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三章 念,你走吧!
周沐闻言,点了点头。
而顾长生却转身往身后的大殿走去,一边走一边对身后的女官沉声吩咐,“传令下去,让驻扎在城外的暗夜军全副武装,即刻进城!”
说到这里,顾长生又对着周沐道,“借你的令牌一用。”
“好!”周沐二话不说,就将腰间的令牌扔到了那女官手中。
“手下即刻就去!”女官捧着令牌应了一声,二话不说,转身就退了下去,快速的消失在了天宫之中。
而顾长生却一把拽起周沐,绕过后殿,抄了近路往孛儿只斤念住的院落走去。
“你决定了?”周沐低沉的话语声在顾长生身后响起。
“如果有人明知道我家老爹和义父有危险而不告诉我,即便是为了保护我,我也势必恨之入骨!”顾长生头都没回,沉声开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孛儿只斤念与你我而言,重逾家人,我们不能把她留在大周,让她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失去父亲!”
“好。”周沐闻言,嘴角微勾,轻声道。
夕阳的余晖之下,两人的身形快速的穿梭在天宫行宫之中,到了孛儿只斤念所在的院落,却没找到她的人,顾长生也不着急,吩咐了一声,就着手开始帮孛儿只斤念整理行囊。
因为是女儿家的东西,周沐倒是不好动手,只能站在门口看着他家的小女人领了几个女官来来回回的忙活。
傍晚的上京街道之上,夕阳西落,夜幕渐垂,一个女子骑在一只精巧的疾风蛊上,化为一道流光,在大街上穿梭而过。
“吓!那是什么?刚才我背后一凉!”街上正准备摆夜摊的小贩吓了一跳。
“呐呐呐!那是南疆的传信蛊!”另一个人指着穿梭过远处的一人一蛇,张口结舌的道。
“天!南国怎么会动用了传信的神蛊如此焦急出城,听说昨日太子殿下和他的老丈人打了一架,莫不是出事儿了?大周和南国的婚事泡汤了?”
“呸!别胡说八道!看去的这么急,定是出了什么事儿,不过就算是有事儿也挨不着咱们!快些做生意才是正事儿!”
“也是……”
“……”
百姓们交头接耳了一番,也就各自忙各自的去了,当初南皇进京的时候,他们可是见到过南国仪仗中那诺大的蛊蛇,现在倒也不是那么害怕了。
毕竟,人对未知的事物才是最恐惧的,一旦揭开了那层未知的布,一切也就不那么让人毛骨悚然了!
街上的百姓们又是钦羡又是赞叹了一阵儿,便各忙各的去了,可是,他们的摊子才摆好,那边一溜儿马蹄踏地之声就遥遥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遥遥传来的警告声。
“暗夜行军,借道百姓!”
“暗夜行军,借道百姓!”
“……”
初时,还有人没反应过来,傻傻的站在街上,然后,就有两骑先锋女兵挥鞭而至,精准无误的用马鞭缠到他的腰上,转手就扔到了路边。
被扔的人爬起来,扑打了一下身上的沾到的泥土,一脸惊叹。
“我的天,这是谁家的姑娘,看打扮不像是南国人啊,怎么身手这么利索,把人甩出去给丢羽毛似得,俺还愣是没伤着分毫!”
“你傻啊!没听到她们先头喊的什么吗?暗夜行军!暗夜行军!暗夜军!”
“暗夜军?”
就在借道两旁的百姓叽叽喳喳的时候,几列骑兵如同风云过境一般,从他们面前的街道上席卷而过,马蹄踏地,连蹄声都出奇的一致,震的地面仿佛都跟着轰鸣了起来,暗红色的披风,暗红色的轻甲,轻弩,短匕……各种刀兵皆挂在身上,马上之人各个神情凛然,有男也有女,可是不论男女,都如出一辙的让人不敢直视!
他们仿佛能够感觉到属于战场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凌厉而决绝,让他们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暗夜军!能以六女破城池,能一百人之数敌百万虎狼之军的暗夜军!”
“南皇长生的嫡系亲兵!大周出身的暗夜军!”
“真的是暗夜军!天!真的是所向披靡,无所不能的暗夜军!”
“他们不是驻扎在城外日夜不停的演练吗?怎么入城了?”
“太威风了,这,这简直是我见过最无坚不摧的兵马,行军就有如此威势,若是打起仗来,那还了得?不怪是曾经创下神话般战绩的暗夜军!”
“……”
各种赞叹声,仰慕声传入暗夜军男女的耳中,他们置若罔闻,依旧催马,焦急的往天宫的方向赶去。
他们接到的命令,全副武装,即刻赶往天宫!
服从命令,是暗夜军的天职!
他们的大人有召,就是他们履行命令之时!
暗夜军穿街而过,惊动了半个上京,无数的百姓站在街头,热血澎湃的讲诉着自己见到了传奇中存在的暗夜军!
暗夜军中小娘子长的是那么娇俏可人,却有万夫当关之勇,暗夜军中男儿血气方刚,能以一敌千……
而此时,天宫中,追逐着月西楼的孛儿只斤念终于被女官们找到,带回了自己居住的院落,孛儿只斤念一到院落,就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她惯用的东西,已经散乱不堪,而必须的东西,却被打点成了几个精简的行囊,顾长生正带着几个女官,在她的院落中挑拣完毕。
“顾长生你这是做什么?怎么乱翻我的东西?”孛儿只斤念心头一慌,二话不说,就丢下月西楼跑了过去。
“你回来了。”顾长生转头看了孛儿只斤念一眼,然后吩咐身边的女官,“快些收拾,除非必须,其余的一概不用打点!”
不远处立在院落门口的月西楼闻言,好看的眉头不由得一皱。
顾长生吩咐完身边的女官,才真正回身,看向怒气冲冲站在身边的孛儿只斤念,一脸正色的开口,“念,行囊我已经快要为你打点好,你走吧!”
“你什么意思?我还没参加完你和师兄的婚礼,你……”说到这里,孛儿只斤念一愣,不敢置信的看向顾长生,呐呐的开口,“你知道了?”
昨日天宫摆宴,她接到北蒙那边来人传信,说是父王的身体每况愈下,让她尽快回去。
她一心想着,如果顾长生和自家师兄的婚期定下,离的近了,她就等参加完婚礼再回去,因为她父王的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也经常拿这个当由头召她回去。
“孛儿只斤念,事情不是你想的那般!”顾长生看着眼前五官深邃的外族佳人,这是她的生死之交的好友,伸出手,抓住她的肩膀,难掩焦急的开口,“这次是真的性命攸关!孛儿只斤念,我和周沐刚接到你父王的亲笔信,北蒙乞颜部夺嫡内乱,你父王身陷囹囵,他以父亲的身份恳请我和周沐将你拦在大周,不论如何,都不能让你回去北蒙!但是,孛儿只斤念,如今北蒙尘埃未定,你父王还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一旦承袭北蒙之人确立,你父王就真的生死一线了!”
“什么?不!不会的!”孛儿只斤念闻言,当即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不可能的!顾长生你骗我!我父王怎么可能传信给你们?我乞颜部马上民族,最是豪爽,怎么可能有人夺嫡!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
“孛儿只斤念你醒醒!王权至上!没有什么不可能!”顾长生见此,当即抓着孛儿只斤念的胳膊,稳住她节节后退的身形,厉声大吼。
孛儿只斤念被顾长生吼得神情一僵,她生在帝王家,却没有长在帝王家,可是,对于王族中争权夺势的传闻,她听到的也不少,她是狄先生的弟子,学的除了武学,还有兵法谋略,她并非一个单纯无知的公主……
就在孛儿只斤念出身愣怔的瞬间,严亭貂蝉等数个暗夜军将来在院落门口勒马,一个闪身到了近前,单膝跪地正色。
“手下拜见大人!”
“手下拜见大人!”
“……”
顾长生看了他们一眼,复又转身看向孛儿只斤念,沉声开口,“念!我和周沐大婚在即,这场婚事,事关大周和南国,万众瞩目,亲长所盼,我们走不开身!念,你曾率领暗夜军南征北战,我如今将暗夜军招了来借给你,行囊我已经给你打点好,你即刻出发,赶回漠北!”
顾长生说着,就一把抓一旁的几个行囊,一手拽起犹在呆愣中的孛儿只斤念往院落外走去,抬手将行囊甩在了一匹马上,然后转身对上呆滞的孛儿只斤念,从怀中一把拽出几个令牌,塞到孛儿只斤念怀里,焦急的开口,“念,这是周沐的令牌,拿着这个令牌,你可以在大周境内畅行无阻!”
“这是我的长生令,拿着这个令牌,天下药行,但凡受过我顾长生医书恩惠,都会为你行军提供药材!”
“这是江湖上的风云令,江湖无处不在,拿着这个令牌,你即便是到了漠北,也能尽快的了解那边形势!”
第七百五十四章 檀女醒来
“这是我南国的南皇令,拿着这个,一旦你在北蒙应付不过来,可向就近的北国辽东求援!萧后已经传令北国三军,见此令如见我!”
“你也可以拿着周沐的令牌,向大周北疆兵马求援,一切只看你方便行事!”
“……”
顾长生将令牌一一塞进孛儿只斤念的怀中,看着呆呆愣愣的她,一脸焦急愧疚,“念,这次,是你北蒙内乱,我可借外力给你,却不能插手,更不能亲至,念,此一去,漠北情势如何,你我都不知,千难万阻,能否直驱王帐保住你的父王,只在你自己!”
“顾长生……我父王他……”孛儿只斤念捂着被塞的满满的胸口,呐呐的开口,眼中还带着不敢置信的茫然,“我北蒙……真的内乱了……”
到了这时,她不得不接受这样的事实。
其实,父王只得她这一女,这嫡位之争,从她降生,从她母妃身死,就已经注定,只是在于早晚,在于争的形式而已!
只是,她没有想到,会来的这样让人措手不及!
“不怕!不怕!有他们陪着你!他们曾同你一起出神入死,是我亲手训练出来的精兵,他们一定能够保全你和你的父王的!”顾长生说着,就一把将眼前的女子抱在了怀中,闭了闭眼,掩下眸底的不舍和愧疚。
就是这个女子,她因妖孽而结识,她在柳州城伴着她,四国皇储齐聚柳州,横塘湖血战,这个女子以剑直指自己的项颈也要护她;她随她万里奔袭南疆,她为她鏖战后方,不惜身死也不让她有后顾之忧!
这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一个朋友!
孛儿只斤念任由顾长生抱着,就那么茫然的站着。
突然,一个令牌又塞到了她的手里,孛儿只斤念茫然的从顾长生肩头抬起头,就看见对面站着一个五彩斑斓的人影,依稀的夜幕之下,那个身影,灼灼其华,夺尽了月之光辉,他沉着脸色,倾城的容颜上嘴唇抿的死紧。
“这是西楼令,我会传令下去,调集西楼杀手阁的所有人赶赴漠北,也会让清风明月楼将收集的消息送到你的手上,北上一路直通漠北王帐,辎重军需等只要你缺的,你拿着此令到汇通钱庄,他们自会为你准备妥当!”
孛儿只斤念闻言一愣,木然的低头看向手中的令牌,西楼令,他给她的……
月西楼看着眼前的女人,眉头又皱了皱,想了想又加了句,“周沐这小子大婚,那两个老的肯定会回来参加,我寻了他们一二十年,此时不能离去……”
这话说出来,月西楼又觉得完全没有说的必要,当即闭口,转身走到不旁,不言语了。
“念,对不起!我此时不能随你去漠北,你知道的,我是南皇,我若去了,就算一切尘埃落定,那北蒙也不会再是以前的北蒙……”顾长生不无愧疚的开口。
大婚在即脱不开身是其一,她是南皇的身份是其二,不论哪一点,她都不能随着自己的好友在这个时候亲赴漠北!
因为,一旦她动了,那就是国战,而非内乱!
北蒙,是乞颜部的北蒙,一旦有外人参与,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她的人去了,参与进了北蒙的内战之中,那就是以南国的身份征讨!
这也是为什么,她动用了自己的暗夜军,而未动用南国巫蛊女兵一人的原因!
因为,一旦她南国的兵马踏入北蒙,那就是征讨!出兵不空手而回,若是她插手,那北蒙就不再是以前的北蒙,而会成为她南国的附庸!
所以,她只能借外力给孛儿只斤念!
“念,这毕竟是你的家事,是你的族中之事,我只能借力给你,而不能……对不起……”顾长生说着,就低下了头。
“顾长生,谢谢!”孛儿只斤念将手中的令牌塞进怀里,嘴角勾出一抹凌厉的笑花儿,一个翻身,人已经跃上了马,“这是我北蒙的事儿,是我乞颜部部族的事儿,原本就不是你这个南皇和师兄这个大周的储君该插手的!你能借兵给我,能给我这许多助益,已经仁至义尽!”
“念……”顾长生往马前靠近了一步,抬头看着马上的女子。
周沐靠过来,伸手揽住她,也抬头看向马上的女子,沉声开口,“孛儿只斤念,你要记住,你不但是我周沐的小师妹,师尊的弟子,更是北蒙的公主,是乞颜部的嫡脉所出之女!”
“是!师兄!”孛儿只斤念在马上回头,沉声应道,脸上赫然有了一种所向披靡的威势。
“念,如果你真的搞不定,一定要传信给我,我和妖孽一定会赶过去帮你的!”顾长生犹不放心的开口。
“好!”孛儿只斤念应了一个字,对着顾长生露出一个发自心底的笑意。
“我,代表乞颜孛儿只斤嫡脉一族,谢过二位的仁义相助!也谢过二位的成全!”
就在此时,一个朦胧的身影,在孛儿只斤念马后,逐渐凝聚,化为一道灵身。
是一直护佑在孛儿只斤念身边北蒙护族人!
孛儿只斤念族叔的灵身!
而此时,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双手交叉单膝跪地,表达着他的谢意和敬意!
顾长生和周沐见此,深吸了口气,对着他的灵身点了点头,然后看着孛儿只斤念对着他们抱了抱拳,就挥鞭而去。
“念姨!念姨!等你忙完了,你快些回来,我等着你回家!”
就在那一人一马的身影快要消失的时候,小肉包焦急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孛儿只斤家的小女儿,老夫等着你和你父王的消息!”半山先生的声音也传了来。
“天宫的大门,永远为你大开,等你归家!”顾台天站在半山先生身边,两人一左一右揽着那个急的快要哭了的小肉包,沉声道。
“我北蒙的女子,最见不得这种伤情!我去了,勿忧!”
已经骑马越过两道宫门的孛儿只斤念头都没回,对着身后举了举手中的马鞭,大喝一声,“暗夜的儿郎女将们,走!随我同赴漠北,再谱峥嵘!驾!”
“驾!”
“驾!”
“……”
随着一声声的催马,暗夜军的身影随着孛儿只斤念转眼消失在了天宫中,徒留震颤的地面,仿佛还残留着马踏的峥嵘之颤意!
顾长生看看的往前跟了两步,然后站住。
“她走了,这两年,她一直在我身边,随我从南到北,没分开过……”顾长生看着孛儿只斤念消失的地方,眼中满是不舍。
“她终究是北蒙的公主!那是她的使命,她素来放纵不羁,也是该长大了!”周沐站在顾长生身后,温声安慰,“别担心,有暗夜军护着,更有各方的助益,她一定会没事儿的,你不要小瞧了她,她虽然看似没个正事儿,可不是个小傻子,好歹她也是我的小师妹,和我是一个师尊教导出来的……”
“话是这么说,可是,漠北之地,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她本来又不关心那些,这么贸贸然的回去……”顾长生想到这里,担忧更甚,“她若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定然后悔终生!”
“那就让我跟去吧,大人……”
就在顾长生担忧愧疚的低头不语时,一个带着诡异异族强调的女声在她身前不远处响起。
顾长生闻言一愣,当即不敢置信的抬起头。
她看到了谁?
这个女子……
这个通身掩在黑色巫袍下的女子……
这个她曾经昼夜不离照顾的女子,这个后来她不敢面对,不敢去想的女子……
她还清晰的记得,她紧闭着双眸,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她在柳州城的府邸之中,永世沉睡不复醒,和曾经的宁二唯一的区别就是,宁二已经葬入了她顾家的祖坟,而她,却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她的眼前,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她曾经是那么弱小,那么的无助,亏欠过那么多人……
“檀……檀女……”顾长生嘴唇长了几次,才呐呐的吐出两个字。
檀女!她的檀女!醒来!
双眸不在是妖异的混沌,就如常人一般,光华璀璨!
“檀女拜见主上!幸不辱命,特来复命!”就在顾长生不敢置信之时,眼前的巫袍女子单手覆胸跪地。
“好!好!檀女,檀女快快起身!”
顾台天一脸欣喜的上前了几步,亲手将檀女托了起来,然后双手合辑往前一伸,弯腰,“护我女儿周全,檀女请受台天一拜!”
“主上不可!这是我混沌大巫一脉传承的使命,檀女碾转千年,终于唤醒王蛊,终于可以做个寻常人了!”檀女浅笑,声音依旧如同吟唱,带着诡异的腔调。
“檀女!檀女!真的是你!你真的醒来了!”顾长生这时才敢靠近,才确定眼前的檀女是真的醒来了,不是她在做梦!
“是!巫蛊之王神魂复苏,你传承王位,我就醒来了!只是躺了那么久,如今才能行动自主!”檀女闻言转身,任由眼前的女子将自己揽在怀里,像是发泄一般,呜咽出声。
这是顾长生第一次这么没形象的哭!大哭!
第七百五十五章 再提极北地,大婚之期定
像是发泄曾经所有的委屈一般,顾长生趴在檀女的肩头泣不成声,“呜……宁二死了,明月楼的好多死士都死了,鲜血染红了横塘水,我好难过!连你都永世沉睡,就那么躺着,闭着眼睛,我以为你再也不会醒来了,我以为……呜……檀女,后来我横扫南疆,位及南皇,我都不敢再问有关你的话题,我怕……我怕……”
曾经,确实有那么多人,以命护她,为她而亡!
那一具具冰冷的尸体,那冰冷的宁二……
都是因为她……
她暴走,她发狂,她杀了好多好多的人,可是,依旧不能唤醒他们!唤醒那些为她而死的人!
如今风光无限,谁曾想过,她曾经那么的无助彷徨!
她杀人!杀该杀之人从不手软,可以说是心狠手辣,但是,她总归是做不到冷血无情,她看不得身边在之人就那么死去,冰冷,永远都不会再睁开眼……
“大人,死乃生之始,生乃死之源,生死还需看淡……”檀女看着在自己怀中泣不成声的女子,满眼无奈,从未有人,和她这么靠近过……
“看不淡!看不淡!宁二死了!她死了……”顾长生摇头,想到那个冷着脸的暗卫宁二,想都那个总是被她欺负的敢怒不敢言,隐忍的很用力的小姑娘,她为了她死了……
众人就这么看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们都被哭的稀里哗啦的顾长生给吓到了,周沐迟疑了下,一脸心疼的想要上前安慰,却被顾台天伸手拉住。
顾台天看了周沐一眼,叹了口气开口,“让她哭一下吧,这一路走来,前世今生,她定是经受了许多苦楚,压抑了许久……”
“是小婿没有照顾好她。”周沐低头。
“不怪你!”顾台天摇了摇头,一脸慈爱的看向哭泣的女儿。
终于,又过了一会儿,顾长生才像是发泄完了一般,从檀女的身上抬起头,抽着鼻子,略有些尴尬的看着眼前的檀女,“那现在你没事儿了吗?醒来是不是就意味着巫王咒的反噬解了,意味着你没事儿了?”
“是!我很好。”檀女点了点头,掩在暗处一如往昔般苍白的脸上挂起一抹浅笑,“我是混沌大巫,自荒古之末就伴随虫神而生的混沌大巫,我活着的使命就是找到它的饲神之人,唤醒它!所以,大人你不用愧疚。”
“恩恩,你没事儿就好。”顾长生闻言,连连点头,欣喜不已。
“所以,我要去漠北了,你不是很担心念公主吗?我先帮你守护她,然后就在漠北等你!”檀女的脸上虽然挂着笑意,却很僵硬,因为她已经习惯了面无表情,“大人,你想复生你的母亲,你想让虫神离体,所有的机缘都在漠北之北,神陨之地,而我,也要去那里,寻一个因果!”
“那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去漠北?”顾长生见此,焦急的问道。
“一切自有天定,我就是要去看看,天到底要如何……”檀女嘴角微勾一下,略一低头为礼,转身往外走去。
顾长生见此,连忙跟了一步,“可是,曾有个人跟我说过,让我不要去神陨之地!”
那个人,就是霍水仙!
霍水仙临死前跟她说的那句话,不要,神陨之地!
她是这么理解的!
“可是,你会不去吗?”檀女带着异族强调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人已经消失在宫门之后。
她会不去吗?
不!
她会去!
为了她的母亲,为了前世今生两辈子都为她而亡的母亲,她不得不去!
“吾好像听到了诸神哀涕的吟唱之声……”
就在一众人看着檀女消失的地方神情莫名之时,一个倨傲却稚嫩的声音,在顾长生身边响起。
“蛮蛮?”顾长生看着不知何时悬浮在她身侧的一团圣金色幻影,不敢置信的开口。
从离了南疆,蛮蛮就很少苏醒,一直在沉睡中,怎么今日醒来了?
是因为檀女吗?
“诸神哀涕吟唱之声?什么东西?”顾长生神情莫名的开口问道。
圣金色的小虫子幻影正色,凝望着虚空处,不回答顾长生的问题,径自呐呐的开口,“是不是那个唤醒吾的人,来过?”
“是!”顾长生点头。
“她说了什么?”蛮蛮小虫脑袋微垂。
“她说,她在北漠之北,神陨之地等我……”顾长生呐呐的回道。
“又是那里!”蛮蛮虫子听到那回话,突的暴走,圣金色的幻影几欲溃散,“顾长生,吾跟你说过,逆天之举,可一不可二,可二不可三,你怎么就是不死心?好奇心害死猫,你是非要撞到南墙才回头吗?不!你撞了南墙,那就回不来头了!顾长生你醒醒吧!”
“……”顾长生被骂的突兀,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一旁,顾台天闻言,神情顿时有些凌然,低头不语。
“胆小如鼠的虫神!没的辱没了神的威名!你对她叫嚣什么?”突然,不戒小和尚的声音从宫门口传来,他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高大的门庭之下,看着真的就像个小孩子一般。
“你!别告诉吾你真的没有察觉!这事儿从开始就处处透着诡异,你竟还怂恿她去!”看到不戒小和尚,蛮蛮虫子愈发的暴跳如雷。
逆天之劫两次该降未降,这本就不符合常理,偏这些个人还要去复活顾长生的母亲,挑战第三次!
可一可二不可三!事不过三!
蛮蛮直觉的,会引来大祸,可祸是什么,它自己也说不上来!
“置之险地而后生,不到了绝处,怎么能缝生?”不戒小和尚一如往昔的慈眉善目,丝毫不惧的盯着蛮蛮虫子,“难道你就不好奇,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
“吾……”蛮蛮虫子闻言一噎,虫身一颤,转眼重新没入顾长生的眉间。
顾长生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的不戒小和尚,又看了看站在不戒小和尚不远处的自家老爹,为嘛,她觉得这俩人的神情竟然透着股凝重来着?
难道说,神陨之地,真的很危险?已经成了不戒小和尚嘴里要置之险地而后生的险地?
周沐也皱着眉,盯着不戒小和尚。
“阿弥陀佛!婚期定在六月初八,就是半个月之后,明日会有人来行请婚之礼,长生施主还是早些准备的好!”不戒小和尚打手唱了声佛偈,说了这么一句,就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小高僧慢走,我与你同行!”顾台天唤了一声,抬步跟上。
顾长生对于今晚的乱局,也是无奈,可她还记得一个重点,那就是拦住不戒小和尚!
一个闪身,顾长生拦在了不戒小和尚身前,皱眉问道,“我去神陨之地的时机,何时才能到?”
她关心的是这个!
漠北之北,神陨之地,那里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要去闯一闯,只是,她在等不戒小和尚说的时机,连自家老爹也在等!
虽然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神啊鬼啊都见了这么多了,也由不得顾长生她信不信了!
不戒小和尚闻言,抬头深深的看了顾长生一眼,“不知!机缘来时,一切自可见分晓!眼下,长生施主红鸾星大动,正是和周施主缔结良缘的好时机,其余的,安心等待,顺应天命吧!”
不戒小和尚说完这句,就转身走了,顾台天也跟着离开了!
等到不戒小和尚走出老远,顾长生才想起来她的问题非但没得到回答,她尼玛还被不戒小和尚给奚落了!
“靠之!上邪你给老娘等着,老娘早晚要把你个神棍的毛拔光!”顾长生当即炸毛,指着不戒小和尚消失的方向,跳脚。
“他本来就是和尚,没毛!”周沐一把揽过眼前暴跳如雷的小女人,含笑开口。
“边去!少给我添堵!”顾长生冷叱一声。
“长生娘子,我家爷说的可是实话哇!不戒小和尚剃头发剃的可勤快了,想来你是没机会帮他拔毛了!”一旁的元宝有意缓解适才的沉重气氛,当即腆着一张无害的二缺脸,呐呐的开口。
“你!你!你!”顾长生指着元宝好一会儿,愣是没说出来一句话,过了好久,手才无力的耷拉下来,抬头看向揽着她的周沐,呐呐的开口,“妖孽,念她走了,不能参加我们的大婚之礼了……”
“放心,随礼回头我们在向她讨要。”周沐点头,含笑开口,大婚之期就定在半个月之后,想到这里,周沐就忍不住的开心!
“尼玛!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我还帮她打点行囊!靠之!我该把她的行囊都抵押在这,免得她赖掉随礼才对哇!”一想到即将到手的随礼像个煮熟的鸭子般飞了,顾长生的脸色顿时就黑了,淡淡的肉疼啊!
她何止没孛儿只斤念的东西在手,还尼玛拱手将自己能借的东西都借给人家了!
靠之!依着孛儿只斤念的劣根性,将来她真有很大的可能会赖掉随礼哇!
失策!真是太失策了!
“呵呵……也就你总是缺根弦!”周沐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不无担忧的看了一眼不戒小和尚和自家岳丈大人消失的方向。
第七百五十六章 其实不快乐
听到周沐说自己缺根弦,顾长生的脸色当即就不好了,白了他一眼,转身往一边走去。
周沐想跟上,却被一个女官躬身拦住,然后,就被这女官打着主上大人的名头恭敬的请出去了!
半山先生在天宫,周沐还敢胡作非为,但是,顾台天这个正牌岳父在,周沐夜里再去寻顾长生的心思,是真的歇了!
用过了晚膳,顾长生回到自己的寝殿,脸上带了丝迷茫……
寝殿之内,韩秋小翠正在收拾下面新送上来的大婚用品,从点星首饰,到大婚之礼,祭祖之礼,国宴之礼的冕服,一应俱全!
“这几年,千难万险,一路走来,娘子和姑爷可算是要修得正果了!”小翠将一件衣衫叠好,双眼微红的开口。
这一路走过来,自家娘子历经了多少辛酸,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她们这些一直跟在自家娘子和姑爷身边的人,却是再清楚不过的。
从上京落魄南下,到柳州城安身立命,再后来南下南疆一路厮杀,及至这番荣归故里与姑爷结成眷属……
从一介为人不齿的弃妇,到受千万人顶礼膜拜的南皇,她家娘子这一路,可以说是浴血走过来的!
每一步,都是只能进,不能退,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进一步如何,却是未知!
好在,好在总算是走过来了!
“大喜在即,不要说这些。”韩秋看了一眼自家娘子,扯了一下小翠,“明日就是请婚之礼,还有的忙,我们就不要在这里打扰娘子休息了。”
“恩恩!”小翠见此,连忙点头,招呼了在外间忙活的四喜就一同退了下去,关门的时候,却不由得望向那个并未躺到床上,而是站在窗前的女子身上。
那是她们即将大婚的娘子。
可是,那一抹纤细绯红的背影,为什么在小翠眼里,却没有心愿得偿的笑意呢?
“半月之后,六月初八,老头子……”站在窗前的女子抬起头,看向无垠的星空,喃喃的开口,“老头子,你家长生要嫁人了……”
夜凉如水,四周一片沉寂。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
顾长生低头,眼中一滴泪珠儿不由得落下。
她不是个会悲秋伤月的人,可是,兴许是今日见到檀女时那种释然落泪的感觉,让她此刻觉得眷恋……
“老头子……爷爷……我要嫁人了!你家长生要嫁人了!你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要嫁人了,你开不开心?”双手扣住窗栏,顾长生抬头看着天上璀璨的星空,再次开口。
爷爷,你开不开心?
我要嫁人了,你开不开心?
想来你是开心的吧,因为你总是一心盼着我能过的好!
可是,为什么我不开心?
顾长生抓紧了手中的栏杆,再次低头。
“爷爷,我找到了爸爸,我知道了所有,我活着,我有我的国,也将有我的男人我的家,可是我不开心……”
成家立业,从此以后,这个世界,才是她的世界。
过往的总总,曾经的总总,那个遗失在另一个时空的老人儿,再也看不到,也见不到她了……
她可以笑,可以哭,可以任性,可以叛逆,可是,那个将她养大,呵护大的老人,都看不到了!
她有老爹和老娘陪着她,而那个老人,在那个世界,就算是能凭借开国功勋受到国家的荣养,但是,总归是孤独的吧……
就像,即便是再快乐,也有一个缺口,欲壑难填……
明日就是请婚礼,她在这里的这段爱恋,终于将要修成正果,可是,其实,她不快乐……
心底残缺,顾长生不由自主的迈开脚步,往寝殿之外走去。
宫门开合,小翠想要跟上,却被一旁的韩秋一把拉住,示意她噤声。
顾长生仿佛一缕幽灵一般,走在天宫的鹅卵石地面上……
……
寝宫偏殿。
顾台天跪坐在一口斑驳的棺椁之前,神情无限眷恋的抬手,覆上那留下岁月痕迹的棺椁。
声音仿佛带着亘古悠长的沧桑一般,眷恋而又无奈……
“弱水,我们的长生要出嫁了,婚期定在六月初八,就是半个月之后,你会不会很开心?”
“你放心,她的对象,是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长相品行都百里挑一,跟她恩爱情深,她这一生,定能和他一起,恩爱偕老,和美白头,再不会有波折……”
“我会看着她,风风光光的出嫁,和你一起看着她,风风光光的出嫁……”
“……”
顾台天一边摩挲着棺椁,一边低声呢喃着……
一道身影,出现在偏殿外,听到里面的动静,那身影一顿。
月影斑驳,再窗棂上印下了一道影子。
“弱水,我们前世今生豁出去了两辈子,就是为了能够看到我们的女儿长生安泰,现在,她就要长生安泰了,你开不开心?”
“想来你肯定是开心的,你那么的喜爱她,当年她刚生下来时,你就那么抱着她,整日整日的不放手……”
“……”
顾台天低着头,像是追忆前世今生一般,回忆着自家妻子和女儿曾经短暂的相守时光,沧桑的眼睛中,有眷恋有不舍,还有深深的无奈……
窗棂外的身影,就那么听着,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心情像是跟着里面传来的若有似无的话语,起起伏伏,遥想往昔。
可是她想不到,她想不到自己和老娘相处的任何一点儿事儿。
前世今生,她都没有机会,记得这个生了她,给了她性命的母亲……
身着淡薄的绯色寝衣,顾长生学着自家老爹的样子,靠着窗棂缓缓坐下,抬手抚摸身边冰冷的墙壁,像是要隔空摩挲里面的棺椁,和棺椁中人一般……
“弱水,我们从始自终都是为了让她幸福,让她免受灾厄,对不对?”
“所以,我们怎么可以自私的为了我们两个人的相守,累害的我们的女儿身陷险地?弱水,是我对不起你,神陨之地有让你魂归的契机,可是,那般诡谟之地,我怎能让我们的女儿涉足……”
“弱水,等我们的女儿大婚之后,你我的心愿便算是了结了,我会带你走,找一处青山绿水,寻一处风水宝地,一棺一椁,葬你我比邻……”
“弱水,你若是还有余魂未消,就好好的看着,看着我们的女儿大婚,看着她走向自己的幸福归宿……”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我已经拿起了瓢,却总归不敢再迎你回来,弱水,不要怪我,为了我们的女儿,我不能让你怪我……”
“……”
窗棂外,那个依墙而坐的身影随着里面传来的声音一僵,两行清泪,再次从凤眸中流落,转眼没入夜色下的尘埃。
其实,不快乐。
不止是她!
还有她老爹!
如此,不怪她老爹会如此迫不及待的定下了婚期。
原来,老爹选择的是,躲避!
为了她!前世今生还不够,竟然还把以后都盘算好了!
可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老爹,终究不是她!
老头子身在异世,安享荣华,还让她心底这一丝牵挂从没放下过,那眼前的为了她不惜在时空的夹缝中盘恒了千年的父母呢?
顾长生的嘴角缓缓勾起,如同来时一般,轻轻的起身。
软袜踏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一如来时。
远处,支开了巡逻女官的小翠和韩秋看着那个重新回到自己寝殿的绯红身影,神情都有一丝凝重。
“秋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娘子她好像不开心……”小翠好看的眉头紧紧隆起,低声道,“大婚之期定下,娘子和姑爷终于能够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这不是一件该开心的事儿吗?”
“是,也不是。”韩秋的脸上一如往昔的冰冷,沉声开口,“娘子也是人,是人都有心,有心就会有喜怒哀乐,就会患得患失,就会历经人生八苦……”
“什么意思?秋姐姐,我听不懂!”小翠拧眉。
“我也不懂,上邪说的。”韩秋摇了摇头,看着那个消失在寝殿中的身影,呐呐的道,“可是,我知道,娘子她,其实不开心!”
……
同一片星空之下,太子宫邸。
周沐站在窗前,长身玉立,抬首仰望星空,一脸萧索。
不远处,元宝和将三两人趴在一棵大树边,远远的看着。
“元宝大人,你说爷这是怎么了?这都站了有一个时辰了!”将三不无担心的开口。
“还能怎么了,喜的呗,爷稀罕长生娘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过了明日的请婚礼,婚期昭告天下,两人总算是要修成正果了!爷他能不喜么?”元宝翻了白眼,一脸傲娇的开口。
“可是,我怎么感觉不对呢?我怎么觉得咱家爷的脸色不是很好呢?”将三挠着头,不无担忧的开口。
“求仁得仁,难免患得患失,情理之中,想必是喜过头了!不用担心,咱们还是早些去歇了吧,明日请婚礼可是大事儿,可不能出了疏漏!“元宝很是高深莫测的开口,拽着将三往外走去。
只是,离开之时,不免又回头看了一眼。
能让他家爷寤寐思服的,从来就只有一个人……
第七百五十七章 请婚期之礼
那个人,就是长生娘子!
可是,明明大婚之期即将在明日的请婚礼上公之于众,为什么,自家爷还在为长生娘子碾转反侧?
难道说,这婚事,还有什么变数不成?
元宝想到这里,不由得摇了摇头,暗骂自己多心了。
这是国婚,干系两国的头等大事儿,双方意见相合,已然达成了共识,这是一桩千年难得一见的良缘!
肯定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元宝抛下了心头的担忧,忙不迭的就回去睡觉了,他要用最好的状态参加明日的请婚礼!
……
第二日,天将鱼肚白时分,整个上京城就已经喧嚣了起来。
虽然南皇和太子殿下今日请婚礼一事儿昨日傍晚才定下,但是,这也掩不住全城百姓对此事的关注哇!
天还未大亮,大周周氏皇族的一干宗室中人早已到了宗祠之中,诺大的九重宫阙宗祠内,传来了礼乐祭祀的声音,再然后,朝堂之上,礼部尚书才下朝,就领着一众文武百官朝着周氏皇族的宗祠而来。
皇族娶妇,娶的还是下一任宗族主妇,这可是头等大事儿,寻常宗室请婚,这礼从皇宫出,已经是体面,而这一次,却是从宗祠出!
可见大周对周沐和顾长生的婚事之郑重!
一叠叠裹着红布的锦书,一件件象征喜气的吉祥物品,由宗室中的夫人捧着,琳琅满目的陈列。
宗祠这边人请婚期的宗室中人和百官观礼人还未动,那边,就有数百御林军,脱下了将袍换红衣,怀里抱着大斗从宗祠而出!
“请期的喜钱来了……”
“请期的喜钱来了……”
“……”
一把把红线系了的铜钱被洒在两路边,引得无数百信你推我攘的哄抢。
请期喜钱!
皇室的喜钱,两个皇室的喜钱,千百年难得一见,可不得粘粘喜气!
喧嚣的上京城,人人脸上都挂了喜气。
“请婚期请婚期,请了婚期吃酒席,酒席开过三巡半,到了吉日穿嫁衣!请婚期请婚期……”
数个捡到了喜钱的垂髫小儿,撒着欢的围着圈圈唱着请期的民谣。
“请婚期请婚期,请了婚期织嫁衣,红罗织成嫁衣裳,到了吉日做嫁娘!请婚期请婚期……”
无数的百姓站在街头两旁,看着那各个身着请喜服,从宗祠沿着朱雀大街往天宫行去的男男女女。
那是大周皇室的宗族众人,还有百官为观礼!
请期之礼,到了今日午时,全了礼数,大婚之期就该昭告天下,待亲朋到了日子来贺喜了!
这可真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大事儿!
天宫之中,所有的女官严阵以待,忙的蹄爪不实闲,唯独一人,无所事事。
那就是顾长生!
今日请期,自由高堂待客,亲眷作陪,纳吉之礼,她还要和周沐出面让两家人相看一下,可是到了这请期之礼上,就完全用不得她出面了!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了此时,她只需要按照那民谣中唱的,安心的在闺房织成嫁衣裳,到了吉日做嫁娘就好了!
前头宴客大殿,顾台天和半山先生,连带着月西楼都被拉来作陪,一干人忙的焦头烂额,就为了今日这礼数能够周全!
所有人都在忙,唯独韩秋和小翠,被留在了顾长生身边伺候,远离前头的喧嚣,这一方到显得分外安静。
这安静中,还透着一股子诡异了起来!
韩秋和小翠看着那个坐在榻上自斟自酌的人,面面相觑,心头总有一点隐隐的不安。
“希望是我想多了。”小翠抽了抽鼻子,呐呐的开口。
韩秋当即一个白眼扫了过来。
终于,顾长生放下了手中的酒盏,对着她们招了招手。
“你们,去把妖孽找来见我,可好?”脸上带了丝酒气,熏的有点儿红,顾长生呐呐的开口道。
“啊?”小翠一愣,转眼皱眉,“娘子,这样不好吧,今日是请期之日,按理说,你和姑爷都不能露头,只能在各自家中等着前头那边的长辈们落锤定音,敲定婚期告知亲朋……”
“我们不露头,我们就是私底下见见……”顾长生呐呐的开口,支着身子就从踏上起来,饶是多喝了几盏酒,身形有些不稳。
“娘子!”小翠想要去扶,却被自家娘子挥手挡开。
“去吧,去把她找来见我,我在老爹的偏殿中等着他……”顾长生挥了挥手,就身形不稳的往自家老爹住的宫殿中走去。
迤逦的红色裙摆拖地,在地上散落成片,像是绽放在烈日下璀璨的红花一般。
前头钟古乐不休,天宫的后殿却是一片沉寂,连平日里的巡逻女官都在前面忙活,让这后面的宫阙都显得寥落了起来。
今日是妖孽家人来请婚期的大日子,她家老爹一早就去前头安排忙活去了,即便是她安排了那日的夜宴,一心想让大周的官员接受这一尊棺椁,她家老爹在请婚期之礼上,还是没有带了这尊棺椁去……
家宴,棺椁可在,可是,事关她的大婚之事,老爹绝不允许有一丝不吉利冲撞了!
即便是装着自己老娘的棺椁也不行!
那个一心只为她好,丝毫不为自己想一想的父亲,顾长生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周沐在韩秋和小翠的引领下,迈入偏殿的时候,顾长生正趴在一副棺椁上,泪眼婆娑的打着酒嗝……
知道这棺椁中装着谁,周沐本想着撂袍行礼,却被顾长生开口打断。
“妖孽你过来,那些虚礼,你在我老爹面前装装样子也就算了,这里又没别人……”顾长生一边说着,一边对周沐招了招手。
周沐闻言,嘴角一勾,长腿一迈,就往安置棺椁的台阶上走去,坐在了顾长生旁边。
脸上的泪意未休,顾长生对着周沐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半个身子都趴在棺椁上,酒气熏的嫣红的笑着,“妖孽,前面热闹吗?”
“热闹。”周沐点了点头肯定的道。
前面的钟古乐声都能传到这里了,热闹可见一斑。
“是啊,前面那么热闹,这里却这么冷清,你我若是不来,我娘都不知道我们今日就要昭告天下定下婚期了……”顾长生还是呐呐的笑着,只是眼底却带了一丝哀伤,“妖孽,我娘死了,她就躺在这里面,冰冰凉凉的,或许只剩下枯骨了……”
“妖孽你知道吗,小的时候,我跟别家的孩子打架,他们都说我是有娘生没娘养的野孩子,然后,我就跟他们打啊打啊,再疼也要打过他们!可是我是有娘的啊,我有爹有娘,双亲都有,只是,他们知道我命不长久,才为了救我死了……”
周沐看着眼前泪水止不住流的小女人,抬手擦了擦她脸颊上的泪珠儿,宛如神邸的脸上,满是宠溺和心疼,却没有开口打断。
“妖孽你知道吗,我听我爷爷说,我老爸爸是个深谙玄学博古通今的人,所以我才去看书,我没有见过我爸爸长什么样,可是我想做我爸爸那样的人,可是我没那本事,我读过万卷书,却一无所成!我找不到我爸爸妈妈存在的痕迹!”
“然后我去学医,继承我爷爷的衣钵进了部队,我在战场上立下军功,得了少将的军衔,可是我不快乐,我不知道什么是快乐,我甚至不知道,我在求什么……”
“然后,我就死了,来到了这里!我又是个无父无母的人,弃妇,不容于世,我不在乎,世人如何看,我从没放在眼中,可是,我又没有父母,前生今世,两辈子,我竟然没有遇到一个生养我的人!哪怕是他们不好,可是好歹也让我遇到一个啊!我其实是恨的!是真的恨的!”
顾长生说到这里,从棺椁上爬了起来,挥舞着宽大的绯红袖袍,嘶声力竭吼,“我顾长生这么骄傲自负的人,这么要强的一个人!我心智无双,我放纵不羁,我想要做什么,定然能够做什么!我想要荣华富贵,就信手拈来,我想要声名满天下,那这天下世人就肯定要记住我长生之名,我是我爷爷倾了一世军功用尽全力培养成的孩子,就算我没有爸爸妈妈,我也可以傲立世间,睥睨众生!”
“可是我为什么没有爸爸妈妈?别人能有的,我为什么会没有?我以前恨他们,恨他们为了追求梦想去勘探古墓,恨他们让我没有别的孩子那样的童年,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顾长生说到这里,踉跄的趴跪在地,指着前方的喧嚣,低声的嘶吼,“妖孽,你听到了吗,前头的人,省省句句都在道喜,可是你知道我老爹应付的有多勉强吗?你知道他笑的有多僵硬吗?”
“你家送来的请期定贴,本该有我老娘亲手接过来,然后含笑收起,你家来的女眷,本该有我老娘招待,可是现在,前面站着的是谁?是红扶苏?红岩娇娇?她们是谁?南国的老臣?可是她们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长生说到这里,趴在地上,泣不成声,“我原本以为他们不爱我,所以才会弃我而去,可是我错了,他们是爱我的,却因我而离去!妖孽,我不能接受!我接受不了!我爷爷在另一个世界,可是他过的好好的,有人照顾,有老干部陪着他,可是我娘呢?我娘就这么躺在这里,两辈子,在最美丽的年纪,红颜枯骨,都是因为我这个不孝女!”
第七百五十八章 我们逃婚吧!
周沐看着那个逶迤在地的红色身影,转过身,长臂一捞,将她抱在怀中,低头不语。
“妖孽,棺椁里很冷,而我娘,前世今生,不知在其中埋葬了多少年的光阴岁月,红颜枯骨,坟地荒芜,没有任何人陪着她,我安享荣华,她看不到,我位高九重,她看不到,我大婚成家,她也看不到!”
“她生了我,然后自己躺在这里,远离前面的喜气洋溢,我成婚,没有人给我簪上离家一点白花,没有人听我哭嫁,没有人送我出阁,妖孽,你告诉我,前面为什么会这么喜?这有什么好喜的?”
说到这里,顾长生低下了头,“妖孽,我不快乐,我其实一点都不快乐!你知道吗,我前世今生两辈子,之所以这么不遗余力的往上爬,就是为了证明我活着,有我活着的道理,虽然我连是生了我都没见过!但是我还是努力的证明我存在过!”
“妖孽,称孤道寡,宏图霸业,非我所愿,我所求的,不过是高堂俱在,上有所孝,中有所钟,下有所养而已,呵呵……我就是这么贪心,得陇望蜀,贪得无厌……上邪说得对,始终,是不圆满,我还是不快乐,所以,妖孽,我们不结婚了好不好?我们不要把娘自己仍在这里好不好?”
顾长生说到这里,仓惶的伸手,紧紧的抓住眼前的人衣服。
“好。”
“你知道我老爹是什么打算吗?他知道神陨之地有危险,他从没就没打算过要让我冒险去那里找能复生我娘的机缘,他打算等我们大婚之后,就带着我娘的棺椁离开,找一处埋身地……”顾长生说着,蓦然的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倚在棺椁上揽着自己的男人,“你……你刚刚说什么?”
“好!”周沐嘴角微勾,抬手擦拭掉她脸颊上的泪珠儿,闻声开口,“你不快乐,那我们就不成婚,你想高堂俱在得一圆满,那我们就等到你高堂双全,可奉养双亲时再成婚,长生,你所求所愿,就是我所求所愿,我终究是容不得你有一点儿不欢欣。”
“你……你……可是……我……”顾长生脸上,还有未散尽的酒气,此时却有些木讷,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个男人,总是能说出,最不合时宜的情话!
让她无言以对!
也不知该如何承受!
“你什么你?长生,想让前面的人此时取消婚期那是不可能的,我们两人都会成为众矢之的的,所以,长生,我们逃婚吧!”周沐好笑的弹了弹她的小鼻头,闻声开口。
“逃?逃婚?”顾长生吞了吞口水,艰难的重复着。
“对!你和我!我们逃婚吧!”周沐点头,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这样,他们一个都抓不到,想要发作,也找不到人!岂不是很好玩儿?”
顾长生看着眼前宛如深潭的黑色双眸,看着里面闪亮亮的一点星光,直觉的跟着他点了点头。
逃婚!
逃婚!
在天下皆知,举世皆知的眼下,逃婚!
她怎么没想到?
啊!不!是她被南皇的身份绑缚住了手脚,没敢往那方面想而已!
不开心,就万事不可为!
这不是她要的生活!
她要鲜衣怒马,恣意平生,不成想,到了此时此刻,她却还不如眼前的妖孽来的放得开!
逃!
逃!
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去做能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她是谁?
她是顾长生!
一生不羁放荡的顾长生!既然她不开心,那就让别人也不开心好了!
顾长生被周沐拉着,躲开守在偏殿外的韩秋和小翠,任由他拽着回到寝殿,换了一身衣衫,然后两人简单的收拾了一个小包裹,找到一匹宝马,潜身出了天宫……
上京城中,无数百姓还在对着天宫的方向注目以盼,而宽阔的街道上,一匹马上,驮着两个相依的人影,快速的奔驰而过……
“架!”
挥鞭,催马,暗紫色的人小心的护着怀中的女人。
“妖孽,我那俩爹和你家老头子知道了,会不会疯掉?我们这算不算是不告而辞?”怀中,传来一个低低的女声。
“会疯!不算!我们跟你母亲打过招呼了。”暗紫色的毡帽下,男子低笑出声。
“呃……好吧!那我们要去哪里?”怀中鹌鹑似得女人迷茫的开口。
一转眼,她们已经逃婚逃到天宫外了,眼瞧着就要出城了,想来,这婚是逃的妥妥的了,可是,他们要逃到哪里去呢?
“漠北,北蒙!”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应声。
“可是北蒙正在内乱,我们此时插手北蒙家事,将来就算念她能够不负众望,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我们去不得……”
“我们是去不得!因为南国的南皇,大周的太子去不得!可是,柳州城的神医娘子顾长生去得!神医娘子的姑爷周沐去得!”
怀中小女人的嘴角抽了抽,这掩耳盗铃盗的,她喜欢!
没错,她是南皇,可是,抛开南皇的身份,她还是顾长生,是个人!
“而且,孛儿只斤念的好友顾长生能去,孛儿只斤念的师兄周沐更该去,于情于理,我们两人去北蒙,都是理所应当的事儿!”马上的男子低头,再次催马,对着城门前校验的守城兵扔下一块南国仪仗军的腰牌,就畅行无阻的出了城。
“也是哈!”顾长生对周沐的话语无从反驳,她突然发现,抛开了南皇的身份,她做什么,好像都理所当然了起来。
“还有,北蒙就在漠北,岳母大人复生的希望不是就在那漠北之北的极北之地吗?等到我们去北蒙帮完孛儿只斤念,我们就去那神陨之地探险,说不定我们就能把女神的相思泪给带回来,了却这一桩天大的心事呢!”周沐一边催马北上,一边得意的开口,“这么以来,既顺路,又能了却两件心事,还能领略一下北国风光,岂不是三全其美?”
“是!是!是!哈哈……”
女子肆意的笑声,顿时在马上响了起来。
饶是宝马也受了惊吓,蹄子迈的更欢了,跑的更快了!
“妖孽,你银钱带足了没?咱们这一路上不会饿肚子吧?”
“带足了,我把你嫁妆盒子里的银票全收来了!”
“你!你真不要脸!怎么不用你的?”
“没来得及回我府上啊!”
“那你也是不要脸!”
“架!”
“……”
鲜衣怒马,一骑绝尘而去。
直到快要到午时的时候,宴席摆下,韩秋和小翠去偏殿唤两人吃饭,才发现偏殿已经人去楼空,徒留棺椁一尊!
“坏了!坏了!陛下不见了!”
“快找!快找!”
整个天宫行宫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搜!给我去搜!南国御林军听令!方圆千里,给我搜个遍!一定要把那个胆敢逃婚的不孝女给我抓回来!”顾台天在混乱一片的宴席上首,拍桌怒吼。
“搜!给朕去搜!五城兵马司,皇城守军!大周境内,举国上下,给朕搜!一定要把那个胆敢逃婚的不肖子孙给朕抓回来!”站在顾台天身边,周临帝一张老脸花红柳绿,怒极而吼。
无数人听命而下,焦急的前去搜捕,自然,无果。
“主上大人,临帝陛下,那两人如果一心想逃,就算倾尽天下兵马,也只怕难找到他们的蛛丝马迹!”看着上首的两人,前来回禀的一等上将军苏武都快哭了,求助的看向同样坐在上首喝茶的半山先生,却连一点儿回应都没得到。
“小高僧!”知道自家女儿和女婿的本事,顾台天也顾不得迁怒苏武了,转头,怒目看向安之若素的不戒小和尚,“你不是说红鸾星动,这桩婚事水到渠成?你不是说六月初八,就是大吉之日?”
“贫僧是说了啊!贫僧只不过是少说了两个字,来年!”不戒小和尚闻言,不慌不忙的接话。
来年半个月后,来年六月初八……
“你!”顾台天和周临帝闻言,当即怒不可揭,却也无从发泄。
请期吉日,街道上三军攒动,从开始的普天同庆,变成了现在的人心惶惶,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及至过了午时,天宫终于传来了昭告天下的吉书,请期之礼数全,南皇和太子殿下的大婚之期定在了来年的六月初八!
来年!
来年!
这……一时间,百姓们无语了,这万众瞩目的国婚,竟然把婚期定在了一年以后?
这是搞什么?
欺骗他们玩儿么?
百姓们很迷茫,天宫中上座的两国剩下的首脑人物很愤怒,你当他们想啊!新郎新娘都逃了,你让这大婚怎么成?
若是逃了一个也就罢了,好歹还有一个留下当出气筒的,这下可好,两个都逃了,连个出气筒都没给他们剩下!
“那个不肖女!丢国弃子,竟然敢给我玩逃婚!等我抓到她,定要将她打一顿!”顾台天不断的转圈圈,指天对地的发誓,他历经沧桑,真的很少这么不淡定。
“那个不小子孙!竟然也敢逃婚!等朕抓到他!朕……朕……朕立刻马上撂挑子不干了!”周临帝跟着顾台天一起转圈圈,也指天对地的骂道。
第七百五十九章 天下海捕逃婚人
中原本有四国,可是四国格局却在这一年被打破。
西南穷山恶水的巴蜀南疆拥立共主长生皇,一朝天书下九重,兵伐南陈地!
南陈灭,辽东归附,南国初立,南皇以一介女儿身,问鼎天下格局最强者!
除却南皇属地,普天之下,仅有两处政权不在她的染指范围之内,其一,是和南皇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大周,因有南皇钟情之人周沐而免遭南皇铁蹄屠戮,其二,是南皇生死至交之友孛儿只斤念的母国北蒙,因一不问朝事游戏人间的公主,而安居漠北!
可是眼下,泱泱尘世,除却位处漠北的北蒙,天下之人皆动,皆寻那逃婚一双人!
“吓!听到南国的女将和大周的兵马在搜捕谁了没?南皇和太子殿下!俺就说,南皇位尊,好不容易得了空以出使之名来大周履行婚约,这婚期怎么可能定在一年后,原来是这两人,逃婚了!逃婚啊!这可真是任性啊!”
“谁说不是?瞧见那告示了没?发现南皇和太子踪迹而上报者,官帽加顶,爵封两国!天!得了这个官爵,这是能在南国和大周畅通无阻的节奏啊!”
“大周立国千年,分封的官爵早就不知道有多少,倒是这南国的奖赏,天!那可是囊括天下七成疆域的南国啊!国初立,一爵难求!南皇这一逃婚不打紧,南国的老主上大人,可真是怒极了!”
“真是让人心动意动啊!”
“……”
寻常城镇,街头巷尾,世人皆谈逃婚人!
上报者赏万户侯!
天!
无人不在祈祷,天上掉下来个南皇和太子吧,这样,他们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啊,不,是屡世的荣光,都有着落了!
就在一众百姓围着官府的追缴告示心情激昂之时,一双做江湖人打扮的男女,牵着一马,携手而过。
那女子,长发未琯,随风散落,宽大的袍服,宽宽的束腰,袖口也束的紧紧,腰间斜挂着一柄嫣红的匕首,在日光之下,寒光灼灼,周身都带着江湖女儿的不羁气息,打扮随行而自然,却又不失洒脱和傲骨!
那男子,一身玄色短打,精简而干练,脸上同那女子一般,带着半块遮住额头眼睛的黑铁面具,可是也掩不住他那昂扬玉立的身形。
“二两牛肉,一壶酒,掌柜的动作利索些!”将手中马缰扔给路边酒家的小二,那男子声音低沉的开口,随之而去的是一个小金饼。
那小二见此,立时喜的见牙不见眼,巴巴的牵了马下去,心底还想着,江湖人,就是好爽,瞧这打赏,二话不说,都这么多!
这酒家的掌柜的也是个有眼力界的,当即就让人给收拾了起来,那小二是他的亲侄子,打赏他跟打赏自己没什么两样,是以,出了二两上好的牛肉,还上了几碟小菜并让人把熬的肉汤也端上了两碗,伺候的分外用心。
那一双江湖儿女很满意,当即又扔了两个小金饼出去,掌柜的欣喜,当即就退了开去。
“得!我家的老爹们和你家的老头子是真的发火了,瞧这赏赐赏的,万户侯哇!”掌柜的退去,顾长生拿起一个馒头,夹了两块牛肉,放到嘴边就恨恨的咬了上去。
丫的,这告诉从南到北,满天下的撒网,直言他们二人逃婚,举国通缉!
这下子,丢人可算是丢大了!连尼玛皇家的体面都不顾了,就这么昭告天下了!
擦来个擦!
忒掉价了!
不就是逃个婚么?至于下了海捕文书么?
害的她和妖孽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了!
坐在她对面的周沐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勾,“预料之中,此时还不是顶怒极,等到一年之后的六月初八,如果你我没出现在大婚的典礼上,上头的那几位才是真的暴跳如雷!”
他们二人这一逃婚,不打紧,婚期延后到了下年的六月初八!
如果到时候他们还不回去,那才是真的要气煞人!
一想到这个,顾长生的脸色就很不好,“逃个婚,翘个家,尼玛还要给我们加上个期限,老头子们忒不厚道了!”
就像一个紧箍咒啊,让人玩的不尽兴啊!
两人一边说说笑笑,一边接着吃饭,浑然不知,上京城中已经是一团乱麻。
天宫内,南国的一众老臣抱头痛哭。
“逃了!逃了!陛下私自先来大周,好歹还留了信,带了人的,这下更彻底,一个字条都没有留,一个人也没带!”
“带了!姑爷不是一起逃了么!呜……”
“别提这个,一提这个我就来气,一定是姑爷,好好的怂恿咱家陛下翘家逃婚做什么?这可不就要大乱了么?”
一旁同样热锅上蚂蚁的元宝听不下去了,当即就不依的开口,“怎么就怪我家爷了?我家爷什么时候不是以长生娘子马首是瞻?宠的没边没沿的?”
“长生娘子说往东,我家爷绝对不会往西,长生娘子说打狗,我家爷绝对不会撵鸡,我家爷多么听话的一人啊,就这么被长生娘子拐带走了,你们还好意思厚着脸皮,找我家爷顶锅!”
南国的一众老臣闻言,一阵儿面面相觑,说实话,她们其实也有点儿亏心,因为她们的陛下,实在是个顶顶不在本的!
先头就曾经点名要禅让皇位,如今倒好,直接撂挑子走人了,这……让她们可怎么办啊!
群龙无首,一团乱麻!
一时间,天宫之中留守的一干老臣,呜咽成声,叫苦不迭。
她们苦啊!
从来没有哪一朝哪一代的臣子,像她们这般命苦哇!
别人家的臣子都是担心君臣异心,她们倒好,整日里担心的是君主落跑!
怕啥来啥!她们的君主,还尼玛真落跑了!
你让她们该怎么办?
可不就成了没娘的娃儿一般,惶惶不安了?
“呜……陛下没影了,南国的军国大事儿怎么办?咱们该找谁做主?”
“呜……陛下哇!你带着老臣去吧!老臣不想活了!”
“……”
“哭死害活的做给谁看?吾皇还活的好好的,怎的你们就要寻死?”红扶苏去探望主上大人回来,看见这厢乱局,当即厉声大吼道。
众人闻言一愣,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
“吾皇只是逃婚翘家,又不是挂印而去,你们身为我南国肱骨之臣,陛下不在,不知勤勉国事,竟然在这里哭哭啼啼不休,成什么体统?”红扶苏声色俱厉的指着众人开口,眉眼间却难掩一丝欣喜。
“什……什么意思?不是挂印而去?”一个老臣抓住了重点,呐呐的开口问道。
“对!不是挂印而去!吾皇出走,南国国玺亦随之消失,吾皇即便是离家,身上也带着我南国的国玺,也没有抛下我南国!你等哭叫个什么?”红扶苏稳住心神,掷地有声的开口。
下面的众人闻言不由得一喜。
“可是,陛下不在,我们不知道该干什么啊……”一个老臣呐呐的开口。
“不知道该干什么?南国初定,各项大策吾皇都已经拿定了主意,百废待兴,只待大策通行,那些大策,莫说一年,就是三两年都未必能彻底贯彻下去,尔等不思秉承吾皇之意,勤勉国事,竟然还有这个心思在这里哭死害活!”红扶苏说着,就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去去去!吾皇一日不归,我等就一日驻扎在上京天宫不走了,国事不可懈怠,一定要在吾皇归来时,给她老人家一个惊喜!”
“是了是了!咱们陛下本就不羁,这个咱们在拥立她为皇之时就已经知道,不就是离家出走么?没什么没什么,离家出走总有回来的时候,咱们快去!”
“国事要贯彻咱们陛下的旨意,这来年的大婚也不能懈怠!这样也好,寻常人家成婚,也是有个一边半载来准备的,咱们这么仓促难免有不足,这下好了,时间充裕了,肯定能做到尽善尽美了!走走走,去忙了!等陛下回来,看到咱们井然有序,定然欣喜!”
“是的是的!陛下一欣喜,说不定下次翘家的时候能提前知会我们一声呢?”
“你想得美!想得多!还巴望着陛下整日里翘家怎么滴?”
“……”
一众老臣熙熙攘攘的各忙各的去了,只留下一直在天宫中共商搜捕事宜的苏武,看着正襟危坐的红扶苏,木讷的问道,“既然如此,那这海捕还捕不?”
“捕!怎么不捕?”红扶苏闻言瞪眼,语气不善的开口,“不捕咱们翘家的俩主子往哪里去都不知道,若是出了什么事儿,咱们怎好做出应对?”
“也是也是哈!”苏武一头冷汗,呐呐的点头。
汗!南国的君臣一心,他可算是见识了!
这一国之皇翘家,这么离经叛道的事儿,怎么到了南国这里,就这么理所当然,顺理成章了来着?
看人家南国,这马上就稳住了阵脚,这么一转眼的功夫,什么都有条不紊了起来,这若是放在他大周,那可不得乱了天去?
国比国,羡煞旁人哇!
第七百六十章 丢人了!又丢人了!
“对了,主上大人说,陛下和姑爷心之所系,不外北蒙内乱和神陨之地,让我们只管在北上一路上安置重兵,一定能够寻得两位主子的踪迹!”红扶苏想到了自家气炸了肺的主上大人,连忙跟苏武讨论了起来。
“是,北蒙的念公主,和南皇有生死至交之谊,和太子殿下有同门之谊,即便是做了安排,想来也不能安心,他们一定是往北去了,红扶大人,你看这样,我们这么安排……这里,这里,乃是北上的必经之路,关卡重重,我们再多加些兵力严加搜捕……”苏武闻言,当即拿了一个堪舆图过去,丝毫不在乎这北上的一路都是大周的领地,堪舆之图,兵力部署都是国之机密。
他们陛下说了,大周南国,不分你我,唇齿之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用讲那些个防备什么的!
自家陛下都这么说了,他这个朝中的武将能说什么?
想想也是,他们的太子殿下都将和南皇是两口子了,这将来的大周和南国,可不就是彻彻底底的一家人么?
实在是不用分什么你我!
两个人在这里仔细盘算着搜捕两人的踪迹,四处的女官恭敬的站立,一个头发花白,仪态雍容的老妪,来了一会儿,听了一会儿,又置身事外一般,奕奕然的走了。
南皇下令在街上抓捕的壮丁如今都安置在天宫的一处宫殿里,好生礼遇照料着,如今南皇走了,女官着人整理了各位壮丁的名册,便把他们给放回家了。
可是,那些个被抓来的壮丁却不愿意走,愣是在天宫中好一通闹腾,又惹得顾台天和半山先生连着这几日一直在天宫中的周临帝一阵儿跳脚。
好不容易处理了天宫中的乱局,三位老人长吁短叹,对于自家离家出走的两个孩子,都束手无策,无奈的紧!
这日,已经是顾长生和周沐翘家的第四日了,天宫中的大人,各个忙的焦头烂额,收拾两人落跑丢下的烂摊子,那边,四个小娃儿坐在池塘边,郁闷的蹲在地上。
“我娘和木头叔叔跑了,这次,他们竟然没带上我,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呜……”已经六七岁的小肉包,个子依旧没大长开,依旧矮矮胖胖的,分外可爱。
此时,他蹲在地上,拿着个小树枝画着圈圈,胖嘟嘟的小脸上满是泫然欲泣的看着盘腿坐在自己身边的巫常月,期期艾艾的开口,“大媳妇儿,你说,我娘亲是不是不要我了?”
听到这称呼,巫常月习惯性的翻了个小白眼,“她不要谁也不会不要你!都说穷养儿子富养女,可你,那就是她娇养的小男女儿,她怎么会不要你?”
“也是奥!”小肉包想了想,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转眼又满脸愁容,“可是,我娘亲和木头叔叔到底去哪里了?怎么天下兵马海捕都捕不到他们的身影?小和尚,你不是有大神通么?来来来,你快些给我们拿个主意哇!”
小肉包说着,就拿起手中的树枝,戳了戳盘腿打坐的不戒小和尚。
不戒小和尚闻言,被拉来的不情不愿顿时爆发,抬起桑木锤逮着小肉包就是一棒槌敲了过去,“贫僧有大神通?贫僧有大神通,打个坐还能被你们三个给搬到这里来?”
面对着不戒小和尚的指控,小肉包和巫常月、小韩墨三人脸色不免有些讪讪。
不戒小和尚还没有完,小手指一一指过他们三人,一脸严肃的开口,“贫僧告诉你们,出家人不问红尘事,你们三个小阿斗要翘家,你们自己翘,别拉着贫僧和你们一起!”
“哪有!”小肉包闻言,当即瞪眼,不依的开口,“我们哪有要翘家?我们只是……只是要去找娘亲和木头叔叔……”
小肉包在不戒小和尚仿佛洞悉世事的眼光下,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豁出去一般挥了挥手,“好啦!我们就是要翘家!小和尚,我警告你,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么上了贼船就没有下去的道理,要不然……哼哼……”
小肉包说着,就学着自家娘亲威胁人的模样,一脸小猥琐的盯着不戒小和尚……
“嘭!”
一记小棒槌当即又敲了下来。
小肉包一噎,威胁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又被敲了脑袋,一脸委屈的捂着小脑袋,控诉的看着身边的不戒小和尚,小嘴巴撅的的拴上个驴……
“好的不学,净学坏的!你还想威胁贫僧不成!”被强行拉来的同伙不戒小和尚拧着小眉头低吼。
哪个是想威胁来着,就是威胁好不好?
小肉包很无语,睨了不戒小和尚一眼,撇了撇嘴,“好啦好啦,你不给意见,也不能扯后腿哇,你还是好好的打坐吧,我们来算计算计……”
说着,小肉包就从怀中掏出一块皮革做的堪舆图,在那里指指点点。
“你看,爷爷们估摸着娘亲和木头叔叔一定是往漠北去了,去找念姨了,他们在这北上的沿途一路,都布置的重重关卡,重兵堵截,如今已经过了四日,娘亲和木头叔叔的消息还一点儿都没传回来……”小肉包一边指着堪舆图,一边道。
“我也觉得巫主和姑爷是去漠北了!”巫常月托着下下巴点了点头。
小韩墨也点了点头,三人对顾长生和周沐两人的目的地,意见一致。
“可是按理说,如此重兵把守,定然连个苍蝇都飞不过去,这都过了四日了,竟然连一星半点的消息都没有传回来,这就太不正常了。”韩墨一张小黑脸分外沉重的道。
“对!很不正常,我娘亲和木头叔叔就算是有飞天遁地的本事,可是一路上总是要吃喝住宿的,你们也知道,我娘亲那个人,最是贪图安逸,念姨既然已经带着暗夜的人回去漠北了,一时半会的也不会分出个胜负,也不会有事儿,我娘亲和木头叔叔既然逃婚离去,目的又是这漠北,时间不紧急,她肯定会务求一路舒适,绝对不会选择风餐露宿……”小肉包咬着手指头,呐呐的道,“我娘亲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北上漠北的这条路最近,可是,重兵把守,都寻不到他们的踪迹,这只能证明,他们,并没有走这一条路!”
“你的意思是?”小韩墨从堪舆图上抬起了头,疑惑的开口,“他们舍近求远?”
“失态并不紧急,又不是行军,他们怎么就不能舍近求远了?”小肉包点了点头,想着自家娘亲的性子,呐呐的开口,“何止舍近求远,我估计我娘亲连南辕北辙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什么意思?你是说,你娘亲往南去了?”巫常月呐呐的开口。
小肉包摇了摇头,“不是,我娘亲和木头叔叔肯定是往北去了,只是,我娘亲这个人,最喜欢不走寻常路,这种情况,明知爷爷们能猜到他们的意图,明知道这一路上都会有重兵,所以他们绝对不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
“不错!通往漠北的大路又不止一条,最近的这条路,肯定是最先被舍弃的,他们肯定是舍近求远了!”小韩墨点头。
三个小脑袋抵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商量着。
被摒弃在外的不戒小和尚被动的听着,无奈的看向由远及近的那个无声无息的身影。
“肯定有路,能够让我娘亲游山玩水一路安逸,又能终到漠北!”
“条条大路通漠北,他们会选哪一条?”
“大周,漠北……大周漠北……辽东!”小肉包突然指着地图上那一片空白之地。
这是他偷来的大周堪舆图,往北行千里之外,就是一片空白!
而这空白之地,就是辽东!
辽东虽然归附南国,可是堪舆图并未献上!
所以!这一片空白之地,才是自家娘亲和木头叔叔最有可能选择的地方!
“小殿下果然聪慧,我北国辽东,珍珠之国也,物华天宝,揽尽北国风光,若要我说,南皇和姑爷若想避开重军堵截,也会取道我南国通往漠北!”
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欣慰的调侃,在四个小娃儿头顶响起。
“吓!”小肉包闻声,惊慌失措的抬头,“萧婆婆,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哪有?我是来入伙的!”白发苍苍的萧太后闻言一笑,盘腿挤在了小娃儿中间,从怀中拿出一块堪舆图,放在了那片空白之上,“呐!我们来算计算计,那俩人到底去走哪条路,我们去哪里堵他们比较好……”
巴拉巴拉巴拉……
不戒小和尚仰头看了看天边的白云朵朵,慈眉善目的脸上满是无奈。
是夜,月色依稀,黑暗笼罩宫阙之时,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儿,领着四个小萝卜头,悄悄的出了天宫……
天亮,天宫之中,又是一阵儿兵荒马乱!
丢人了!又丢人了!
前两天丢了俩逃婚的,今日天宫中的四个小娃儿一个没剩下,都丢尽了!
一阵儿搜寻无果,丝毫没有人注意到,天宫中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辽东萧太后也丢了……
第七百六十一章 他乡遇故知
天日晴方好,白云一朵朵。
一处官道上,一辆低调的马车,被两匹一看就是千里良驹的宝马拉着,却不紧不慢的走着,那斜倚在车辕上的男子,半边面具遮脸,有一搭没一搭的敲一两下马鞭。
“妖孽,到哪里了?”马车里传来一个难掩睡意的声音,继而车帘被掀开,露出了车厢里铺的厚厚的波斯羊毛大毯子,一个穿着宽袖袍服的女子,像个懒虫子一般,从车厢里睡眼朦胧的爬了出来,整个身子都赖在车板上,丝毫提不起力气般的散漫,眯着眼睛往四周看着。
“辽东的浔阳城,据说这城中有个酒家娘的花雕最是好喝,四国闻名,闻名正好去尝尝。”
“酒哇!我喜欢!”趴在车板上的女子闻言,顿时就笑了,转眼小脑袋就一点点一点的,又呼呼大睡了过去。
赶马的人无奈,也不停车,转身,将趴在车板上睡着的小女人轻轻的往车厢里推了推,推到了毯子上,又扯了个软枕过来垫在她的脑袋下,这才放下了车帘,继续悠游自在的赶路。
“这位朋友好雅兴,好怜香惜玉!”一旁,同行的一辆马车,赶路的明显也是江湖人打扮,见此,当即开口道。
“呵呵……未婚妻懒惰成性,倒是让这位仁兄见笑了!”车辕上的周沐笑了笑,抬手抱拳为礼。
“哪里哪里!你这哪里是懒惰成性,我车里这个才是,都快要临盆了,却非要跟我赶这么一遭,这可不,无功而返了!”对面车上的人还礼,一脸络腮胡子,好爽的道。
“郭罗!你说哪个懒!老娘我这还没睡着呢!”那络腮胡子的话音刚落,他身后的车厢里当即响起一个暴跳如雷的声音。
饶是这声音太大,连才将又入睡的顾长生都被惊醒了,呐呐的又从车厢里露出了半个脑袋,茫然四顾。
“哈哈……我懒!我懒!你说你,大着个肚子,也不消停,在家里等我多好,非要跟我……”名唤郭罗的络腮胡子男人尴尬的对着周沐笑了笑,当即对着车厢里讨好的开口抱怨道。
“你还说!救命大恩,恩同再造!你我江湖儿女,若是连这恩情都不能报答一二,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上立足?”车中女子怒不可揭的声音传来,“我原想着,这份恩情,这辈子都没法报答了,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自然要表达点心意!”
“得!你这心意表的,我爹给我家妹子准备的二十年陈老花雕被你挖的一点儿不剩,回家去,妹子还不知道怎么拿泪水淹死你呢,亏得你想得开!”郭罗闻言,当即笑着道,“回头你俩打起来,我可不帮你!”
“她敢!我肚子里还怀着你郭家的崽!她要是敢趁人之危跟我动手,我就找你爹哭去!哭谁还不会啊!”对面车里当即回道。
这夫妻俩一说一对听着倒也有趣。
官道宽阔,两车并马行,终于那边斗嘴的有了空隙,周沐才开口问道,“听仁兄所说,尊夫人好像身怀六甲,怎么这种时候,竟然出门?”
“实不相瞒,此次出门,是不得不出,我家娘子的恩人大婚,我们千里迢迢原本是赶去随礼的,哪成想,那边传来消息,恩人的婚期竟然延后到了一年之后,这趟算是白跑了,无功而返!”郭罗叹了一声,无限惋惜的开口。
“奥?怎么婚期延后?”周沐一听这,面具下的深邃眼眸不由得眯了眯。
他们两人跟这人可是同路了有一段了,虽然这是第一次搭话,可是瞧着,这两人明显是从大周入辽东的。
“逃婚了!恩人跟未婚夫婿一起逃婚了!你没见那大周都乱了套了么?”郭罗一想起自家妻子大着肚子还白跑了一趟,顿时满肚子的牢骚。
“噗!”
周沐的身后,才摸索着捞起一个水囊喝了一口的顾长生闻言,利索的喷了。
我擦!
不会这么巧吧?
恩人跟未婚夫?大周乱套?
这很明显就是说她哇!
吞了吞口水,顾长生很无语……
“奥?你们莫不是去给南皇和大周太子大婚随礼去的?”车辕上的周沐睨了身后的车帘一眼,好整以暇的问道。
“可不是?除了那两人,谁还能惊动的这天下医者,江湖人皆涌往上京?不过想想也蛮平衡的,白跑一趟的也不知我家一个!”郭罗当即回道。
“只是不知,这南皇和你们有何恩惠?莫不是你家也是做行医药营生?”周沐脸上毫无亏心,好奇的问道。
这一路行来,折返离开上京的医者,他们就算没遇着一千,也有八百了!
他家女人在他的柳州城曾开设长生医馆,著说立说,惠及天下医者,炼药制药,普及天下药行,世间行医问药的人,莫不记下她这半师之恩,听闻他们即将大婚,纷纷涌向上京随礼……
“我们家不是做医药营生的,我们家是开酒庄的!适才这位贤弟不是还提起浔阳花雕么?实不相瞒,这浔阳老花雕,正是家父的所酿!”郭罗顾忌着车中有孕的娇妻,不紧不慢的催着马,豪爽的道。
“奥?江湖人称酒中仙的郭老,竟是家父?久仰久仰!”周沐闻言,当即对着郭罗又是拿着马鞭一抱拳。
“哈哈!哪里话!都是江湖儿女,不拘这些虚礼,瞧着仁兄也不赶时间,等到了浔阳,我请你们二人去我家吃酒,保证让二位宾至如归!不知仁兄如何称呼?”郭罗挥了挥手,豪迈的道。
“一人一剑,在下水木!”周沐含笑。
水木为沐,丝毫没有隐藏。
“水木兄有礼!”
“郭兄有礼!”
两人顿时一顿称兄道弟,路上无聊,聊的也尽兴。
终于,这郭罗还是又被周沐饶了回去,提起了南皇对她家的恩惠。
“不瞒水木兄,我家中虽有营生,但却是地地道道的江湖中人,江湖人刀来剑往,受伤在所难免,我妻更是曾经受过致命伤,所幸和南皇有些渊源,去长生医馆取了南皇亲手炼制的伤药才得保全!一药救命,救命之恩,恩同再造,我妻既入我郭家门,这份恩情,我郭家自然承了!南皇大婚,我们夫妻二人押解了千坛二十年陈老花雕入大周,谁成想,这婚期竟然定的如此远,无奈之下,我们夫妻只能将千坛美酒托付给道上的朋友保存,折返家中!”郭罗是个行走江湖又做着美酒营生的豪爽汉子,也不隐瞒,说到这里还豪迈一笑道,“水木兄有所不知,南皇大婚,随礼者数以万计,但我们夫妻二人,却还是幸运的!你不知道多少受过南皇恩惠的人,连南皇的面儿都没见过,但我妻不同,我妻之所以能求了南皇亲手炼制保存在长生医馆的救命药来,还是因着曾和南皇有过一面之缘,我妻曾伺候南皇洗漱用餐,还相处过几日!”
“奥?竟然还是有幸能见过南皇真容的?”周沐闻言,当即一脸钦羡的笑道,只是却不由得回头往车厢里看了一眼。
车厢中,某个趴在毯子上女人已经开始在打滚儿了,一边打滚儿还一边在心底犯嘀咕。
丫的,竟然是见过她面的人?
怎么会?怎么可能?
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一直都有近身的丫头跟着,并没有跟江湖上的人多做接触哇!
江湖!江湖!
洗漱用餐!洗漱用餐!
毯子上像个虫子一样打滚儿的顾长生突的一愣,脸上闪过一抹不敢置信。
有!还真有那么一个!
风云客栈,赛西施!
她和周沐初识时,周沐身受重伤,他们曾在风云客栈避祸几日,那几日里,风云客栈中伺候她居用的,就是那个美艳妖娆的赛西施,是个地地道道的江湖女子,风情万种也性格豪爽直接!
难不成……
顾长生不由得瞧瞧掀开了帘子一角,往旁边的马车上望了过去,难不成,这马车里,真的就藏着一位故人?
我擦!
她这可都逃婚逃到辽东来了,竟然还尼玛能遇到故人,这叫个什么事儿哇?
回头再被拆穿了,这里可是萧太后那个老腹黑的地界,再尼玛把她逮回去了,擦擦那个擦擦!那她还蹦跶个球哇!
“妖孽,我们逃吧!浔阳的老花雕咱们先不吃了!”顾长生一脸汗颜,悄悄的给周沐传音。
丫的,反正等到二人真正大婚的时候,也能吃到这郭家正宗的老花雕,不急在这一时哇!
他乡遇故知固然可喜,可是,尼玛若是要冒着被拆穿的风险,那就另当别论了!
“如此怕是不好,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既然郭罗夫妻诚心相邀,我也应了,此时再反悔怕是不妥!”周沐的传音当即在顾长生的耳边响起,“莫不是你和郭罗的妻子还真认识?”
“真认识!那我借居风云客栈时,你一直病着由我照顾不知道,平日里我们都是客栈中一个叫赛西施的美女子伺候我们起居的,想来这个和我有渊源的故人此时就在隔壁的车厢里……”顾长生笃定的答道……
第七百六十二章 柳暗花明又一坑!
顾长生说到这里,全然没有他乡遇故知的欣喜感,反而有种浓郁的化不开的忧伤感扑面而来!
“果真?”周沐的传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恩。”顾长生的回答就一个字。
“当真?”
“…恩!”顾长生一头砸在车厢里的毯子上。
十足真金哇!她尼玛越想越觉得没算错,隔壁车厢里的定然是那曾经有过数日相处之谊的赛西施!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同房花烛爷,人生四喜中的一喜,到了她这里,却充满的滑稽的挫败感!
这故知遇到的不是时候哇!他们才逃婚逃的天下皆知,翘家翘的路人皆闻,就被故人给抓包了,这像个什么样?
她好也是南皇哇!
赶车的这个兼职的车夫,好歹是天下闻名的不败战神哇!
这……让人给抓住,多掉价?
顾长生觉得,她连打滚的力气都没有了,未来简直就是暗无天日啊!
前头,赶车赶的比乌龟都慢的两个“车夫”聊天聊的很欢乐,很有一种相识恨晚的感觉,顾长生在车厢里三十度忧伤的望天,她觉得,充当车夫的妖孽绝壁是撞邪了!
平常时候怎么没见到他这么亲民过?说好的冰山冷脸生人勿近呢?
这哥俩好的是玩个啥子?
顾长生觉得,如果眼下有香案四牲,大抵他家妖孽就当场跟那郭罗上演桃园三结义了!
装!
接着装!
不逃等着赛西施拆穿他们俩的马甲吧!丫的,人在江湖,这妖孽丝毫不懂得防人之心,真当那赛西施是吃萝卜长大的啊!
顾长生清楚的记得,那个妖冶如罂粟的女子是个高手,是个十足的高手,虽然此刻她在隔壁的车厢里,还大着个肚子,但也是个十足的高手!
江湖人素来谨慎,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就能辨别出她的人,这一点,顾长生毫不怀疑!
“水木兄,你道一人一剑走江湖,怎的腰间只有一把短匕,没见着剑?”络腮胡子的郭罗,外表豪放,那心真是十足的火热,热络的让人难以消受。
要你管?有种你把妖孽的衣服扒了,他的剑就在他贴身的亵衣里,有种你去看哇!去看哇!
顾长生仰面躺在车厢里,对着车顶翻了个大白眼。
“哈哈……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人既是剑,剑既是人!”周沐低沉爽朗的笑声传来,带着江湖人的洒脱不羁。
后面的顾长生听得老脸一抖。
吹!
接着吹!
真当你丫的是李白哇?有种你留把美须试试?分分钟休了你!
“哈哈!水木兄果然是同道中人,郭罗喜欢!”
丫的你这喜欢真另类,江湖就是顾长生眼里活脱脱的****,这道上的人,连爱好都尼玛如此与众不同!
别人吹牛,他竟然还傻笨笨的捧场!
尼玛,没谁了!
受不了!完全受不了了!
原来,官场上的虚与委蛇不是最拿人的,这江湖上把捧人当常态,丝毫不怕摔死的言来语往,才是最让人想自削耳朵酸倒牙的!
就在某长生在车里听着外边的话语快要痛不欲生之时,浔阳城终于遥遥在望了!
北国辽东之地,地广人稀,较之南方而言,即便是在初夏时分,隐隐也有些凉意,而这浔阳城,更是典型的北国城池,不论是城墙还是房舍,那墙壁都很厚实,虽然没有北国的精雕阆苑,但是却透着一股子质朴的豪迈气息!
“走了这许久,我家妻肚子里的孩子也该吃东西了,水木兄,前面就有一个寮棚,店家做的酒酿丸子不错,咱们不妨先用些饭食再进城?”
一路上都谈天不休的郭罗,发挥了妻奴的潜质,都快到家门口了也不着急,反而兴致勃勃的道,一边说着,就一边慢腾腾的赶着马车往不远处的一个供行路人打尖的寮棚走去。
“酒酿丸子?孕妇不能吃酒……”顾长生趴在车厢里,不满的嘟囔。
她还是想逃啊想逃!
她不想被抓包!
“呵呵……等下你可以稍微提醒一下你那个故人……”周沐也不紧不慢的赶着马车,往郭罗的方向走去。
“妖孽,我们还是离那个能随时拆穿我们的人远点好不好?”顾长生从车帘后伸出一手,扯了扯周沐的衣角。
“怕是不好,盛情难却哇!再者说,他乡遇故知,也是一件喜事,你就不好奇你昔日遇到过的那个女子,如今是什么样?”周沐回头,看着掩在车帘后的那个目光灼灼的小脸蛋,好整以暇的道。
“不好奇!”顾长生分外笃定的回道。
好奇心害死猫,她尼玛好奇个屁啊她!
她才不要当被害死的猫!
“好吧。”周沐妥协,“等吃了这顿午膳,我就寻个托辞别了他们,咱们不和他们同路而行了。”
顾长生闻言,顿时就心满意足了,连忙道,“好!你跟他们说,我身子不适,就不下去了,拿些吃的给我送来哇,我真的快要饿死了!”
看着郭罗已经扶着一个身材富态托着腰的女子走下马车,顾长生当即道,然后就毫不犹豫的放下了车帘,连个空都没露出来,饶是如此,她还不是很放心的叮嘱停了马准备离去的周沐,“妖孽,你自己也注意点,那个赛西施也见过你一两面,你可别被她认出来了!”
“安心。”周沐点了点头,转身往那寮棚走去,和郭罗夫妻打了个照面,按照江湖礼仪互相寒暄了起来。
寮棚那边三人你来我往的很热闹,店家也点头哈腰的去准备吃食了,而躺在车厢里的顾长生却是闲极无聊,闲极无聊的她只能在车厢里逮着自己和周沐的那点子行礼一通巴拉。
这一巴拉不打紧,可不就让她发现一个天大的问题!
顾长生捧着手中的明黄小包裹,再次三十度忧伤的望天,她很想哭!
这里面,装的是妖孽从她天宫寝殿里搜刮来的银票,可是除了银票,两人身上的散碎银子那是一丁点都木了!
现在,他们很有钱,但是,也很穷!
这是,多么矛盾而诡异的事情哇!
拿起身边唯一剩下的俩铜版,顾长生欲哭无泪。
完了!
这下子真的完了!
她兴许要成了古往今来第一个穷死的皇帝了!
这尼玛……
周沐端着个托盘掀帘而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的小女人在车厢里挺尸,躺的直挺挺的,一动都不带动的!
将手中的托盘放在车厢的矮几上,周沐伸手,好笑的点了点某只挺尸的小女人,沉声开口,“怎么了这是?怎么一眨眼的时间,就变成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了?”
“真的快要死了……”死人嘴里艰难的吐出来几个字。
半边面具下,周沐的眉头,几不可见的一皱,宠溺的眸中,隐含担忧的开口,“到底怎么了?”
挺尸的某个女子抬起两个爪子,艰难的往身边的高大身影前伸了伸。
“我们快要穷死了……”
她的一个手中,抓着两个铜板,另一个手中,抓着一沓子银票……
“呵呵……莫要开玩笑。”周沐闻言当即就笑了,直觉的以为自家女人又抽了。
“哪个跟你开玩笑了?”顾长生闻言,当即就顾不得挺尸了,一个鲤鱼打滚坐了起来,将手中的银票往周沐的眼前一伸,一脸狰狞的低吼,“丫的瞧你干的好事儿,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清楚,你搜刮来的银票上盖的这是个什么?这是个什么?”
周沐闻言,神情一凛,垂眸往那一沓银票上望了一眼。
寻常的银票,只是票额大了些!
这很正常,他家女人屋里的银票,票额小了,那才是不正常!
顾长生看他的反应,就知道这厮绝壁没关注到重点,当即就怒不可揭了,指着银票上的一点红,再次低吼,“我家不知菜米油盐的爷啊,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清楚!票印!汇通钱庄的票印!汇通钱庄!懂?”
汇通钱庄!
别人兴许不知道,但是,他们家那个花孔雀,好巧不巧的正是汇通钱庄幕后的大东家!
“咱们家里的那三个老人,可是在挣着布袋等着抓我们呢!妖孽,你信不信,我们前脚敢在辽东支了这银票,后脚花孔雀就领了大军堵截到辽东来?”顾长生说着,一把将那些票额大的惊人的银票拍到了车厢上,“所以,你搜刮来的,这都是什么狗屁的跑路资啊!现在好了,咱们俩的家当,就剩下这么些了!”
顾长生说着,就把另一只手里的两个铜版往前伸了伸,一脸苦大仇深的开口道,“俩大钱!多一分没有!妖孽,咱俩要穷死饿死在路上了!”
天可怜见的,怎么就混到了这个地步?
她开始怎么就没注意看一下这一包袱银票的票印?
是哪个钱庄不好,为嘛偏偏是花孔雀家的汇通钱庄?
这可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坑啊!
坑死个人了!
擦擦!
看着车厢中撇着嘴,两眼泪汪汪的小女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吧好吧,是我的失误。”
说着,就往那寮棚处指了指,“哪里就像你说的要穷死饿死在路上了,前头可不是还有故人等着我们呢?”
第七百六十三章 故知=盘缠?
顾长生闻言,顿时一噎,一脸苦哈哈的往那坐在寮棚里的两口子看去。
难得长相粗狂,一嘴巴络腮胡子很具有代表性,可是那动作却很暖心,正拿着个勺子一勺一勺的喂着身前的女子是酿丸子,那女子的坐姿很不正常,偏斜个身子,挺着的大肚子让人不用细看就知道是个有孕在身的。
女子即便是添了丝将为人母的富态,但是那娇美的面容还是让人不容忽视。
男子长相粗狂,却细心体贴,原本和他长相违和的举动,在他做来,却平白的多了点理所当然的和谐温馨之感。
即便是离了好远,顾长生也能感觉到他那眼角眉梢都洋溢出来的心满意足。
这真是一副很好的狂夫哺妻图!
虽然不唯美,但是很温暖,就像北国焦而不燥的太阳一般!
“我其实,更愿意去劫富济贫……”
看了一会儿,顾长生才一脸死灰的开口道。
真的,她真的不介意去重温一下拦路打劫的行当!
她情愿如此,也不愿意对上眼前那个十足真金的故人哇!
“怕是不妥,我们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哪能真的去干打家劫舍的行当?”周沐好笑的看着眼前每个正行的小女人,一脸宠溺的道。
“真尼玛累赘!”顾长生长长的吁了口气,“咱们尼玛都逃到这地界上了,谁知道谁是谁哇?劫富济贫怎么了?别瞧不起劫富济贫的,老娘当初就是靠着劫富济贫一路从上京南下,重返柳州城的!”
顾长生说着,就整理了下衣衫,从毯子上爬了起来。
丫丫的,果然是点背脸黑,都跑这么远了,还能碰到认识的熟人,碰到认识的熟人也就罢了,偏偏尼玛他们还山穷水尽没钱了!
擦来!
真是要命!
“怎么?你肯下去了?”周沐斜倚在车厢上,看着眼前的小女人又是整理衣衫梳理头发,又是带上面具的,调侃的开口。
“不下去难不成真去劫富济贫哇?我是不介意,可是这地界儿,好歹也是老娘的嫁妆田哇!”顾长生闻言,当即翻了个白眼,“将来传出去,那可是好说不好听,没的丢了我的人啊!”
丫的,她若是没记错的话,萧太后那个老腹黑,好像把这个北国辽东送给她当陪嫁了,对吧?
你见过自己打劫自己的么?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回头传了出去,她这个当地主的人脸往哪里放?
“人的名,树的影!老娘可是个要脸的人!走!去会会这个故人,随便从这两口子身上打劫点儿盘缠!”看着不远处的大肚婆,顾长生一脸恨恨的抽了抽鼻子,破釜沉舟一般的跳下了马车。
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与其将她在辽东行为不轨传的人尽皆知,还不如她眼下找个熟人筹措点盘缠,这样,也有机会避免将来弄得人尽皆知丢大人啊!
半边面具下的一双凤眸目光灼灼,顾长生冲着自己的故人就走了过去。
见到她走来,郭罗连忙放下手中的碗打招呼,而赛西施也托着厚重的腰身想要站起来。
顾长生看着两人热络的招呼她和周沐落座,那感觉就像是一家人一般,眸光微沉,眼睛依旧盯着赛西施的肚子未曾离开,人也未曾落座。
饶是赛西施曾是个走江湖的江湖女子,如此被人看着,也不免有些惶惶不安,直觉的就护住了大肚子,往自家男人身后躲了躲。
人在江湖飘,小心谨慎些总是好的。
而且这两人本就是初识,虽然这个男子和自家男人相谈颇欢,但是,这两人都是藏头遮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不免让人有点儿不安啊!
饶是郭罗是个粗狂的男人,也发现了对面这个女子的唐突。
就在两口子被顾长生看肚子看的快要发毛的时候,顾长生终于动了动嘴唇,沉声吐出来了四个字。
“一胎双胞!”
孕妇,她见过不少!
可是,肚子如此大,而且左右对称的,确实是双胎无疑!
“什……什么?”
听到顾长生的话,郭罗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赛西施也有点儿不明所以,有些孕肿的美脸上,带了丝迷茫。
“什么什么?连句话都听不懂!吃饭!”顾长生收回了视线,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没好气的开口。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饶是行走江湖不拘小节的郭罗两口子,都被顾长生的无礼给弄得一愣一愣的。
“这下好了,想走也走不了了,擦!”坐到四方木桌前,顾长生拿起勺子,就从那没人动过的碗里舀了个酒酿丸子,一脸愤愤的塞进嘴里,狠狠的咬了几口。
“这……”郭罗有些不知所措。
这水木兄是个豪爽好说话的,怎么他的未婚妻,竟然如此难说话呢?
周沐对眼前任性的小女人也很无奈,看着对面明显脸色有些僵硬的两口子,假咳了两声缓解气氛,不得不对两人皆是道,“二位莫怪,我的未婚妻,咳咳……心情不大好!你们也知道,女人吗,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的……咳咳……”
“噗!”
周沐的话音刚落,顾长生才刚塞进嘴里的一个丸子,就一点不剩的喷了出来,还带着不少的口水!
女人……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的?
女人……一个月……
如果没有那半边面具,你绝对能看到顾长生五彩缤纷接近扭曲的脸!
妖孽这话,是几个意思?
几个意思?
该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可是,听着怎么就那么像呢?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么?不是的,对吧?对吧?
顾长生瞪着一双美目,怒火蒸腾的看着身边毫无羞愧之心的男人,恨不得上去咬他几口,把他生吞活剥了!
“哈哈!我懂!我懂!不碍事不碍事!”
“呵呵……我就说这小娘子怎么会是个不易亲近的,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周沐的声音一落,对面的郭罗和赛西施当即就顿悟一般的释怀了,只见郭罗直爽的笑着扔下了前一句,被她扶着落在的赛西施扔下了后一句,适才因为顾长生变得僵硬的气氛,顿时就又活络了起来。
“嘭!”
顾长生身形一个不稳,整个人顿时就趴桌子上挺尸了。
挺尸的某个女子,办隐在面具下的凤眸犹怒瞪着身旁的男人!
你才心情不好!你才来大姨妈了呢!你一家人都来大姨妈!
趴在桌子上的女人咬牙,她觉得,她家妖孽抽了!
自从逃婚离开,他就沿袭了她抽风的常态,时不时的就抽那么几下,真尼玛抽的是处处揪心!
顾长生发誓,她这辈子,都不会让妖孽去给她买白布做姨妈巾了!绝壁不会!打死不会!
“店家,把你家的酿枣汤也上两碗吧,我肚子里的娃儿嘴馋,想喝了!”赛西施以为趴在桌子上的顾长生是羞着了,想了想又觉得江湖儿女,哪里来的那么多避讳,有事儿就直说,有什么好羞的?多羞几次,大抵就习惯了,她就是这么过来的,是以,当即招呼了店家开口吩咐道,然后又转向顾长生,分外亲昵的开口,“妹妹身子不适,也吃些,我看过南皇昔日所著的医书,说是这红枣最补气养血了,这时候吃,正合适。”
她尼玛啥子时候在医书里写这个了?
污蔑!造谣!
这纯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店家的动作很麻利,很快,两碗酿枣汤并着一叠砂糖就被送了上来。
顾长生睨了一眼,心底哀怨,一点儿想吃的意思都没有。
再一转眼,丫的对面的赛西施果然已经舍了酒酿丸子不吃,开始吃酒酿红枣了!
顾长生见此,二话不说,动作飞快的一爪子将那个碗给抢了过来。
大肚婆赛西施直觉的自己的手里一空,再一看,才端起来还没尝一口的酒酿枣汤已经到了顾长生的嘴边。
那是……她的!
赛西施眨了眨眼,看了看顾长生手里的碗,又看了看她面前摆着的未动的碗!
一脸无语的伸手,好吧,是女人都有那么几天,脾气古怪点也是有的,兴许这小娘子就觉得抢来的比较好吃呢?
将为人母的赛西施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母性的光辉,也不计较,笑了笑,就往那搁置的碗伸出了手,端住了碗沿。
稍用力,一端……
咦?
没动?
再用力,再端……
还是没动!
赛西施眼底一愣,再一看,好吧,对面那小娘子一直手牢牢的按着碗的另一边,难怪她端不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两碗,她都占着了?
好吧!远来是客,好歹她也算是半个东道主,没道理因为一碗酿枣汤跟客人计较。
赛西施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抬手就招呼了店家,再来一碗酿枣汤!
听到赛西施又要酿枣汤,好不容易把手里这一碗灌进肚子里的顾长生顿时就喷了,一脸愤愤的看着眼前的女子,颇有些歇斯底里的低吼,“吃吃吃!你竟然还要吃!你都肥成这样了,你竟然还有胆儿吃!”
第七百六十四章 肥成这样还吃!
她尼玛这一碗酿枣汤灌得都差点儿噎死,这厮竟然不识好人心的竟然还敢再要一碗!
夭寿哇!作死哇!坑人哇!
她撑开了肚皮能喝下去两碗已经是不错了,你让她再喝下去第三碗,你还不如杀了她!
忍无可忍,顾长生当即就发泄出了自己的不满!
以为她乐意抢人饭碗哇?当她饿死鬼投胎没见过吃食么?虽然她现在很富也很穷,但是,她绝壁不会闲的没事儿干那种没有意义的事儿!
“我……我是孕妇!我肚子里怀着崽儿!”饶是充满母性光辉的赛西施也忍不住了,话说到最后,声音不免大了些。
天可怜见的,自从有孕,她已经很少如此江湖气了!
她是个孕妇,肥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虽然说女人那几人,情绪难免有些不稳,但是,对面这小娘子,不稳的也未免太不讨喜了点儿?
哪有这样跟孕妇说话的?
这不是结交,这分明就是在结仇!
饶是郭罗也活着生气的妻子,脸色不好的看向了周沐,他是个男人,就算女子有错,也不能谴责更不能动手,这是江湖男人的气度,但是,水木贤弟的未婚妻,真的太过分了,瞧把他妻子给气的!
周沐很无奈,叹了口气,将头歪向了一边。
这个女人抽起来,才是找茬的高手,就算是他,也不会在眼下她心情正不好的时候去触她的眉头!
“说的就是你肚子里的崽儿!肥成了这样你还吃,还真是作的一手好死!”顾长生白了赛西施一眼,一脸愤愤的开口。
“你!你!”赛西施闻言,当即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红菱,红菱边上缀着倒刺,远看是点缀,这近看才知,竟然是武器!
“这小娘子,怎的如此不知好歹?我家男人好心好意结交你们二人,同是江湖人,你怎么言语如此恶毒,竟然诅咒我还未出生的孩儿!”赛西施说着,就一抖手中的红菱,一脸怒不可揭的想要动手。
气氛顿时就变得拔剑弩张了起来,眼瞧着适才还兄弟友恭的,这才几息的时间,竟然都快要掀桌子开打了!
“天爷,那不是东街酒庄郭老头的儿子和儿媳妇吗?她可是自从有了身子就好些时候没发飙了,这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惹到了她?”
“谁知道!店家,你这寮棚怕是要遭殃,赶紧的遣了儿子去重新寻木头寮草去吧!”
“嘿!你也知道是东街郭老头家的儿媳妇,那郭老头可是个隐富,不差钱!不差钱!”店家闻言一笑,脸上没有一点儿担忧,反倒是对着赛西施打招呼,“郭家媳妇儿,你尽管打!别憋着,回头我自己去找郭老结算!”
“哈哈!你这个生意精!这是明知道要沾光啊!”
“老不要脸的!”
“……”
碰到打架斗殴这样的事儿,哪个店家不头疼?
偏偏这店家不但不头疼,还欢喜的紧,一脸兴高采烈的怂恿着!
郭家,看似不显,确实殷实人家,郭老头酿的一手好酒,名满天下,只得一儿一女,这两年,郭老头除了酿酒的名头外,还有另一个名头,那就是儿媳奴!
对自家的儿媳妇,那个宠啊!
以前他家儿媳没有身孕的时候,整日里看谁不顺眼就是一顿揍,儿媳妇再前面揍人,郭老头就提溜着个钱袋跟在屁股后头巴巴的收拾烂摊子,还收拾的不亦乐乎,都快成了浔阳城的散财童子了,这可不,郭家的儿媳妇有孕了,消停了,浔阳城不少人都扼腕不已,没有天降之财了啊!
眼下,这郭家儿媳妇选在了这店家的寮棚发飙,怎么让人不惊喜?
这是大喜哇!打!快点打!打的越惨越好,最好能把持不住,把他们也擦着伤着一下,他们就能坐等郭老来送银子了!
事实上,赛西施是真的被气急了,手中的红菱挥舞,眼瞧着就要往顾长生的面门而去。
“肚子如此大,难道你就从没怀疑过?”
就在赛西施的红菱快要打到面门之时,顾长生冷冷的开口道。
“什么?”赛西施闻言一僵,直觉的,收回手覆上了自己的肚子,她的肚子确实比寻常孕妇要大的多,“大夫和有经验的婆子都说,是我肚子里的崽儿长的好……”
“长得好?嗬!”顾长生闻言,当即就一笑讥笑的冷嗤了一声,“长的再好,你五个月肚子有别人足月的大?长的再好,以你习武之人的根底,能托不起腰?”
顾长生说着,就指了指赛西施的肚子,撇着嘴开口,“大夫和有经验的婆子告诉你,你是肚子里的孩子长的好,他们就没告诉你,你肚子里有几个孩子?没告诉你要注意饮食么?”
“什么?”
“什么几个孩子?”
顾长生的话音一落,郭罗和赛西施同时一惊。
饶是寮棚的其他人,也忍不住的往这边看了过来,怎么,适才还一副要打架的样子,现在却开始聊起天来了?
得了!
一场天降银钱的好事儿,就这么没了,店家一脸讪讪的去忙了,没了热闹看,别的打尖的也不关注这里了。
顾长生看着呆傻掉的两口子,隔着桌子伸手覆上了赛西施的肚子,赛西施直觉的往后缩了缩身子,可是又一脸疑惑的停下。
手掌沿着大大的肚子摩挲了两圈,温热的气息饶是隔着衣衫也能明确的感觉到。
“果然,长着三胎的肚腩,怀的却是双胎!”顾长生说着,手下就是一顿,眸底闪过一抹欣喜,“竟然还是一对龙凤胎,你俩还真是好福气,一胎凑了一个好字,却偏偏让你们给养成了这个肥样!”
“你什么意思?我肚子里,有俩孩子?还是一男一女的龙凤胎?”赛西施闻言,一张孕肿的美脸上喜忧参半,喜的是有人说她坏了龙凤胎,犹的是,怕这不是真的,而且,这小娘子后一句话,可算不得好话!
“经我之手,摸过没跑,一阴一阳两脉,除非你肚子里有个双性人,要不就只能是龙凤胎!”顾长生抽了抽鼻子,一脸讪讪的收回了手。
双胞胎哇!羡煞旁人啊!
受一次十月怀胎的罪,愣是能一胎抱俩,真尼玛不服气!
她家小肉包咋就不是龙凤胎呢?
擦!
人比人气死人!她多么想当一个儿女双全的便宜娘亲哇!
“真的?你说的可是真的?我老郭家这是要儿女双全了?天爷天爷!”郭罗反应过来,当即就大喜的嗷嚎了起来。
“咳咳……”周沐见他这一嗓子让好几个人侧目,连忙低咳了两声,“她家中有人对妇人之事很是擅长,想来不会无的放矢!”
顾长生闻言翻了个白眼,这妖孽说谎真是越来越不打草稿了!
她家里什么时候有个擅长妇人之事的人了?她怎么不知道?
骗子!
活脱脱的大骗子!
“羊水已经开始向下汇聚,不出七天,定要临盆,你们还是早做打算吧……”顾长生说着,就把身前的碗往前推了推,起身往自家的马车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忍不住的嘟囔,“这不知道这郭家得有多大的家底,养个双胞胎,竟然还能养的这么好,这得吃了多少好东西下肚哇,再吃下去,估计不用临盆肚子就涨破了……”
她昔日见的赛西施,那是标准的一尺八的小蛮腰,婀娜又多姿哇,你看现在,啧啧……那腰身,毫无美感,当真真的是身宽体胖养肥儿啊!
郭罗夫妻俩脸色变幻不定,见那女子已然动作利索的爬上了车,丝毫不拖泥带水的甩下了车帘。
“产期还有小一月了,怎么会……”赛西施心底盘算着日子,皱眉开口。
周沐看着两人,抱了抱拳,“郭兄嫂夫人还是信她为好,事关人命,她从不口出虚言。”
“可……”赛西施还要再说,就见眼前这个比自家男人高了半头的昂扬身影转身也往马车而去。
只留下郭罗夫妻两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天!怎么说走就要走啊!”郭罗反应过来,就往周沐和顾长生的马车扑了过去,“水木贤弟且慢,且慢,我家妻子是个暴脾气,二位莫怪,路上已然说好邀请二位去我家吃酒,二位可不能食言而肥啊!”
拿着马缰的周沐闻言,眸光不由得扫了一眼车厢,不用看他都知道,那女人,定然已经四仰八叉的躺的很没形象了,又听郭罗这么说,便嘴角微勾点了点头。
郭罗见此,连忙折回去,扶着赛西施上车赶马在前引路。
“她说的话,你信吗?”赛西施掀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峨眉轻皱的开口问道。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江湖中不乏高人,事关咱们郭家的孩子,不能掉以轻心。”郭罗一边赶车,一边一脸笃定的开口。
“好吧……”
郭罗夫妻俩在前,顾长生和周沐的马车在后,而此时,后面的马车里也传来了顾长生的声音。
“她竟然没有认出来我!”她都没有隐藏声音的说,赛西施竟然没有认出来她,江湖人的警惕之心呢?
第七百六十五章 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顾长生一边说着,一边在车厢里打了个滚儿。
这不科学啊,按理说,江湖中的女子,认人的本事那还是有的,这次竟然没有被认出来!
啧啧……
“兴许是你太泯然众人了?”周沐心情好好,宛如神邸的面容隐在半边面具之下,在日光的照耀下,神秘而惑人。
“我倒是想啊,可惜,恐怕会事与愿违!”顾长生想了想,呐呐的开口道。
如今她已经到了北国地界,竟然能在这辽东的浔阳城遇到一个故人,不得不说,她想泯然众人,也有点儿难,尤其是在这个故人还是如此大着肚子的情况下。
帮肯定是要帮一把的,不然她就这么挥挥手离开,虽然不会真的因为没有盘缠饿死在这北上的路上,但是,心里终究是过不去。
当然,如果帮了赛西施,得了盘缠还能不被她认出来,那就再好不过啦!
哈哈!
想到这里,顾长生一脸邪笑,“我知道为什么赛西施认不出来我了,一孕傻三年,她就是典型!”
想想赛西施那诺大滚圆的肚子,顾长生觉得,一定是这个原因,因为赛西施的肚子真的足够大,比寻常人傻点儿也情有可原!
“呵呵……”
听到顾长生的话,前头赶车的周沐发出了一阵儿低沉的笑声。
抬头看向已经近在咫尺的浔阳城门,周沐觉得,这样也很好,虽然说婚期推迟,但是他总会等到那一天的!
只要她开心,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离开大周,孤身北上又如何?
能放下大周皇室的枷锁,这是他从生来第一次如此的任性,也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有释然,也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两辆马车,两对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的进了浔阳城。
待他们的马车进了城后不久,他们走过的官道上,出现了一个浑身上下罩在纱帽中的人影。
树影斑驳,隐约可见纱帽下是一个窈窕的身影。
“果然,他们取道辽东……”纱帽中的女子,看着消失在城门口的车影,轻声开口,声音轻灵,煞是好听,可是仔细听来却带着南方吴侬软语的口音。
“小姐,沙海那边的人又在催促了,我们现在盖如何……”一个躲在阴暗处的高大男子走出,低声问道。
“催促?急功冒进,只会因小失大,现在只是他们而已!她们以为得了点消息,就能左右我?我示弱,不过是想从他们手里知道他们的弱点而已,如今,一切已经摸清,他们,不过是我手中的一颗棋子!”纱帽下的女子伸出纤细的五指,对着城门方向,隔空一抓,影影绰绰的面容,传来讥诮难掩恨意的声音,“顾长生,周沐,离了南国大周,没有了南国巫蛊大军庇佑,没有了大周的百万雄兵护航,你们真是好胆色!”
“小姐,那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动手?辽东的萧太后不在,这里群龙无首,也是动手的时机!”那高大的汉子当即道。'
纱帽下的人摇了摇头,“不!现在动手,动的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样有什么乐趣可言?如此金贵的两个人,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要他们血债用血来偿!我要他们亲眼看着,他们的家人,他们的族,他们的国,在他们眼前,一点一点的灰飞烟灭!”
“而且,狼王要的是女神的眼泪,而这两人,就是能寻到女神之泪的人,我不能让狼王失望!”
“是!”汉子低头应是。
“和我一起耐心的等着,等着他们挖出萝卜带出泥,带着更多在意他们的人,踏入漠北之北的神陨之地,踏入我们的无边沙海!”那女子缓缓的收回手,掩进纱帽之下,声音毫无波澜的继续道,“我要看着他们,在沙海之中,零落成泥,我要看着他们血染淘沙之地,尸骨无存!”
“是!”汉子在地低头应是。
女子又看了浔阳城一眼,才转身往阴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上京那边的事儿怎么样了?”
“他们出走,上京一片兵荒马乱,留在那里的人传来消息,已经得手!”汉子恭敬的回道。
“呵呵……”女子闻言低声笑了笑,“有这么大一个筹码在,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我的心愿定会达成,狼王也会心愿得偿,这果然是个喜事,喜事啊!”
“是!小姐睿智!”
“不是我睿智,是狼王以前的安排得当,想不到连大周皇室中,都有我沙海的人,这样才能事半功倍。”
“是!”
“好了,我们就缀在他们后面,看着还有多少人迫不及待的前来送死,看着他们一步步的走向死地!”
“是!”
“……”
两人说着,就消失在道路两旁的丛林之中,不见了踪迹。
日头高挂,北国辽东没有南国和大周那般炎热,气候宜人,只是比南边干燥了些。
而此时,辽东南边界的一座城池里,一辆宽大的马车挥马疾驰,堂堂南国萧太后,赫然化身为一个寻常的老妪,成了赶车人!
车帘被一只小手掀开,里面露出来一个小脑袋。
小肉包看着萧太后的背影,一脸委屈的开口,“萧婆婆,怎么这个城池也没有吗?”
“没有,辽东皇室在此的暗桩并未发现有他们的踪迹。”萧太后一边赶车不停,一边回道。
“那我们到底要怎样才能追到娘亲哇,跑了一路,一直在这马车上,萧婆婆,我的小屁股都快要碎了!”小肉包越说越委屈,眼瞧着都快要哭出来了。
他们已经离开上京好几天了,就这么一路马不停蹄的直奔辽东而来,在大周境内更是连马车都不敢下,就怕让搜寻他们的人发现。
走丢了四个小娃儿,这次大周那边的搜捕没有那么大张旗鼓,想来是顾忌到他们年幼,怕落到心怀不轨的人手中。
现在已经到了辽东,才能稍微松一口气,可是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曾经的四国,暗探都是有的,他们若是被爷爷们发现了,少不了要麻烦!
“车里垫了八层垫子,你们四个小萝卜头就算在里面打滚儿都绰绰有余,也巅不着你们!”萧太后好笑的回头,睨了一眼撒娇的小娃儿,“我这一把老骨头给你们保驾护航当车夫都没抱怨,你们竟然还抱怨上了,要找你娘亲的是你,你就给我消停点儿吧!”
“……好吧!”小肉包嘟着肉嘟嘟的小嘴唇,委曲求全的开口,末了,讨好似得从车里拿出个水囊,一脸乖巧的道,“婆婆喝水。”
“夭夭就是乖!”萧太后接过水囊喝了两口,心满意足的回身揉了揉小肉包的小脑袋,满是褶子的老脸上挂着欣慰的笑意,“夭夭不用担心,我已经让暗桩将消息传遍辽东,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
她活了这么久,已经数次灵寻寄主,还从没一次带过这么多小娃儿,就连她的子嗣也未曾如此过,好在这几个小娃儿都很乖巧讨喜,倒是让她生出了一种发自心底的怜爱之情。
“婆婆,尤其是有好玩儿的,好吃的地方,我娘亲喜欢这些,木头叔叔一定会宠着她,净挑这些东方去的!”小肉包抽抽小鼻子道。
“恩,你快去车里呆着,马蹄急,别吹了风。”
“好的萧婆婆。”小肉包点了点头,把小脑袋缩了回去。
车里顿时就传来了四个小娃儿叽叽喳喳的谈话声。
“为什么要找好玩儿的,好吃的地方?”
“因为我娘亲贪玩还贪吃!”
“你竟然这样说巫主,等找到巫主我一定告诉她!”
“我娘亲对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我娘亲说,能吃是福,能玩是命,多少人都求不来衣食无忧可以鲜衣怒马畅游天下!”
“可是你娘亲是什么身份?她注定不能鲜衣怒马畅游天下的!”
“怎么会?我娘亲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她不用磨针,只要磨好木头叔叔,背靠男人好乘凉,她就无事一身轻了!”
“你娘亲想得美,我就没见过她这么不在本的主子,那么多事儿说扔下跑了就跑了,她让家里人都乱成什么样了你忘了吗?”巫常月顶着一张气呼呼的小脸蛋,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赞同的开口。
她只是当过巫主,就知道好累好累,整天好多好多事儿要忙,可是南皇那是南国之皇啊,反倒是比她还清闲,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尤其是,本想着追出来就有好玩的,结果却只能躲在马车上,哪里都不能去,这北国的风光她只能从车窗上往外望,这让她更不开心了。
“我娘亲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作为一个好的领导,不需要事必躬亲,只要划出大道,做好决策就好了!”小肉包抱着一个大软枕,弓着小屁股蹬嗒着小腿,一脸与有荣焉的开口,“而且我娘说了,将来她更清闲,一切都有木头叔叔哇!哇咔咔……”
“你娘亲!”巫常月闻言,无语至极,只得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大媳妇儿,你这样没有,我娘说,学书也是要靠天分的,很明显你天分不行,学书都学的这么烂!”
“那你娘亲说没说,你打不过我?”巫常月闻言,一把将手中的书扔开,就往小肉包扑了过去。
第七百六十六章 花雕郭家
“哎呀!别打我!别打我!你别打我!要不我哭给你看!”小肉包抱着软枕在车厢里左支右绌的躲着。
“我让你笑话我!我让你笑话我!”小巫常月抡着一个抱枕,爬着追着他不放。
“巫常,你压到贫僧的腿了!”
“小公子,你踢着我的腰了!”
“我娘亲说,小孩儿没腰!哇!别打我!”
“……”
马车里顿时传来一阵儿欢声笑语声,赶车的萧太后无奈的摇头笑了笑,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一丝宠溺。
这一路追来的终点,真的是顾长生和周沐担心的北蒙吗?
萧太后有点儿不相信,她总觉得,那两人既然一路往北,若是到了漠北,就不可能不继续往西北走,不可能放弃那个棺椁中的人,很有可能去探寻那个世人避讳的极北之地!
那个神秘莫测,相较于南疆巴蜀两族毫不逊色的地界,巫蛊两族,毕竟曾经问世,但是,那个地方,实在是太过神秘,除非超凡之人,不敢踏足探寻!
她虽然也是超凡之人,但是,她身担辽东金氏一族的兴衰,屡世都未敢踏足那里!
她好奇,她向往,更多的却是忐忑……
……
浔阳城。
接到两旁,都是充满北方城池风格的建筑,走在浔阳城的街道上,入耳的皆是此起彼伏的叮叮铃铃声。
清脆悦耳,迎风而动。
“是迎风铃!好多迎风铃!”顾长生指着商铺屋檐上挂着的一串儿风铃,惊喜的道,“人都说北国辽东乃是珍珠之国,风过处,乐声无处不在,果然不假,这里的人好像真的很喜欢迎风铃。”
“恩,都说越往北的人越粗狂,而这辽东和北蒙想必,却大相径庭,辽东之人虽然也粗犷好战,可粗中有细,国风尚武,却民风尚雅,是一个很是矛盾却又和谐的国度。”周沐点了点头,看着前面的马车勒马,也跟着停了下来。
顾长生趴在车窗上一边欣赏街道两边没有见到过的别样风情,一边往前睨了一眼。
郭罗的马车停在了一个挂着个大大的“酒”的门前,顾长生没有下车,探着脖子往那边看,可是只一眼,就不由得一愣。
丫的,这是个毛线的情况?
原来他们已经停到了条街的街尾,再往前就没路了。
而街的尽头,就是这个挂着“酒”字的门庭。
矮矮的门楼,堪堪的支撑着一个石牌坊,那石牌坊上就写了俩字:“花雕”,再没别的。
可是,这也忒破败了哇!
这门面,跟着一条街看到的商铺比起来,那简直就是渣到家了哇,石砖和泥坯盖成的门面,每一处都透着浑厚的年头气息!顾长生总觉得,这破败的门面,估摸着北风一吹,就能吹倒了!
“二位,到家了,我就是我家的酒坊,后院就是我们家。”郭罗先扶了赛西施下车,然后就急慌慌的迎了过来。
周沐跳下马车,伸手扶了顾长生下车。
这下,顾长生终于把这酒坊给看全活了。
破败!很破败!
打眼一看,就很有些年头了!
比起她当年初到柳州城见到的顾氏医馆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人家的房屋建的厚实,愣是在这么多年头之后,还尼玛能屹立不倒!
“这就是你们的酒坊?你们的家?”顾长生吞了吞口水,一脸艰难的开口。
尼玛,这是搞毛?
酒香不怕巷子深?酒庄藏在巷子尽头?
可是,这街尾明明连一个客人都没有啊,十足的门庭寥落车马稀!
“对啊!这就是我家。”郭罗一边让从家里跑出来的一个穿着短打的小子把接过马,一边笑着回道,“水木贤弟二位既然到了我家门上,可没有过门不入的道理,来来来,进去逛逛,我让人备好上等花雕招待你们。”
看着人接过马车,顾长生反身从车厢中取出一个不打眼的小包袱,然后抽了抽鼻子跟上。
得了,既然都到了人家的门上了,总没有掉头就走的道理。
只是她很担心,这郭家,她真的能从这样寥落的郭家讨到盘缠么?
城外那个寮棚的店家,该不会是骗她的吧?其实郭家很穷?家底根本就不丰厚的说?
顾长生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尤其是在进了那个矮矮的门,站到了酒庄里面的时候,这种感觉更浓郁了。
这四周空空,除了橱柜座椅,竟然连一个酒坛子都木有,这真的是卖酒的门面吗?
说好的花雕呢?
说好的酒香不怕巷子深呢?
连酒都木有,香个球啊!
看着空空荡荡的郭家门面,顾长生一脸受伤的扯了扯周沐的衣袖,她深深的觉得,她尼玛被骗了!
她现在很想掉头就走!
“我爹呢?”郭罗一边扶着赛西施往里走,一边问一个候着的半大小子。
“地底下呢。”那小子一笑,回道。
顾长生一听这,心里猛地打了个突。
问爹在哪,回在地底下呢?
这是什么鬼?
地底下的那可不都是鬼么?
顾长生突然就觉得有点儿毛骨悚然,小怕怕!
“哈哈,快去叫我爹上来,家里来了贵客,让他先别忙,先招呼客人!”郭罗一边笑着掀起门面后的帘子,一边道,这才又想起回头招呼周沐和顾长生,“二位,请随我来。”
顾长生闻言,又抽了抽鼻子,认命的被周沐牵着跟了过去。
都到了山头了,哪有不打虎,啊,不,是不打秋风的道理?
怎么着都要进去瞧个究竟啊!
门帘掀开,顾长生被周沐牵着走了进去,可是才一抬头,就发现四周一片开阔。
这院落,竟然如此大,而且,那后面的几排房子,虽然不是很高,但是却很质朴厚实。
而眼前的开阔地,更是一个大大的练武场,刀枪剑戟棍棒,摆满了远处的武器架子,场中还有几个赤着膀子的半大小子在舞刀弄枪。
没有发出大的声音,蛮安静,却也蛮热闹!
诡异的和谐。
“二位里边请,家父一会儿就会出来招待二位!”郭罗一边扶着赛西施继续往里走,一遍道,还不忘拽住一个小子吩咐道,“快去,家里来了女眷,让妹子收拾一下出来帮她嫂嫂招待一下,顺便让花大娘赶紧去买菜,做一桌好席面!”
“好嘞!”
练武的小子应了一声,这才撒丫子跑开。
四人就这样来到了练武场后面的房子里,这下子,顾长生可算是开了眼了,见过藏富的,就没见过藏得这么彻底的,进了人家客厅的门,才知道这里面原来也另有乾坤。
这宴客厅堂的布置,虽然比起她柳州城的顾府有点儿不及,但绝对是大富人家才有的精致。
既然是做客,自然要见家主,等待家主的时间,外面的小子上了茶,顾长生有一下没一下的抿着,忍了几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打断周沐和郭罗的寒暄,“你家不是卖酒的吗?酒呢?”
别说酒了,她尼玛连点儿酒香都没看到。
“酒?在地底下呢啊!”郭罗一脸理所当然的回道。
“地底下?你家怎么什么都往地底下跑?“适才,他爹也在地底下!
这郭家的地底下,还真是啥都有!
“哈哈!二位有所不知,我家的酿酒池,藏酒窖,都在地底下,这上面,也就是个住的地方。
“那买酒的呢?我怎么连买酒的都没见着?”顾长生歪着脖子看着络腮胡子郭罗,这男人长的还真粗狂,有点儿配不上妖娆妩媚的赛西施。
不过,配不配的,也不是只看长相,最起码这男人是真的对赛西施好,这半日的相处,顾长生也看出来的,那是真的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口里怕化了。
“哈哈!远来是客!远来食客!老郭我迎的晚了,二位贵客莫怪!”
就在郭罗张嘴想要回答的时候,一个浑厚的笑声从门外传来,人还没进门,顾长生就问道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扑鼻而来!
果然,有酒!
顾长生当即惊喜的瞪大了眼睛,而且这酒香,远胜过她在这世界喝过的外边的所有酒!
一眨眼,一个穿着罩衣的竟瘦老头就从门外闪了进来。
那速度快的顾长生都直觉的身前飘过一阵儿酒香,眨眼那老头儿已经扑倒了坐在一旁的赛西施跟前,一顿心啊肝儿啊猛叫!
“儿媳啊!你可担心死爹了,这都多少天了?啊?你这都带着我的心肝肝出去多少天了?可想死我了!想煞我了!”郭老丝毫没有男女大忌,逮着自家儿媳妇就是上上下下的一阵儿打量,然后抬手拍了拍赛西施的肚皮,隐含精光的老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哎呀我的小孙孙啊!你可回来了!你想死爷爷了!想死爷爷了!你们可是害的我吃不香喝不下,眼瞧着就为伊消得人憔悴了啊!”
“噗!”顾长生听到这一句,当即没忍住喷笑出声。
她是真的没见过这么大大咧咧当人老公爹的,古人的男女之防,到了这里简直就是摆设啊!
这话说的,让人不得不笑!
那摩挲肚子不撒的手,更是让人哭笑不得!
第七百六十七章 有人,祭出了风云令!
郭老听到这轻笑声,顿时从自家儿媳妇平安归来的欣喜中回神,想起家中还有客人,脸上不免有些讪讪,连忙收回了手假咳了两声,极力的端起点架子,正儿八经的开口道,“失礼失礼,见儿媳两口子回来,有些忘形了,还……”
话没说完,郭老的声音就是一顿,看着已经站起身的周沐和顾长生两人,正经的模样顿时又变成了浑不在意的笑脸,拍了下手道,“我就说吗,不是江湖人,难进郭家门,原来是道上的朋友,那就没什么失礼不失礼的!”
“江湖酒中仙,郭老,晚辈失敬。”周沐闻言一笑,抱拳为礼。
顾长生在一旁也跟着拱了拱手为礼,江湖上的礼节,可不兴大家贵女那套敛衽弯腰的,抱抱拳头点个头,也没谁会计较你失礼,你要是真跟他们来正经人家那一套礼节,指不定还真吓得人家不跟你玩了!
郭老摸着一把小短须,看着站在下首的一男一女,行走江湖,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比比皆是,谁还没个仇家?躲着点藏着点也不为怪,只是这两人即便是半张脸都隐藏在面具之下,也难掩那通身的气质!
江湖人敏感。
更何况是郭老这样的老江湖?
是以,郭老的老眼眯了眯,脸上的褶子愈发深邃了点,心底却响起一句话,此二人绝非池中物,若真是江湖中人,也绝非籍籍无名之人,除非是隐世不出的家族此辈出世的人!
想到这里,郭老的心松了松,那倒是也无妨,只要不开罪,就绝对不会惹来杀身之祸!
若真是隐世家族出来的人,那就只能交好,不能得罪,更何况此时他们是自家的座上宾,那就绝对不会是心怀恶意而来!
“哈哈!二位小友好气场,这可差点吓到我老郭了!”郭老是个直来直去的人,粗中有细,当即笑着开口道。
周沐和顾长生闻言对视一眼,解释抿嘴笑了笑,这话不能接,以他们的身份,虽然不在江湖,但是多多少少都知道些江湖事儿,知道郭老这句话是想探底。
顾长生睨了坐在椅子上歇息的赛西施,可是有这个故人在,不说话也比说谎好,免得被拆穿的时候不好下台失了面子!
郭老见他们只是笑而不语,也没有在继续探问,搓着手笑道,“让二位小友见笑了,行走江湖娶个媳妇儿不容易,我老郭年过三十才得一子,这眼巴眼望的盼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盼着儿子娶媳要抱孙子了,这可不就更上心了点,莫怪莫怪!”
“郭老客气了,道上都说酒中仙郭老性情豪爽,如今一见,真是晚辈三生有幸,此间,叨扰了!”周沐抱拳。
郭老伸手,请了顾长生和周沐坐下,而他自己也坐在了上首的位置,唤了家里的小子又添了茶,才笑眯眯的开口,“小友抬举了,江湖之人,最不能少的就是酒和肉,我老郭只是家传了这本酿酒的手艺,道上的朋友抬举才得了这个名头,可不敢妄自尊大!”
周沐闻言,自然又接了两句,这不是一个圈子的主宾,倒还算得上是相谈甚欢。
“爹,浔阳可是出了什么事儿?怎么我们入城的时候,城门口盘查的那么严格?若不是我使了银子,水木兄二位都进不了城?”一直陪坐在下首的郭罗突然开口问道。
他们进城的时候,确实经过了一番盘查,所幸郭罗常在浔阳走,跟那城门的守兵也有眼熟的,这才瞒混了过去。
郭老闻言,神色不由得一怔,然后就一脸苦笑的摇了摇头,正色道,“何止咱这浔阳城,想必此时此刻,整个辽东境都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城门查的严些也不足为怪。”
周沐和顾长生闻言,两人面具下的眉头都不由得皱了皱,难道,被人发现了?
不应该啊,即便是有人发现了他们,有萧太后那个会打官腔的在大周,萧后曾许她有生之年不违她意,没道理明知道她要逃婚离家出走,却给她暗地里使绊子啊!
顾长生很不解,不由得支着耳朵听郭老怎么说。
郭老这么一说,饶是郭罗脸上都是一片正色,连忙问道,“怎么了?是出什么事儿了吗?萧太后不是已经举国进献,难不成这还要开战?西施她可都快要生了,这种时候,可不能搬家……”
“不是!”不等儿子说完,郭罗就摇了摇头打断他的话,正色开口道,“浔阳这边应该还是盘查比较松懈的,如果是北上的必经城池,那盘查的才叫紧,浔阳城四周,不是人取道之处,所以你们可能没遇到,不知道也不为怪。”
顾长生和周沐一听这话,眉头顿时就皱的更紧了。
取道?
她和妖孽可不就是取道辽东么?
擦!果然是萧太后那个老妖婆给她使绊子!顾长生不由得在心底骂了声,等她回去,一定要去找萧后算账,不帮忙也就罢了,不带尼玛这么扯后腿的啊!
“取道?何人取道?”郭罗和妻子对视了一眼,继续问道。
周沐和顾长生闻言,当即往郭老望了过去,他们也想知道答案。
如果郭老说出来的是他们两个翘家的人,那么,萧太后就惨了!顾长生握拳,她绝对不会让她有好果子吃的!
“江湖人!”
出乎顾长生预料的,郭老张了张嘴,吐出了三个字。
“江湖人?什么意思?江湖人取道北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顾长生闻言,心头先是一松,然后转眼就又提了起来,面具下的凤眸,隐隐的含着一丝担忧。
郭老看了顾长生一眼,不由得坐正了身子,沉声正色开口,“有人,祭出了风云令!”
顾长生闻言,当即大惊失色的站了起来。
“什么!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风云令出江湖风云动,普天之下风云令只有两枚,是谁,祭出了风云令?难不成是庄主他……”郭罗更是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就连赛西施也扶着腰站了起来,紧张的望着上座的公爹,一脸如临大敌模样。
“不是!祭出风云令何等大事儿?除非天下大乱,祸及江湖,就算是庄主遇险,也不可能祭出风云令,此处,确实不是庄主祭出的风云令,祭出风云令,号令江湖万千豪杰的另有其人!”郭老说着,也站起身,踱步了起来。
“那是谁?什么样的大事儿要祭出风云令?还是往北去?”郭老是个急脾气,当即跺脚问道,“西施可就要临盆了,这时候江湖风云动,我和她怎么出手?爹,你倒是快说啊!”
“漠北北蒙内乱,乞颜部的数个部族夺嫡,把持北蒙王城,我这边得到的消息是,北蒙王唯一的女儿孛儿只斤念被阻在北蒙边境,因北蒙王就在王城,不敢轻举妄动,因是北蒙内部之事,大周辽东不好出兵,是以,她祭出了风云令,邀天下豪杰共赴北蒙,誓要探出北蒙情势,解救其父王!”郭老一边踱步,一边开口。
“什么?这是国事!天下间,朝堂江湖,互不干涉,北蒙内乱,连大周和辽东都秉持大义,不趁人之危,我们江湖人,怎么能借机参与?爹,这不符合江湖道义!”郭罗听到缘由,当即着急的道。
各有各的道,捞过界,那是后患无穷!
“可是这唯二的风云令,是庄主念及当年长生皇对江湖大义相赠的,长生皇制药之举,惠及江湖人无数,又不惜暴露身份为庄主解蛊,才至后来单枪匹马走马南疆,儿子,我等江湖人,欠了长生皇这个人情,她如今将风云令借给了她的好友孛儿只斤念,孛儿只斤念既然祭出了风云令,我等江湖人就断无不帮的可能!这是道义,无关朝堂!”郭老停步,沉声道,“不说别人,长生皇对儿媳有救命之恩,我经年累月的盘弄酒水,这风湿之症能愈,也是赖了长生皇所著的医书,儿子,你且想想,江湖行走,刀枪棍棒,打打杀杀,那个不曾受过长生皇的恩惠?外用伤药,内伤疗法,缝合之法,桩桩件件都是救命的大恩!儿子,我等江湖人,滴水之恩涌泉以报,如此大恩,怎能不报?”
郭罗闻言,顿时就不言语了,低头了一下复又抬起,一脸愧疚的看向赛西施,低声道,“西施,你如今的身子行走不便,你不奔赴北蒙,想来道上的朋友也不会责怪你忘恩负义,只是你临盆在即,我却不能陪在你身边了!”
“没事儿,你尽管去吧,我们江湖儿女,有恩必报!”赛西施对着郭罗笑了笑开口。
“不用,你们都不用去,我已经放出去消息,儿媳即将临盆,你们难离,此次我出山!”郭老看着儿子儿媳,摇了摇头。
“爹!”
“爹!”
郭罗和赛西施闻言,当即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爹,北蒙内乱,我们都不知道里面的情势,此一去定是危险非常,你已经金盆洗手十来年,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