“温夫人放心,我们会配合桑姑娘。”克松看了看疲惫的父亲,对夜摇光道。
夜摇光点了点头:“我暂时不会离开漠北,有事就让桑联系我。”
交代完毕之后,夜摇光就离开了王帐,一出去就召唤来小乖乖,将克松给他的奏疏给了小乖乖,让它飞向青海。
夜摇光在漠北一天一夜,青海已经风云变幻,自夜摇光离开那日,温亭湛在城楼之上按照黄坚的吩咐,直言他是奉命谋害蒙古可汗之后,整个青海的百姓都沸腾了,他们不但不再维护温亭湛,反而在有心人的煽动之下围攻了西宁府。黄坚是想要顺势将温亭湛推下去,让他死在愤怒的‘百姓’手里,但却在最关键的时候被黄仞阻拦。
以至于黄坚已经通知了南久王,南久王立刻发数道奏疏上京,苦口婆心的劝兴华帝下罪己诏,再对蒙古给予安抚,但是都石沉大海。在南久王的煽动下,云南的风声也已经开始改变。
而温亭湛却悠然在牢房里端着茶杯看着脸色苍白的黄仞:“如何?所有的事情是否与本侯所言一致?”
第1609章:像丧妇之人?
牢房幽静干燥,秋风从上空的小铁窗吹进来,在寂静无声,气氛凝重的牢房轻轻的盘旋,恰好有一片半黄的树叶飘旋坠下,落在了四方木桌上。
黄仞的视线垂下,落在那半枯不枯的树叶之上,他现在就如同这一片枯叶一般,已然是身不由己,只能随风飘零。
“侯爷,你是下官见过最自信,最成竹在胸之人。但这世间,并不是所有都尽在你的掌握之中,须知人心难控。”
温亭湛唇角轻轻荡开一缕笑意:“秋风起,叶虽黄,可根未断。”
“虽未断,却已腐烂。”黄仞站起身,他从小在军营长大,站姿笔直挺拔,“唯有破而后立,才能够得到新生。”
那双细长犹如最细腻的美玉雕琢的双手缓缓的伸出,小铁窗打下来的光线,折射在他有力的骨节之上,给那一双极美的手蒙上一层浅淡的光。温亭湛的手握住面前的茶杯,慢慢的移开了桌子,指尖微微一松,啪的一声,茶杯在沉寂的牢房内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恰好一片碎瓷片溅落在了黄仞的脚边,幽深的眼眸落在其上,温亭湛的声音轻缓却有力度,直击人心:“碎了的物件,便是用最好的能工巧匠将之粘合,依然是满身裂痕,再也拿不出手来招待贵客。”
听懂了温亭湛口中的意有所指,黄仞身子一僵,他沉沉的闭上了眼睛:“黄家已经没有回头路。”
“谁说没有?”温亭湛抬眼,淡漠的视线落在黄坚的脸上,“只要我温亭湛想给,这世间就没有回不了头之人,黄家依然,只不过看黄副将狠不狠的下心,大义灭亲了。”
“大义灭亲?”黄仞嗤笑,“侯爷,下官自幼生在武将之家,最不缺的就是一腔热血与战意,下官没有所谓的对与错,这个世间从来是胜者王,败者为寇,谁也不比谁干净,便是至尊如金銮殿上那位,便是运筹帷幄如侯爷你,谁没有为了自己心之所欲而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在下官看来,我父亲也不过是为了他想得到的权势而殊死一搏罢了,他并没有错。我黄家的男儿,宁可挺胸抬头死,也不愿卑躬屈膝活!”
所谓的大义灭亲,不就是承认了他们的罪行?他不需要用他父亲的性命来保全他们,然而让他们整个黄家背负上乱臣贼子的骂名,再苟延残喘的活着?
谁的江山不是血染出来?谁的天下不是抢夺而来?谁的皇位不是杀伐而来?只不过是赢了便是皇,输了则为寇!今时今日,输赢尚且未定,既然还有胜算,为什么不去放手一搏?
“黄副将是觉得你们还有一战之力?”温亭湛动作优雅的站起身,他缓步走到那小铁窗下,光源落在了他的身上,将他那一身精致的青色绣着银白色竹叶暗纹的锦衣照的格外清晰。
“你是什么意思?”黄仞心一寸寸的下沉。
这时候,天空清亮的一声不知名的鸟儿鸣叫声,黄仞就看到了一只雪白的鸟从间隔比较宽的铁窗之中飞落下来,落在了伸出手臂的温亭湛胳膊上。
它将嘴里咬着的一封书函放在温亭湛的手中,温亭湛竟然看都不曾看,就将之递给了黄仞,用眼神示意他看。
黄仞犹疑了一下,才伸手展开,顿时脸色一变,那双喊着锐气的眼眸瞪大,越往下看,他的手越发抖得厉害,这是克松写给温亭湛的信函,上面落了蒙古可汗的私印,满满的一篇蒙古文,但黄仞也是通晓藏蒙两语之人,他看得清楚明白。
蒙古三王子克松台吉,对温亭湛表示了感谢,感谢他让夫人及时赶到,救了他的父汗,如今他的父汗已经清醒,蒙古王庭已经掌握在了他们的手中,至于被他大哥带走的蒙古铁骑,其中三位骁勇善战的主将都是他父亲的亲信,只需要他父亲书信一封,自然能够让他们擒拿他谋逆的大哥,让温亭湛不用担心。
“温夫人……不是已经……”黄仞不可置信的看着温亭湛。
这是他父亲的得意之作,温亭湛和他的夫人,两个人联合在一起是非常恐怖的一股力量,要想毁灭他们,就必须先毁灭一个,他的父亲亲口告诉他,温亭湛的夫人已经被左记长老杀死,且左记长老的本事她也见到过,那日左记长老与被引来的温夫人斗法,虽然他们都不敢靠近,但却也能够感动到其中的激烈。
这是做不了假的,温夫人进去了就没有再出来,左记长老安然无恙,他们不是没有怀疑过,他的父亲三番四次的试探,确定左记长老还是左记长老。
“本侯这副模样像个丧妇之人?”温亭湛低着头上上下下打量自己,这身衣服还是昨天去城楼,特意换的呢,是他夫人亲手给他做的,如此光鲜亮丽,整洁干净,面无颓废之气,他哪里像个丧妇之人?
这会儿黄仞终于反应过来,从温亭湛让戴氏来寻他,让他将温亭湛从城楼救下来,他一直守着温亭湛,所思所想都被温亭湛牵着鼻子走,他一直觉得温亭湛有点怪,但温亭湛每个给他时间来思考温亭湛何处怪,他的思绪全部是温亭湛扔下来的一波又一波的重磅消息。
温亭湛的怪,在于他爱妻如命,但他的妻子去世了,他竟然一点悲戚之色都没有,还能够不动声色的饮茶,能够慢条斯理的和他畅聊……
原来,原来他的夫人根本没有死,那么……
恰好这个时候,温亭湛冲着黄仞的身后看了看,黄仞转身,就看到无声无息的倚在牢房门口的耀星,他浑身一僵:“左记长老……”
耀星对他摊了摊手。
黄仞豁然转身,目光骇然的看着温亭湛:“左记长老是你的人!”
黄仞立刻想到了温亭湛对付段拓的手段,在收复琉球,击垮段拓的事件中,有一个起到了关键性的人物,那就是后来被栽赃成为琉球宗室王爷的假道士!
第1610章:无冕之皇
因着温亭湛要来青海,且是刚刚平定了琉球来青海,不论是黄坚还是黄仞都对这个来者不善,注定与他们是敌对的明睿候倍加留心。可谓将能够调查出来的关于温亭湛的一切都调查了一遍,甚至深入分析了温亭湛的性格。
自然也是查到了那个假道士是栽赃,不过都只是猜测,因为掌握不了实质的证据,而且这也只是温亭湛平乱的手段,也就没有深究,但是他们都是牢记于心。深怕温亭湛将同样的手段用在了他们的身上,所以墨轻雨寻上来的时候,他的父亲是犹豫迟疑的,才会有了后来黄坚出卖墨轻雨,将人情卖给温亭湛,就是要试探一番虚实,事实证明墨轻雨没有问题,但也证明墨轻雨根本不是温亭湛夫人的对手,好在他们走对了一步。
可左记不同,左记不是他们去寻,也不是左记主动寻上他们,而是南久王推荐给他们,左记是最先和南久王有了交集,才和他们有了交易,这样的人他们如何会去怀疑?然而,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他们不怀疑的人,却恰好将他们推入了地狱的门。
温亭湛轻轻一笑,他没有辩驳,让黄仞误会也好。夜摇光告诉过他,耀星准备以左记重生,那就没有必要泄露耀星的身份。
“脸也露了,应当没有我的事儿了吧?”耀星有些不耐的说道。
“你要的金莲子,得等我夫人回来再来取。”温亭湛回道。
“那我便去西宁府衙静候佳音。”耀星也不想到处乱窜,既然要学会做人,那就先适应一番,而且他学了好多制蛊之术,正是兴头上。
“不如留在都统府,你可以去找彦柏。”温亭湛建议,他们两才是最有话题之人。
耀星也不傻,立刻明白了温亭湛的话,虽然没有猜出黄彦柏也曾经是魔,但他决定去探探虚实,点了点头,耀星就转身离开。
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耀星和温亭湛对话完之后,迅速的消失在眼前,听他们并不算熟稔的语气,再想到他们对话的内容,所以,左记是被温亭湛的夫人用更大的利益给收买了?温亭湛让左记去寻彦柏,是让他保护彦柏,要对整个黄家动手,只需要左记出一点点力,温亭湛为何不用呢?
“你在好奇,我为何不让左记对你们黄家动手对么?”温亭湛犹如会读心术的犀利,让黄仞面色紧绷,他却负着手轻笑道,“从我收下黄彦柏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有想过要让你们黄家有事儿。”
“为什么?”黄仞以前以为他是看明白了温亭湛,可这一刻他却发现他根本看不明白温亭湛,黄彦柏就是再崇拜他,天地君亲师,亲大于师,他逼死了黄彦柏的祖父,难得还指望日后黄彦柏对他一心一意?
“彦柏并非你们黄家的骨肉。”温亭湛吐出这句话,见黄仞暴怒,便又补充了一句,“三太太并未对不起你们黄家,彦柏也不是三太太的骨肉,他是三太太捡来的孩子……”
温亭湛将黄彦柏的身世毫无保留的告诉了黄仞:“我说的真与假,黄副将可以去寻三太太核实,彦柏也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他对你们黄家,也仅限于对黄三太太的养育之恩,只不过他已经还了一条命给黄三太太,黄副将以为,如此一来,在我这个师傅兼救命恩人和你们黄家之间,他会偏向谁呢?”
答案,显而易见。
“我不明白,你兜了这么一个圈子,保全黄家到底是为什么?”黄仞内心震动得连客套话都已经不想说,自称和对温亭湛的尊称都抛之脑后。
“原因么……”温亭湛微微抬起头,转过身看着小窗之外,“原因自然是有二,为朝廷着想,手握军政大权的并不只有你们黄家一家,当年是局势所迫,不得不如此,军政除了天子以外,任何人都不能独揽。除了你们黄家容易,但却让其他人杯弓蛇影,寒蝉若惊。这人嘛,在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之下,反而会把他仅有的抓得更加紧,我没有那么多功夫一个一个的去将之打破,我要你带头上书陛下,请求分权,有了你这个开头,我倒要看看还有谁敢不表忠心。”
“其二呢!”
“其二……”温亭湛的笑意更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温亭湛总是要给自己留些底牌,除非我自己活腻了,我要这世间无人能够掌握我的生死,黄家就由你代替你的父亲,再交到彦柏的手中。”
交到了黄彦柏的手中,那么青海的军权就等同于落在了温亭湛的手里,黄仞相信不仅仅只有一个青海军权,这些年温亭湛走过的地方,只怕都埋了他的势力,还有他的官路仍在继续,他日后的势力……
什么叫做为皇之才,什么叫做为君之能,什么叫做不动声色的独揽大权,黄仞以往以为他的父亲已经足够的强大,可和眼前这个男人想必,他们简直粗鄙不堪。
深吸一口气,黄仞问出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您,当真没有九五之心?”
黄仞已经不敢对温亭湛你我相称,这一瞬间,他有一种直觉,这个男人,只要他想,只要他愿意,这个天下迟早是他的。
“哈哈哈哈……”温亭湛朗声笑了出声,“你是第二个问我这个问题之人。”
“第一个是谁?”黄仞企图套话。
“我的挚友,麒麟公子宣麟。”温亭湛的声音带着缅怀与与追忆。
“麒麟公子!”黄仞不可思议,他原本以为是和他一样,被迫不得不臣服温亭湛之人,企图套出温亭湛其他的布局,却没有想到得到的是这个答案。
然而,这个答案,却更加的震撼,他们都是肖想大位之人,如何能够不知道宣家意味着什么:宣家不出山河稳,宣家一出君王生。宣家历来,只辅佐君主。
“您,您的答案是……”纵使宣麟已经去世,但黄仞还是很想知道,温亭湛的答案。
第1611章:黄坚之死
“高坐龙椅有什么好?”温亭湛微微低下头,他深邃的视线落在他手上那一枚白玉嵌着一颗黑珍珠的指环上,另一手极其爱惜的摩挲着,“为君除了生杀予夺的大权,万人臣服的敬仰,还得肩负天下兴盛的责任,更加要牺牲喜怒哀乐,以及自由之身,于亲则,妻非妻,子非子,父非父。与其如此艰辛的做个孤家寡人,不如让那万圣至尊也臣服于我来的快意。”
一股寒气从黄仞的脚底蹿了上去,有权欲之人谁没有肖想过有朝一日我若为君?这是黄仞第一次听到真正有本事为君的人,却将那旁人不惜倾族俱灭,也要飞蛾扑火般趋之若鹜的皇位视若累赘,不屑一顾。他不愿意牺牲作为君王需要牺牲的一切,但他又要站在那万人之上。所以,他是要做一个无名却有实的无冕之皇!
这比登上九重宝塔,成为天下至尊更加的艰难。哪怕温亭湛扶持的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傀儡皇帝,可这世间大把的忠君之士,没有那个名分,就注定诸多的不顺,一个不慎温亭湛会成为天下唾骂,把持朝纲的奸佞之臣。若是如此,倒也还不是最难,最难就难在,黄仞已经看出来,温亭湛不但要做无冕之皇,还要名权兼得。
如果,如果在没有遇上温亭湛之前,有人对黄仞说出这样的话,黄仞定然会嗤笑对方痴心妄想,可此刻他看着那个站在牢房之中,明明该是阶下囚的人,他沐浴着一袭冷光,仿佛一把玉琢的宝剑,但绝对不仅仅是只有华贵的外表,他还有剑出鞘,横扫天下的气势与锋芒。
他的喉咙突然就有些干涩,声音变得极其的艰难:“家父呢?”
既然温亭湛要保住黄家,要让黄彦柏独揽大权,那么就决不能够让他的父亲成为谋逆之臣,一旦他的父亲谋逆,即便他大义灭亲,黄家也注定没落。
“黄都统么?与我详谈之后,黄都统深信我是受人构害,知晓甘肃有难,军中有蹊跷,决定悄然潜入甘肃,暗中相助,不慎英勇就义。”温亭湛将他给黄坚的安排说给黄仞,“黄都统宝刀未老,力退敌军,陛下定然会予以追封嘉奖。”
孔武有力的黄仞,再听完之后,浑身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他一只手撑在木桌之上,继而发出了苍凉的笑声,许久之后他才看向温亭湛,他的眼中深藏着惧意与钦佩:“昔年,我曾轻视过所有败在一个弱冠少年手中之人,直到今日我遇上了这个传说的弱冠少年,我方知,这世间无人能够与之为敌。”
说完,黄仞对着温亭湛抱拳一礼,就绝然的转身离去,他的步伐坚定而有力。
他已经别无选择,温亭湛没有威胁他,给他的全然是利益,对他,对黄家的利益,他可以拒绝合作,但结局已经很明显,他们黄家不怕背负着遗臭万年的名声淹没在史书之中,可却没有必要在能够丰功伟绩的活着的时候,非要选择去死。
黄仞离开了牢房之后,去见了黄三太太,而后他亲自准备了一杯毒酒,端到了黄坚的书房,黄坚此刻呆滞无力的坐在书房里,在黄仞去寻三太太求证黄彦柏的身世之时,黄仞和温亭湛的对话他已经一字不漏的知晓。
“父亲。”黄仞看着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黄坚,之前对他的怨恨消失不见,他端着托盘的手不由紧了紧,“父亲,都知道了么?”
黄坚这才回过神,他认真的看着黄仞:“我昨晚,梦见你的母亲,许多年都不曾梦见她,你母亲嫁给我的时候,吃了不少苦,我也没有体贴过她,才让她早早的就撒手走了,这些年我汲汲为营,都快把她的音容模糊。昨夜她突然入梦,我现在才知道,她也是想我了,在等着我呢。”
黄仞的眼眶通红,沉痛的喊了一声:“父亲!”
“傻孩子,别难过。”黄坚站起身,走到黄仞的面前,“我这一辈子,好事也做过,缺德的事也不少,我为的都是黄家。你应该替为父高兴,为父生也是为了黄家,死也是为了黄家。在你来之前,我想过无数的办法,心存了许多侥幸,我还想再搏一搏,可我发现我的垂死挣扎除了赔上黄家的一切,什么也得不到。这是天意啊,上天给大元朝送了一个温亭湛……”
黄坚并不是做不切实际的帝王梦,也并不是大权在握太久,而异想天开。明明他已经看出了大元朝气数将尽,纵使他这一代未必能够谋成,但他培养出来了一个优秀的儿子,南久王一旦造反,朝廷必然重创,摇摇欲坠的大厦距离分崩离析已经不远,可谁知道老天爷这个时候造就了一个能够扶大厦于将倾的温亭湛呢?
他斗不过这个少年,南久王也斗不过,这个少年既然忠于皇朝,那就只能说皇朝的气数未尽。
“终究,上苍也不曾待薄我。”黄坚欣慰的一笑,抓住托盘的酒杯,一饮而尽,“仞哥儿,愿赌服输,为父是拿命在赌,既然输了就得认命,没什么好恨的。日后我们黄家对明睿候,要以主仆相尊,彦柏那孩子不是黄家的骨肉不要紧,只要他一日姓黄,只要他一日是温亭湛的爱徒,只要温亭湛一日不倒,黄家的荣耀将会永存……”说到这里,黄坚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腹中的绞痛,让他站立不稳,跌在了搀扶他的黄仞身上,“仞哥儿……你是为父这一生最大的骄傲,为父做过的亏心事无数,从不惧怕被人知晓,但唯独……唯独戴家的事儿……”
说到这里,黄坚已经失去了声音,他开始涣散的眼睛满是痛苦,执拗的凝聚着,望着自己的儿子。
黄仞眼中血光弥漫,他紧紧的抱着自己的父亲:“孩儿知道,孩儿知道,父亲不仅仅是孩儿的父亲,还是黄家的家主,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黄家,孩儿一定会为父亲守候好黄家,一定会!”
第1612章:相思成疾
黄坚死了,但是除了黄仞、温亭湛、和黄三太太以及戴氏以外没有人知道。黄家也没有举丧,在外人眼里黄坚还活着。黄坚临死之前传了书信给南久王,他暗中去甘肃与蒙古大王子特特济朗汇合,温亭湛已经被他秘密处决,且他手上已经从温亭湛那里掌握了不少兴华帝把柄,让南久王可以放心举事。
南久王接到消息之后,可谓满面红光,一旁的桃黛欲言又止,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离开,在南久王接到黄坚书信没有多久,甘肃的仗再一次打响,一路势如破竹,不过短短的半个月,就攻破了甘肃。
蒙古大军一鼓作气,向朝廷提出了要求,首先兴华帝必须下罪己诏,承认并且悔过自己的罪行,其次,兴华帝必须将甘肃,陕西两省划给蒙古作为补偿。这样的要求根本是史无前例的狮子大开口,朝廷自然是不愿,南久王再度上书兴华帝,让兴华帝以和为贵,甘肃百姓如今水深火热,苦不堪言,而他们也发现他们的大军出了问题,并且在不是故意的情况下,将朝廷各地军营将士的情况捅了出去。
这下子,还在雄心勃勃要杀回去的大臣们纷纷偃旗息鼓,朝堂一下子就炸开了锅。向兴华帝求证,兴华帝的沉默让他们心跌入谷底,而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番模样,南久王自然是将脏水泼到了温亭湛的身上,年初的时候不是有温亭湛敬献的新药试用么?正好温亭湛做了个替死鬼,而南久王将他准备好的充足证据一一列举。
纵使大臣们觉得南久王活跃的有些过头,但是因为华帝宠信温亭湛过火,让这个少年崛起的太快,以至于很多不论是吃过温亭湛的苦也好,还是嫉妒温亭湛的能耐也罢,都一一跳出来,尤其是当年温亭湛为了救关昭,让那些欲让关昭成为替罪羊,大事化小的世家最后在真相揭露沦为小丑的人更是满腔愤怒。
他们渐渐开始附和南久王,有些人还采取了实际的行动。陛下在早朝之时甚至被气的当场晕倒,然后称病罢朝,陛下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寒了不少人的心,外面战鼓擂雷,朝廷危急不已,陛下竟然死不认错,还要龟缩起来。不过后来太医院院使给陛下诊脉,确定陛下是真的急怒攻心,加上年迈之故,晕厥了过去,朝臣这才作罢。
而没有过几天,宫里竟然发生了宫变!
发动宫变的不是旁人,而是当初因为被已故的永安王陷害与琉球勾结,被陛下降了亲王爵位,罚去看守皇陵的七皇子平郡王。温亭湛早就已经查到,去看守皇陵的这几年,平郡王已经和南久王勾搭上了。
平郡王这一发动宫变,后脚南久王就以清君侧之名,正式带着大军攻向了皇城。依然还在牢房里的温亭湛,第一时间比兴华帝还要早,从黄仞的口中接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唇角微扬:“是时候该收网了。”
“侯爷,现在收网是不是为时尚早?”黄仞有些不赞同。
南久王虽然已经谋反,罪名坐实,但是他云南十万精兵可不是虚的,这时候真刀真枪,他们的大军似乎并不能够抵御的本事,如今好像只有青海和云南的兵马安然无恙。
“等不及了,本侯已经快相思成疾。”温亭湛对着黄仞莞尔。
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到夫人,再拖下去,他就要疯了。
黄仞:……
这理由,实在是……
纵使心里有些没有底,但黄仞既然归附了温亭湛,自然是听着温亭湛的吩咐。然而,他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就在南久王攻向帝都的第一战,他气势汹汹的大军就遭到了云贵总督的阻拦!
云贵总督,直辖云南贵州两省最高军权,这个曾经和南久王有旧的封疆大吏,他以强势的手腕,绝对的权利,腰斩了南久王三万大军。南久王号称有十万大军,但其实打顶也就只有五万,这里就被云贵总督给拿下了大半,而剩下的一万大军,南久王则派遣进入了吐蕃,打算和黄坚接洽。
温亭湛展开了古灸绘制的详细的横在云南和青海之间的吐蕃地貌图,精准的寻到了南久王留了一手没有提前知会黄坚的路线,让黄仞带着青海大军去阻击。
才刚刚接受了云贵总督给的迎头一击,又接到了这个消息,南久王险些吐了血,可是他憋在心口的郁结之气,在听到青海都统带兵援助甘肃打退蒙古大军,夺回甘肃五城,却捐躯于战乱之中时,彻底的忍不住吐了出来,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可残酷的现实并不允许他就这样昏迷过去之后不再醒来,有桃黛在他很快就醒来,醒来之后便知道,他的儿孙都已经被扣押,平郡王谋逆已经被陛下下狱,而平郡王已经将他供出来,包括蒙古可汗的事情也已经泼在了他的身上。
蒙古可汗并没有死,在夜摇光数日来用五行之气施针好转之后,这位已经迟暮的草原雄鹰,亲自带着蒙古大军去了甘肃,将自己的儿子缉拿下来,并且早一步传信给了兴华帝请罪,原来一切都是他的大儿子与南久王的串谋,甚至就连他也差一点惨遭毒手,幸得明睿候夫人相助,才逃过一劫。
这一桩桩惊天翻转的噩耗传来,整个南久王府人心惶惶,他们都不敢出王府,云南的百姓这会儿恨得他们牙痒痒,而他们的兵马大半被云贵总督直辖发不出,小半被云贵总督骗入贵州地界扣押,另外一小半被黄仞所虏。
现在跟在南久王身边的只有亲军了,不超过两千人。
“好一个明睿候,好一个温亭湛!”事到如今,南久王还怎么能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他笑得阴冷,“想要我死,没有那么容易。”
南久王当即寻了桃黛,要求桃黛将他带到吐蕃。
“事到如今,你认为吐蕃之人还会接纳你?”桃黛蹙眉。
“若是他们不想给我陪葬……”南久王意味深长道。
第1613章:夫妻团聚
桃黛无法,她既然欠着南久王救命之恩,自然是要还的,南久王现如今是走投无路,云贵总督的大军已经深入了云南,他最后的将士还在顽固抵挡,而他制定好了的遁入吐蕃的路,也已经被温亭湛给识破,他只能求助于桃黛才能够退回吐蕃,桃黛将他送入吐蕃也就是还了他的救命之恩。
“桃姑娘,当年我救你一命,如今你护我一命,你我算是两清,萧某在此多谢桃姑娘这几年的照拂。”南久王顺利到达了吐蕃,让桃黛将他送到了一户隐蔽的人家,对桃黛拱手。
这算是要和桃黛划清界限,桃黛看到落到这样境地的南久王,不由高看了他一眼,其实他现在非常需要桃黛的帮助,但他没有厚着脸皮装聋作哑,而是懂得取舍,适可而止。
桃黛手一摊,她的手中多了一截桃枝,递给南久王:“这东西你若是善加利用,可在危急时刻保你一命。”
言罢,桃黛就消失不见,南久王转身入了庭院之中。
另一边云贵总督亲自带着人冲进南久王府之后,却早已经是人去楼空,他立刻上报给了兴华帝,同一时间夜摇光终于可以安心的离开了漠北,带着桑·姬朽回到了西宁府,而西宁府在温亭湛回来了两日,就已经恢复了常态。
看着与之前截然相反的欣欣向荣之景,夜摇光的心里油然而生了一股自豪之情,她飞奔回到家里,打算美美的洗个澡,换身漂亮的衣裳,再做一顿好吃的等着心上人归来,岂料她才一进房间,一条有力的胳膊伸过来,揽着她的腰就将她抵在了房门之上。
对上那一双幽深漆黑如子夜之中散发着光芒的黑珍珠一般的眼眸,夜摇光的神魂在那一瞬间就被他给吸纳进去:“阿湛唔……”
她的声音才刚刚出口,还未落下就被他尽数吞到了嘴里,他的吻急切而又带着一点粗暴,仿佛一匹饥饿的狼,遇上了鲜美可口的肉,却又舍不得将之撕碎囫囵吞下一般又夹杂着珍视。
这样的吻让夜摇光瞬间沉迷在了他的气息之中,任由他将她的衣衫一件件的剥落,用尽手段的将她撩拨得浑身酥软,当他与她合二为一的那一瞬间,他饱含着情与欲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摇摇,想我么?”
想么?自然是想的,人都说婚姻的路越长,两个人的情就会越淡,随之而来是越发的亲,可以熟悉的一个眼神就能够知晓对方的意图,却再也没有难分难舍与如胶似漆,可她和他好似无论成婚多久,依然有着烈火般的情意。
夜摇光没有回答他,而是紧紧的抱着他,湿热的吻堵上他的唇,与他抵死缠绵,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却不知道越发的激起了他体内潜藏的兽性。
纵欲的后果,就是夜摇光回来之后就昏睡了半天一夜,次日的清晨才睁开眼,对上侧着身子,单手撑着脑袋,正在专注的看着他的温亭湛。
“你醒了?”夜摇光的声音有些干涩沙哑。
温亭湛掀开锦被,穿着单薄的雪白寝衣,亲自去给夜摇光倒了一杯水,递到夜摇光的面前,又翻身钻进被窝里。
“热的?”指尖温热的触感,让夜摇光有些诧异,她迅速的看向梳妆台,上面果然香炉依然盘旋着幽幽白烟,“你又对我用香!”
这水定然是不久前,有丫鬟进了外间,但却没有惊动她。
“夫人去了一趟漠北辛苦了,为夫自然要让夫人好生休息一番。”温亭湛含笑道。
喝了水,润了润后,夜摇光才将茶杯扔给他:“知道我辛苦,你还……”
转手将茶杯放在床榻边缘的木几上,温亭湛不怀好意的问:“我还?”
夜摇光一拳垂在他的胸口,佯装生气的躺在床榻上,将被子一扯:“我还没有睡饱,你快去上衙,别打扰我休息!”
谁知道温亭湛也跟着躺下来,手臂强势的环住她的腰:“正好为夫今日休沐,陪夫人休息。”
有这么一头禽兽睡在旁边,纵使他规规矩矩,夜摇光也是有点睡不着,但已经是十月下旬,西宁的冬日格外的寒冷,也许是一个多月没有睡好觉,夜摇光有些贪恋被子里的温暖,便开口问道:“阿湛,南久王逃到了吐蕃。”
“唔,我知道,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却阻拦不了。”温亭湛带着些慵懒的点头,南久王身边有桃黛,他们想阻拦也没有那个本事,“摇摇放心,桃黛不会一直护着他,去了吐蕃也好,待到桃黛与且仁大师之间的事情了结,也就是时候对南久王动手,且我也想知道吐蕃到底有多少人被他拽着把柄。”
“你还打算对吐蕃动手?”夜摇光蹙眉,他们这次动作已经太大,扯上了云南,扯上了漠北,夜摇光觉得温亭湛锋芒太露,她的手在被子里缓缓的握住温亭湛的手,“阿湛,你废了这么大的心思保全黄家,陛下只怕对你已经起了疑心,且云贵总督这步棋,你觉着陛下当真不会忌惮于你么?”
“忌惮我?”温亭湛低声笑着,反握住夜摇光的手,“摇摇你恐怕不知,保全黄家是陛下的授意。”
“陛下的授意?”夜摇光错愕。
刮了刮夜摇光的鼻子,温亭湛才道:“杀一个黄坚,让黄仞感念皇恩浩荡,黄仞会上书军政分权,将都统一职撤去,让黄仞做个领头羊,如此不过是给了黄家一个名头,就能够轻而易举达到政变的目的,陛下何乐而不为?自然是我做了手脚,让陛下有了这个心思,但陛下绝对怀疑不到我的头上来。”
“你让谁做了你的替罪羊?”夜摇光心里有了个答案,但是没有说出来。
温亭湛用一种如你所想的眼神看着夜摇光:“单久辞。”
“果然是他,这是你们又一次合作了?”夜摇光皱眉道,她有点不喜欢他们和单久辞的关系越来越扯不清的感觉,但越是规避越是缠得紧。
第1614章:都是人精
“他是完成陛下交给他的使命而已。”温亭湛笑着摇头,“陛下赐婚他和荣家的姑娘,你以为陛下如何知晓平郡王与南久王勾结?”
“我一直以为是从你的口中知晓。”夜摇光才知道兴华帝知道平郡王和南久王勾结,在宫里故意给平郡王设套竟然是单久辞的功劳。
“不该我出的头,我自然是不会出头。”温亭湛轻笑道,“单久辞娶了荣沫漪这三个月,可没有闲着,不但麻痹了南久王,迅速的知道了南久王与平郡王相勾结,原本南久王是给福安王设了套,这个发动宫变之人本来应该是福安王,平郡王应该是平乱之人,从而顺理成章的控制皇宫,但却被单久辞摆了一道。”
“可外面传的就是平郡王造反……”夜摇光突然有些想不明白,既然事出有变,那么南久王怎么会按照原计划‘清君侧’?
“其实百姓得到的消息是有个时差的,宫里面的确是福安王协同中书令威逼陛下禅让,平郡王获悉福安王狼子野心,带人勇闯宫门去救驾,原本福安王和陛下就是一场戏,平郡王自然是容易闯入宫门,拿下皇城的第一时间,平郡王首要是需要支援,否则次日如何安抚朝堂群臣?因而他第一时间放出了和南久王的讯号,南久王打着清君侧立刻攻向帝都,但他才刚刚发兵,清君侧的旗号才刚刚响起来,平郡王就被制服,陛下亲自出面,陛下说是谁造反,谁还能够有异议?”温亭湛细致的对夜摇光解释,“当平郡王造反的消息传到云南的时候,南久王的大军已经被云贵总督挟制住,至于云贵总督这个人……可和我扯不上半点关系,是南久王亲自去寻了岳书意举荐,是单久辞费了不少心思找到云贵总督,荐给南久王。”
“所以,南久王是被单久辞给坑了?”夜摇光扬眉,也就是,云南那边的事情,兴华帝一点都看不出温亭湛的蛛丝马迹?如果是这样倒还好,“那青海呢,你收了彦柏为徒,纵使黄仞没有亲儿子,传给看重的侄儿,陛下也不猜忌么?”
“哈哈哈哈……”温亭湛闷声笑道,“摇摇,彦柏很快不但是我的徒儿,还是单家的女婿,这就是陛下的一步高招,早在七月间,单久辞与南久王还有黄坚就已经订下了彦柏和单姑娘的亲事,庚帖都已经换了。”
“庚帖都换了?”夜摇光期初有些怒气,因为黄彦柏是他们家的人,她竟然完全不知情,但旋即想了想,单凝绾是单家的,黄彦柏是黄家,两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不过是订了亲事,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大婚,哪里需要通知温亭湛这个师傅?师傅要尊敬,但也是个外人,“所以,陛下也是属意彦柏成为黄仞的接班人?”
到时候两边牵制,单久辞就是兴华帝给温亭湛培养出来的最大竞争对手,日后萧士睿登基,和温亭湛制衡的人,黄彦柏两边亲的情况下,反而是两不相帮,一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因为他稍有异动两边都知道,陛下也不担心黄彦柏和黄坚一样有野心。
“你们都是些人精。”这一步棋算计着方方面面,夜摇光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温亭湛的脸,“你才是这里面最大的那一个人精!”
这些他全都已经看明白,可以说兴华帝现在也在按照他布下的棋一步步走。
“若是没有夫人,我也成不了这个大人精。”温亭湛倒不是恭维夜摇光,而是目光专注的看着他,纵使他聪慧无双,但人心难控,很多事情如果没有夜摇光相辅相成,碰上单久辞和兴华帝这两个聪明的人,他极其难做到十全十美。
就拿黄彦柏的事情来说,如果黄彦柏不是换了芯,温亭湛是根本无法相信黄彦柏,尤其是在黄彦柏和单家联姻之后,青海的军权他最多是不让其落入单家,但绝对不敢肆无忌惮的拿在手里。
夜摇光心口一甜,绽放出阳光般明媚的笑颜:“我们是夫妻,至亲的夫妻。”
温亭湛没有说话,而是眼眸扩散着旭日般的暖意,将夜摇光揽入怀中。
很多话不需要多言,他们的心意,彼此都明白。世人都艳羡他待她如珠如宝,可谁也不知道,他的一切都是来自于她的成全。
这一股温情持续到了快晌午,两人才离开了暖暖的被窝,用了午膳之后。耀星便迫不及待的寻上门,开门见山的对夜摇光道:“我来拿金莲子。”
夜摇光早就准备好,翻手一个鼻烟壶大小大口的小瓷瓶躺在掌心:“金莲子在里面,我很想知道,你要洗去哪里的罪孽?”
“谁让我倒霉,遇上了一副沾了罪孽的身躯,既然我占了他的驱壳,得了他的好处,又学了他的一身本事,总不能只占便宜,自然是连他的罪孽也一起收了。”耀星对夜摇光道。
这就是选择用金莲子净化了它血魔的罪孽了?
夜摇光想了想语重心长的道:“耀星,记住我当日在牢房对你说的话,杀人比救人简单,成魔比成佛容易,我希望你能够不辜负这一次机会。”
耀星这身上有罪孽,夜摇光金莲子难能可贵,也不打算再给第二颗,它又是血魔,魂体里的嗜血之性比一般的修炼生灵强,夜摇光担忧它会破罐子破摔。
“日后如何我不敢向你保证,但我现在不想做个坏人。”耀星扬起一抹欠扁的笑,“虽然我在这具身子里得到了重生,但我的神魂不灭,和你夫君的约定就还在……不过,你们可千万别让我逮到机会,解除了这个誓约。”
说完,耀星就瞬间消失在了夜摇光的面前。
“放心吧,摇摇,我不会给它这个机会,其实既然他有向阳之心,我们何不多信他一分?”温亭湛握住夜摇光的肩膀,将她揽入怀中说道。
深吸一口气,夜摇光才道:“阿湛,我想我能够放下对魔的偏见,这世间万物生灵其实都有好与坏,我应该更宽怀。”
第1615章:秦敦的怪异
也不知道是不是夜摇光的错觉,心境开阔之后,夜摇光觉得她修炼起来更加顺畅,倒没有突飞猛进的趋势,也没实质的表现,而是有些说不明道不明的直觉。
西宁虽然恢复了过来,但是朝廷依然还在风雨飘摇,陛下这是铁了心要借这一次来狠狠的整顿朝纲,不但中书令被撤职,就连当日附和南久王的人,甭管是出于什么心理,什么目的,陛下都没有手软,该撸的撸,该降的降。大刀阔斧,毫不手软,其中还包括了平郡王一党。
这次事件之后,得益最大的自然是替陛下受了委屈的福安王,陛下不但给福安王赐了一个都察院御史的嫡女为侧妃,甚至将福安王的岳父提拔成为新上任的中书令。反观萧士睿这边,温亭湛平息青海这么大的功劳,兴华帝到现在一句褒奖都没有,前几日喻清袭还给夜摇光来信,提到陛下近来多亲福安王,对萧士睿有些冷待,仿若变了个人。
夜摇光听了之后不可置信:“陛下这是在做什么?”
和其他人不一样,夜摇光并没有觉得这是陛下晚年生了疑心病,觉得自己将皇太孙宠过了头,皇太孙已经威胁到了他的权益,所以故意将福安王给提上来和皇太孙制衡。
“陛下认老了。”温亭湛轻叹一声。
“嗯?”夜摇光没有太明白。
轻轻执了夜摇光的手,温亭湛牵着她缓缓的往花园里面走,已经进入寒冬,细雪飘飘,院子里的梅花树已经盛开,花香在轻轻的飘散。
“这是陛下给士睿设的最后一重考验,福安王是磨刀石。”温亭湛的声音在雪花飘飞之中,格外的低沉。
“最是无情帝王家。”夜摇光只有这一个想法。
皇位的继承人,从来不是偏重于皇帝的喜好,而是能耐,福安王是磨刀石,但也未必不是陛下给了一个机会,这江山到底最后谁主天下,端看事石头把刀磨得更锋利,还是石头把刀给磨断。
这也将成为温亭湛和单久辞的终极较量,单久辞纵使明白陛下属意皇太孙,但萧士睿上位总没有福安王上位对他有利,既然兴华帝给了这个奋力一搏的机会,他没有理由放弃不是?
“陛下已经倾力培养士睿,若是士睿还不是福安王的对手,连我也觉着这皇位还是福安王来坐的好。”用手将夜摇光的手完全包裹,不让丝毫寒风触碰她柔嫩的肌肤,“至于我和单久辞,这一日是迟早要来。”
“陛下的身子骨到底如何?”夜摇光更关心这个,温亭湛在太医院埋了不少钉子,夜摇光相信温亭湛绝对知道。
“少则三年,多则五年。”温亭湛也不隐瞒夜摇光,“陛下已经是高寿了。”
三五年之后,兴华帝就快六十,在帝王史上这真的是高寿了。这是得益于温亭湛孝敬给褚帝师,褚帝师又转给了兴华帝的丹药,若非如此,兴华帝只怕……
“你什么时候去吐蕃?”夜摇光觉得她已经猜到了答案。
“老规矩,再过一个月就封印,不急。”温亭湛果然给出了夜摇光心中所想的答案,“让他多上蹿下跳一个多月,才能真正的一网打尽。”
“对了,秦敦的年礼可有送来?”温亭湛忽然问夜摇光。
“这才十一月中,哪里有这般快?”夜摇光莫名的看了温亭湛一眼。
“往年他可都是十一月中送来呢。”温亭湛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夜摇光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也许是今年朝廷的事情波及到了地方,敦子他忙,你为何突然有这样一问?”
“我已经两个月未收到他的信。”温亭湛沉思道。
以往他们每一个月都会有一封书信往来,这次西宁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秦敦竟然没有立刻传信给温亭湛问候,有些不合常理,且事后到现在也没有给他传信,温亭湛是出于关心,才问了问。
夜摇光也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要不,我去凤翔府看看……”
“再等等吧。”一听到老婆又要离开他身边,温亭湛态度就变了,“再等一个月若是还是如此,我们一道去。”
夜摇光翻个白眼,这家伙能不能不要像个没断奶的娃娃一般粘着她?
好在,夜摇光和温亭湛等了没有几天,秦敦就传了书信过来,有些歉意的问候了关于温亭湛和夜摇光的安好,随同也送来了年礼,他那边今年冬日来得特别早,发生了雪灾,他从十月起就走访各处,就是想要将灾情控制到最小。
“你看你,多心了吧?”夜摇光将信塞到温亭湛的手里,“我去备年礼。”
温亭湛的目光落在信上,他的目光格外的幽深。夜摇光并不知道,她认真的分配着年礼,其实各家的年礼都已经备好,夜摇光就监督着人装好,然后命人送到凤翔府就行。既然秦敦那里已经送了,那么其他地方也该开始。今年他们多了高家这个亲戚,还有黄家也得送,要比往年官面上的样子更加多些。
黄仞已经成为了新任青海都统,陛下果然给黄坚追封了一个爵位,他得以风光下葬,不得不说黄坚这样狼子野心的人,能够得到这样的结局真是令人羡慕。比如被陛下下令配合着温亭湛演戏的甘肃总督。
蒙古那边为了表示歉意,不但献上了大量的牛羊马,还决定和天朝联姻以示忠诚,夜摇光是在十一月下旬的时候听到温亭湛提起:“是要把曹布德嫁到皇家?”
“蒙古可汗是有这个意思,陛下原本打算如同尚玉嫣一般将曹布德许配给士睿做侧妃。”温亭湛对夜摇光道,见夜摇光蹙眉,才画风一转,“不过,士睿拒绝了。”
“拒绝?”夜摇光诧异,萧士睿那种没有儿女情的男人,拒绝陛下送到门口的大美人,纳了曹布德为侧妃,对他有多少优势他自己难道不明白?
“士睿说,蒙古不同于琉球。”温亭湛唇角的笑意很是欣慰。
第1616章:戈无音上门
蒙古不同于琉球,一语道破很多。
琉球已经不复存在,尚玉嫣嫁给萧士睿是出于安抚,这样可以让治理的官员更容易融洽琉球,尚玉嫣是皇太孙的侧妃,只要一天没有失宠。琉球的官员也不敢苛待琉球的百姓,不敢有地域歧视,茶杯对待,这是一种制衡。因为琉球没有了,尚玉嫣就算生下了萧士睿的孩子,也不足为惧。
可若是曹布德就不一样,彪悍的蒙古还在,萧士睿娶了曹布德,为了防止蒙古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不得不剥夺曹布德做母亲的权利,萧士睿对女人是没有归心,他博爱不独爱,多情不专情,但他却不屑因为政治因素去将一个离乡背井的孤苦女子牺牲到这样的地步。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夜摇光心里也高兴。
“你以为士睿仅仅是因此说服了陛下么?”这一点在他们看来值得赞赏,但是在陛下看来,只怕觉得萧士睿妇人之仁,不但不会加分还会减分。
“士睿是用什么缘由说服了陛下?”夜摇光也好奇。
“做戏做全套。”温亭湛回答了意味深长的五个字。
“全套?”夜摇光没有听懂。
“福安王。”温亭湛进一步点拨。
夜摇光立刻恍然大悟,陛下才刚刚表现出要冷待萧士睿,扶持福安王,那么这个时候再把蒙古郡主嫁给了萧士睿,这岂不是打那些觉得福安王有门之人的脸么?如此一来,只怕没有多少人能够真正的支持福安王,哪里来的和萧士睿分庭抗礼的势力?
“看不出来,两年多不在身边,士睿的胆气倒是长了不少。”夜摇光赞叹道。
“士睿这是不惧陛下给他的磨砺,陛下自然是龙心大悦。”温亭湛颔首,“陛下一开心,士睿就建议挑选宗室贵女嫁到蒙古,以示我朝仁义宽怀,彰显陛下胸襟宽广。”
“萧士睿建议把谁嫁到蒙古了?”看着温亭湛那故作神秘的模样,夜摇光觉得这个人应该和她有些关系,但是和她有关系的人,萧士睿怎么会将之嫁到蒙古,两个民族的风俗文化不同。两个地方的地理环境不同,习惯了帝都的锦绣繁华,谁愿意去忍受大漠黄沙?
“萧又姝。”温亭湛低声笑道。
“是她啊。”当初在褚帝师的宴会上,说她是深山出来的妖精,被褚绯颖怼了的小姑娘,那时候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现如今正好十七八岁适嫁的年纪,夜摇光狐疑的看着温亭湛,“不会是你捣的鬼吧?”
“天地良心,我可是一点没有授意。”温亭湛举手保证,“护着你的可不止有我这个夫君。”
“没白疼他。”夜摇光心里暖暖的,没有想到萧士睿记仇记了四五年,旋即撇嘴道,“克松是个不错的男子,只怕在帝都也寻不到几个能够与他相提并论的世家子,又精通汉学,加上她是朝廷嫁来宗室贵女,克松的母亲也和她一样,指不定与她同病相怜,算她捡了个大便宜,只要她自己不作死。”
“谁说是嫁给克松台吉?”温亭湛轻笑,“这等好事轮得到她?士睿还有好几个堂表妹呢。”
“不是嫁给克松?”夜摇光眼珠一瞪,“那是可汗?”
蒙古可汗可就比兴华帝小了一岁啊,五十多岁的人了都,这样会不会太残忍,夜摇光心里有些纠结,的确那小姑娘很讨人厌,她后来也没有做过什么特别针对夜摇光的事情,夜摇光知道这其中必然是有萧士睿和温亭湛的手段震慑的缘故,但是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嫁给一个迟暮之年的老头子……
“不是她也是旁人。”温亭湛就显得很平静很冷漠,“联姻势在必行,陛下不可能把曹布德嫁给福王为侧妃,如此不利于士睿日后统御蒙古,那就只能我们嫁个人过去。总是有人要牺牲,与其去牺牲一个不相识之人,不如牺牲一个不喜欢之人。要怪,就怪她自个儿要在士睿那里刷了个存在感。”
温亭湛把夜摇光的话都套用了出来,夜摇光听了也只能轻叹一口气。也算是因果循环吧,口孽也是要不得的。联姻之事必行,这是朝廷表达的态度,安抚蒙古的心,不让蒙古可汗胡思乱想,要么萧士睿娶了曹布德,让曹布德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从此远离故土,远离亲人,在举目无亲的地方挣扎,还必须得失去做母亲的权利。要么,朝廷嫁个宗室女到蒙古,不是萧又姝也会是其他人。
如果当年萧又姝没有无缘无故的为难羞辱她,也不会把名字记在萧士睿的黑名单里,以至于萧士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宗室女不少,没有这一茬,未必落在她的头上,夜摇光也不圣母,也怪不了她。
每个人都要为每个人的一言一行付出代价。只不过有些人幸运些,代价轻。有些人就倒霉些,代价惨痛。
“蒙古是不是有可汗薨后,除了有子继承汗位的大妃以外,后妃都要殉葬的规矩?”
“有是有这条规矩,但要不要殉葬,这是可汗的命令。”温亭湛对夜摇光解释道,“你放心吧,虽然萧又姝做不了大妃,但她是朝廷嫁过来的人,就算可汗薨前遗命殉葬,也轮不到她,只要她听话,就凭她的身份,克松的母亲也会善待她,在草原之上安享晚年不成问题。”
“没有什么不放心,人各有命,她身为宗室女,享受了该有的荣华富贵,自然也要比穷苦人家的女孩子多了责任与牺牲。”夜摇光冲着温亭湛一笑,“我有些想念无音了,等到我们把吐蕃的事情结束,若是还有时间就去一趟缥缈峰,若是没有时间,来年清明我们回家扫完墓就去缥缈峰可好?”
“你想去哪里,想何时去都行。”温亭湛宠溺的看着夜摇光。
她不需要将就他,只需要被他将就就成。
到了十二月初,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云非离竟然带着戈无音和一双女儿登了他们的门,可把夜摇光高兴坏了。
第1617章:要去万妖谷
“快快快,小可爱给我抱抱。”夜摇光母爱爆棚的将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左手揽一个右手揽一个。
两个小姑娘已经三岁了,还是夜摇光和温亭湛大婚前怀上的,夜摇光和温亭湛大婚半年就出生,穿着一样的白底水红色绣着梅花的小裙袄,只是两人头上的头绳不一样,一个是艳红色,一个是深紫色。三岁的小姑娘,真是粉雕玉琢的时候,模样轮廓像云非离较多。
“哪个是姐姐?”夜摇光好奇的问。
“我是。”两个姑娘异口同声的脆生生回答,发现对方又和自己一起,同时哼了一声,各自将小脸撇到一边。
夜摇光看向戈无音,戈无音也是一脸尴尬的对着她回笑,不说话。
云非离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温亭湛觉得这里面肯定有故事,就先招待他们进屋子。
上了茶以后,戈无音才有些嫌弃的看着云非离,将她家两个女娃娃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当时戈无音生孩子的时候,尽管她是修炼者,但并不意味着她生孩子就不用承担痛苦,最多就是比常人顺利一些,可戈无音是两个孩子,生起来就比一个艰难,戈无音从小到大修炼也是吃得了苦,但那里经历过这样的痛?
在产房里可是把云非离劈头盖脸的骂得半死,云非离也是紧张到不行,一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就奔进了产房,恰好这个时候稳婆剪了脐带,还来不及抱起他们第一个女儿,云非离他们是世外之人,没有那么多破规矩,就挤上了前,这个时候戈无音又痛了起来,才知道肚子里竟然还有一个,而这个生的就太快了,就在云非离目瞪口呆的一瞬间,就生下来了,稳婆连忙把剪了脐带的抱起来,用准备好的襁褓裹好,递到云非离的怀里。
这个时候,见势的丫鬟又去备了一份襁褓,云非离看着两个都是女儿,就特意吩咐备了一模一样,结果等到两个孩子洗干净包好,还没有来得及做标记,云非离就迫不及待的一把抱着往戈无音面前凑,这个给戈无音看看,那个给戈无音看看,两个孩子出生就一模一样,稳婆那时候就有些眼花,都不敢贸然上前。
等到戈无音累了要休息的时候,稳婆才弱弱的上前表示,分不清哪个是先出生的,这下云非离才知道自己闯了祸。于是就随便指了一个是姐姐,这个事儿在两小只两岁刚刚能够清晰吐字的时候就发生了争执,当然那时候还不知道姐姐是什么的两小只,纯属凭着直觉争执,到了今年两小只已经三岁了,明白了什么是姐姐之后,就一口咬定自己是姐姐。
“小小琳,我才是姐姐!”
“小小琼,我才是姐姐!”
两个小姑娘声音软软糯糯,却板着小脸对着对方说教一般,真是让人爱极了。
“太可爱了。”夜摇光星星眼的一人在小脸上亲了一口,夜摇光知道这两个小家伙的名字叫云梓琳,云梓琼。这一开口,夜摇光就知道她们两的名字,扎红头绳的是云梓琳,紫色头绳的是云梓琼。
“干娘香香。”
“干娘美美。”
两个小家伙就往夜摇光身上拱。
夜摇光被两个小孩子赞美的心花怒放。
“摇光……”
戈无音声音紧张的喊了夜摇光一声,夜摇光疑惑的抬起头,就对上戈无音担忧的眼神,还来不及问她为何事这模样,突然脸上一热,两个小坏蛋,就刷了她一脸口水。
夜摇光第一反应竟然是幸好她素来不擦脂粉,这两个小家伙竟然这样亲人。
戈无音觉得丢人的和云非离连忙上前一人抱走一个,温亭湛取出手绢给夜摇光擦脸上的不明液体。
戈无音看着自己家的两个小魔女,愁眉苦脸:“自从多了这两个小魔头,我的日子可真是水深火热。”
“娘~~~~”两个小姑娘仿佛明白母亲是在嫌弃自己,纷纷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戈无音,那一副很受伤的模样,真是让夜摇光都哭笑不得。
戈无音的反应是,手一遮,直接盖在女儿的眼睛上,对夜摇光道:“你喜欢,留你家里。”
“我倒是没有问题,你确定你两个女儿愿意?”夜摇光算是看出来了,戈无音和云非离是有事情,不方便带两个孩子去,但两只小魔女估计留在缥邈仙宗,能够将缥邈仙宗给掀了,这才把这两个小祖宗送到她这里来。
“你们想留在干娘这儿么?”戈无音低头问。
两个小姑娘这会儿到底有些不舍,无辜的大眼睛望着爹娘。
云非离耐心的对她们两姐妹道:“爹娘要去办事儿,爹爹和娘亲要去的地方,四处都是妖物,且好几日吃不到点心茶果,要饿肚子,你们饿了,爹爹和娘亲会心里疼。”
两个小姑娘一下子就垂下脑袋,连动作有一模一样。
“你们乖乖的留在干娘这里,干娘会做许多好吃的,干娘家还有个哥哥陪你们。”
“哥哥?”两个小姑娘立刻黑眼珠子晶亮晶亮。
夜摇光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吩咐宜薇:“派个人去知会少爷一声,家里来了客人,让他早些归家。”
宣开阳已经长大了,明年开春温亭湛就准备让他下场参加童生试,已经十一岁的少年,夜摇光也不拘着他,而且他已经快要冲击金丹期,等闲的危险也应付得了,虽然他已经停课休假,但今日恰好去了同窗家赏梅。
宜薇立刻照办,夜摇光又对两个小姑娘道:“干娘这里,还有个大哥哥陪你们。”
很轻易的就将两个小魔女打发,甩给了乾阳,顺带将金子扔了过去。
打发了两个小家伙,夜摇光才开口问道:“你们到底要去何处?”
“出海,去万妖谷。”戈无音正色对夜摇光道。
“去万妖谷做什么?”夜摇光面色凝重。
万妖谷在南海之外的岛上,因为人类的大量生存,和修炼者的压制,俗世之间不是没有妖,但都不会聚集,都是零散的妖,而万妖谷则是妖的领地。
第1618章:求妖蛊
群妖聚集之地,但万妖谷具体在哪儿,夜摇光也不知道,还是上次陌钦需要一味药在万妖谷,那妖莲在万妖谷之内,需要渡劫期才能够穿过的妖雾林的瘴气才能够取到,夜摇光求了千机真君,才了解到这个世界的万妖谷。
“去调查一件事,一件关乎我戈雾海存亡之事。”戈无音看了看云非离才对夜摇光道,“摇光,你可还记得,你提醒过我,扬菁菁背后有大妖在操控么?”
“你查到眉目了?”夜摇光诧异,“和万妖谷有关?”
“这几年我一直对她格外留心,我和非离成婚之后,非离也在帮我留意,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在去年的时候我们的确发现扬菁菁和外界的妖有所联系。”戈无音毫不隐瞒的对夜摇光道,“但那时候掌握的线索太少,也无从查起,加上我两个孩子还未断奶,我也舍不得离开他们太久,但是前不久我听闻我们宗门死了好几个弟子,不是被杀死,也不是中毒,更没有被妖物暗算的迹象,就是莫名其妙的死了,后来虽然查出来是因为他们不知从何处得到一本秘法,偷偷练功以至于炼错了方式自绝而亡,但我依然觉得蹊跷……”
于是借着给母亲过生辰的时候,戈无音和云非离一家四口回了戈雾海,暗中查探了一番,才发现那本秘法许多诀窍很是古怪,云非离默背了一份,拿出来寻了许多往年结识的好友,才在一个深谙妖道的修炼者口中知晓这是妖修之法。人来修炼,起初两日会功力大涨,但过了初期,很快就会逆气自绝而亡。
他们是堂堂的修炼大宗门,哪里会有这样的妖修之法?戈雾海上就只有扬菁菁这一个妖物,戈无音不死心的偷偷潜回戈雾海一次,想到从扬菁菁那里寻到蛛丝马迹,却不想听到了扬菁菁和她的心腹丫鬟谈话。
原来那本秘法是万妖谷的一个妖王赠送给扬菁菁,要她敬献给戈无音的祖父,配上秘制的丹药,会在很长一段时间修为大涨,但等到大涨之后,就是岔气而亡,这样戈无音的祖父死的无声无息,谁也追究不下来,因为敬献那本秘法扬菁菁打算暗中行事,她相信大功未成之前,戈无音的祖父不会将这件事对任何人提起来。
但中间出了岔子,这本秘法先一步被戈裔重给看到了,这本秘法整本看起来都是修炼者正统的秘法,戈裔重一时间大感兴趣,正待他要深入研究的时候,扬菁菁立刻阻止了他,但扬菁菁不能告诉戈裔重这本秘法暗藏的杀机。她只是说这是她偶然得到,但是总觉得有些不妥,因此一直没有拿出来。
但戈裔重却看得津津有味,俩人就打闹起来,打闹期间扬菁菁故意将秘法抛下了山崖,原本扬菁菁的侍女应该第一时间去捡回来,但她去晚了一步,刚好山崖下面有戈雾海的弟子在冥想,秘法就砸在弟子的脑袋上,这弟子拿在手里觉得如获至宝,当即和三个最亲近的师兄弟揣摩,几人决定一起修炼,最后都死于非命。
戈裔重得知之后很是庆幸,在他心里扬菁菁自然是千好万好,他心里只感激扬菁菁当时对他的阻挠,哪里会怀疑扬菁菁是早知内情,因为这件事没有办好,扬菁菁已经被妖王所恼怒,就瞒着扬菁菁给戈裔重下了妖毒,而且这种妖毒在戈裔重毒发之后就会如同瘟疫一般传染,戈无音亲自去查探过,戈裔重的确中了妖毒。但是不是会传染,还是只是对方恐吓扬菁菁,戈无音就不得而知。
戈无音不想去赌,戈裔重死不死她无所谓,但戈雾海不能有事。
“你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祖父?”夜摇光蹙眉。
“我已经告知祖父,但祖父让我们不要宣扬出去。”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是没有证据,戈无音也不得不告诉宗主,“扬菁菁背后的妖很明显是冲着我们戈雾海而来,这会儿舍弃一个戈裔重没有关系,杀了一个扬菁菁也无妨,但我们若是不知道敌人在何处,为何如此仇视我们,总会如芒在背,不得安宁。”
夜摇光点头表示理解:“你们俩去万妖谷是查扬菁菁背后的妖王?”
“这是扬菁菁亲口所说,也许只有去了万妖谷才能够查到蛛丝马迹。”戈无音道。
“可万妖谷哪里那般容易进出,那里可是群妖出没之地。”夜摇光感觉到云非离应该已经快要进入大乘期,而戈无音也已经分神期巅峰,两人的修为都在她之上了,可这并不是闯万妖谷的底气,在夜摇光看来只有到了渡劫期巅峰才有实力来去自如。
“所以,这次来还要求你一件事儿。”戈无音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
“我们之间,哪里用得上一个求字?”夜摇光好笑道,“你只管说。”
“你与我说你认了苗寨的圣女做义妹。”戈无音望着夜摇光,“我抓了不少妖,想请桑姑娘帮忙给我和非离炼制两枚妖蛊。”
“妖蛊?”夜摇光闻所未闻。
“妖蛊,戴在身上就能够隐藏我和非离修炼者气息,浑身都是妖气。”戈无音打算扮作投奔到万妖谷的妖物去查这件事,“戈裔重身上的毒还有三个月就会发作,我们时间紧迫。”
如果他们查不出来,就只能想将戈裔重和扬菁菁正法,然后多防备些。
“可是桑修为被废,我不知道她还有没有这个本事。”夜摇光觉得这个应该不是一般制蛊之人能够做到,她立刻派人去喊了自从漠北回来就闭门,一心驯蛊的桑·姬朽过来。
双方打了招呼见了礼之后,夜摇光将戈无音所求告诉桑·姬朽,果然桑·姬朽摇头:“我本命蛊已死,无法炼制妖蛊,姐姐不妨寻一寻左记。”
“他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耀星现在得了人的身体,肯定不会再跑会伏摩峰,修绝都未必寻得到他。
“我能够给他发出讯号,来不来就只能看他愿不愿。”耀星已经袭承了左记一番制蛊之术,他们也算同出一门,自然是有联系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