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9章:分神期
顺带将桑·姬朽带去了缘生观,一是为了认亲,缘生观是她的娘家啊,以后也算是桑·姬朽的娘家,二是带走桑·姬朽,省得有人寻上门来,她不在又麻烦。尽管桑·姬朽的母蛊已死,可黄坚背后还有个用蛊高手呢,夜摇光自然是要提防着。温亭湛身上有了蛊皇,就算对方对他下蛊,那也是当补品吃,夜摇光也就不担心,又将金子留下陪他。三则是,桑·姬朽现在恢复这么好,肯定会更加迫不及待的要驯化魔蛊,魔蛊和温亭湛相克,夜摇光也不想到时候出了岔子威胁到温亭湛。最后一点则是,缘生观不但有人给她护法,五行之气也更加充裕。
夜摇光其实是打着不破不立的想法,一举冲破炼虚期巅峰的屏障,她已经在炼虚期很久了,即便知道越往上越难修为增进,但夜摇光也想试一试。
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夜摇光闭关的第四十天,在她整个身体已经调节到最佳状态,试探了好几天也没有进展,正打算今日过后就出关的她,突然感觉到了身体里的五行之气出现了变化。
那从丹田如根茎一般延伸到她心脏的五行之气,原本只是包裹着她的心脏,给她的心脏筑起了一道刚硬的屏障保护着她的心脏,可现在那萦绕在心脏四周的五行之气,猝然浓烈起来,一丝丝的往她的心脏渗透,这个渗透的过程真的好痛,仿佛一根根针往脆弱的心脏扎进去,疼得夜摇光满头大汗。
越到后期,越来越多的五行之气好似在挑战她心脏的承受能力一般,不断的融入,疼痛的感觉也越发的难以忍受,夜摇光好几次都想将那些五行之气运转到丹田。但她却努力的保持着灵台的清醒,她知道这是淬体的最后一个过程。
只要她熬过去,这些五行之气就会融入她的心房,让她唯一没有经过五行之气淬炼的地方也变得刚强起来,而不是再由五行之气保护,那她就完成了淬体的最后一个阶段,将会突破炼虚期,彻底的迈入分神期,从此开始修炼元神。
这是修炼一途的天堑,一旦迈入了分神期,再受到极强的对手攻击,不堪重负之时,就可以选择神魂逃逸,也算是弃车保帅,只要迅速的寻到修炼之法,和润养之法就不会变成孤魂野鬼,再由自己的神魂重新修炼出自己原本的身躯。
不过大多数修炼生灵在这个阶段会选择附体,因为那样会更快,重新由神魂修炼出身躯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且期间危险无比。不论如何,一旦埋入分神期,那就不是纯粹的修为增高,而是对于修炼者而言,多了一道保命符。
想着这些,夜摇光咬着牙承受着万箭穿心的痛,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折磨,夜摇光终于明白,为何那么多的修炼者会走火入魔。就连她也仿佛听到了蛊惑的声音,那声音一遍遍的对她说:“痛么,疼么,睡一睡,睡一睡你就不会痛,快睡吧……”
像催眠曲,夜摇光知道那是她自己的心魔,在承受巨大的痛苦的时候,每个人都会产生放弃和怯弱的意念,这些意念普通人没什么,但是对于修炼者,这些意念就是心魔,它们无时无刻的不想翻身做主人,激发修炼者的魔性。
饶是心里明白,但那声音太过于蛊惑,身体承受的疼痛太过于激烈,夜摇光也渐渐的意识有些松散。
“别再坚持下去,你再撑下去,你的心就会砰的一声破碎,你会死。你死了你深爱的丈夫怎么办?你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他们该怎么办?放弃吧,现在放弃还来得及……”
夜摇光的大脑开始不清醒,她的脑袋里全是再坚持下去,她的心会爆破的恐惧,而心口传来的那种撑满的疼痛也仿佛要印证着这个事实。这一点恐惧之心才刚刚升起,夜摇光的脑海里仿佛就出现了她死后,温亭湛悲伤欲绝的模样,宣开阳哭的死去活来的模样,广明生无可恋的痴呆模样。
“看看,你再坚持下去,他们就会变成这样,这是你想看到的么?”
“你还在坚持什么,你真的要自寻死路么。”
“你的心不疼么……”
不疼么?疼,疼的她想发疯,想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她不能。
“为什么不能,只要你睡一觉,平静的睡一觉,所有的痛苦都会消失。”
“快睡吧……”
只要睡一觉,所有的痛苦都会消失,这话就像魔咒一般在夜摇光承受着巨大痛苦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的在她的耳畔响起。
夜摇光的神识渐渐松散,她发现她的神识一松散,大量的五行之气从心口迅速的下去,那一股疼痛也随之消失不见,留下的是被五行之气滋养过的舒适。
“是不是很舒适,你可以更舒适,快睡吧,只要你睡着了就会更舒适。”
闭着眼睛的夜摇光,完全看不到她的周身萦绕着的五行之气渐渐变成黑色的魔之气,她在一点点的放松,顺从着那一股舒适之感追逐而去。
就在夜摇光的神识完全放松之前,有婴儿的啼哭声哇的一声在她的耳边响起:“娘亲娘亲,你不要我们了么?”
夜摇光瞬间清醒过来,她立刻感觉到自己心魔已经成形,心下大骇,手诀迅速一变,大量的五行之气再度从四面八方涌来,像是破闸的洪水,迅猛的冲进了夜摇光的心房。
她张口吐出一口黑血,萦绕在她四周的黑气猝然一散。
喘着粗气,夜摇光看着地上的那一口黑血,用衣袖擦了唇角的血液,她伸手捂住她的小腹,欣慰的笑了:“还好有你们两个在。”
闭关前,长延就对她说过,修炼者最可怕的三次心魔,一是炼虚期到分神期,二是大乘期到渡劫期,最后就是飞升之前。她纵使早有准备,但是夜摇光还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心魔这么可怕,令她现在都心有余悸。
第1590章:夜摇光要搞事情
好在她的身体里有两股需要大量灵气维持的元胎之气,魔气顿生的同时,五行之气就会锐减,它们就受到了威胁,才在夜摇光陷入魔梦之中前给了她示警。让她能够一举,在心魔最得意最疏于防范的时候将之击破。
夜摇光的双手盈满五行之气,看着自己指尖上已经形成了实质的五股分开的五行之气,这意味着她进入了分神期!
不敢耽搁,按捺下心中的激动,夜摇光立刻服下准备好的两粒丹药,趁着突破修为四周萦绕着五行之气,开始巩固她的修为。心思略一浮动,夜摇光选择了用黄彦柏给她的那门功法,左不过缘生观这个地方,五行之气也足够的浓郁。
夜摇光并不知道,她的功法一运转,缘生观四周浮动的五行之气就顿时变得不稳,把长延师兄弟三人骇了一跳,迅速的跑出去寻找缘由,却看到大量的五行之气仿佛形成了一个漩涡,悬浮在夜摇光闭关的洞府上空,盘旋了许久,那一股五行之气才仿佛被人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全部吸入到了洞府内。
“小师妹,会不会被撑着……”长建看得分明,有些担忧。
“小师妹这是什么功法,怎会一下凝聚如此多的五行之气。”长廷也是好奇。
“先看看再说。”长延冷静的说道。
被三兄弟担忧的夜摇光的确是有点撑,她虽然试用了几次这个功法,但是她根本没有掌握到要领,想着自己刚刚晋级,需求肯定很大,所以一下子发力过猛,当所有的五行之气都纳入身体里,夜摇光才知道自己眼大肚皮小,根本没有办法消化得了这么多,好在随着她晋级,她的手串也仿佛跟着晋级空出了一大片,夜摇光迅速的将多余的五行之气汇入手串之中,这才保住了她的小命。
收手之后,夜摇光摸了摸额头上的汗,她这个分神期进的真是惊险无比。不过好在有惊无险,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闭关了多少天,迫不及待的就出了洞府。
“恭喜师妹,修为大增。”长延一看到夜摇光安然无恙,气色极佳的走出来,便不由上前恭贺道。
“多谢师兄。”夜摇光笑了笑,立刻问道,“师兄,今儿是哪一日?”
“八月二十七。”长延一眼看穿夜摇光的心思,也不逗她,“你闭关足足四十日。”
“二十七了?”夜摇光一惊,“那我得回去了。”
“这就要回去?”一道平淡的声音响起。
夜摇光脖子一缩,堆起笑脸转过头看着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的千机真君:“没有,师叔,我是说我得准备回去。嗯,我有个小辈九月初一大婚,我后日再回去好了。”
“你若是有急事,去吧。”千机依然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她敢吗?还不又得得罪小心眼的师叔,她可没有忘记上次她匆匆来匆匆去,她师叔傲娇了多久。
“不急不急。”夜摇光连忙讨好道,“那啥,师叔啊,你吃过七彩豆腐没有,我这就去给你做……”
“不曾吃过。”千机很诚实的回答。
“嘿嘿嘿,我这就去。”夜摇光内心在哭,她只是想转移一下话题。
“今晚有口福了,师兄吃得多,师妹多做些,正好庆贺师妹修为精进。”长建不由凑上前笑嘻嘻的说道。
夜摇光努力保持着微笑,转身去了厨房。晚上还是尽心尽力的做了一顿,自己也是好久没有吃东西。做了一顿豆腐全宴,这些食材都是夜摇光送到缘生观的,还有她自己最爱的臭豆腐!
美餐了一顿,夜摇光去逗了逗仲寒琪,又和桑·姬朽聊了会儿天,才歇下。琢磨着第二日给千机师叔做点什么好吃的来孝敬他的时候,一大早就被告知千机师叔又闭关了。
看着她错愕的脸,长延笑道:“你身在俗世之中,俗事缠身,夫妻二人又是分隔了这么久,师傅哪里会狠心再把你留在这里,昨儿不过是逗你,但你这刚出关就想着走,也实在是不妥当。”
夜摇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看她知错了,长延才道:“快回去吧。”
“好勒,师兄,替我告诉师叔,我会想他的,等我把青海的事情结束,我就来给他做好多好吃的。”夜摇光嘴甜的许下好处,然后拽着桑·姬朽离开。
一个多月没有见到温亭湛,夜摇光一回去,就直奔县衙,可再一次扑了空。看着静悄悄的府衙,夜摇光顿时生了不好的预感,逮住一个衙役一问,才知道温亭湛今日休沐,夜摇光松了一口气就直奔家中,可是家里也没有温亭湛。
“夫人,您回来了。”宜薇高兴的迎上去。
“阿湛呢?”看着宜薇这副模样,夜摇光觉得温亭湛应该没有出什么事儿。
“今日侯爷休沐,少爷也月末休假,侯爷就带了少爷,乾少爷,关少爷,和古公子去游玩去了……”说到后面,宜薇觉得夜摇光脸色不好,声音就弱了下去。
夜摇光也不去找了,气哼哼的回了自己的房间。亏她还担心她不在的时候,这家伙吃不下睡不着,可谁知道这家伙过得惬意着呢。生了会儿闷气,夜摇光又被自己给弄笑了,她到底是希望他食不下咽好呢,还是希望他快快乐乐好呢?
心情又好了起来,所以当温亭湛收到传来的消息,急忙赶回来,又听宜薇说了夜摇光的反应,心怀忐忑的走进房门,就看到他朝思暮想的妻子正在逗弄着她的两条阴阳鱼,再三确定她家小妻子没有任何情绪,他才缓步靠近。
“你回来了?”夜摇光看到温亭湛,就拉了他到近前,“我们不是要对付黄坚么?我记得我们和血魔耀星还有个约定,我说过要给它金莲子,你看金莲子已经熟了,不如把它引来,物尽其用,让它给我们帮帮小忙。”
认真的看了夜摇光一会儿,温亭湛才问道:“要如何将它引来?”
“让小乖乖传信给修绝。”夜摇光不怀好意一笑。
既然要热闹,那她就让其更热闹。
第1591章:雷婷婷大婚
传信给了修绝后,还有两天就是雷婷婷大婚,夜摇光全身心的投入了进去,虽然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夜摇光还是细心的清点了一遍,将高家送来的聘礼一点没有留下的做了雷婷婷的陪嫁,以及她自己准备的。
到了雷婷婷成婚的前一夜,夜摇光没有陪温亭湛,而是去了雷婷婷的房里歇下,她带了一个小匣子递给雷婷婷:“这里面是我特意为你做的一个驱邪的八卦镜,你成婚之后,就将它挂在你和高寅的房门最上方。”
雷婷婷抱在怀里,手紧紧的握着匣子的棱角处,她的眼眶微红:“谢谢姐姐。”
“以后成了婚就是大姑娘了,别哭鼻子。”夜摇光摸了摸雷婷婷的头发,她从衣袖里取出了一个镯子,抓住雷婷婷的手,将镯子戴在她的手腕上,“这个镯子是活络的,这里有个暗扣,里面有针,你留着防身。”
“姐姐!”雷婷婷一下子就扑到夜摇光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她,眼泪一颗颗的掉。
夜摇光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虽然你爹娘不在,你和高寅不论是假的也好,真的也罢,婷姐儿你记住,你是明睿侯府的姑娘,没有人能够给你委屈。”
“嗯。”雷婷婷咬着唇,用力的点头。
“好了别哭,早些歇息,明儿一大早你就得起身上妆。”夜摇光推开她,给她擦了擦眼泪。
雷婷婷乖乖的点了点头,然后在夜摇光的注视下睡上榻,夜摇光就在她旁边躺下,这算是尽了所有做母亲的责任。
“姐姐,我会照顾好自己。”雷婷婷在被褥下抓住夜摇光的手,语气坚定的告诉夜摇光,“我一定会过好日子,不让你和侯爷担忧。”
“阿湛问了高寅的打算,他打算明年谋外放,高家也是支持,也不知道他会被派到哪里,你跟着他要学会照顾自己,无论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记得寻我和阿湛。”夜摇光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遍。
“婷婷知道了。”雷婷婷睁着大眼睛看着夜摇光,认真的点头。
夜摇光笑了笑,没有说话,一时间室内静了下来,雷婷婷不安的动了动,她偏头看了看夜摇光,其实她想问一问关昭的事情,但想一想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不应该,即使她嫁给高寅是为了帮高寅解决困境,是在报恩。但她已经打算要彻底的放开这段纠缠,那就各自安好,各自相忘吧。
深吸一口气,雷婷婷闭上了眼睛,等到她的呼吸绵长之后,夜摇光才看向她,眼中既有欣慰又有疼惜,其实她是等着雷婷婷问关昭的事情。很明显雷婷婷也想知道,但最终她忍住了没有问,这证明她不是个三心二意放不下的姑娘。既然知晓自己过不了心里这个坎,与其以后纠缠在一起成为怨偶,不如将曾经的美好化作回忆。
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夜摇光起身修炼,才刚刚修炼完毕,整个府邸都忙碌了起来,雷婷婷被拉起了床,先是沐浴而后穿衣上妆,夜摇光请了宋山长的母亲来做全福太太,宋山长的母亲高寿,身体健朗,老伴还在,儿女孝顺。
她作为新娘子的娘家主母,自然是要去招待宾客,忙的焦头烂额,一直到巳时的时候高寅带着迎亲队伍到来,鞭炮声响起,夜摇光才被请到正堂去,才和温亭湛见了面,在这里等着新郎官通过层层考验接到新娘子来拜别高堂。
夜摇光和温亭湛一人坐一边,在正上方的案桌之上还有雷婷婷爹娘的灵牌。大约等了一刻钟,高寅就和雷婷婷一人牵着一端红绸走了进来,拜别他们。
而后新娘子由乾阳背着上了花轿,雷婷婷没有兄弟姐妹,乾阳是夜摇光的大弟子,算是最适合的人。全程关昭都在,他没有躲避,也没有露出任何不妥的神色,从雷婷婷到了正堂,再到被乾阳背着上了花轿,他都一路注视着,眼中带着期盼,期盼她从此能够过得很好。
等到高寅的迎亲队伍离去,他依然站在门口遥望,直到身影和锣鼓声都渐渐消失。古灸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之南,我和摇摇要去海西观礼,你去么?”温亭湛大步迈出门口问古灸。
古灸看了看关昭:“我还有一幅画待完成,就不去凑热闹。阿昭,你也留下来伺候笔墨。”
“是,师傅。”关昭没有反对,很听话的应承下来。
夜摇光和温亭湛就各自翻身上马,只带了卫茁和宜薇两个人,朝着海西疾驰而去。他们走的是小路,且是快马加鞭,才刚刚午后就到了高家,高家那边已经宾客如云,贺礼都喊得收礼登记之人喉咙都哑了。温亭湛和夜摇光的到来,又掀起了一阵热潮,所有人都上前来贺喜。
温亭湛就和高学政去招待男方宾客,而夜摇光则是和高大夫人去招待女宾客,高寅的祖母已经去世,高家的内宅中馈一直是他的母亲掌管,嫡长子成婚,自然是风风光光,到了高家夜摇光看到了黄仞的夫人,也看到了黄三太太,但都是打个招呼而已。
倒是没有人敢挑衅她,这里坐在前方的人她纵使年纪最小,可身份却是最高,因为不论是高学政,还是黄坚的夫人都已经过世,来的都是儿媳。大家也算和和气气的度过了一个下午,到了黄昏时刻,迎亲队伍终于按照预定的时间从西宁抵达。喜庆的鞭炮声才响起来,等了一日的宾客们热情再度高涨。
看着一对新人从正门口沿着红地毯,披着夕阳的霞光缓步而来,夜摇光坐在正堂上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老了,温亭湛适时的转过身握着她的手,冲她一温柔一笑。
夜摇光是第一次以长辈的身份全程走完一个婚礼,看着雷婷婷和高寅完成所有的流程被送入洞房,她也不知道他们这一对的未来到底如何,她只希望所有的孩子都能够得到幸福。
黄坚果然如温亭湛所料,这一日安安静静。
第1592章:蒙古可汗薨
不论黄坚的目的是什么,他这一日没有给两个新人添堵,对于温亭湛想要他死得其所,夜摇光也释怀了些。
不过隔日一早,就在一对新人给高学政和高寅的爹娘敬茶的时候,黄坚就带着大批的兵马闯了进来。
“黄大人,你这是何意?”高跃不悦的迎上去,质问道。
在场的人不少,许多都和温亭湛一样,因为距离海西较远之故,婚宴又是很晚才结束,就留宿在了高家,他们也是打算等着两个新人敬完茶就打道回府。
“高大人,本官实在是无心破坏贵府的大喜之事,只不过事出紧急,高大人见谅。”黄坚态度敷衍的对高跃说了一句,就看向温亭湛,“侯爷,你可知昨夜蒙古可汗薨逝?”
“千里之外的事儿,本侯岂能够这般快就得到消息,不如黄大人耳听八方。”温亭湛语气平淡的回答。
“本官之所以会如此迅速的得到消息,只因蒙古大军已经集结,仅一夜的时间他们已经在甘肃毫无防备之下连破三城,很快就会直逼青海。”黄坚的话让在场所有的官员一惊,唯有高跃拧眉,高寅沉眸,温亭湛依然云淡风轻,黄坚扫过所有人,才对温亭湛道,“蒙古大王子特特济朗,宣称是明睿候联合三王子克松给蒙古大汗下毒,克松台吉已经亲口承认,的确是明睿候欲助他夺得蒙古汗位而对蒙古大汗下此毒手。本官虽然不可听信一面之词,但如今情势危急,事急从权,未免蒙古大军更疯狂的进攻,更多无辜百姓横死,只能先摆明态度,将侯爷羁押,先与蒙古达成协议,停止战乱,再做调查。想必素来爱民如子的明睿候应当能够体谅本官一片苦心。”
站在高跃和温亭湛身后的青海官员们都纷纷点头,如今是战事为大,而且他们觉得这么大的事情,蒙古没有可能冤枉温亭湛,至于温亭湛为何要插手蒙古的事情,这个他们也很好奇。
“本侯随你走一遭便是。”温亭湛从容一笑,握着面露焦虑之色的夜摇光,“你先回西宁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阿湛……”
“没事。”温亭湛冲着她轻轻一笑。
黄坚让开路:“侯爷请。”
温亭湛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跟随着黄坚一道离开,这不是温亭湛第一次进入大牢,但却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关进大牢,大牢还不是普通的牢房,倒也算是干净。将他扔在大牢里之后,黄坚就离开,甚至没有派人看守,因为他知道温亭湛不会离开,一旦离开这个畏罪潜逃的罪名就逃不了。
夜摇光在高家焦虑的等待着,完全不知道内情,但相信温亭湛是被黄坚陷害的高跃也是立刻动用人脉去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高寅更是立刻翻身上马,急忙的奔向帝都,亲自去打探消息。
“夫人别担心,侯爷聪明睿智,定然能够逢凶化吉。”高大夫人一直陪着夜摇光,可谓寸步不离。
看着高夫人扔下整个府中的事情,陪着她一个劲的安慰她,夜摇光心中也有些愧疚,她不得不在这里做戏,纵使是亲家,但是温亭湛内里的手段部署也是不能告知。而且谁也没有想到黄坚竟然会用蒙古那么远的人来构害温亭湛,但却是最有效最狠辣的办法,通敌卖国,死罪一条。防不胜防,在外人眼里,只怕温亭湛是翻不了盘,这个时候高家没有划清界限,也没有冷漠以待,这份情义委实可贵。
夜摇光终于明白为何黄坚要今日才发作,只怕还有另外一重用意。高家狠狠的将他的脸踩在脚底下。弃了他选择了温亭湛,他就要他们俩家木已成舟,一同连不识抬举的高家也给拖下去,若是昨日就发作,高家是可以抽身的。
夜摇光不善于在纯良之人面前演戏,对于高夫人的安慰她只能报以勉强的笑容。不想多说什么,很快高跃就急匆匆而来,高夫人连忙站起来行礼。
“温夫人,我已经查实,黄坚所言非虚,蒙古可汗的确于昨夜中毒而亡,现如今整个蒙古都把持在大王子和二王子手里。”高跃面色严峻,“三王子已经被看押起来,大王子亲率五万蒙古铁骑从玉门关攻入,二王子在蒙古王庭坐镇,山西、陕西两地总督已经连夜调兵,可不知道出了什么纰漏。两地的大军只是围堵在漠北的边境,并没有大举进攻。帝都的情形老夫暂不知晓,但陛下定然会派兵围攻漠北。倒是另一处与漠北相连的吐蕃,却是不知为何按兵不动……”
说到这里,高跃的脸色不好,纵使他是从事教育工作的官僚,但他也是走到了正三品的一省学政,见过的世面足够的多,经历的风浪也不少,他已经觉得这将会是一场大事,绝对不仅仅是黄坚来构害温亭湛这么简单。
夜摇光自然是知道为何山西、陕西两地的总督按兵不动,因为他们的兵现在都是弱病,那一批药已经开始起到了作用。而甘肃之所以会节节败退,不过一夜的功夫连失三城,也是因为这个缘故,陛下也是想要玩一场大局。
“现在战事已经停下,势如破竹的蒙古铁骑高喊要朝廷给漠北一个交代,要黄坚亲自将温亭湛送到漠北,让他们发落。”高跃接着说道。
夜摇光紧锁眉头:“高大人,我是妇道人家,这些事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夜里去探一次牢房,问问阿湛该如何是好。”
高跃点头:“黄坚只怕预谋已久,爆发的太突然,我也去想想要如何应对。”
夜摇光充分的将一个六神无主的内宅妇人的角色扮演的淋漓尽致,一直等到天黑之后,她和高家人打了招呼,才夜闯海西知府衙门的牢房,黄坚如今坐镇这里,温亭湛也被官衙在这里。一进入海西知府府衙,夜摇光就觉得异常的静,静得诡异的好像风都没有再吹,她很顺利的潜入到了牢房。
第1593章:魂蛊
才刚刚进入牢房没有多久,夜摇光站在牢房里的一个十字路口,原本幽暗的牢房便立刻明亮了起来,倒不是有人出现,而是前后一簇簇如同萤火虫,尾巴拖着暗红色的光芒,像极了七星瓢虫背上有着血红色斑点的虫子无声无息,似凭空出现一般从四方朝着夜摇光席卷而来。
夜摇光脚步一定,浑身的五行之气萦绕而起,瞬间将她包裹在内。
砰砰砰,那些虫子一个个有力的砸在了夜摇光的护体之气上,旋即夜摇光就惊骇的发现,那虫子身上暗红色的光芒,竟然将她的护体之气融掉。
夜摇光迅速的腰身一旋,神丝长绫一裹,护体之气迸发出去,将最先贴近的虫子给震碎,裹着神丝长绫,夜摇光脚下踩着九宫步,直杀前进,她的手腕之中天麟悬空在她的掌心之下,飞速的旋转,将一路迎上来的火虫给粉碎,就这样夜摇光冲过了火虫的围攻,她转身双手一旋,掌心相接成八卦向一转,无形的气流在半空之中形成了一个八卦图,随着她旋身一推,巨大的风浪似乎带着无数的碎刀席卷而去,将所有的火虫都粉碎殆尽。
一个转身,夜摇光就僵在了那里,因为她的前方是一方墙壁,墙壁漆黑一片,看似平静没有什么,可她极佳的视力,却看到了墙壁之上是密密麻麻如同黑芝麻一眼的小黑点活物,还不等夜摇光想出应对之策,那些小黑点蜂拥而来。
夜摇光立刻盘膝而坐,宽大的神丝长绫将她的身体密不透风的给裹住,她也能够看到那些小黑点将她整个人隔着神丝长绫覆盖住,指尖一动,夜摇光元神出窍,从身躯里面站起来,那些小黑虫完全没有感觉到,她的元神才脱离了身体几步路,清脆的掌声便响起来。
夜摇光抬眼,就看到从里面走出了一个身着苗族服饰的男子,这个男子出奇的年轻,夜摇光也不知道是真年轻,还是因为其他的缘故,他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但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都只能说明他的实力很强。
“难怪黄大人非得请了我来,明睿候的夫人果然非等闲之人能够应付。”那男人的声音也很清朗,说的是流利的汉话。他打扮也很正常,如果是在街上遇上,只觉得是个阳光大男孩,但他的手段却让人害怕。
“蒙古大汗体内的心蛊,是你所下吧?”夜摇光冷声问道。
男子的眼睛眯了眯:“温夫人竟然知道心蛊?”
“我知道的比你想的多。”夜摇光轻蔑的看了他一眼。
审视了夜摇光片刻,男子嗤笑道:“你知道又如何,你能够解得了么?”
“抓了你还解不了么?”夜摇光扬眉,蒙古大汗肯定没有死,否则他们没有办法威胁克松,接下来的戏就唱不下去。
“哈哈哈哈,好狂妄的口气。”男子扬声笑着,上上下下打量了夜摇光一番,“很好,把你炼制成魂蛊,一定很有用。”
将夜摇光的元神逼出来,就是为了炼制魂蛊,否则在夜摇光对付火虫的时候,那些现在包裹着夜摇光身体的小虫就已经攻上来,将夜摇光啃得只剩白骨。
“既然我们俩都想要对方的命,那你还等什么!”夜摇光手中天麟伸长,闪烁着熠熠寒光。
男子双手伸开,指尖一弹,两个夜摇光认不出来的虫子就悬浮在他的指尖之上,对着夜摇光无害一笑:“想让你熟悉熟悉你日后的伙伴。”
言罢,男子双臂交叉,手掌朝着夜摇光这边一挥,那两个虫子仿佛擦着火光朝着夜摇光飞击而来,在半路之中就变成了两个魂体,面目狰狞,脸色比鬼魅还要苍白,他们身上蕴含着一种极其诡异的力量。
这就是所谓的魂蛊?以修炼生灵的魂所制造的蛊?
夜摇光迅速弯身躲闪开,那两道魂体瞬间一散,又在眨眼间以另一个方向朝着夜摇光攻击而来的姿势凝聚,速度快的堪比闪电。
腿一伸,夜摇光瞬间劈下一个一字马,躲过他们俩横扫而来的手臂,双腿一拧,朝着两个魂体一左一右踢过去,却发现明明她也是元神,竟然往前没有触感,这两个魂体顿时一散,在夜摇光一惊之下,又是迅速一凝,已经双脚朝着夜摇光踢来,夜摇光躲过前面却被后面击中。
瞬间一股气力打在她的身上,仿佛吞了一口冰,让她肺腑都一寒。她几乎是同时反手一刀,刀实实在在的贴在魂体之上,魂体被割断却不痛不痒的瞬间又凝聚在一起。
夜摇光知道这东西,根本打不死,她几个凌空翻越躲过两个魂体的连环踢,一个纵身飞跃到最上方,在两个魂体凝聚攻上来的同时,一个翻越躲开它们的攻势之际,双手一张符篆瞬间朝着魂体拍过去。
魂到底是魂,就算是魂蛊,也同样被夜摇光的符篆所控制,但夜摇光却发现这只是短暂的控制,她目光饱含杀意的看向男子,只有杀了他才能够摧毁魂蛊,否则她定然要死在这里。
“想要杀我?”感受到夜摇光的杀意,男子唇角一勾,两指一弹,一个响指,夜摇光的符篆瞬间就被震碎,两个魂体立刻又围攻而来,攻势比方才还要迅猛。
夜摇光被打的防得住上方,防不住下方,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而这两个魂体无论如何攻击都是分毫不伤。不知道受了多重的伤,夜摇光最后被两个魂体叠加着撞过来,直接被撞飞摔在她的身躯之下。
男子一拍手,两个魂体停住,变回两只小虫子,他一个飘飞落在夜摇光的面前:“分神期的女修元神,我还是第一次遇上。”
说着,他手掌五指一扣,朝着夜摇光抓过来,却对上了夜摇光冰冷的笑容,就见夜摇光的元神迅速回体,力量爆破之间,那些小黑点虫子随着神丝长绫飞跃而出,三道金光飞旋出来,男子迅速的翻身躲过,他闪躲的同时,夜摇光直击而上,无视两个魂蛊撞击而来,手中的太乙针飞射而出,终于在男子躲开祥符通宝的同时,一根针划破他的皮肉擦出了血迹。
第1594章:化魔
这是这么浅浅的一道口子,连一点疼痛感都没有,但是却让男子脸色铁青,暴怒不已。他们制蛊之人,最忌讳的就是身伤有伤口,因为有些蛊虫会寻着伤口钻入身体从而反噬,这就局限了他炼蛊。
“找死!”男子咬牙切齿的低吼了两个字,他双手朝着夜摇光一挥,被夜摇光用神丝长绫挥出去的黑芝麻大小的小黑虫就瞬间在半空之中绕了一圈,又朝着夜摇光包裹而来。
夜摇光身子朝着魂蛊一撞,借此撞飞出去,撞断了不少牢房的柱子,拉开了与小黑虫的距离,手一伸神丝长绫就飞跃回来,落在她的肩头,夜摇光一个旋身身体再度被裹紧,坐在地上,元神再度出窍,那些小黑虫完全伤不了她的元神。
“给我杀!”男子因为手腕上的一道细长的血痕而怒不可遏,他一声令下,那两道魂蛊变化出来的魂体,形成了两道旋风,朝着夜摇光席卷而来。
夜摇光当然的站在在那里,在越来越近的狂风之中,眼睛不眨的穿透风浪与男子对视:“就看我们谁先死!”
夜摇光的话让男子一惊,他低下头就看到那细微的一条血丝竟然有火红色的光芒一闪而逝,旋即他就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寻着伤口钻入了他的身体。手指迅速的封住自己的穴位,但那东西依然没有停止,竟然冲破了他的穴位,很快就钻入了他的身体。
随着这东西的涌入,已经刮到夜摇光近前,元神之后的身躯皮肉都开始紧绷的疼,仿佛下一刻她的皮要被整个揭飞一般,那些黑芝麻的小虫早已经被搅碎,夜摇光的元神也有种要被吹散的感觉。却就在这时,越来越肆掠的风蓦然一滞,旋即快速的减弱下去。
就见男子的身体血肉迅速的干瘪下去,皮肉贴在了白骨之上,眼睛发出了红色的诡异光芒,闪烁了几下,他的身体又是皮肉一鼓,眼中诡异的光一敛,两只魂蛊顿时变成了骨头,化作了烟灰。
夜摇光元神迅速的回体,略做调息,身体的疼痛能够忍耐之后,才睁开眼睛,就看到男子正在活动四肢,她皱着眉头道:“他的神魂你是不是全吞了?”
“我只是吞了他的本命蛊。”男子舔了舔嘴回答,现在的男子已经不是方才的人,而是被血魔趁机吞噬雀占鸠巢的耀星。
耀星是血魔,是鲜血形成的魔,只要有鲜血的地方就是他的天下,哪怕一个细微的伤口,它也能够从外钻入内。从内将一个修炼者给吞噬,它可以将修为高出它很多的修炼者以这样的办法吞噬,更何况耀星的修为本就不低,不然它敢去窥觊桃黛?
夜摇光早就从桑·姬朽哪里得知了这次帮黄坚背后之人的能耐,所以才会将耀星给叫来:“你将他的记忆融了,这具身子你要是用着喜欢,就给你,接下来你有很多事情!”
“喂!你是不是糊涂了?你竟然相信我一个魔?”耀星喊住转身欲走的夜摇光,“你就不怕我阴晴不定,出尔反尔么?”
耀星觉得夜摇光是不是黔驴技穷,以至于饥不择食,它是魔哎,试问这世间哪里有和魔合作的正道人士?又哪里会有正统修炼者竟然会相信魔物!
在夜摇光通过修绝来寻它的时候,耀星是嗤之以鼻的,因为夜摇光说是要给它金莲子,可结果呢?不也是还需要附带它的劳力?但见到夜摇光之后,夜摇光没有占它一丁点便宜,明明和它联手,她不用受伤,不用担风险。她却不需要它出手,她用一个本命蛊和一具鲜活的血液身躯来和它做了第二个交易。
“你是血魔。”夜摇光目光认真的看着它,“你的出生你没有选择。”
血魔和其他的魔是不一样的,很多魔是自甘堕落,是受不了诱惑,亦或是吃不下正统修炼的艰苦和折磨。但血魔它生于血腥杀伐之中,只有在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地方,大量的怨气无人化解,糅杂成一团,附着在干涸不了的血液之上而形成。
它从一出生就注定是魔,不得不魔修,否则就会死去。上天没有给它成为正道的选择。
血魔的目光顿时变了,它沉沉的看着夜摇光:“我杀了很多人,吸了很多人的血,也有你口中无辜之人的血,纵使没有选择又如何?我依然是魔!”
“可你愿意为了金莲子放弃散仙之灵。”夜摇光水润的桃花目静静的看着它,“我并非是现在有求于你,才如此对你推心置腹,相信于你。其实,在很早以前我和所以正道的人一样,在我的眼中鬼魅尚且有善恶,可魔就是魔,就是最不可饶恕的邪恶。是我的夫君改变了我固有的思想……”
在黄彦柏之前,夜摇光和全部正统修炼之人一样,嫉魔如仇,在她看来这世间能够成魔的,都没有好的存在。因为魔的修炼永远不可能干净。但并不是说黄彦柏以前就干净,也并不是因为它和温亭湛有了牵扯,夜摇光才觉得黄彦柏是例外。
而是通过黄彦柏,夜摇光想到了很多。黄彦柏成魔那么久,定然是手染鲜血,这其中未必没有罪孽,可上苍愿意给它一个从来的机会,在它进入阴阳谷自爆的那一刻起,它就为它的罪孽付出了代价。出来之后它进入了黄彦柏的身体,最初是被逼无奈也好,是诚心改过也罢,但它确实再生之后没有为恶,并且它也愿意重新为单凝绾做一次凡人。
“杀一个有错之人,不如救一个悔过之人。佛祖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许便是这个意思。”夜摇光唇角微扬,“金莲子有洗清罪孽之效,你定然知道。其实心中渴望光明,这是一个好机会,等到这次事件结束之后,我便给你金莲子。你以往做了什么我不管,也无权去追究,终究是这是上苍待你的不公,逼得你为了存活不得不为恶……”
第1595章:夜摇光的红绳
夜摇光顿了顿,语气缓慢却有力的对耀星道:“如今你有选择的余地,光明与黑暗两条路,你如何选都无妨,你的选择决定日后我们的立场罢了。”
耀星垂下眼帘,它以前是没有心脏,没有知觉,它只是一个血魔,纵使它能够幻化人形,但它却和人不一样,它是真正的无心无情,可不知是不是入了这个凡人的身躯,它竟然感觉到了异样的情绪,这种情绪说不上来,因为没有体验过。
它已经成魔一百多年,遇上了修炼者不知凡几,没有一个人告诉它,它是魔物不是它的错,而是上苍的错,所有看到它的修炼者,只有一个念头:杀!
这是第一次有个修炼者,告诉它,它没有错。既然它存在了,它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努力,诚然它的活必须是别人的死,可它没有大义的权利,因为这是它生存的性质,那些能够慷慨赴死的大义之人,哪里能够体会它这种只想努力活下去,除了踩着别人的生命努力活下去,在黑暗见不到光的地方苦苦挣扎的痛苦。
他们大义,那是因为有人教会了他们大义,有人教会了他们是非。而它,在什么都还不知道,不懂得的情况下,就已经不得不本能的为了活着而去残害。如果可以选择,它也想堂堂正正的站在阳光之下,光明磊落的活着……
唇角冷冷的勾起,耀星问:“若我不是血魔,我是后天之魔,你今日会如何?”
一眼看穿耀星的意思,耀星是以为她今日想要它帮忙,才会对它另眼相待。夜摇光嗤笑:“耀星,这世间不是你一个魔,而我还有更好的选择。若非你是先天之魔,且你为了金莲子放弃了桃黛,你没有机会站在这里。我若是当真想要与魔为伍,不需要赔上一颗金莲子,我能够让修绝去西域为我争抢天阳火种,就有本事让修绝无偿的亲自来帮我演这场戏。”
说完,夜摇光也不理会耀星,她缓步朝着牢房之外走出,步上阶梯,踏出牢房之前,夜摇光微微侧着脸:“善与恶的机会,只有一次。”
言罢,夜摇光一个纵身消失在了牢房的门口,只有耀星站在那里许久许久,久到为它清理了牢房不准任何人接近的黄坚亲自带人来。
“左记长老,温亭湛的夫人呢?”黄坚看了看四周激烈战斗过的痕迹,还有地面上遗留的血迹,望着耀星,极其恭敬的问道。
耀星的目光微微一敛,他没有说话,而是抬了抬手,他的手指尖萦绕着一只飞旋的蛊虫,给黄坚看了一眼,就将之收到了手中,然后扔了一样东西给黄坚:“你带着这东西去见人便是,温亭湛的夫人已经被我炼制成魂蛊。”
说完,耀星就双手拢在袖袍之中,步伐看似缓慢,却几个眨眼就消失在所有人的眼中,他的语气,动作,神态都和左记一模一样,那是因为它融合了左记的记忆。迈出牢房,他站在阳光之下,仰望着蔚蓝明媚的天空,这是它第一次这么直视日光,一百年,才能够站在光明之下。
它虽然不是鬼魅而是魔,但它是先天之魔中最为特殊的一种,它是由怨气与鲜血融合,和鬼一样,是不能见日光,哪怕它已经修炼到了可以化形的地步。以往它不是没有吸干人的血,也不是没有想过借一具身体出去走走,但是这么多年它始终不愿意,这是它第一次愿意用一具躯体走出来。
深吸了一口气,耀星有些不满意的呢喃:“其实白日里的气息也不见得比夜间好。”
说了一句,它就离开。
而黄坚等到耀星的身影消失不见,才低头看着手中的一截红绳,这红绳是温亭湛当初亲手编织给夜摇光,要取信黄坚,必须是贴身之物,这个红绳自从温亭湛送给夜摇光之后,夜摇光就没有取下来过,夜摇光和黄坚打过几次照面,黄坚对这东西很有印象,但是更有印象的是夜摇光那只和温亭湛一对的指环。夜摇光舍不得,料想黄坚也不敢开口要,所以退而求次选择了红绳。
不过黄坚虽然觉得有些不够力度,却也如夜摇光所料的那般不敢质问,拿着绳索就去了地牢之中,温亭湛是被关在知府衙门的牢房里,但却不是这个牢房,黄坚早料到他给温亭湛来个措手不及,温亭湛必然是要通过他的夫人对外界传递消息,因此在这里设下埋伏,等着夜摇光自动送上门。
“侯爷,此处招待可周到?”黄坚到了关着温亭湛的牢房。
“好酒好菜,宁和安静,无人叨扰,正是个潜心读书的好地方。”温亭湛从石床上坐起身,他的手里还有一本书,这是问送饭的狱卒要的,自然是也是黄坚允许给的。
“侯爷如此气定神闲,就当真是一点也不惧怕么?”黄坚在温亭湛的对面坐下来,双手搁在双腿之上,微微倾身看着温亭湛。
“惧怕什么?”温亭湛淡声问道,“你可信,便是蒙古可汗死了,我也能够让他活过来,把你送下去。”
黄坚的目光微冷,旋即冷笑道:“信,侯爷的夫人手眼通天,有与阎王抢人之能,只要侯爷夫人在,侯爷怕什么。”
温亭湛扬眉看着他不语。
黄坚却抬手,将一根红绳垂在温亭湛的眼前:“侯爷可识得此物?”
温亭湛的瞳孔微微一缩,脸上却不露声色:“不过一条红绳罢了。”
“哈哈哈哈……”温亭湛的反应几不可见,但是凑得这么近的黄坚自然是看得清楚明白,越是如此他越发的满意,“侯爷夫人怎么着也在我府上做了几日的客,这根红绳侯爷夫人从不离身,手法如此生涩,本官想这红绳只怕是侯爷亲手编织所赠,侯爷岂能够认不出。”
温亭湛的黑眸冷沉:“黄坚,当日你为何要告知我,我夫人在日月山遇难?”
黄坚动了动眉不语。
“你心里明白,你若是敢伤我夫人半分,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温亭湛一字一顿的说道。
“侯爷果然情深义重。”黄坚笑了,“侯爷若是想要夫人无恙,只需为我做一件事。”
第1596章:到底谁怕
“黄大人,本侯说了,不过一条红绳罢了。”温亭湛气势一敛,无关痛痒的说道,“要真说有何特别之处,也不过是出自本侯之手的一条红绳。黄大人不会天真的以为,本侯见了一条红绳就该任由你摆布?”
“侯爷这个时候还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么?”黄坚轻蔑的看着温亭湛。
“有没有,黄大人不正在做么?”温亭湛淡淡的说道,“本侯的夫人,岂是那般容易束手就擒?”
“侯爷当真半分惧怕也无?”黄坚沉声问道。
“该怕的是黄大人。”温亭湛不甚在意的低下头,又翻了一页书,“本侯此刻已然是黄大人的阶下囚,黄大人想要本侯的命岂不简单,何苦要费了大周折去对付本侯的夫人?”
黄坚脸色阴沉。
“因为你怕。”温亭湛唇角一弯,“你怕死,也怕本侯不配合你。不敢对本侯动手,可蒙古大军还在等着你的消息,南久王还没有动手,你想本侯帮你把他拉进来,让他没有退路可走。”
“侯爷知道的果然不少。”黄坚能够变得狠厉。
“本侯知道的比你想得多。”温亭湛头也不抬的说道,“可以想当然,本侯对你和对南久王的防备。若非你舍近求远,扯了漠北做引子,你以为你有机会将本侯关押起来?”
提到得意之作,黄坚面色才稍微缓和:“侯爷以为,陛下会替你讨回公道?”
“本侯从不屑求人,即便是当朝天子,从来只有人求本侯。”温亭湛低低的笑着,“你和南久王既然动了,自然是早有安排。本侯不妨猜一猜,甘肃作为边陲重地,布防一直严谨,今年陛下阅兵,本侯虽然未亲眼目睹,但也听说了各地精锐良兵的勇猛,甘肃总督更是饱受陛下嘉许,可见甘肃兵马之强壮。即便蒙古发难突然,甘肃总督措手不及,但失一城尚且合理,连失三城却有些过了……”
说到这里,温亭湛又翻了一页书,才抬起头看着黄坚,黄坚用一种洗耳倾听的表情对着温亭湛,温亭湛便接着道:“蒙古铁骑虽则勇猛,可到底兵马不足,大举进攻甘肃,剩下守城的并不多,山河故土死守,纵使不在自己的管辖范围之内,同样和漠北接壤的陕西、山西两地竟然没有增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你黄坚纵使有通天本事,你能够买通的了陕西总督,也买通不了山西总督,他和甘肃总督可是儿女亲家,结亲的还是嫡长女和嫡长子。”
“故而?”
“故而,不是他们不想援助,是有心无力,也不是甘肃总督无能,亦或是甘肃兵马不堪一击,而是你和南久王对这些兵马做了手脚。”温亭湛云淡风轻的说道,“你们拥有足够挟持陛下的筹码,在万里江山面前,区区一个温亭湛算什么,只要你们开口,陛下自然会让本侯慷慨就义。”
“啪啪啪!”黄坚击掌,“温大人,你当真是聪明,是本官这辈子见过最聪明,最难对付之人。”
“多谢黄大人夸奖。”
“侯爷,你这般聪明,难到不知何为大势已去么?”黄坚站起身,“你猜得没错,整个大元朝的军营,都被我们动了手脚,这手脚就在伤药之中。现如今还能上场作战之人,除非是自开春以来便没有受过伤,但陛下重视各地兵马,年关之时还鞭策了一番,各地将领哪敢懈怠?便是为了做给陛下看,也得卯足了劲操劳手下的兵马,大半年的时间,能够不磕磕碰碰的,只怕少之又少。”顿了顿,黄坚接着道,“侯爷杀了隆县县令,想必知道隆县有个杏林世家良家,朝廷共用的伤药,多数从他们家采购,只不过今年这批药打的是他们家名号,制作之人却已经换成了本官之人,因而,本官知晓今年朝廷采购伤药的数量是往年的五倍。侯爷可以想想,到底有多少将士用了这批药。”
“从民间征收伤药,是陛下的仁德。”温亭湛思忖片刻问道,“可民间征收之物,送上帝都都是有专人验看,本侯很好奇,在太医院什么人是你们的爪牙。”
“哈哈哈哈,侯爷你定然以为要么是太医院院使要么是太医院院判。”黄坚乐呵呵的笑道,“其实我只是安排了一个不起眼,连品级都没有的副使罢了。这每年大批的伤药要过太医院的审,负责审核的乃是院使,可如此庞大的数量,难道他还能够一一的去过眼?我不过是在假的里面藏了些真的,在让他所审查的都是真的而已。毕竟良家的伤药可是太祖在世之时,就已经入贡朝廷,这么多年可没有出过半点岔子。”
“安逸久了,自然懈怠。”温亭湛认可的颔首,“黄大人和南久王好计谋。就不知道接下来二位有何打算?就这般明目张胆的举起谋反?”
“自然是要侯爷亲口对青海的百姓说,你的所作所为皆是受命于陛下。”黄坚说着,就从袖口里取出一封密折递给温亭湛。
温亭湛展开一看,目光微微一凝,这封密折,不论是密折的御用纸张,还是上面兴华帝的口吻,以及兴华帝的大印都是可以以假乱真,若非温亭湛笃定这不是真的,只怕也是要被骗。
黄坚和南久王,想要他来揭露这是兴华帝所谓,兴华帝为何要毒害蒙古可汗?很简单,他想要收服漠北。作为君王,不是不可以背地里耍阴招,但背地里耍了阴招被揭露吃相就非常难看,如今不但被揭露,还引起了蒙古的倾巢而出,引得了无数百姓惨死在战乱之下,这就是过失。
南久王和黄坚再煽动一番,他们打着为百姓谋福的旗号谋反,说不定还能够得到百姓的拥戴。真是名也要,权也要。南久王现在还没有动,就等着他站出来,将脏水泼在兴华帝的身上而已。
“中书令大人,也是你们之人?”温亭湛不着痕迹的问道。
第1597章:她是逆鳞
草拟诏书,能够接触到密诏的人,只有枢密院和中书。枢密院温亭湛曾经任职过,也在枢密院安插了人,这样的异动是不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那就是通过中书省。当年聂中书令退下来的时候,中书令争得很激烈,都以为是要从六部尚书里面升任,但是陛下却在最后升任了当时的都察院御史。
这位前都察院御史,现如今的中书令大人,一直是很低调的一个人,做事极其的圆滑,不招任何人憎恨,不与任何人结仇,他上位也没有一点反对的声音,温亭湛在帝都的那两年也是接触过,非常和蔼可亲,没有任何中书令官架子的一个人。朝廷的事情,他也是尽心尽力,需要他的时候他必然是言之有物,不需要他的时候,他仿佛是个透明人,堂堂百官之首,竟然很容易让人忽略。
这样的低调,就是过度的低调。温亭湛查过他,可查出来的结果,却是他是陛下的人,到了这里温亭湛也只好收手,以免引起兴华帝的猜疑,对萧士睿不好。可就是这样一个连温亭湛都定论为兴华帝的人,他成了黄坚和南久王的爪牙。
想到兴华帝一切都了然于心,温亭湛这一刻也吃不准,这份密诏,到底是兴华帝准许这位中书令所为,还是这也是超出了兴华帝的意料之外?他之所以一切都安排好了,还要配合着黄坚等人演这场戏,仅仅只是为了知道潜藏在朝廷之中,那些他没有查出来,已经靠向南久王的势力。
花了这么大的血本,没有理由他不连根拔起。
“论起玩弄人心,本官只怕也及不上侯爷,侯爷应当知晓,是人就有痛处,再毒的蛇也逃不了七寸。”黄坚意味深长的说道,“就好比侯爷,如此无懈可击之人,不也还有一个弱点么?”
“黄坚,你错了,我的夫人从来不是我的弱点。”温亭湛眯着眼睛警告,“她是我的逆鳞,任何人,哪怕是君王,触之必死。”
黄坚却浑然不在意温亭湛的警告,他发现温亭湛一直没有情绪,每当提到他的夫人之时,才有了表情:“侯爷既然如此在意尊夫人,那就该知道要如何做。”
“就凭一条红绳?”温亭湛清浅一笑,他的眼中有着不尽的嘲弄。
“若非尊夫人在本官的手中,侯爷以为本官会有恃无恐对你说这般多的话?”黄坚耐心也告罄,“不过你说的也对,你不心甘情愿,本官还真不敢对你做点什么,你太狡猾。你说吧,你要如何才肯配合?”
“见人。”温亭湛干脆的扔出两个字。
黄坚盯着温亭湛好一会儿,才甩袖离开。温亭湛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复又拿起自己的书籍,毫不受影响的看起来。
黄坚急匆匆的离开了牢房,就去寻了已经被耀星取代的左记。耀星已经寻着左记的记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被安排在都统府,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番人类的屋子,椅子上坐坐,榻上躺躺,又摸了摸博古架上的摆件,翻了翻一些书籍,最后按照左记的记忆去整理了左记的蛊虫,大多数都因为和左记的本命蛊相连,因为耀星吞了本命蛊之后,已经死了,有些还是活着的,有了左记的记忆,耀星还知道怎么去控制,玩了几种,耀星觉得很有趣。
正待它深入的去探究之时,它感觉到了人的气息靠近,立刻整理房间,故作深沉的在贵妃榻桑盘膝而坐。
很快外面就传来黄坚的声音:“左记长老。”
“何事?”耀星端着左记的姿态出声。
“左记长老,老夫有一事相求。”
耀星袖袍一挥,大门打开:“进来说。”
黄坚连忙提起衣袍走了进来,等到房门关上,他疾步上前:“左记长老,实在是那温亭湛不好对付,一根红绳无法取信于他,不知长老可否再助我一臂之力。”
“办法不是没有。”耀星冷然的说道,“我可以让他见一见他夫人的神魂。但黄大人,你我之间的交易似乎已经结束,我为何要助你?”
左记和黄坚是一场交易,黄坚弄了一个左记需要的灵物来换夜摇光一条命,如今东西已经给了左记,而在黄坚眼里,左记也已经遵守约定杀了夜摇光,这是银货两讫的事情,左记就没有道理再帮黄坚。
“老夫记得长老需要一灵木筑巢,来蓄养灵蛊。”黄坚既然敢寻上来,自然是没有存着占这些人的便宜之心,“若是我能够为左记长老寻到一块桃树灵木,可否请左记长老相助?”
“你当真有桃树灵木?”左记立刻心动不已,当下爽快的允诺,“好,只要你能够寻到桃树灵木,我便助你一臂之力。”
“左记大人只需要再等一日便可。”达成协议,黄坚就立刻离开。
回到书房,他就写信,将信封装好,吹响一个哨子,一个透明的人就凭空在他的面前出现,这个透明的人很快就出现形体。
黄坚见怪不怪,一点都不惊吓,将信交给他:“尽快传到王爷手中,迟则有变。”
这个人是桃黛的手下,关于桃黛,南久王并没有隐瞒黄坚,是因为黄坚之前出了墨轻雨的事情,南久王知道了。所以让黄坚有底气,不要惧怕夜摇光,才告诉黄坚。黄坚知道桃黛的身份,也知道一截桃树灵木对于桃黛根本轻而易举。
左记想要蓄养灵蛊来增加修为,已经不是一两日,他曾经托黄坚寻找过,尤其是能够辟邪的桃花木最佳,其他的也可以凑合,这个事情也是桑·姬朽告诉温亭湛和夜摇光,任何蓄养蛊之人,到了他们这个修为,都想要养灵蛊。
温亭湛和夜摇光便留了心,就想通过这件事将桃黛也给绕进来,如果他们能够得到桃黛的灵木,再让桑·姬朽以此来对桃黛下蛊。倒不是要伤害桃黛,而是希望桃黛在解决个人恩怨的时候,不要太过分,他们只想有个能够牵制桃黛的筹码而已。
第1598章:不应该被伤害的人
然而,不论是夜摇光还是温亭湛,这一次都错估了一件事,那就是桃黛的品行。当黄坚的信一个时辰传到南久王的手中,南久王自然是亲自去寻了桃黛,想要问桃黛要一截桃花灵木。
一截灵木对于桃黛而言不痛不痒,她只需要随便寻一截普通的桃花木,在上面注入一点真元之力,就成了桃树灵木。但即便南久王对她有救命之恩,可桃黛也是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要桃花灵木做什么。
南久王自然是不敢对桃黛说谎,他简略的将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给桃黛。
“西宁知府叫什么?”桃黛忽而起了好奇之心。
她的语气很平淡,南久王也没有多心。因为桃黛的来历他清楚,桃黛当初迈过天脉遇上了天劫,闯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元神消散,是恰好遇上了南久王,南久王身边有个修炼之人,与南久王说了厉害关系,南久王决定赌上一把,他花了很多血本,寻了很多灵物让桃黛吸纳,桃黛才能够活到现在。
所以,桃黛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来历,在南久王眼里,桃黛和温亭湛夫妇不应该有任何交集,至于当初温亭湛夫妻去了吐蕃,桃黛也去了吐蕃,南久王却不知情,因为他从来不干涉,不追问桃黛的去向。
“温亭湛,此子极难对付,他的夫人还是一个修炼之人。”南久王如实回答。
桃黛点了点就没有再问什么,将桃花灵木交给了南久王。她活了多少年,经历了多少人生起伏,为官,与南久王作对,且夫人还是一个修炼之人。她还依稀记得,当初她听到夜摇光称呼温亭湛阿湛,这么巧合想不是一个人都难。
站在桂花树下良久,桃黛终究是足尖轻轻一点,就消失在了庭院之中。
比南久王派来送桃花灵木的下人更快,桃黛毕竟是散仙,纵使她的修为受到了压制,但也是渡劫期,缩地成寸根本不在话下,很快她就到了海西,先去了都统府,而后去了海西知府衙门的牢房,并且寻到了暗室,寻到了温亭湛。
温亭湛正在低头看书,他感觉到一股不正常的风浮动,嗅觉灵敏的他闻道了一股若有似无的桃花香,这个香味他闻道过,虽然疑惑,但他还是抬起了头:“桃黛姑娘,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桃黛有些惊讶,温亭湛竟然知道她来了,于是便直截了当的现身:“你真不像个凡人。”
“在下的确是个凡人。”温亭湛看着现身的桃黛。
“也是,否则你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桃黛点了点头,她一拂袖,牢房的锁就打开,“你走吧。”
桃黛的举动,温亭湛有些纳闷。
桃黛有些不自然的侧身:“你夫人肉身已经毁去,她被人练成了魂蛊,不过只要她神魂还在,我便能够将她救回来,你先离开此地,我方才去了都统府,还未寻到带走你夫人神魂之人,制蛊之人是特殊的修炼者,他们身上没有任何气息可寻,所有的术法力量都来自于蛊虫,蛊虫又在体内,若是不动,极难寻找,我想你由你带我去寻他,他手上有你夫人的神魂,你们夫妻之间应该能够有所感应。”
温亭湛没有想到桃黛的来意竟然是这样,他问:“桃姑娘似乎是南久王之人。”
“我不是他的人,我只是还他的恩。”桃黛纠正,“同样,我今日所为,也是还你们夫妻当夜之恩。这与我的立场并不相冲,我只是帮你夺回你夫人的魂。”
“桃姑娘可知,一旦我离开此地,又没有我夫人掣肘我,也许南久王与黄坚的阴谋将会粉碎,他们会沦为阶下囚。”温亭湛不得不提醒。
“那又如何?”桃黛满不在意,“若是你翻了盘,那就是他们没本事,这与我何干?你们谁输谁赢,都是你们的事儿,我不喜欢旁人欠我情,同样我也不喜欢欠旁人情。”
温亭湛忽而笑了:“我这一生,自问能够将任何人看清楚,却此刻才看明白桃姑娘的为人,多谢桃姑娘仗义,但我们不需要桃姑娘相帮,我夫人还活着。”
桃黛脸色一变,她也是个聪明人,这一句话足够她明白,南久王和黄坚只怕已经踩入了温亭湛的陷阱,她冷着眼看着温亭湛:“你这样告诉我,不怕我出卖你么?你要知道,我的话南久王可是言听计从,不敢有半个字的猜疑。”
“桃姑娘若是这般人,便不会出现在此。”温亭湛很自信的笑了笑。
“也许我是故意来诈你。”桃黛扬眉。
“哈哈哈哈……”岂料桃黛这话让温亭湛爽朗的笑了,“我温亭湛若是有朝一日,能够让修炼界至高存在都要用这等方式来诈我,那这个世间我还有何惧之?”
桃黛用极度挑剔的目光看了温亭湛好一会儿,才不得不点头:“有你这样的男人,你的夫人,是这世间顶顶幸运及幸福的女人。”
说完之后,桃黛便转身离开,她身影刚刚消失之后,那锁着牢房的铁链子又恢复了原样。等到桃黛的气息完全消失,温亭湛才从衣袖里将金子放出来:“去吧,去告诉摇摇。”
金子瞬间消失在牢房之中,回到了高府夜摇光的怀里,此时夜摇光的院子里还有令桃黛去都统府扑了个空的耀星,耀星正是就黄坚要她元神去威胁温亭湛的事情来跟夜摇光商议,顺带将从左记那里搜罗出来的关于心蛊喂养的方子拿来给夜摇光。
“这只心蛊与本命蛊不相连,即便我吞了他的本命蛊,心蛊依然不受损,我只能给你办法,你身边自然有人可以灭掉心蛊。”耀星将办法口述给夜摇光,它根本不会写字,就算有左记的记忆,一时半会也适应不了,夜摇光旁边的桑·姬朽听了直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见此左记又道:“黄坚已经答应我,会送来桃花灵木,我到时候再送来给你。”
“师傅师傅……”这时候,金子钻到夜摇光的怀疑,“师爹让我告诉你……”
金子将桃黛的事情一字不漏的告诉夜摇光,夜摇光抬眼对耀星道:“你回去吧,桃花灵木不用送来。”
耀星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多问就离开。
“姐姐不用牵制桃黛了么?”桑·姬朽问道。
“她是个不应该再为了无辜生灵而被伤害的人。”夜摇光轻声一叹。
第1599章:一分罪孽,十分功德
夜摇光没有想到桃黛会这个时候来救温亭湛和她,她一直以为桃黛是站在南久王的立场,却原来桃黛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她和且仁大师的那一段纠葛,她三次在且仁大师的面前因为且仁大师顾念无辜而选择牺牲了她,她心中的怨,心中的恨,这是她心中,迈步过去的坎。
也是桃黛心口的疤,就冲着桃黛这份援手之情,夜摇光也不能不厚道的去撕开她的伤疤,也许这样会真的彻底的将桃黛给激怒,让她对这个人世间充满倦怠,反而弄巧成拙。
“那吐蕃那一边……”桑·姬朽有些欲言又止。
夜摇光轻轻的摇了摇头:“走一步算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
说完,夜摇光带着金子进了屋子里,给金子塞了好多东西,让它捎带给温亭湛。像衣物这些明显的东西自然是不能捎带,只能带些她做的吃的,并且严令金子不准偷吃,还有这两日从各地递上来的消息,才将金子放走。
放走了金子,夜摇光算算时间,如果桃花灵木是桃黛手下抓来的妖灵送,也最多一两个时辰就能够从云南到青海,她让乾阳将桑·姬朽先一步送到蒙古。
“桑,你去蒙古先不要和孛儿只斤·克松联系,查一查漠北的形式,我随后就到。”夜摇光细心的叮嘱桑·姬朽,“阿湛一直没有告诉孛儿只斤·克松,我们可以解得了心蛊,阿湛说他是个合格的王,但却长在摇篮之中,经历了太少的残酷,有些想法太过于想当然,这是一个磨砺他的时机。”
“我知道了,姐姐你放心,我先打探漠北的情形,所有行动都等你来了之后再做决定。”桑·姬朽颔首保证。
“去了漠北别乱跑,现如今在打仗,桑既然说苗族有四个叛徒,左记的修为不过是垫底,未必没有潜入漠北的人,也未必没有在蒙古大王子身后,若是暴露了只怕会引发麻烦。”夜摇光最不放心的其实是乾阳,但现如今能够送桑·姬朽的也只有乾阳,“你要记住,你还身负着你师叔的性命,若是这件事因你之故除出了岔子,你就给我再熬几年光棍。”
“师傅……”乾阳委屈的瘪着嘴。
夜摇光不耐烦看他这副嘴脸,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走人。于是乾阳只能在夜摇光的嫌弃之下,带着桑·姬朽飞往漠北。送走了他们二人,夜摇光才去了都统府寻耀星。
“桃花灵木还没有送来。”耀星正在玩着蛊虫,见夜摇光赶来不由收了蛊虫回答。
“玩的很是得心应手呢。”夜摇光可没有忽略耀星方才玩的那一手蛊,就算是外行人,也是看得热闹,这证明耀星是真有点底子了才能够忽悠她。
“融合了左记的记忆,且这身子是他的,于他擅长一道总会有些本能的反应。”耀星解释道。
“看来你对这具身躯很满意。”夜摇光扬眉。
耀星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你不要忘了,左记也是个有罪孽之人。”夜摇光想了想才开口道,“这罪孽并不会因为,换了芯就没了。金莲子只有一粒,你和他叠加是双重罪孽,你可以选择洗清你自己,还是他。”
“若非他有罪孽加身,你会让我吸了他的血肉?”耀星颇为玩味的反问。
“不会。”夜摇光不含糊,很直接的否认,“我能够做的也就到这一步,罪孽是可以洗清的。”
“是可以洗清,一分罪孽,十分功德,才能够相抵。”耀星似讥似讽的道。
“你觉得不公?”夜摇光抬眼看着耀星。
“你觉得公?”耀星反问。
夜摇光点头:“我觉得公平。罪孽,来自于鲜血的挥洒,来自于无辜的牺牲。生命,只有一次。你杀了这个人,却救了另一个人,但也无法抹去你所杀之人已经永久的消失,一命还一命这是仇恨论,而非功德论。在我看来,即便是罪孽不可洗清也无可厚非,十分的功德洗清一分的罪孽。那是天道的仁慈,来证明你是一个诚心改过的人。其实,这世间从来没有那么多公允。杀人总是比救人简单,成魔总是比成佛容易。”
“是啊,可即便如此,原意成佛的人也比原意成魔的人多,原意救人的人也比原意杀人的人多。”耀星低着头笑道,“你说,人性为何非要如此难为自己。”
“这不是难为,这是信仰。”夜摇光义正言辞的说道,“如果人世间没有法则,人没有对光明、仁善、道德的信仰,人人都肆意而为,自私自利,那么这个人世间就会满目苍凉,变成一个人间地狱,最终毁灭在人的自私之中。我自问也非一个多么高尚之人,我只是想要做我认为对的事。”
“这是一个深奥的话题,我可没有那么深沉的领悟与道行……”耀星的话音未落,就顿时声音一敛。
夜摇光也已经听到了赶来的脚步声,她和耀星迅速的各就其位,耀星继续回到他的位置上装深沉,而夜摇光选择了内间将盘膝而坐,元神出窍。将自己的元神化作一个小光点落在了耀星的肩膀上,藏匿在衣衫的褶皱之中。
“左记长老,我已经取来了灵木。”这时候,门外响起了黄坚的声音。
耀星走到门口,亲自打开房门,看着门外黄坚递上来的木盒,都不用打开,他只是略微运气试探了片刻,就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将耀星眼底的疑色看在眼里,夜摇光道:“这就是桃黛滋养的灵木。”
“长老,可是这灵木有问题?”黄坚有些忐忑的问。
耀星回过神,将灵木收入左记的芥子之中:“并无,这是极佳的灵木,我随你一同去一趟暗牢。”
黄坚大喜过望,连忙侧身:“长老这边请。”
夜摇光由黄坚带路,由于没有问过金子,这才知道温亭湛根本不在牢房之中,而是在暗牢里,是建在底下,窗户是开在正上方接近屋顶的地方,倒也宽敞明亮。
第1600章:影帝级别的湛哥
“侯爷,你不是要见你夫人么,本官这就将尊夫人带来了。”黄坚对着脸上依然波澜不兴的温亭湛道,他的语气藏着一点恶意,两年半的交锋,黄坚已经有些厌恶温亭湛这副好似任何事都不能让他多出一点表情的脸,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看温亭湛这样运筹帷幄之人,痛苦起来是不是也和常人不一样。
温亭湛漆黑的眼眸带着一点冷光,扫了黄坚身旁的耀星一眼。
耀星指尖看似一弹,夜摇光半透明的身影,就有些呆滞的出现在了半空之中,就连黄坚都能够看到。
“摇摇!”温亭湛大步上前,双手欲抓夜摇光,却从夜摇光的身体穿透过去。
虽然夜摇光的元神异于常人刚强,只是炼虚期的时候她就能够分出犹如实质的元神,但她同样可以让元神和魂魄一样半透明,触碰不到的状态。
手在虚空之中抓老半天,却没有抓到什么的温亭湛,目光顿时狠厉的看着黄坚,在黄坚觉得极大的压力扑面而来之际,温亭湛已经出手如电,黄坚也是习武的人,但他却只觉得有银白色的剑光在眼底如流星一般划过,窒息之感直袭大脑。
就在他觉得小命不保之际,耀星身形一展,他的双手一挥,就化解了温亭湛的杀招,并且一个旋身朝着温亭湛飞踢而去,温亭湛手中的笛中剑一竖,耀星的一脚就踢在了他的剑上,柔软的剑被踢得变了形,深深的凹陷下去。
那一股力量极重,温亭湛迅速的往后退,直到他的脚抵在了石床边缘,两手一拧,那又软的剑就打了一个结,迅猛的朝着耀星的腿绞上去。耀星纵使退得极快,小腿上也是被温亭湛刮破了裤腿,留下了极细的血痕。
推开站定的耀星惊诧的看着温亭湛,他虽然没有用蛊,也没有用全力,但是他至少是用了五成力,竟然被温亭湛这个凡人所伤了。
“温亭湛,你难道就当真不顾你夫人的死活么?”黄坚以为他眼中的左记是怒了,左记已经把夜摇光给整死了,他现在还用得上温亭湛,可千万不能让左记一怒之下给弄死,所以当先出声高喝道。
耀星也适时的配合他,一反手指尖对着夜摇光的神魂一抓,夜摇光的神魂顿时消失不见。
“摇摇!”
“温亭湛,你若是想你夫人安然无恙,最好是与我配合。”黄坚挡下温亭湛。
温亭湛眼底泛红,那犹如实质的杀气,让黄坚都有些不适,但温亭湛越是如此,黄坚越发的冷硬,当初他把所谓的百官之首的中书令掐住不也是这番模样。
还是那句话,再毒的蛇都有七寸。
“黄坚,你在找死。”温亭湛第一次这样冷声的对黄坚说话。
“你我到底谁先死,真的是为未可知。”黄坚浑然不在意的笑着,“温大人,拜你爱民如子所赐,现如今整个西宁府都乱成一团,也不知是谁在西宁府那些愚昧无知的百姓面前散布了谣言,说是本官与构害你,他们为了保你出海西府,已经集结动乱,本官虽不如你爱民,但到底身为一方统领,也做不出丧心病狂的屠城之事,为了平息西宁的内乱,还请温大人亲自去海西府城的城楼上,承认自己的罪行。”说着,黄坚还将那一封密折递给了温亭湛,“温大人,你该知道要如何做,你若是做不好,我可不敢保证尊夫人的安危。左记长老可是很看重尊夫人的修为,炼制成为魂蛊,定然是一大助力……”
黄坚还没有说完,他的脖子就被温亭湛给掐住,温亭湛有多用力,黄坚连呻吟声都发不出,瞬间整张脸都通红,由于黄坚距离温亭湛太近,出手又太快,就连耀星都反应不过来。
“放手,否则我现在就将你的夫人打的魂飞魄散!”耀星的掌心抬起,夜摇光缩小成为迷你版的神魂悬浮在他的掌心。
温亭湛内心的矛盾,只有黄坚能够感受到,死亡的恐惧让他对温亭湛威胁他生命的手感官很强,那指尖在颤抖,在静脉跳动,温亭湛的眼底的剧烈挣扎,也只有近距离的黄坚才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你就算杀了他,也逃不出去。”耀星的声音森凉,他的掌心底部,有一层火焰缓缓的升起来。
见此,温亭湛的瞳孔一阵放大,终于不甘的将黄坚扔了出去。
“咳咳咳咳……”黄坚趴在地上,一阵剧烈的咳嗽,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许久之后他才平复过来,看着温亭湛的目光格外的阴鸷,但他并没有逞一时之气,而是忍了下去,早晚他会让温亭湛生不如死。
将手中的密折扔在温亭湛的脚下,他的声音沙哑:“本官在城楼上等你!”
说完,黄坚就轻咳着浑身阴冷的离开了天牢,耀星也随后跟着走。
“阿湛啊,你真是影帝级别的人物。”留下来的夜摇光不由现身轻叹道。
“影帝级别?”温亭湛这才收敛了情绪,瞬间又回到那个温文尔雅的明睿候。
“就是很会演戏,没有比你更会演戏。”夜摇光解释道,方才她全程看在眼里,若非她是局中人,又知道一切,她要是身在黄坚的立场,只怕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黄坚这人心思敏锐,南久王更是狡诈多疑,要把他们给绕进去不容易。”温亭湛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亲自上场,这么费力的演戏。
“你现在要去城楼么?”夜摇光扬眉问道。
“唔,要去。”温亭湛颔首,“不去,如何让南久王有机会动手呢?”
“你去了之后,以后你的名声……”夜摇光皱眉。
温亭湛纵使是顺着黄坚的指使去,但这种事情一旦说出来,而且温亭湛还打算让黄坚英勇牺牲,那谁来替他正名?还有陛下那边又如何交代?古往今来,只怕敢给皇帝泼脏水的没有几个,而且皇帝都是最小气的生物,最是喜欢秋后算账,纵使兴华帝是明君,可这也是不好说。
第1601章:有大麻烦
“摇摇这般在意我的名声,为着摇摇,我也不能让它有了污点。”温亭湛莞尔笑道,“我自有安排,摇摇不用担忧。倒是摇摇,去漠北之前,帮我去寻一人。”
“谁?”
夜摇光从来没有想到,温亭湛竟然让她去寻戴氏,原来戴氏和黄仞和离之后,竟然被温亭湛给藏了起来,而且藏得还不远,就在他们知府衙门两条街的巷子里。
来到西宁,夜摇光看着拥堵的和西宁官府抗争的百姓,她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些人夜摇光相信他们是真心为着温亭湛,有汉人也有藏民,还有其他名族的百姓,他们都呈现一种罢工的状态,也许是温亭湛之前,实在是每一任知府都没有敢挑战权威,和黄坚叫板来切身的关心过他们,以至于温亭湛尽到了职责,却被他们如此铭记于心的感恩。
但夜摇光却知道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一腔拥戴之情,被黄坚利用,百姓是不容易聚集闹事的,除非有人煽动,而煽动的理由就是关乎到他们切身的利益。黄坚这一招其实很毒,这些百姓这样在意着温亭湛,不但让黄坚有理由逼着温亭湛去海西府城的城楼自述罪状构害兴华帝,还会让兴华帝看到温亭湛凝聚人心的力量,只怕换了谁是一国之君都很难容忍这样得人心的臣子。
无形之中,又给温亭湛挖了一个坑。黄坚肯定想着就算万一他真的败了,温亭湛因此也吃不了好果子。
“夫人,您来了。”戴氏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你知晓我会来?”夜摇光有些疑惑。
“当日侯爷允诺替妾身做主,脱离黄家,让妾身为他办一件事儿。”戴氏笑着对夜摇光道,“侯爷说,让妾身安心等待在这里,带到西宁城乱之日,夫人必会上门,带妾身去实现当日之约。”
“那么早……”夜摇光微微一愣,那时候才多早,两年之前,他们做客黄坚的家中,温亭湛就把戴氏这枚棋子给埋下,并且意料到今时今日的情景。
“侯爷算无遗策。”戴氏赞道。
夜摇光目光闪了闪,想到方才进来时看到的景象,既然这都是温亭湛料想到的局面,善后他定然比她清楚该如何做,收敛心神:“你可知我要带你去见谁。”
“黄仞。”戴氏回答。
夜摇光没有想到戴氏竟然一口就猜准了,而且看戴氏的表情,似乎没有任何勉强,虽然戴氏的父兄都是被黄坚害死,但这一切都源自于黄仞,戴氏对黄仞只怕感情复杂,换了夜摇光,她觉得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这个让她如此痛苦的男人。
仿佛知晓夜摇光心中所想,戴氏开口道:“侯爷将妾身送到此处之时,就让妾身想清楚,妾身到底恨的是什么,要的又是什么,日后又为什么而活。我住在这里,原本有一对老人家,我曾经以为他们是夫妻,三个月前那老婆婆去世,我才知道他们其实并不是夫妻,而是叔嫂。但他们年少时是真心相爱,只不过造化弄人,老婆婆在尚不知倾心之人是谁,就被爹娘嫁个了倾心之人的哥哥,从此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个人恪守着礼法,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半辈子,她也不敢握一握他的手,哪怕她丈夫已经过世,若是她倾心之人不是自己的小叔,她还能够改嫁,可人言可畏,他们就这样蹉跎了一生……”
戴氏说着这个故事,轻声的叹了一口气,她转身看着夜摇光:“夫人,我其实是个不孝之女,我对他的恨,竟然不过两年的时光就消磨殆尽,我近来每日想的都是他的好。侯爷曾经问我,若有一日,给他给我一个机会,他能够亲手为我报仇,我能不能原谅他,能不能和他再续前缘……”
“亲手为你报仇?”夜摇光不可思议,戴氏的仇人是黄坚,温亭湛这是要黄仞弑父!
“夫人也觉着不可能,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也许会为了我恨他的父亲,但他绝不是那等能够杀父之人。”戴氏笑了,“可侯爷对我说,只要夫人来带我去见他,我只需要劝他去见一见侯爷,什么话都不需要多言,我便能够美梦成真。”
报仇啊,她这一辈子最大的渴望,她和所爱之人最大的鸿沟,不可否认再她经历了这对老人家的故事之后,她的心真的动了,她甚至开始幻想了。她和黄仞又何尝不是造化弄人,并不是黄仞引诱她抛弃她,他们是两情相悦啊。错就错在,他是权贵之子,而她是低微的小吏之女,门不当户不对,至少到目前为止,黄仞是真的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他活得和她一样的苦。在知晓她被人糟蹋了,他依然没有嫌弃她,对她小心翼翼,在他们婚后她心怀芥蒂,不愿让他碰,他也只当她是心中有坎,从不曾强迫她,甚至为自己没有能够保护好她而愧疚,对她视若明珠般捧在手心。难道,他们也要蹉跎到进了棺材才能够迈过这道坎?
夜摇光隐隐知道了温亭湛要做什么了:“既然你知道我的来意,我现在就带你去海西,你把这个吃下去。”
夜摇光将一粒丹药递给戴氏,这是迷药,戴氏是个平凡的女人,夜摇光也不想吓到她,带着她飞来飞去,不如让她昏了,一觉醒来就看到想看的人吧。
戴氏没有犹豫的吞了下去,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软到下去,夜摇光揽住她的身子,一个纵身朝着海西而去,不动神色的将戴氏放到了黄仞的房间里,夜摇光想要去牢房在看看温亭湛,问一问但在半空之中兜了个圈,终究是没有进去,急忙飞掠向漠北。
好在夜摇光没有多耽搁的来到的漠北,因为她和桑·姬朽与乾阳汇合的时候,桑·姬朽就面色凝重的告诉夜摇光:“姐姐,那大王子特特济朗身边有我的师叔!”
“你的师叔?”夜摇光一怔,“苗族的叛徒?”
第1602章:桑·姬朽的师叔
“叛徒之首。”桑·姬朽对夜摇光道,“我们成为圣女之后,就是族母的嫡传弟子,不论日后谁成为族母,剩下的都是左膀右臂,所以历来族母的嫡传弟子都是三到五人,这三五人日后便是没有成为族母,因着是经过千挑万选出来,在族中的地位也不会底,大多都是族母之下的长老有的更是直接成为族母的护法。护法的身份极高,长老之上,与之前卸任还未陨落的太长老并肩,若是族母闭关,族中就由左右护法掌握大权,护法都是族母自己挑选,除非是做圣女时期有过生死之交,否则族母都忌讳曾经的竞争对手成为自己的左右护法。我师叔就是现在族母的护法,她还是族母的亲生妹妹。”
“亲妹妹?”夜摇光挑眉,亲妹妹带着族人叛族,属意看好的大弟子盗走圣物,夜摇光都有点不敢想象现在苗族的族母是多么的暴戾。
没有意识到夜摇光在想什么,桑·姬朽对夜摇光道:“我曾听闻师叔年轻的时候爱上过一个世俗人,但后来惨遭抛弃,她又回到了族内。族母并没有因为她是自己的亲妹妹而从宽,依然照着族规来,她受过万虫撕咬之刑,容颜尽毁。但回到族中这几十年她一直沉默寡言,直到三年前我完成一项任务回到族中,向族母回报之时,听到她和族母大吵了一架,她扬言受够了在寨子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活着,她要离开寨子,若是族母阻拦,那她就将寨子搅得翻天覆地,后来我再到外游历回来,她已经带着三个长老离开了寨子,还杀了两个长老。”
夜摇光陷入了沉思,桑·姬朽的师叔,经历了这么大的折磨也要回到寨子里,她应该是对世俗已经绝望,这么多年都沉寂无声,也没有窥觊苗族什么东西,突然就不想呆了,要离开苗族,夜摇光觉得绝非像她所说的,是受不了寨子里的拘束。几十年都过了,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会计较这个?尤其是向往曾经让她受尽折磨的世俗,这根本说不过去。
“你师叔是不是修为很高?”夜摇光觉得她问了一个白痴问题。
桑·姬朽却很慎重的对她颔首:“我师叔的修为在族母之上,听说上任族母最钟爱的便是我师叔,只不过我师叔在做圣女到师叔历练的时候没有看透一个情关,师叔回到寨子之后,她是从一个杂役一步步靠自己的本事成为了族母的护法。”
一个曾经留恋俗世之人,纵使接受大刑回来,只怕也没有那么容易让寨子里的人接纳,在不缺人才的寨子里,她能够从被排挤一步步的走到可谓至高之位,她的能耐都不需要去猜测了。
“是个棘手的人。”夜摇光凝眉,“我们先救可汗吧。”
“可汗被我师叔守着……”桑·姬朽一脸难色的看着夜摇光,她现在也是束手无策,她全盛之时都不敢和她的师叔正面交锋,当初她追击的是左记这个叛徒,眼见就要将左记给拿下,却不幸遇上了寻上左记的师叔,才深受重伤。若非明诺身居高位,师叔不想正面和朝廷为敌,只怕她也不会那么容易逃脱。
“咦,耀星为何没有提醒我你师叔在漠北?”夜摇光突然想到一个蹊跷之处,耀星已经融合了左记的记忆,知道她要来漠北,没有理由不提醒她,金莲子她可是还没有给呢,唯一的理由,只能是左记不知道桑·姬朽的师叔来了漠北。
夜摇光想到清明的时候他们来漠北,都还没有这号人物,那么桑·姬朽的师叔应该是才来漠北没有多久,连心腹的左记都不通知,绝对不是来不及通知,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桑·姬朽的师叔是来解决个人恩怨,这也是她为何突然要离开寨子的原因,她守着蒙古可汗……
“难道她和蒙古可汗有一腿?”夜摇光猜测着也觉得不对,和蒙古人相恋,多么有特色,蒙古族的人本来就不多,桑·姬朽的师叔要报仇也不用等到这个时候啊,若真是蒙古可汗,那桑·姬朽的师叔,只怕早就在她回苗寨之前,就下了手,哪里还有能耐坐上可汗的位置。
可不是蒙古可汗,桑·姬朽的师叔怎么会守着可汗呢?什么人,是她守着可汗,必然会出现的?
夜摇光拖着下巴,想了许久之后,眼睛蓦然一亮:“里面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姐姐你要去哪儿?”桑·姬朽连忙高喊。
“我要去王庭。”
“姐姐你要当心,王庭四处都是师叔的眼睛。”桑·姬朽高声提醒。
“我会小心。”
夜摇光第三来蒙古王庭部落,此时的蒙古王庭,和前两次来的欢快气氛不同,所有人都表情严肃,眼中透露着一股子肃穆的战意。蒙古可汗被中原高官所毒害,而他们曾经拥戴的王子竟然吃里扒外,只怕他们心中的愤怒之火已经被点燃。
有了桑·姬朽的提醒,夜摇光不敢靠近中心,好在她要寻的人只是在王庭的边缘,可是她赶到的时候,一如她所料,帐子里空空如也。
夜摇光要寻的不是旁人,就是当初她为了九眼天珠而来时,克松带她来见的萨满法师。没有寻到人,夜摇光刚刚一出了萨满法师的帐子,一个浑身黑纱罗裙,一块缕空的黑纱头巾将头和整个脸都蒙起来,只露出一双冰冷眼睛的女人就站在她的面前。
这个女人不知何时来,浑身没有一丁点人气,却又不是鬼魅,让夜摇光完全感应不到半分气息的女人,夜摇光不用猜,也知道她正是桑·姬朽的师叔——金朱尼。
“你与他相识?”金朱尼看着夜摇光的目光森寒。
“相识。”夜摇光镇定的回答。
她想她猜得没错,和金朱尼有牵扯的不是蒙古可汗,而是萨满法师,所以她才会一来这里,金朱尼就发现了,因为金朱尼同样也监视着这里。
第1603章:夜摇光的计
守着蒙古可汗,能够守到的人除了蒙古可汗的亲眷,就只有关心着蒙古局势的法师,法师也是修炼之人,打过一次照面,夜摇光知晓那家伙的修为不低,他要想逃离金朱尼,就很容易,这也是为何金朱尼回到了苗寨,近期又出来的原因,因为她寻到了法师。
“你是他什么人!”金朱尼质问。
“什么人也不是,我和他就见过一面,我此次来是寻他还我恩情。”夜摇光可没有说谎,当日她解决了九眼天珠的事情,法师可不就是欠了她一个人情。
岂料夜摇光这一句话一落,金朱尼顿时目光寒芒一闪:“他欠你恩情,很好!”
金朱尼说很好,夜摇光却暗道不好,金朱尼这是要用她将法师给引出来!但是金朱尼的功法太过诡异,夜摇光都已经是分神期的修为,她竟然就这样无声无息,毫无征兆的就被金朱尼给定住了。
看着金朱尼抬起手虚空朝着她抓来,夜摇光果断的元神出窍,也不管她的身躯了,先跑了再说,鬼知道落在这个女人手上,她会用什么奇怪的东西来折磨她。夜摇光的元神跑了,倒是让金朱尼一诧,没有想到夜摇光的元神竟然有这样修为。
但是修炼者舍去肉身是常事,元神都跑了,其实肉身真的没有任何用了,最多也就是毁去夜摇光的肉身,将夜摇光变成一个孤魂野鬼,但她这样修为的人,还没有沉不住气就这点事情就让她对一具没有用的驱壳发泄的地步。而且,她的目的也不是要对付夜摇光,毁了夜摇光的肉身,反而斩断了夜摇光的退路,让夜摇光一去不回,她还要逮着夜摇光将那人给引出来!
“腾央,给我看好她的肉身。”金朱尼吩咐了一句,就立刻追了上去。
夜摇光很感谢老天爷,上次她和温亭湛无意间在这里发现了这个布满星气的地方,她一到了这里,魅魉就立刻隐藏了她的气息,加上她又是元神,就容易和这里的气息融为一体。
金朱尼很快就追了上来,毕竟还是白日,金朱尼又不懂奇门之术,她只是敏感到这里的气息不同,但为何不同她却不知内因,而且这里纯净的星气,让她的本命蛊感觉到了不舒服,她甚至不想深入去追。在附近走了一圈,越走越不舒服的金朱尼,还担心这是夜摇光联合那人给她下的套,于是就甩袖离开。
夜摇光可没有立刻就跑出去,谁知道金朱尼会不会来个回马杀?在星峰之中,夜摇光一直等到了天黑,才走了出来。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的肉身还在人家手上呢。”魅魉凉凉的说道。
夜摇光白了它一眼:“我是故意的。”
“故意?”魅魉驾着夜明珠绕了夜摇光一圈,它表示不信,“用不着给自己寻台阶下,此处就你我二人,我也不会揭你的短。”
“首先,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你不是人,请你有点觉悟。”夜摇光竖起一根手指,说完又竖起一根手指,“其次,我用不着在你面前要这点脸面,我夜摇光不懂就是不懂,不知就是不知,绝不会打肿脸充胖子!”
魅魉沉默了一会儿,悬浮在夜摇光面前,好似在审视她:“有何用意?”
夜摇光一边走一边道:“她既然已经杀到了这里,定然是打听过,法师平日里和克松毕竟亲近,她守着可汗,可汗倒是暂时性命无忧,她定然是把克松给关押起来,我相信克松很可能知晓法师的下落,只是克松不会告诉她,但这件事要解决,就必须找到法师,既然我也和法师有渊源,她抓了我的肉身,定然会将我和克松关在一起,到时候我只需要肉身回体,就能够见到克松。”
夜摇光既然猜到了金朱尼守着可汗是为了法师,又有桑·姬朽的提醒,当然不会认为金朱尼不监视法师的一举一动,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怕克松现在都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克松肯定不放心将法师的下落告诉金朱尼,但她却可以套出来。
“不错不错,你们果然是夫妻。”魅魉听了也不知道是讽刺还是夸赞。
夜摇光也不想理会它的阴阳怪气,若非需要它帮忙,她才懒得和它废话:“一会儿你掩护我元神回体,等寻到克松之后,我会立刻离开,以免成为瓮中捉鳖,你留下来替我问克松,你要这样问……”
将如何套话告诉魅魉之后,夜摇光才问道:“记住了没?”
“那女人可是个狠厉的,你就这样把我扔下,也不怕她抓了我去做魅蛊……”魅魉抱怨道。
“魅蛊?”夜摇光一脸嫌恶,“你发明的么?”
“这有魂蛊,怎么就不能有魅蛊?”魅魉不乐意道。
“你放心,她对你没兴趣。”
“你怎知她没兴趣?”
夜摇光一把将夜明珠抓到手里:“因为你是个洁癖男!”
魅魉的洁癖夜摇光已经不想吐槽,真是让人嫌恶不已,一丁点杂乱的阴气它都喊脏,刚才金朱尼追上来的时候,夜摇光看得分明,金朱尼很讨厌纯净浓郁的星气,让她皱了两次眉,还生出了一丝烦躁的情绪,也许魅魉还和她相克。
夜摇光自然不会告诉魅魉,也没有给魅魉再聒噪的机会,抓着它就感应着她的肉身迅速的回体,被关押的地方竟然是一个铁牢,果然克松也在这里,夜摇光并没有上去寻他说话,也不知道金朱尼在这里放了多少可以当做眼睛的蛊。
她迅速的离开铁牢,果然她才刚刚逃出铁牢,就有人追了上来,速度快的惊人,夜摇光看着天上的星辰,飞跃的步伐是奇特的变异九宫步,一边伸手掐算着,化指尖的气力来布阵,才堪堪的将金朱尼给拦下,有了喘息之机,但是她却不能就此逃走,她得把金朱尼引远一点,给魅魉争取时间,好在现在已经是夜里,星峰的星气不需要魅魉也充足,她就只能再借星峰遁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