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三章 人间自是有情痴
銮驾之外,月笼纱如同流云一般垂落,随风起舞,分外华丽妖娆。
而就在风吹起纱帘的那一刻,眼神倍儿好的顾长生,在自家行宫门口的雕龙石镇旁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畏畏缩缩躲在石镇后的人!
銮驾赫然停止,四周落针可闻,红岩娇娇在外抓壮丁,过了一夜犹未回来交差,这次在顾长生身前伺候的女官头头是红扶苏!
“陛下?”红扶苏一身苗族正装,因为是随銮驾进宫,是以格外隆重,连着一众被顾长生精简又精简过的仪仗,也各个严阵以待,但还是难掩那些个女官们如花的颜色。
銮驾赫然停止,躲在雕龙石镇的后的身影一僵,吓得不轻。
南皇出行的仪仗,即便是精简过后,也是分外排场的,九九之数的女官手持琉璃月光盏开路,一九之数的女官手持鎏金熏香炉,龙凤华盖,凤羽扇帘,一样都不少!
“打起纱帘,把躲在石镇后的人请出来!”顾长生清冷的声音从銮驾之中响起,隐隐之中带着一股慵懒的威压。
红扶苏闻言一愣,当即应命。
瞬时间,四个女官上前,月笼纱被被挂在玉钩之上,銮驾之中的情景一览无余。
安置在銮驾中的龙凤大椅上,一个一身绯金色的人影斜躺,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是下臣的失误,还请吾皇责罚!”
看到女官压着一个人从行宫一旁的石镇后走出,红扶苏当即单手覆胸,跪了。
南皇出行,竟然被人在外觊觎,这是她的失误!
“不妨事!”顾长生挥了挥手,让她起身,转而将目光转向那个被压过来的男人身上。
这人长得也算是眉清目秀,身量虽然不算的很高,但是也颇耐看,只是脸晒成了小麦色,衣衫容貌之间不难看出是个整日里日晒雨淋的寻常百姓。
“泥娃娃小贩!”顾长生认出来人,嘴角顿时就勾出了一抹笑花儿。
这来人,正是昨日里在街上见到的卖泥娃娃的小贩,想到被自己置于寝殿之中的那一双憨态可掬的泥娃娃,顾长生的脸上笑意更浓了几分。
“庶民,庶民拜见南皇陛下……南皇陛下红颜……红颜……”卖泥娃娃的小贩王满被压着跪在地上,惊慌的想要请安,却一时间想不起对南皇该用的请安敬语。
“呵呵……不用纠结了!”顾长生知道他为何语顿,当即挥了挥手,“你们且把他放开,他并非作奸犯科的恶人。”
“可是陛下,他躲藏在天宫门前,形态猥琐……”红扶苏闻言一愣,当即不放心的开口。
“无妨,这是吾昨日见过的旧识,吾的门庭就在这上京之中,怎的还不许人行走了么?”顾长生淡笑,安抚的对红扶苏开口,然后对着跪地的王满招了招手,“你且起身,上前回话。”
“是……是……”王满闻言,连忙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一小步,又怕冒犯了圣颜停住,躬身站立。
“你姓甚名谁?周沐不是赐予你了一个腰牌让你前去寻他讨个差事?作何在吾的宫邸前徘徊不前?”顾长生难得的好心情,是以看起来分外的和颜悦色。
王满闻言,突的就放下心来,想了想连忙施了一礼,銮驾之上的人他到现在都没敢看一眼,可是这声音,确实是昨日在他的摊子上卖泥娃娃的那个红衣女子没错,是以,他知道自己猜想的没错。
昨日他遇到的,果然是沐太子殿下和南皇陛下微服私行!
“庶民王满,上京人士,家住县西巷子,庶民不是有心冒犯南皇陛下,只是……只是,沐太子殿下的宫邸在皇宫中,庶民无法进入,更无法求见,想着能随沐太子殿下微服上街的只有南皇陛下一人,是以,庶民只得冒昧来此,想着看看能不能有机会求见南皇……”王满说着,头低的更厉害。
只是他没想到,南皇的宫邸比皇宫御街的守卫还森严,是以他天不亮就在此徘徊,到了现在还不得其门而入。
“呵呵……你还真是个会说话的。”能陪妖孽上街的只有她一个人么?这句话她喜欢!顾长生闻言当即笑了笑,但是转眼疑惑的支起头,“你身上不是有周沐赐给你的腰牌么?拿着那个腰牌,莫说是进宫,就算是要面圣也无人敢拦,何苦又要求见吾呢?”
“南皇陛下,庶民正是为此事而来!”王满闻言,当即就激动的抬起头来。
一瞬间,红扶苏等人,无数道凌厉的目光向他扫去。
南皇圣颜,不容冒犯,一介庶民,不能直视!
王满吓得当即低头,隐约间只看到了銮驾之上,斜躺着的那女子眉心,一点圣金色,让日月失色。
顾长生挥手,让红扶苏等人不要如此,没的惊吓了来人。
“你且说说,到底所为何来?”顾长生响起自家妖孽昨日执意要打的赌,便来了兴致,仪仗停在天宫行宫门口,她也不着急的开口问道。
“庶民卑贱,不敢承沐太子殿下的厚爱,此来就是为了归还沐太子殿下的信物,庶民唯恐持太子殿下信物进宫求见,让人看到失了太子殿下的威严,是以,只得在此求见南皇陛下!”王满说着,当即就跪在地上,双手将昨日周沐赐给他的腰牌高高托起,低头恳切的开口,“南皇在上,庶民自知不识时务,有负太子殿下厚爱,可是庶民不得不将信物归还……”
说到这里,王满的心底是忐忑不安的,眼前的是南皇,南国之皇!
他如此不识时务,真的怕皇者一怒,血流成河!
可是,他不得不这么做!
“奥?”顾长生闻言,当即收起了玩心,从龙凤椅上坐正了身子,挥手让人将自家妖孽的信物腰牌取回,拿在手里摩挲了下,复又低头看向跪地颤栗的王满,眉微皱,目光灼灼的开口,“王满,上所授,不可拒也,此乃罪犯欺君,你可知道?”
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竟然被拒绝了?
这若是放在寻常王侯身上,少不得要一怒的!可是此时,顾长生却没有愤怒,有的只是疑惑!
“庶民该死!庶民该死!沐太子殿下和南皇天纵人物,大人大量,想来不会跟庶民一般见识!庶民斗胆,只能如此,还请南皇陛下赎罪!庶民只想安安生生的做个小贩,挣钱养家,安度余生,不求高官厚度,位高显达!还请南皇陛下允准!”王满跪在地上,连连叩头。
“嘿!”顾长生闻言,顿时就乐了,果然如妖孽所说,此人能言善道,见解不俗,明明是不识时务的前来请罪,偏偏先扣上了这么一大顶帽子。
她若是和这个王满一般见识,那岂不是不算天纵人物,不够大人大量了?
有意思!有点儿意思!
“皇主陛下,和临帝之约,时间……”红扶苏呐呐的上前催促了一句。
“无妨,不过耽搁一二。”顾长生挥了挥手,再次看向那个跪地颤栗的小贩,沉声开口,“王满,告诉吾理由!寻常人若遇此等事,一跃龙门飞黄腾达,断然不会拒绝,为何你要拒绝?”
“庶民……”王满闻言,一阵儿踟蹰,担心直接回答,会为家中妻小带来无妄之灾,可若是不说实话,真的能瞒过南皇的眼吗?王满心底不过思考了一下,就有了答案,头挨着地,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沉声开口,“家妻妇人心肠,只言一句怕有朝一日,悔教夫婿觅封侯,其余的皆让庶民自己决断,庶民卑贱之人,仅靠一点小手艺为生,自幼孤苦,得此一妻,余生无憾,本想着能让妻儿跟着我受苦,也是一大善事,庶民自问可以做到不忘初心,可是……可是家妻一日之中碾转反侧,愁眉不展,庶民看着,很心疼,妻心难安,庶民要那荣华富贵何用?”
“还请南皇陛下将此信物交还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若是怪罪,庶民愿一力承担!请南皇陛下允准!”
王满说着,复又跪地叩首不止。
“悔教夫婿觅封侯,所以你就不要这天降的恩赐了?”顾长生摩挲着手中的腰牌,喃喃自语,转眼嘴角微勾,“好一个妻心难安,要荣华富贵何用!”
当年,在柳州城之时,周沐为了让她安心,曾许她此生不问鼎那个位置,如今,世事变迁,不成想最先坐上皇位的却成了她!
世态无常,人生如戏,果然半点不由人!
“人间自是有情痴!你这样很好!”顾长生放下手中的腰牌,含笑看向跪地的王满,对着红扶苏挥了挥手,“来人,将他请入宫邸,好生招待,待吾去见过临帝回来,再与他一叙。”
“南皇陛下?”王满闻言,当即就呆了,云里雾里的。
“还有,将他家中妻儿也请来!”顾长生又含笑加了句,“王满,失之毫厘,得之桑榆,吾恨好奇,你有一个什么样的妻!想来吾府中的两位好友也很好奇!”
第七百二十四章 顾长生被嫌弃了
顾长生说着,就挥了挥手。
月笼纱垂落,銮驾仪仗缓缓往皇宫中行去。
她犹记得妖孽昨日曾有一赌,若是此人拒绝了这一顶小帽子,就许他一世王冠!
如今看来,她家妖孽的眼光,倒是真的很不错呢,那人真的拒绝了!
悔教夫婿觅封侯吗?
呵呵……
顾长生一笑,坐在銮驾之中平稳的往皇宫高墙所在之地而去。
徒留王满站在行宫门口,不敢置信的看着林立的女官侍卫。
“贵客请随我来,皇主陛下受邀入宫,想必很快就会回天宫,宫中已被薄酒,招待贵客。”一个长相俏丽的女官,一脸和煦的上前,对着王满俯身做请的手势。
“我……”王满一脸茫然,全然不知事情为何会演变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贵客不必不安,真要说起来,你还是第一个进入我天宫做客之人,没的羡煞旁人呢!”女官笑了笑,自从她家陛下入住这行宫,一切都被她们从新布置,还真从未有访客能进得了这宫门。
她本想告诉王满,连周临帝都不得其门而入,可是想了想又吞了下去,没的吓着人家!
就这样,王满被一列女官恭敬的引入了天宫行宫,才一坐定,就被闻讯赶来的孛儿只斤念和月西楼给围住了。
他们真的很好奇,这世上竟然有将馅饼拒之门外的神人!
这打破了他们的认知!
是以,天宫里很热闹,王满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被天宫处处独具匠心,入眼全是价值连城之物的架势给吓到了,久久不能回神!
“天爷,你该不会是个傻子吧?”孛儿只斤念围着呆若木鸡的王满团团转,还伸出一根手指,“这是几?”
王满:“……”
他只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小贩,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被吓的不要不要的。
“昨日周沐那小子曾说,你若是拒绝了这一顶小帽子,就许你一世荣华不相疑,本楼主很好奇,你到底有什么不同,能让向来眼高于顶的周沐那小子另眼相待?”月西楼折扇抵着纤细美艳的下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王满。
王满已然被眼前长的跟花儿一样的两人给吓呆了,再一听月西楼的话,一个趔趄直接跪在了地上。
周沐那小子?
天爷,那是他大周的沐太子殿下,试问世间能有几人能称呼他为小子?
眼前的这长的比妖精还要美绝的人,到底是谁啊?
这天宫中,还真是让人目不暇接,大开眼界啊!
这边孛儿只斤念和月西楼围着傻愣愣的王满问东问西,而另一边,顾长生的銮驾,已然如风一般,如履平地无人敢阻拦的进入了大周皇宫,祖媳两人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锋正要上演。
可是另一边,就在天宫行宫隔壁为自家爷布置临世议事场所的元宝,听到隔壁天宫传来的消息之后,挠着圆圆的脑袋,直觉的此事必有猫腻,是以,珠圆玉润的某元宝顾不上手上的事务,巴巴的跑去天宫瞧了几眼那个“不识时务”拒绝自家爷招揽,反而被自家娘子另眼相待视为座上宾的人几眼,然后,凑热闹心性爆发的元宝就圆润的加入了寻人的女官中,帮着去请王满的妻小了。
姑且不提宫外的总总,皇宫之内,一身绯金色算是中规中矩的顾长生却被请入了后花园,见到了一身常服的周临帝。
瞧了瞧自己一身华服,再瞧瞧如同寻常人家打扮的周临帝,顾长生直觉的摸了摸鼻子。
丫的,果然如周临帝请柬上所说,以周沐祖父的身份邀她,这尼玛,做的也真有够彻底的,好好的一大周皇帝,做个园丁老爷爷打扮,这是要演哪出?
“你来了。”周临帝手中拿着一个花铲,看见来人,温煦一笑。
“咳咳!”顾长生被这开场白唬的一愣一愣的,皇宫后花园,百花争艳,端是姹紫嫣红的紧,可是此时此刻,连周临帝的贴身大总管韩善都候在很远的地方。
顾长生瞄了一眼身后紧跟着的一拉溜女官,自觉的挥了挥手,将他们给打发走了。
这下好了,后花园清场了,只有顾长生和周临帝牌的园丁两人了!
顾长生站在一丛牡丹花前,抬手勾起一朵绽放的花蕾放在鼻端闻了闻,清香扑鼻,让她的脸色都舒展了开来,“临帝以家亲的身份邀我前来,又做这身打扮,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放下手中的花蕾,顾长生好笑的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周临帝,眉尾微挑,奕奕然的开口。
蹲在花丛中除草的周临帝闻言,抬头看了顾长生一眼,老眼之中闪过一抹惊艳,不得不说,华服也好,家服也罢,这个女子端是生了一副好容貌,不仅如此,那明艳的容貌之外,还有通身不羁的气质,像是藐视一切,将一切都不放在心上一般!
人比花娇,不羁入骨,气质天成!
这是周临帝对顾长生的评价。
身为南皇,她有不羁的资本,也有嚣张的底气,更有气盖云霄的权势!
不怪他的小木头,会被这样一个女人迷的七荤八素!
“我这一生,有子二十余,孙辈更是无数,可是,帝王家中,传承何其重要,为了我大周的千年基业,我甚至不惜棒杀亲子,倾尽所有来培养周沐……”周临帝一边挥动手里的花铲,将一棵棵多余的杂草除掉,一般宛如聊天般的开口,“周沐那孩子,从小就优秀,超过他的堂兄弟们许多,我和宗室中人更是将全部的希望,将大周的未来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周临帝说着,像是缅怀一般,眉眼间带了一丝与有荣焉,“果然,那孩子没有让我们失望,他的身上有我宗室中人加注的内力传承,幼年被送出大周拜在狄先生门下,五年学成归,少时出征,一朝旗开得胜,壮我大周之威……”
顾长生倚在一棵花树上,安静的听着。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周沐身体里如她一般被灌注的内力是哪里来的,原来,他从小就肩负了这般的希冀!
“习文练武可强身健体博闻强识,可是,帝王心术,更要练心!”周临帝说着,无奈的叹了口气,“所以,我明知先太子心胸狭窄,无所不用其极,还是不减对周沐的宠爱,以致我儿命丧东宫大火,为我大周,我儿之死,死得其所,我和宗室,只是想让周沐认清,何为帝王家,何为无情,没想到,最终却使得他难以释怀,自贬柳州境……”
这些事情,顾长生都知道,是以,点了点头,没有发表言论。
“我怒他不争,气急之下说到此生不复见,他恨我心狠,真就十余年不曾入京见我,可是,即便是如此,我已然知晓,他不会置大周于不顾,有我在,有宗宝在,他总有一日会回来,会接掌大周皇位,带领我周氏皇族走向鼎盛,可是……”周临帝说着,转身看向那个倚在花树上的女子,继续道,“可是他遇到了你,不惜触怒我,激怒我,也要不惜一切代价的娶到你!他以大周未来相要挟,我和宗室不得不妥协,许你们风光纳吉定下了婚事……”
顾长生闻言挑了挑眉,若非如此,她此生都不会再踏足上京地!
当日荣光纳吉订婚之礼,她还并非是如今身份,是以她承了周临帝这个人情!
“可是,你若只是柳州城的一介医娘也就罢了,你是李氏的弃妇我也可忽略不计,可是,你怎的就成了南皇之皇?”周临帝说着,赫然丢下了手中的花铲,站起身,直面顾长生,“你以前的身份,就算略有不足,可也能担当我周氏宗妇之责,可是眼下,你和我周氏皇族中所有的宗妇都不一样,你比她们更为尊贵!不,准确的说,你比我都要尊贵!贵倾天下!”
顾长生:“……”
摸了摸鼻子,这是事实,虽然她自己觉得都是人,没有贵贱之分,可是事实上,她的身份,确实是在众人之上,已临绝顶!
“那又怎样?”眨了眨眼,顾长生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那又怎样?呵呵……”周临帝闻言凄楚一笑,“你若是寻常女子,成了我大周宗妇,自然要事事以我大周利益为先,可是,你不一样,你和所有的女子都不一样,你是南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喜怒之间,我大周和昔日的南陈又有何区别?昔日南陈两月被亡,我南陈在你的铁蹄下能坚持几月?三月还是四月?”
顾长生闻言,眉头几不可见的一皱,“我从未想过要对大周动刀戈。”
“是!你现在和周沐正是浓情蜜意之事,自然不会想着刀戈相向!”周临帝点头,“那以后呢?一辈子很长,谁能保证你们可以一生长情?若是你变心了呢?若是周沐变心了呢?寻常婚事,婚变不过是家事而已,可你和周沐之间,但有事情发生,那我大周的千年基业就要陪葬!顾长生,作为周沐的祖父,我真的不愿他娶的是你!”
第七百二十五章 被激再下天书
顾长生闻言,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或者说,我不愿她娶一个南皇!一个能够顷刻间将我大周化为历史的南皇!”周临帝无比笃定的开口,“你可以是低微的医娘,甚至可以是被休的去家之妇,你可以带着前夫之子,这些都不重要,都威胁不到我大周基业,可是,你怎么可以是南皇?我不计较你其他的一切,只为周沐,可是,我分外计较你南皇的身份!”
顾长生听着,脸色一阵儿花红柳绿。
好吧,尼玛到了现在,她可算是听明白了,感情,她尼玛这是被嫌弃了,对吧?
心里这么想着,顾长生也就这么问了。
听到顾长生的问话,周临帝的神情僵了僵,长长的叹了口气,还是开口,“诚然,我是嫌弃你南皇的身份,但是换成谁谁又不嫌弃呢?顾长生,你且看看,放眼古今,有那个皇帝怕娶孙媳?我就怕!一生太久,居家过日子,尚还有上嘴唇碰下嘴唇的时候,更何况是你和周沐?寻常妇人一怒,大抵是砸几件摆设,生一顿气而已,左不过回娘家待上几天,这气也就过去了,可是你呢?你是南皇,你之一怒,势必血流千里难消怒火……”
“我……”顾长生想要插话。
却被周临帝挥手止住,“别说你脾气好,断不会做出这样等事,可顾长生,你是南皇,欲带王冠,必承其重,你之一怒,就事涉南国皇威,就算你能压下怒火,南国的那些臣子呢?她们能吗?”
顾长生闻言一噎,事实上,身在其位,确实有很多身不由己,马踏南陈之时,她就深有体会!
“你到底要说什么?临帝老儿,你邀了我来,莫不是就要告诉我,你瞧不上眼我,嫌弃我?”顾长生心底突的升起一股子无名火,隐隐难掩焦躁的开口,“老头儿,你别太过分!昔日,我身份低贱,你瞧不上我,如今,我位及南皇,你还瞧不上我,你到底要如何?天下间,到底什么样的孙媳,才能是你理想中的?”
“哎……”周临帝叹了口气,老眼之中满是睿智,无奈的摇了摇头,“小丫头你别生气,你明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不是吗?你和周沐的婚事,牵扯两国,若想长久,势必有一方委屈退让,我可以告诉你,昨日我见过周沐,选择事事退让的是他,他抛下了大周皇位,选择伴你左右……”
“你说什么?”顾长生闻言,当即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妖孽已经是大周的太子,抛下大周的皇位,什么意思?
“你是南皇,势必不能长留大周,夫妻相处,怎可长久分离,周沐是个心思通透的孩子,我昨日去寻他,虽然并未说明去意,他已然有了决断,他言,一生不会问鼎周皇位,只求伴你左右。”周临帝说着,复又弯腰,拿起地上的花铲,继续除草,“如此,你们二人,即便是将来,也只有他为你委曲求全的份,妥协的从来只有他,以前,他为了还不是南皇的你,可以忤逆我,可以置宗室期许与不顾,现在,他为了已是南皇的你,选择了彻底放弃!”
“你们两人恩爱情浓之时倒还罢了,若是将来日久情薄呢?你是南皇,你可以纳皇夫三千置于天宫,我家周沐呢?我是大周的皇帝不假,可我还是周沐的爷爷,我不想等到将来你们生了什么口角,让我孙子受了委屈,他为了保全我大周,也只能生生受了这委屈!”周临帝说着,手里的花铲一僵,闭了闭眼沉声开口,“如此,顾长生,那么你即刻兴兵,将大周收入囊中吧!于公,朕自当委屈孙子来保我大周千年基业不倒,可是于私,我情愿我大周不复存在,我孙儿无后顾之忧,不要瞻前顾后来委曲求全!朕雷厉风行一生,纵然朝事利弊各半,权势下放,可毕竟让大周盛世日兴,无愧于天地,但是朕已经老了,到了这个年纪,只求子孙安泰和乐,周沐是朕从小最看重最疼爱的孙子,就算朕的看重和疼爱到了他那里成了枷锁,他依然是朕最爱的孙子,所以,如果大周注定会成为他的负累,让他一世不得开心颜,那么,你把大周纳入囊中吧!”
“当大周不复存在,天下子民皆是你的子民,你再恣意妄为,周沐再受了委屈,也是他该受的,我周氏皇族亦无须愧对于他,就这么着吧,顾长生,我将大周拱手奉上,换我孙儿一世万事由心!”周临帝说着,再次放下手中的花铲,转身就要离去。
顾长生木木的瞪着眼,看着周临帝仿佛一瞬间佝偻了许多的背影,眉眼转换,历喝出声,“你给老娘站住!”
周临帝的身子一顿,并未停步,继续前行。
顾长生见此,气不打一处来,一个闪身拦在了他的跟前,怒目以对,气呼呼的开口,“老头儿,你这是几个意思?你嫌弃我也就罢了,说了这么一番理论,就把大周拱手送给我了?”
“诚然!”周临帝面色如常,笃定的点了点头。
“诚然你个鬼啊!”顾长生闻言,顿时就暴走了,绯金色的冕袖一挥,怒极而笑,“老头儿,我敬你一片爱孙之心,事实上,我该欣慰才是,因为你疼爱的孙子,正巧是我心爱之人!可是,你担心他为了你大周委曲求全,怎就不想想我身为南皇之尊莅临你大周完婚,已是委曲求全?”
“你担心他来日为了保全你大周,在我面前低声下气不敢大小声是不是?老头儿,且不说你到底有多么杞人忧天,只是一点,你到底了解你孙儿几分?他是那种会委曲求全的人吗?”
顾长生越说越来气,就差指着周临帝的鼻子开吼了,“你给我听着,我是南皇不假,我是权倾天下不假,可是,我还是一个女人,你以为我这南皇是我乐意当的?身为风凰皇族遗孤,皇袍加身,我躲不过去而已!我顾长生生平仅有一愿,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一家人安度一生足以!”
顾长生的声音颇大,饶是恭候在后花园远处的韩善和红扶苏等人都被惊动了,众人尽皆不敢置信的往这边望了过来,怎么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
红扶苏的脸色更是恍然,因为自家皇主陛下的话,隐约的竟还透露着对南皇之位的不屑,这让她很不安很忐忑啊!
“可是,身在风凰家,身怀巫常血,我顾长生别无选择!我势必是南国之皇,是巴蜀南疆巫蛊两族子民的信仰,我肩负着他们的传承,责无旁贷!”顾长生看着眼前的也带着惊疑的周临帝,笃定的开口,“你说他为了我抛弃了大周皇位,你担心他为了大周而掣肘?好!老头儿你且看着,他能为我做的,我顾长生丝毫不逊色他一分!”
“来人!”顾长生说着,就对着远处的红扶苏喊道。
“陛下!”红扶苏不过眨眼之间,就出现在了自家陛下跟前,俯首听命。
“拟诏,巫蛊两族子民听令,只要吾之子民存世一日,就不可对大周动兵戈,就算吾身死,吾之子民亦不可侵大周疆域一分,巫蛊两族不绝,周氏皇族不动,江山亘古永固!吾是风凰长生,也是巫常长生,更是当年柳州城中的弃妇医娘顾长生,吾之皇夫曾许吾一生一代一双人,吾亦许之,苍天大地为鉴,天下万民为证!兹以天书下九州,即便是吾自身,也不可违逆天书之旨!”顾长生说着,就将随身携带的一方玺印扔到了红扶苏身上。
红扶苏呆愣愣的结果南皇玺印,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古往今来,今来古往,天书所下都是征战之旨,还从未有这样的天书过……
周临帝也愣了,长久以来养成的不动声色的帝王心性大颤,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明艳而嚣张的俏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巫蛊两族不绝,周氏皇族不动,江山亘古永固?
这样的话,若是别人说来,那无疑是天方夜谭,可是,说这话的是巫蛊两族的皇!
“陛下,真要下这样的天书哇?”红扶苏迟疑了下,还是壮着胆子问出这样的话,这天书下达的话,可是很有损她南国皇威的说……
而且,一生一代一双人……那抓的俊美壮丁怎么办?
“怎么?吾的旨意你都有意见?”顾长生气呼呼的睨了红扶苏一眼,“不若这南皇之位你来坐?”
红扶苏闻言老脸一僵,赫然想起自家陛下出使前的点名甩锅之举,知道自家陛下不是说谎,她是真的很想把这个南皇位给送出去啊送出去!
“下臣这就去拟定天书!”没二话,红扶苏当即躬身应命,逃跑似得撒丫子溜了。
周临帝见此,神情顿时有点儿木,今个受的刺激有点儿大,他得找个地儿缓缓,是以,他艰难的迈着步子往一旁走去。
“怎么?激的吾下了这样的天书,许了这样的诺言,你丫的就像逃?”
就在周临帝想要离开之时,他的身后传来顾长生冷冷的声音……
第七百二十六章 你丫的竟然装病
周临帝的身子一僵,呐呐的转身,惊恐的望向身后不远处站立的女子。
顾长生就那么站在那里,脸色阴沉,目光如炬,衣带当风,说不出的超脱,只是,隐隐带了一丝怒色。
诚然,周临帝这个老头兴许是真的对周沐有关爱之心,可是,顾长生不相信他的用意真的只是出于关爱!
在她和周沐即将大婚之时,周临帝邀她入宫,说出刚才那番看似感人肺腑的言论,甚至不惜献上大周,不得不说,顾长生是感动的,因为无情帝王家,毕竟还是有人如此关爱着她家妖孽的。
可是,顾长生不是傻子。
周临帝更不是。
“半生为皇,一生浸淫帝王权势,临帝,你这帝王心术玩弄的还真是娴熟。”顾长生看着周临帝,冷冷的开口。
帝王权术,谋划人心,她今日是被周临帝这个老头给谋划了去,对吧?
她好歹也是个当了南皇的人,如果连这点儿都看不出来,那她就是个棒槌!
在她和周沐情浓谈婚论嫁之时,周临帝说出这样一番为周沐设身处地着想的言论,为的不就是让她感动,进而做出回应么?
周临帝料定了她的反应,是以,求仁得仁,保全了大周,还维护了周沐!
“南皇果然是个蕙质兰心之人。”周临帝看着眼前灼灼其华的女子,老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明知我所谋者何,南皇还是上套了不是吗?”
顾长生闻言一噎,是,她是从开始就察觉这个降尊纡贵做园丁打扮的老头别有居心,可是,她能说什么?
在周临帝说出那番话之后,她别无选择!
因为,她愤懑,她生气,她的爱被周临帝嫌弃,周临帝为周沐抱不平,她自己又何尝会让周沐不平?
在爱的天平上,就算没有绝对的平衡,可她顾长生也绝不会做那个亏欠周沐之人!
他爱她一分,为她付出一分,她必十分还之!
“如此,我也可以放心了……”周临帝看着气呼呼的顾长生,长长的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发自心底的笑意。
激将法,虽然不是百试百灵,但是,深陷情海难以自拔的男女,即便是明知被激,也会奋不顾身的跳下去吧?
就像他当年诓骗杜若随他入京,只是一句,我是王子,爱我你怕了吗?她就放弃江湖的悠游自在,决然随他进宫,只是后来,他没有保全她而已。
挚爱已失,此生遗憾。
周临帝略有些失神,隐隐中还带了丝伤感。
顾长生看着眼前脸色难掩苍白憔悴的老人,眉头微皱。
为什么,这一个瞬间,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老头儿很伤怀?
伤怀?这个连自己孙子都可以作为筹码来激她的老头会伤怀?顾长生是不相信的!
她觉得,周临帝是个合格的皇帝,合格的不能再合格,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他大周的江山永固来筹谋,无所不用其极!
这虽然让她很不齿,但是,她无权质疑,王冠其重,她已体会,同为帝王,他明白周临帝的处境,可是,她气他拿周沐来激她,且不论真心几许,都不可原谅!
“真恨不得撕了你丫的。”顾长生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开口,然后闪身往周临帝身边欺近,抬手抓住他手腕,按上了他的脉搏。
“你做什么?”周临帝一愣,就想挣扎。
因为,他实在是听说过此女太多不好的传闻了,嚣张跋扈,肆意妄为,她该不会因此杀了他吧?
周临帝分外担心。
“妖孽要你再活上二十年。”顾长生的回答很简单,不过眉头却越皱越紧。
周临帝的脉息……
周临帝闻言,当即松了口气,他猛地想起,顾长生曾经的神医之名那是天下皆知,只是现在更多的人关注她南皇的身份,倒是忽略了这一点。
原来是在诊脉啊,只是,她这眉头怎么越皱越紧?明艳的小脸怎么都挤成了包子?
难不成……他患上了什么绝症?
“丫头……”周临帝突然有了一丝慌乱,没有人不怕死,当皇帝的人更怕死。
顾长生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愤怒的一把将周临帝的手甩开,低吼,“丫的,你竟然装病!”
明明没有什么大问题啊!那脉息,不用她出手,活个二十年也不是什么问题!
绝壁是周临帝这个不厚道的老头儿,惯会谋划人心,这是对她家妖孽示弱来着?还忽悠的她家妖孽开口来拜托她!
“朕……”周临帝闻言一愣,“真没患绝症?”
“没有,脉息虽然略微孱弱,但绝无隐疾。”顾长生拧着眉头,目光不善的盯着周临帝,像是在看他是不是说谎一般。
周临帝闻言,当即长长的松了口气,不过转眼就愤怒的迎上顾长生的眼神,“朕没患什么绝症,那你刚才是什么表情?”
“正常表情!不是你向周沐装病示弱,怎么能让他开口寻我来为你诊治?”顾长生瞪眼,对此,她更不忿好不好?有种被人戏耍了的感觉。
“嗬!朕装病?朕本就身体虚乏,整日里病痛缠身,哪个是在装病?”周临帝闻言,当即就怒了,“还有,别把我那不肖的孙子说的那么好,他就是个心黑的主,你以为他让你来为我治病是安了什么好心?他想陪你你侬我侬,不想接我这大周皇帝的位置,才不许我生病,要留我在这里当牛做马!”
说到这里,周临帝愈发的生气,殚精竭虑培养出来的孙子,竟然不屑继位,不屑继位也就罢了,还算计他这个当爷爷的,天底下还有比他更可怜的人吗?
“……”顾长生神情莫名的看着暴跳如雷的周临帝,不由得摸了摸鼻子。
好吧,这事儿,还真像她家妖孽能干得出来的。
可是……
“活该你丫的当牛做马!”顾长生愤愤的扔下一句,转身往后花园外走去。
快要步出后花园之时,顾长生又转身看向恭候在一旁的老太监韩善,对着他招了招手,“韩总管,吾家韩秋和小黑脸想你的紧,难得吾入宫一趟,你就随吾回天宫,陪他们一下。”
“这……”韩善望了一眼在后花园里挥动着花铲生闷气的周临帝,一脸为难,思量了下,终是低头施礼,“老奴遵命。”
顾长生点了点头,就这么带着自家的一拉溜女官仪仗,领着韩善走了。
“顾长生你个坏丫头!你诋毁朕吓唬朕也就罢了,你竟然还拐了朕的贴身老太监!你给朕回来!朕没你这样的孙媳妇!”
那边,周临帝胡乱的发了一通脾气,回神就看到顾长生领着自家的老太监走了,是以当即跳脚大骂。
“你老不是惯爱杞人忧天穷折腾?那就继续折腾吧,你的老太监先借吾一下。”顾长生头都没回,对着周临帝挥了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了。
徒留周临帝在哪里指天骂地的大吼家门不幸。
銮驾停在远处,顾长生行走在前,韩善躬身跟随在侧,不敢稍有逾越。
“韩善,你的一双侄儿与我亲如家人,在我面前,你不必如此谨小慎微,近前来。”
“老奴惶恐。”老太监韩善弓着腰,觉得南皇绝不会平白的招了他过来,他明明昨日才出宫去看望过韩秋和韩墨,哪里来的想念?
“韩善,我且问你,临帝那老头可是有什么心结?”顾长生待韩善近前,凝眉开口。
韩善闻言,不敢置信的瞪大的双眼,一脸担心,“南皇何意?难道陛下他……”
“郁结积郁脏腑,久而成疾,病痛缠身,经久不去,此乃心病,最是难医,亦可害人性命于无形。”顾长生脸色微沉,低声开口。
周临帝不是装病,是真的有病。
可是,身为大周皇帝,权倾大周无所不能,却患上了心病,这……
这让顾长生都有些难以自信。
韩善闻言,当即就惊了,一脸焦急。
“韩善,你跟在那老头身边数十年,试问天下间,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他,妖孽想让他长命百岁,我心亦如此,心病还需心药医,你且仔细想想,他到底有什么心结,难以释怀,以致成疾?”顾长生停下脚步,拧眉看着韩善。
“这个……让老奴想想,让老奴想想,难道是东宫大火……”韩善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焦急的开口。
“不,东宫之事,有心结的是周沐,临帝老头儿至今也不认为他是错的,又何来心结?”顾长生摇了摇头,培养一个合格的帝王,不惜一切代价,周临帝至今仍固执己见。
“那……那就是仁政造成的如今朝堂乱局?”韩善再次开口。
“事又双面,万事皆有利弊,仁政之举,造福万民,开创盛世,权势下放造成的朝堂乱局,定然已在老头儿的预料之中,既在预料之中,何来心结难解?”在这一点上,顾长生不得不承认,周临帝是个合格的皇帝。
“那老奴实在是想不出,陛下他万人之上,大周万里江山在握,还有什么事儿解决不了?怎么会有心结?”老太监韩善也犯愁了。
第七百二十七章 宝亲王来袭
远离后花园的一隅,顾长生一行人蹙足在此。
老探监韩善急的一头是汗,直转圈圈。
“别着急,你在仔细想想。”顾长生倒也不着急,她受妖孽所托,虽然原本不喜周临帝,可是仔细算算,周临帝虽然宁顽不化,固守他的帝王之道,但真算起来,却不曾做过伤害她之举。
遥想当年她身在柳州,只是一介医娘,区区梁王派去的杀手,就能逼得她身陷险地,而周临帝只是下了几道诏书,若他真的想要致她于死地,她恐怕真的很难活到现在。
更何况,她和妖孽纳吉订婚之礼,周临帝妥协也好,心不甘情不愿也罢,毕竟是全了她的体面。
她和周临帝,其实并无深仇,仔细追究起来,也只有当年先太子妃算计,她柳州城的爷爷顾承医接旨拒不上京,引来了杀身之祸,可是如今她已身为南皇,帝王难处,她深有体会。
皇权不可亵渎,即便是她不当一回事,还有朝臣看着。
“老奴想不出,老奴实在是想不出……”顾长生不着急,韩善倒是急的像是热锅里的蚂蚁一般。
顾长生很无奈,如果连韩善这个跟在临帝老头儿身边数十年的老太监都想不出,那别人就更不知道了,难道,真的要她去催眠临帝,来探知他的心结?
催眠不难,但是一个不巧就容易让人精神错乱,不到万不得已,顾长生不想用。
“他一个太监,你问他有何用?”
就在顾长生和韩善愁眉不展之时,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周宗宝一如往日,穿的花里胡哨一副富家阔少打扮,挑开身前的花树,走了出来。
“老奴见过宝亲王,宝亲王殿下千岁千千岁。”见来的是周宗宝,韩善当即大礼拜地,脸上却有些讪讪,他是太监怎么了?他自幼就走失入了宫廷,还错了不成?
“韩伯父不用多礼。”周宗宝不置可否的挥了挥手,他可记得,韩善是他家小秋的伯父来着,“小爷面前,没这么多规矩。”
韩善当即从地上爬了起来。
“嘿嘿!母老虎,好久不见,你这身打扮,倒是比小爷还招眼。”周宗宝嬉皮笑脸的对上顾长生,满眼都是她身上的衣服。
“放肆。”顾长生身后,红扶苏听到那称呼,当即冷叱了一声。
竟然敢叫她家陛下母老虎,活腻了不是?
“退下!”顾长生的呵斥,比红扶苏更具威严。
红扶苏当即就一脸讪讪的退下了。
“赫天,不是玩闹的时候,老头子的心结?”顾长生看着眼前做赫天小霸王打扮的周宗宝,眼底露出一丝欣喜,她没想到会在宫中遇到周宗宝,她发兵南疆,周宗宝被留在柳州城坐镇,一去经年,还真是好久未见。
“杜若。”
周宗宝闻言,收起了嬉皮笑脸,沉声吐出两个字。
杜若。
仅仅是两字,韩善老身子就是一僵。
这是宫中禁忌,许久不曾有人提起,他都快要忘记了。
“杜若?何人?”顾长生眉头一皱,这个名字,她好像不曾听说过。
周宗宝闻言笑了笑,“已故先贵妃杜若,先太子生母,小木头祖母,皇兄爱妃。”
顾长生闻言一愣,脸上闪过一抹不敢置信。
“呵呵……想不到吧?皇兄他一心想把小木头培养成一个冷血无情的合格帝王,而他自己也以为他是,他可以为了大周江山后继有人棒杀亲子,他可以后宫三千制衡朝堂,而他自己,却做不到真的冷血无情!”周宗宝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隐隐带有一丝讥讽的开口,“韩伯父虽跟在他身边数十年,毕竟是个宫人,连你都不相信吧?素来坚信帝王权术的他,是个痴情的男人,一生挚爱一女,却害了人生三苦,恨别离,求不得,已失去,杜若,就是他的心结!”
他周宗宝,生而受尽荣宠,继而灵前继位为皇,他之所以会将皇位禅让给周临,因为疼爱周沐是其一,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觉得周临帝是在这深宫之中,唯一一个没有被权势完全蒙蔽双眼之人。
起码的起码,他爱过一个女人,疼入骨髓,最后,悔不当初!
顾长生闻言,整个人都有点儿不好不好的了,探知了病因,她抽着嘴角就往自己的銮驾走过去了。
周临帝是个痴心汉?周临帝=痴心汉?这尼玛!
这尼玛完全画不上等号的好不好?
“嘿!母老虎你丫的身边表情?”周宗宝见顾长生这幅样子,当即不依的跟了上去。
“不敢置信的表情。”顾长生的回答很干脆,木木的爬上了銮驾,坐好。
“小爷说的都是真的。”周宗宝见此,二话不说,手脚并用的也爬上了銮驾,所幸銮驾宽敞,周宗宝盘腿就坐在了顾长生对面。
红扶苏见此,张了张嘴想要阻拦。
“还想挨叱吗?”韩善扯了扯她的衣衫,对着銮驾上的周宗宝撇了撇嘴,“此人,宝亲王,沐太子殿下的叔祖父,养育沐太子殿下之人。”
正想问这人谁啊的红扶苏闻言,当即就呆了。
这么年轻,皇夫大人的叔祖父?还是养育皇夫大人的人?
天!红扶苏觉得有点儿乱!
皇夫大人人中龙凤,怎么养育他的人这么……这么像是个纨绔二世祖?
“你想对了,宝亲王不学无术,爱美成性,上京人称赫天小霸王,强抢民女,打架斗殴,上至朝堂下至街坊,无人争锋……”饶是红扶苏的表情太过明显,让韩善想忽视都难,他只能开口解释,可是他没说完的话是,这人,就这人,偏偏跟他那宝贝侄女韩秋剪不清理还乱!
这可真是愁煞人了!
红扶苏顿时不言语了,她觉得,皇夫大人虽然人冷了点,可是,比起养大他的宝亲王,皇夫大人能长成今天这样,确实是实属不易了……
“母老虎你别不信小爷啊,小爷说的句句属实,皇兄那个不靠谱的,和杜若相识于江湖,最后拐了人家入宫,后宫的勾心斗角你应该略有耳闻吧?出身江湖的杜若怎么可能玩得转?初时皇兄还能照顾她一二,后来,一个不小心,就给玩没了,这下,可不就成了心结了?天下没有卖后悔药的不是……啊喂!母老虎,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小爷说话?”
周宗宝盘腿坐在顾长生对面,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
銮驾被十八个女官抬着,甚是平稳,顾长生像是老僧入定一般,任由周宗宝絮叨。
见顾长生不买账,周宗宝不免有些讪讪,恨恨的拿起一旁小榻上的点心放在嘴里。
“哇!小雷子的手艺!这绝对是小雷子的手艺,胜过宫中点心好多。”
“哇!极品乌龙茶!母老虎,当了南皇就是不一样,以前你也会享受,如今更是享受到奢靡了!”
“……”
转眼之间,整个銮驾里就充满了周宗宝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堂堂大周宝亲王,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甚没见识的在銮驾中一阵儿摩挲。
弄得顾长生嘴角直抽。
掉价!真心太掉价了!
她不认识这货!
“赫天……”顾长生无奈的看着刘姥姥牌的周宗宝开口。
“恩?母老虎,这个紫晶琉璃盏送小爷可好?”周宗宝舔着一张无耻的笑脸,讨好的开口。
“……好。”顾长生噎了好久,终于吐出一个字。
她本来想说,原来他们周氏皇族盛产痴情种来着,周临帝痴情杜若,周宗宝钟情韩秋,周沐之于她,可是,现在她看着眼前这个周宗宝,真心是说不出来了。
就算她绞尽脑汁,也实在是想不出来周宗宝有啥子优点啊优点!
将她家优秀的韩秋托付给这样一个百无一用的二世祖,真的没错么?她要好好考虑一下。
周宗宝浑然不知自己的追妻路又横生波折了一下,正在为得了宝贝儿欣喜不已,抱着一个紫晶琉璃盏就差在銮驾上打滚了。
“赫天,杜十三娘那两个老纨绔在哪里你知道吗?”顾长生想了想,还是问出口。
“不知道,怕是连小木头都未必知道,那两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继续寻宝的周宗宝回道,“怎么?你想为你家花孔雀寻亲?”
“……”顾长生嘴角一抽,在她家花孔雀那里,杜十三娘那两人就是禁忌,绝壁不能提及的存在,一提绝壁炸毛,还会殃及她和妖孽这俩池鱼。
“不过,小爷觉得,你俩大婚,那两人绝对会回京来参加的。”
顾长生闻言,顿时就放心了。
杜十三娘那俩老活宝,花孔雀的亲身父母,妖孽的姨姥姥……更是临帝心系的杜若的姐姐……
这个心结,未尝不能解。
临帝心中有愧,杜十三娘心中,是有恨的吧?
顾长生想了想,又分外头疼了起来,丫的,没一个好相处的啊!
顾长生起驾回天宫,而另一边,跟着天宫女官去寻人的元宝,竟然寻人未遂!
他们按照卖泥娃娃的小贩王满给的地址,找到了王满位于县西巷子的简陋小家,却扑了个空,从邻里嘴里得知,王满的妻儿去大户人家给人浣衣去了……
第七百二十八章 莅阳郡主你怎么长这样?
上京什么最多?官儿啊!有话说,一块牌匾掉下来,都能砸到七八个带官帽的,是以,官员遍地的上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有势的人家,当然,真正的大户人家,是绝对不会雇佣外人浣衣的,人家都有家奴。
想要体面,又没有足够多家奴的小户人家才会雇佣浣衣娘。
当然,这小户人家是在元宝眼里,和以卖泥娃娃为生的王满家相比,那已经是了不得了。
上京城,离县西巷子不远的一处小府邸后院。
王满媳妇儿背后用布带绑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娃娃,努力的搓着洗衣盆中衣衫,手都被水泡的有些白肿了,洗衣盆旁边,小山高的脏乱衣衫堆成了一堆。
郭府算得上这两条街上的富户,家里做布匹生意的,算是有点家底,在他府上浣衣给的酬劳也不低,能得了这个差事,王满媳妇很吃苦耐劳。
为了生计,她一直毫无怨言。
直到把小山高的脏衣服都洗完,王满媳妇才背着娃娃敲着累酸的腰起身,算算时间,该是回家为相公做午膳送到摊子上了,便去寻了郭府的管事。
“管事大人,奴家已经在郭府浣衣七日,按照约定,是该结算的时候了。”王满媳妇低垂着头,虽然经久劳作,面色有点儿发黄,可依旧难掩那优美的弧度。
“哎呀,小娘子这是要结算银钱?小娘子有所不知,你能在府里浣衣,那是大公子钦点的,这要结算银钱,自然也是要去寻大公子。”郭府后院的管事,是个四十来岁的婆子,生的一脸尖酸刻薄相,她看着王满媳妇儿,眼底挂着谄媚的笑,隐隐还带了丝不屑,“小娘子也是好福气,能入得了大公子的眼,大公子眼光可高,红袖招的头牌也只宠了半月而已……”
“你……”王满媳妇儿闻言,脸色一僵,知道难以善了,想来这七日浣衣的银钱是讨不到了,不想生事的她二话不说,拖了拖背后的稚儿,转身就往外走。
“哪里去?郭府是什么样的地界,容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管事婆子见此,大喝一声,“来人呢,把她给我抓起来,大公子耐着性子等了七日,眼下可是等不及了!动作麻利点,莫耽搁了大公子的好事儿!”
“是!”
当即,就有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往王满媳妇靠拢了过来。
王满媳妇儿见此,脸色当即就变了。
小心的护着背上的稚儿,节节后退,“你们竟敢如此!放我离去,那七日浣衣银钱,我不要了!”
“嗬!不是你要不要银钱的问题,是大公子要不要你的问题!”管事婆子闻言大笑一声,对着手下的婆子挥了挥手。
“你们敢!放我离去!放我离去!”
王满媳妇儿顿时就慌了,她是知道大户人家的隐私勾当,可是几年来处处小心,她以为自己不会摊上,没成想,今日竟然遇到了。
数个孔武有力的婆子虎视眈眈,王满媳妇儿左躲右避,分外狼狈。
“住手!真是不怜香惜玉!”
就在此时,一声流里流气的冷喝打断了几个婆子的动作,几个婆子一愣,当即松开王满媳妇弯腰后退了一步。
而摆脱了禁锢的王满媳妇儿听到这声音,脸色却是一变。
郭荣!郭家声名狼藉的大公子!他竟然没有流连花街柳巷,就在府里!
“大公子。”小户人家规矩多,管事婆子颇为有礼的请安。
可是那动作,那神态,在王满媳妇眼里,全然不合格,很有几分东施效颦的感觉。
但是此时,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她的处境很不妙。
躲不过去了吗?都过了三年了,终于还是躲不过去了吗?
“美人儿,放下背上的娃娃,让爷好好宠你……”郭荣是个十足的酒肉公子,一脸横肉,色眯眯的搓着双手往王满媳妇欺近。
“别过来!放我走,我们相安无事,如若不然,鱼死网破,祸及你郭氏一门!”被粗鲁的婆子碰也就罢了,可是郭荣,王满媳妇儿决不许他近她的身。
“嘿嘿……还是个烈性的美人儿,爷喜欢,干柴烈火,才有玩儿头!”郭荣不退反进,舔着嘴唇,形态愈发的猥琐。
“别过来!别过来!”王满媳妇儿护着稚子,踢到了地上的洗衣盆,水流一地,她一手抓紧胸口的衣衫,一脸焦急。
这一方强抢民女的戏码上演的如火如荼,元宝和天宫一众女官破门而入的时候,只听到了一个娇俏的女声色厉内荏的斥吼。
“跪下!本宫乃是晖王嫡女,荣郡王嫡妹,御封的莅阳郡主,印玺在此,尔敢不敬!”
晖王,周临帝皇后嫡子,曾与先太子争雄,后暗中支持梁王,朝堂之上,也曾谏言让周临帝引咎下野……
身份尊贵,周氏皇族嫡脉一支!若论嫡庶之别,倒是比周沐还要尊贵上些许,也名正言顺上些许,毕竟杜若虽是先贵妃,但,并不是嫡妻正宫!
破门而入的元宝呆了,莅阳郡主,不是死了吗?三年前,向来不关心上京事的自家爷听到这个噩耗,还曾派人查探过……
那么眼前……
“莅阳郡主……小太阳?”元宝一脸木讷,响起幼时曾在宝亲王宫中和自家爷一起听姑姑讲话本子的小郡主,小太阳的称谓,正是出自那姑姑之口……
郭荣等人,先是被莅阳郡主手中的龙凤印玺给吓了一跳,此时看到突然破门而入的一群衣着华贵之人,顿时吓得扑跪在地。
莅阳郡主听到“小太阳”的昵称,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元宝……
待得莅阳郡主回头,露出真容,这下不光元宝呆愣,连跟随在元宝身边的一众女官也神情莫名的呆愣当场了!
“元……元宝?”莅阳郡主看着站在人前珠圆玉润的元宝,惊疑不定的开口。
元宝,沐哥哥的贴身太监,自幼随侍在他身侧,跟自家兄长一样贪吃成性,从小就长的圆润……沐太子殿下南皇入京,坊间无人不知,那眼前的这个,正是……
“小雷子?莅阳郡主!你怎么长成了这个模样?”元宝向来是个跳脱的性子,可是此时也被吓到了,这眼角眉梢,这长相,分明就和小雷子有六七分相像!
元宝身后,一众南国女官也纷纷点头,她们就说吧,她们没认错吧?
眼前这个莅阳郡主,长的就是像她们陛下御用的大厨小雷子大人!不怪她们被吓到了!
“本宫……我……”手中握着代表郡主身份的龙凤印玺,莅阳郡主周暖阳一脸羞愧的捂上脸颊,经年的风吹日晒,她早已不复在宫中时的肤如凝脂……
“小太阳郡主啊!你怎么长成了这幅模样?这不对啊!这不对啊!”元宝扑过去,抓住周暖阳的胳膊,不敢置信的摇晃着,这和他家的小雷子长的太像了啊,太像了啊!
他随着自家爷离京已有十余年,世事变迁,可这长相也变得太出人意料了啊!
“元宝!我离开宫廷已经三四年了,藏身民间,我……”周暖阳只觉得元宝是被她如今不复昔日雍容华贵的容貌打扮给吓到了,汗颜的解释。
“不应该啊!小太阳郡主,当年你母妃是不是还生了别个女儿?”元宝惊疑不定的开口。
“啊?”周暖阳一愣,连忙摇头,“怎么会?皇族子嗣,宗蝶有载,我是独女……”
“可是你这长相……”元宝依旧盯着她的脸,一脸的不敢置信。
“我长得像我已故的皇祖母,也像我皇姑姑……”周暖阳低头。
“先端容皇后,晋阳大长公主……”元宝猛然想起幼时在宫中见过的容颜,久远到他都快要忘记的相貌,确实和眼前有数分相似,也和小雷子……
“来人!接过小世子,莅阳郡主摆驾天宫!”
元宝没有二话,当即接过周暖阳背后咿呀乱语的小娃儿放到身边的女官怀里,甚没规矩的拽起周暖阳就往外走。
“元宝,你这么心急火燎的做甚?我不能回宫,我若是回宫,定不容于皇室,我……”周暖阳更焦急。
元宝闻言,步伐一顿,“小太阳郡主不用忧心,爷已经还朝了。”
“沐哥哥……”周暖阳的眼底闪过一抹希望,可是转瞬摇了摇头,即便是如此,她也不想再重回宫闱。
而元宝却来不及解释更多,转身看向跪在地上颤栗的郭荣等人,眸色森冷,全然不复往日的嬉皮笑脸,“洒家不想听到一句不利莅阳郡主的传言,而洒家素来只相信死人的嘴巴!”
说着,元宝拽着周暖阳再次往外走去,只有冷冷的声音传来。
“郭家,开罪太子殿下,亵渎太子尊荣,满门获罪,诛!”
已死的莅阳郡主藏匿民间,还给人浣衣为生,这是宫廷秘辛,绝不能传出,而郭家,竟然敢意图对莅阳郡主不轨,不株连九族,已是他元宝仁慈。
“得元宝大人之令。”跟在元宝身边的女官当即应声,元宝可是自家陛下和皇夫大人跟前顶顶得脸的红人,他的话,那是不得不听,更何况,皇夫大人家中的秘辛事儿,那就是她们陛下的秘辛事儿。
郭荣等人闻言,顿时一脸灰败的委顿在地,面如死灰……
第七百二十九章 小雷子的身世
元宝是个行事利索之人,处理好郭府的事儿,确定不会留下话柄,便带着莅阳郡主心急火燎的赶回天宫了。
南皇行宫,天宫重地,饶是周临帝都不得其门而入,可元宝却丝毫不受阻拦,要不怎么说他是周沐和顾长生面前顶顶有脸的红人呢?
天宫一处宴客的大殿,已然从皇宫回程的顾长生正坐在上首,看着自家小肉包趴在一旁练大字。
而周宗宝却围着卖泥娃娃的小贩,一脸疑惑的差点儿将人给转晕了。
“小爷自问,只爱美人不爱江山者,舍我其谁?不曾想今日竟然可以遇到一个同道中人啊!”因为家中妻子一句悔教夫婿觅封侯就真的不求达官显贵了,啧啧,这样的人,饶是见多识广的周宗宝也是第一次见。
“宝爷你快别转了,你再转我就要头晕了。”孛儿只斤念揉了揉眼睛,还有点儿不敢置信,浑然忘了自己也不知道围着人家王满转了多少圈。
卖泥娃娃的小贩真的快要被转晕了,事实上,从他进了天宫,就被一波一波的人围着转到了现在,初时,他还诚惶诚恐,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到了现在,他已然习以为常了。
习惯,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儿啊,这天宫中随便拉出去一个女官都让外面之人色变,而他,一个卖泥娃娃的小贩,竟然在这里被奉为座上宾……
王满觉得,这一日过的太玄幻了。
可是更玄幻的还有,当元宝领着莅阳郡主到来的时候,王满才真的吓到了!
“莅阳郡主周暖阳,拜见南皇,南皇福泽千秋,红颜不老。”
靳钗布裙的周暖阳款款而来,虽然打扮和这金碧辉煌的大殿格格不入,可那仪态做派,却毫无偏差,比起那些东施效颦之人,气度仪态上不知胜出多少倍!
莅阳郡主?
莅阳郡主!
王满惊得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而顾长生也失神的从龙凤椅上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莅阳郡主的容貌。
如果她没有听错,适才传信人传话,觐见的是王满之妻吧?
卖泥娃娃小贩王满的妻子,是莅阳郡主?
大周晖王嫡女,三年多前就已经亡故的莅阳郡主?她家妖孽嘴里的那个小皇妹?
可是,她怎么长成这幅模样?和她家小雷子竟这般相似?
顾长生终于明白,周沐为何执意要去逛那条街,而且,独独对这个卖泥娃娃的小贩王满另眼相待了,还说什么若是王满拒绝了他给的差事,就许他此生不疑,荣华富贵!
原来,他竟然尚了郡主!
可,这都不是重点!
“莅阳郡主,你家中可有走失的妹妹?”瞧着溧阳郡主的年龄比自家小雷子要大上许多,顾长生木呐呐的开口问道。
“南皇何处此问?”今日已经被接连问道两次这个问题,莅阳郡主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元宝,一脸疑惑的开口。
事已至此,她被皇室寻到已经是在所难免之事,躲是躲不过了,莅阳郡主也已经看开了。
“来人,去把小雷子叫来!”顾长生拧眉不答,对着身边之人吩咐。
女官应声而退,前去厨房叫人。
王满不敢置信的瞪着大眼,看着站在大殿中,虽然穿着不显,可一身气派无一不在彰显尊贵的女子,那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女子,此时却觉得如此陌生……
“娘子……”王满呐呐的唤了句。
莅阳郡主闻言身子一僵,脸色一白。
深深的吸了口气才转头看向那个立在客座上的男人,眸底难掩担忧,“对不起相公,是我瞒了你,我不是大户人家放出来的丫鬟,我是大周皇族御封的莅阳郡主,陛下的亲孙女,晖王之女,荣郡王之妹,我……”
王满的一张脸已经苍白如雪,他是个走街串巷卖泥娃娃的小商贩,家无恒产,两间草房遮身,一遭天降美妻,同处三年,竟然不知自家娇妻竟然是堂堂郡主之尊,这落差……
“对不起对不起,相公我不是有心瞒你,我只是不想身陷宫闱,成了权势连横之下的筹码,我只想像个寻常人一般,过着男耕女织的安稳日子,相夫教子,和乐一生,我真的不是有心要瞒你,我……”莅阳郡主说着,眼中流出一串儿泪珠儿,焦急的想要迈脚往王满走去,却生生忍住,她怕,她怕被拒绝……
堂堂郡主,自甘堕落下嫁也就罢了,现在她却怕自己的隐瞒,让自己失去相公……
顾长生站在九重高阶上,一双眼睛明灭不定的看着下面的两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娘亲,这个姨姨怎么长的跟雷姨这么像?她是雷姨的家人吗?”小肉包咬着笔杆,扯了扯自家娘亲的衣衫,低声的问道。
“我不知道,你木头叔叔寻了他们回来,我原本以为,兴许只是起了惜才之心,现在看来,我当时果然没有想错,你木头叔叔别有居心。”顾长生摇了摇头,轻声开口。
她家妖孽,就不是个会耗费心神培养人的人,那么可能只有一个,他原本就是冲着莅阳郡主去的!
而这莅阳郡主,跟她家小雷子……
顾长生想到这里,猛地睁大了双眼,她猛然间就想起了小雷子嘴里一日念三遍的她家娘……
我娘说……我娘说……
小雷子整日里挂在嘴边的话,曾一度成为顾长生的噩梦,从小雷子的话中,顾长生隐约可以知道,小雷子的娘亲是一个颇为知理懂矩之人,她原本还想着,小雷子的娘亲,莫不是哪个没落人家的小姐吧……
如今看来,她当时的猜想,并非无的放矢!
顾长生突然就悟了!
再联想起那日遇见卖泥娃娃的小贩后,周沐难得的提起童年往事,她原本以为是她家妖孽能逛逛街心情好,现在想想,并非如此!
世间长的想象的并非没有,可是顾长生绝不相信,巧合就这么纯属偶然!
元宝看了意味深长的看了自家娘子一眼,那眼神中,明晃晃的写着,他也很震惊啊很震惊!
顾长生其实有恶补过大周宗室中人的人资料,知道莅阳郡主的身份,自然知道妖孽嘴里那个皇姑姑的身份……
晋阳大长公主,曾和杜胖子的爹杜阁老有过一段凄美爱情邂逅的晋阳大长公主,外嫁联姻前暴毙的晋阳大长公主!
这……
顾长生突然觉得有点儿脑仁疼!
不怪前世山东有个大军阀,儿女多的连自己都数不过来认不全,尼玛,这皇家,果然是一锅粥啊,好乱好乱!
她得好好捋捋!
“娘子,你现在都是当了南皇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没规矩?有外人在呢,你怎么能又是挤眉弄眼又是揉脑袋的?”小雷子端着一个托盘从后殿进来,一脸不赞同的看着自家娘子,“我娘说,久居兰室,身蕴其香,你都当了这许久南皇了,我怎么一点儿都没闻到帝王香气哇?”
小雷子跟去寻她的女官错开了,她本来就新做成了糕点,听闻自家娘子在招待客人,是以赶忙送了过来。
反正,能被自家娘子招待的客人,总归是没外人,而她们这些个昔日的老人,敢在自家娘子面前讲规矩,一准儿会被凶,久而久之,她们也就习惯了,还按照昔日在柳州城中来。
“小雷子……你娘……”顾长生揉着额头的手一顿。
莅阳郡主见有人这般跟南皇说话,不顾的和自家相公说话,也抬起头往这边看来,只一眼,莅阳郡主就呆了。
这来的小姐,粉面桃花相映红,长的和她以前好生相像!
“娘子,她?”王满也呆了,这小姐确实和自家娘子长的像,看自家娘子的模样,竟然是不认识的。
顾长生看着自家小雷子把手里托盘放好,然后上前来把自己揉脑袋的手放下来,看了殿上站着的莅阳郡主,又看了看自家小雷子,呐呐的开口,“小雷子,我就是让你娘给弄头疼了……”
还久居兰室,再被吓几次,她估计自己更没什么帝王气息了!
“我娘?”小雷子不解,只当自家娘子又抽了,笑了笑转身对着殿上之人施了一礼,“贵客见谅,我家陛下端是个随性散漫的人,先生千叮万嘱让我等注意提点着些,若是怠慢了贵客,还请不要责怪才好。”
责怪南皇?吃饱了撑的?
顾长生对此嗤之以鼻,对于自家义父不分昼夜誓要将她教成一个合格的南皇这事儿,她一直保持非暴力不合作的凉拌原则!
爱咋滴咋滴,随便他老人家折腾去!
“你娘是本宫的皇姑姑……”
小雷子施礼还未起身时,就听到殿上传来一个惊疑不定的女声。
小雷子一愣,看清说话之人的相貌,也是一愣。
四目相对,两人顿时都有些愣怔。
“你娘是今上嫡女,晋阳大长公主,本宫的皇姑姑!”莅阳郡主上前一步,焦急的开口,眸底还有一丝难掩的欣喜,“本宫明白了!本宫终于明白了!十六年前,皇姑姑为何要诈死出宫,原来是因为你!是因为你!”
第七百三十章 元宝的师傅
“你在说些什么?我娘她……”小雷子哪里见过这阵仗,当即就被吓到了。
遇到一个跟自己长得很像的人就已经够吓人的了,而这个人还张口闭口的她娘是什么大长公主,那就更吓人了!
饶是小雷子这几年跟在顾长生身边,胆子着实长了不少,也被这突然出现的变数给吓得不轻。
“莅阳,你是不是弄错了?小雷子的父亲,是个厨子……”顾长生抽了抽鼻子,呐呐的开口。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年就是小雷子卖身葬父,才被她捡回来的,对吧?
当时妖孽也在的说……
“不可能!皇姑姑是个烈性女子,对杜明礼一往而情深,绝对不可能再尚夫他人!”莅阳郡主毫不犹豫的开口,抬手指向小雷子,一脸笃定的开口,“她,肯定是因为她!皇姑姑身为大长公主,和杜明礼纠结许多年,最终因为杜明礼纳的贵妾生下一双儿子,而心灰意冷,朝堂联姻,皇姑姑原本是答应了的,最后却在待嫁之时诈死出走,肯定是因为她!”
小雷子随着莅阳郡主的话节节后退,一脸惨白,她猛然间响起,自家娘亲好像从未与父亲同室而居过……
“有没有搞错?”顾长生闻言,当即就愣了。
难道说,不光小雷子的娘来头甚大,她的爹其实也不是个厨子?
“不用怀疑,皇姑姑出走之时,已经有孕在身,小雷子的生父是杜明礼,而非那个厨子!”
周沐领着一双锦衣华服的男女走进大殿,声音清冷无波。
“你知道?你一早就知道?”顾长生看向那个向自己走来的紫金色身影,眨巴了一下双眼,开口。
“是,本王知道。”周沐走上高阶,揽着那个傻愣傻愣的女子坐下,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笑开口,“初见小雷子时,她面黄肌瘦,根本看不清长成什么模样,后来被你养的愈发珠圆玉润,倒是和昔日的皇姑姑多出了几分相似来。”
这是在夸她养猪养的好么?别人倒还罢了,她家以胖为美的小雷子,是真的把自己当猪养的!
显然,养的还很成功,现在的小雷子,长的可富态了,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不光本王知道,想必杜辰之心底也未尝不曾疑惑。”周沐笑了笑,轻声开口,“据闻,杜明礼的书房中,挂着一幅皇姑姑的画像,她们母女长的甚为想象,认不出有点儿困难。”
顾长生闻言,暗自摇了摇头。
帝王家啊,就是乱啊!
“那我爹他?”小雷子不敢置信的转过头,她娘是公主,那她爹是谁?她曾经的爹爹是谁?
周沐闻言,转头看向小雷子,目光中难得的带了丝温润,“你那爹爹,原本是宫中御膳房负责摘菜的一个太监,受了皇姑姑恩惠……”
小雷子闻言,身子顿时有些摇晃。
这一日的听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皇妹!皇妹!哥哥就说,你绝对不会死的,你那么叛逆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死呢!你果然是逃了!”
顾长生这边几人在讨论,殿上也上演了一处兄妹相逢的好戏码。
“那人谁啊?”顾长生被这冲破屋顶的嚎声给唬的一愣一愣的,多久了,除了自家人,都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大小声了,如今,竟然遇到了一个这么不怕死的,没看到她家女官都磨刀霍霍向猪羊了么?
“呵呵……这个你得问元宝,他跟这人比较熟。”周沐轻笑一声,显然心情好好。
顾长生闻言,当即将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一脸苦大仇深的元宝。
元宝心底那个汗啊,恨不得吐血三升啊有没有?
自家爷这话说的,是几个意思?到底几个意思?为什么他感觉到了深深的恶意扑面而来?
不说话,打死都不说话,就算自家娘子把他身上盯出来几个窟窿,他也不说话!
“今日有人拖家带口寻到本王走后门……”周沐斜倚在顾长生的龙凤大椅上,瞄了一眼元宝,一脸戏虐的开口。
顾长生被他这姿态撩人给撩的一愣一愣的,不得了,天皇老爷啊,她家妖孽最近的面部表情包越来越丰富了,这跟她认识的面瘫冷脸妖孽完全不像是一个人哇!
还有,摆这么撩人的姿态撩拨谁呢?
顾长生猛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丫的,她是个很有节操的人,绝壁不会看美男看的眼直流口水!
“走后门?还有人寻你走后门?”顾长生假咳了两声,不再看鸠占鹊椅的妖孽,从他怀里往一旁挪了挪,转移话题。
“恩,走后门,想通过本王进你的天宫来蹭饭。”周沐点了点头,分外正儿八经的开口。
“噗!”
顾长生闻言,当即就喷了。
连着一旁伺候的好些个女官也都有些哭笑不得。
来天宫蹭饭?谁这么大胆?这么大的面子?
“妖孽,你确定你没在说笑话?”顾长生整理了下表情,好笑的看着斜躺在她椅子上的男人,蹭饭?这人整日里来蹭吃蹭喝还经常捎带上元宝也就罢了,竟然还接了人家走后门来她这里蹭饭的差事?这是真的不把她天宫的口粮当口粮啊!
“呐!可不就在那里!”周沐对着殿上就差哭天抹地述说思妹成疾的男人,挑眉开口,“晖王嫡子,荣郡王周荣,就是他寻了本王走后门来你这里蹭饭……”
“噗!”顾长生闻言,又是一喷,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近在尺咫的男人,呐呐的开口,“你们周氏皇族,管不起自家子嗣的饭么?”
要不要穷成这样,她可是记得,丝毫没有打劫过大周来着……
“咳咳……”周沐闻言,掩唇咳了咳,“本王只是觉得,饶是元宝都能整日里来你处蹭饭,总不好将元宝的师傅拒之门外不是?”
师傅?
顾长生闻言,顿时就一脸不敢置信的长大了嘴巴,木木的转头,看向自家的小二缺元宝,“教什么的师傅?”
元宝闻言一噎,头都快要低到胸脯肉里了,知道这下是躲不过去了,只得一脸认命的开口,“吃。”
就这一个字,顿时惹的顾长生一阵儿哈哈大笑。
笑话!
这是她连日来听到的最好听的笑话!
吃饭这事儿,生理需要,竟然还需要师傅?元宝这师门拜的,还真是别树一格。
饶是被自己的身世给弄得一愣一愣的小雷子,也被元宝给逗乐了,她素来和这个懂得欣赏她厨艺的吃货关系最好了。
顾长生见小雷子重放笑颜,心顿时舒展开来,身世什么的,对于一个寻常人来说,一时间很难适应是肯定的,但是,她家小雷子从来不是一个人,不论她是谁,都是她的家人,不是吗?
“这不是笑话,元宝这个不中用的贪吃,并非毫无来由,幼时他就跟随在本王身侧,本王住在赫天宫中,正好与先端容皇后比邻,皇妹莅阳喜欢和本王一起听皇姑姑讲话本子,而本王这贴身小太监,则被素来以贪吃闻名的周荣给勾搭了去,这样一来二往,周荣每次偷盗御膳房和生擒司都没拉下他,可不就养成了他这个小吃货,想来那段岁月,本王家的元宝,倒是比本王过的还滋润许多……”周沐说着,嘴角的弧度就越勾越大。
无情帝王家,幼时的这一抹亲情,已经是他对深宫最后的回忆了。
“周沐你说话可要凭良心!”
就在周沐说着的时候,周荣丢下自家妹妹不顾,提着衣衫巴巴的就跑到了台阶上,指着周沐的鼻子不依的开口,“说的跟本王亏待了你似得,小时候本王哪次偷了吃食少了你的?只是你整日里故作老成,对本王偷来的吃食不屑一顾,久而久之,本王也懒得拿热脸贴你那冷屁股了,现在说起来,倒像是本王对不起你是的,你莫不是要赖账?”
“不敢。”周沐低笑。
“那就好那就好。”周荣闻言,顿时就拍着肚子放心了。
顾长生却已然被眼前的这个男人给吓着了,若是不出意外,这人就是晖王嫡子周荣,可是,堂堂荣郡王,周荣长得也算是仪表堂堂,遗传了周氏皇族的好相貌,但是,这动不动就拍肚子的小动作,还有这一身烟熏火燎甚像厨子的味道,哪里来的?
还有,他竟然敢对着周沐横眉冷眼,大呼小叫的!
除了周宗宝,这是顾长生见过的,敢如此对待她家妖孽的第二人,胆儿忒肥啊有没有?
饶是顾长生的眼神忒明显,让拍肚皮的周荣终于想起了正事,变脸变的那叫个快,瞬间就还上了一副狗腿子的嘴脸,弯腰敛手的对着顾长生又是打躬又是作揖,“想必这位就是南皇吧?弟妹,你这生的可真是好相貌,瞧这长相,倾国倾城赏心悦目啊,瞧这气派,一看就是当皇帝的人,器宇轩昂啊……”
倾国倾城赏心悦目,她可以当成夸她长得好,勉强受了,可是这器宇轩昂?
顾长生嘴角微抽,丫的这周荣,确定他没用错形容词么?
第七百三十一章 鲜花?牛粪?
周围,一圈儿窃笑声响起。
不知何时,莅阳郡主和荣郡王妃已经被元宝引上了高阶之上,两人亲昵的一人一边拉着小雷子的手,低声窃笑。
小雷子被如此尊贵的两个人拉着,很是扭捏,可是听到自家娘子这边的动静,也是一脸无奈的低笑。
得!她家娘子,是没救了!
到了她家娘子身边,再正常的人,也都会变得不正常,这已然成了常态!
瞧瞧这满大殿伺候的女官,原本是南疆巴蜀精心调-教过的,多懂规矩啊,现在倒好,都跟着愈发的没规矩了,按照自家娘子的话说,这叫人情味!
感情,她们以前都没有人情味,不是人啊?
为了这句话,娘子的仪仗大军很是忧伤了一把,还有比让自家陛下把自己当死人更让人忧伤的事儿么?
“所以,像南皇你这样的,要相貌有相貌,要出身有出身,要权势那还只手遮天,能受得了我家这个素来没个笑脸风评不甚好的周沐,那可真是绰绰有余!”周荣说着说着,就又恢复了抬头挺胸拍肚皮的德行,哼了哼鼻子,煞有介事的总结,“要本王说,你这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啊!”
“噗!”
“噗!”
“……”
他这话落,四周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憋笑声,饶是从进了天宫就胆战心惊的王满,也不由得低头闷笑。
周沐的脸色,顿时就有点儿黑了。
有些人,惯会踩着鼻子上脸,按照他家长生的话说,那叫给点阳光就灿烂,很明显,他这个幼时的玩伴,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哈哈……”
别人笑的含蓄,可顾长生不一样啊,顾长生听到周荣这话,那是当即拍着横在自己身边的妖孽的大长腿就捧腹大笑了。
曾几何时,她也曾听到过别人用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句话来形容她和妖孽?但那个时候,她家妖孽是那朵水灵灵的百合花,而自己,就是那一坨牛粪!
为了此事,她还曾深深的恼火过!
时易世变,物是人非,如今她已位及南皇,而她家用已然成了大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还有谁敢在他们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
听着怎么就这么的悦耳讨喜呢?
“啪!”
就在周荣志得意满,因为自己说的引人发笑的话得意洋洋之时,一个大巴掌精确无误的拍在了他的脑门上。
“小泼皮!皮痒了不是?怎么说话呢?”周宗宝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怒瞪周荣,上来就掰着周荣的胳膊不放。
“哎呀!我滴爷!你搁啥来这是!住手住手!我的胳膊快被你掰弯了!”周荣一见周宗宝,顿时没有了郡王的架子,绕着圈圈哀嚎不止。
这可是他的叔祖父!亲的!
天爷!
“小爷倒要看看你的胳膊肘是不是往外拐的?有这样说自家兄弟的吗?你这泼皮就是欠收拾,小爷几年不打上京走,你倒是越发的犯浑了!”鲜花插在牛粪上?呸!那牛粪是他周宗宝从小拉扯大的!
“哎呀呀!救命!宝爷!哪个泼皮了?你少乌鸦趴在猪腚上,只看见我黑了,赫天小霸王是你!祸害上京的是你!我顶多也就闯闯别人的厨房偷点儿吃的,可没干过别的出格的事儿!怎的连句实话都不让说了?你放开!你放开!你再不放开!我咬人了啊!”周荣被周宗宝掰的嗷嗷叫。
“你属狗的?你敢咬小爷一下试试?”周宗宝瞪眼。
“哎呀呀!救命!救命!咦?韩秋?哇!秋奶奶救命啊!你家男人要谋杀我!”挣扎的周荣一抬头,正好看到从后殿走入的韩秋,那一双大眼顿时就闪亮亮了,看到救兵了啊!
周荣唤出韩秋名字的那一个瞬间,周宗宝已经撒开了手,迅速的整理仪容,肃穆而立。
死里逃生的周荣顿时跑到韩秋身后,捂着胳膊偷乐了。
“哈哈……”
顾长生早已被这闹剧给弄的乐不可支了,她竟从不知道,原来大周皇室中除了周宗宝这个奇葩,竟然还藏了这样一个奇葩,真是太逗乐了!
饶是周沐都无奈的摇头忍笑。
“天宫之中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莫不是非要引了先生过来,你们才满意?”韩秋冷着一张脸沉声开口,对着龙凤椅上的两人施了一礼,“议婚在即,先生不许姑爷和娘子见面,如今就在他老人家眼皮子底下,姑爷还是让他们稍微收敛点好,不然的话,先生的扫帚,可不是吃素的!”
知晓内情的人闻言,又是一阵儿低头窃笑。
这几日,皇夫大人可没少被先生举着扫帚追,那场面,看起来还真是恨幻灭啊很幻灭!
想到自家长生的义父半山先生,斜躺在龙凤椅上的周沐颇为头疼的揉了揉额头,“诚然,不过本王觉得,赫天显然更听你的话。”
韩秋当即就弄了个大红脸,低着头不言语了。
“哈哈……难得的好心情,周荣是吧?你可真会说话,取悦了我,能博我一笑,我许你一愿,说吧!”顾长生见此,笑着开口。
“嘿!”周荣闻言,当即就乐了,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就被周宗宝一个冷眼扫来,顿时不敢动弹了,只得焦急的给自家王妃打眼色。
荣郡王妃见自家王爷的眼睛都快抖抽筋了,只得上前一步,对着顾长生敛衽施了一礼,“爷他平日里少礼数,倒是让南皇见笑了,承蒙南皇不罪,只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南皇可应允否?”
“但说无妨。”顾长生倍儿豪迈的挥了挥手。
“请允许我们夫妻二人偶来蹭饭,见识一番南国的美食吧!”荣郡王妃闭了闭眼,一副破釜沉舟模样的开口。
“哈哈……”顾长生闻言,又是一阵儿捧腹大笑。
一旁的周宗宝已然觉得丢人丢到了姥姥家,气的背过身去了。
他大周堂堂的郡王夫妻,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请求蹭饭,这样真的好么?他大周的人,可算是丢尽了!丢尽了!
殿上的一众南国女官也是掩唇窃笑不已,大周的皇室,还是蛮讨喜的么?
这话说的,虽然不甚好听,可是却让他们南国人的心颇为熨帖啊!
荣郡王妃被笑的有些尴尬,红着脸连忙解释,“南皇有所不知,世间之人,各有所好,我家爷自小贪图口腹之欲,也算颇有见地,奴不才,只善笔墨,爷他有心尝尽天下美食,撰写成书,奴只得夫唱妇随。”
一旁被周宗宝唬住的周荣连忙点头,他就算是个吃货,也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吃货!
“呵呵……好好好!许你许你!我这天宫之中,有御厨百余,不管是南疆巴蜀,还是南陈郡的吃食,都不在话下,你们若是愿意,大可****来我宫中蹭饭!”顾长生闻言,只觉得好笑,难得的好心情,倒也不在乎那点口粮了,不过说到这里,她又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小雷子,颇有些惋惜的开口,“只是我这宫中,若论厨艺最好,还要数我亲手教出来的小雷子,只是她现在的身份,想来不适合再留在厨上了……”
这也算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吧?
小雷子精于厨艺,出身弄清楚,家里竟然有一个吃货表哥!
凌乱的皇家啊!好爪机!
“娘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小雷子闻言,当即就惊了。
即便是适才听到自己的出身,她都没这么震惊!
按自家娘子的意思,是不要她了么?是不要她了么?
顾长生看着扑倒在自己跟前,扯着自己裙摆的小雷子,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髻,含笑开口,“我家小雷子可了不得,你的母亲,是大周的晋阳大长公主,你的父亲,是致仕待启用的前阁老杜明礼,就算晋阳大长公主秽乱宫廷离宫出走,可毕竟已经客死异乡……”
顾长生说到这里,抬头看向穿着靳钗布裙的莅阳郡主,嘴角微勾,“如今临帝已老,对一个老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子孙成群更欢喜的事儿了!赫天,带着她们去见临帝,让她们认祖归宗吧!”
这事儿交给周宗宝来办最好不过,他是临帝最宠爱的皇弟,纵然周临帝余怒未消,他也能摆平。
“好吧。”周宗宝点了点头,看了小雷子一眼,勾唇一笑,他这个人大大咧咧惯了,有顾长生这个母老虎在,他还真没敢对她身边之人注目过,如今看来,倒是他疏忽了。
看罢小雷子,周宗宝将目光转向了莅阳郡主,无奈的摇了摇头,“莅阳,你也太胡来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晖王妃只是在宫宴上提起了你的婚事,你皇祖父他其实是不满意她提的人家的,没成想你竟然翘家出走,再无音讯!”
“孙女有罪,还请宝爷爷责罚!”周宗宝虽然年龄比众人大不了多少,可是辈分在那摆着,莅阳郡主闻言当即就跪了,只是那手,一直拽着王满,不曾放下。
“罢了罢了!这皇室中平白多了一个长公主之女也就罢了,这已经亡故的郡主还死而复生领了夫婿儿子回来,想想小爷我都替宗室头疼!头疼啊!”周宗宝一脸无奈的挥了挥手,“跟小爷走吧!”
“不!我不走!我不走!”
第七百三十二章 我会把你讨要回来
周宗宝的话音一落,扑跪在顾长生跟前的小雷子就爆发出一阵儿大嚎。
这嗓门之大,跟平时素来温言细语的小雷子很不相符!
周围的众人都被小雷子突然爆发的狮子吼给吓得一愣一愣的。
“娘子,不要赶走我,我不走!我不走!我要跟着娘子,一辈子跟着娘子,娘子不是答应过我么?要为我觅得良胥,才放我离开?娘子不是说,没有了我,娘子你吃饭都不香么?娘子你怎么舍得赶走小雷子?”小雷子一双娇艳的小脸哭的梨花带雨,扯着顾长生的衣衫死不丢手。
“小雷子,那是以前,你身世未明之时,如今你身世已明,我又怎好再将你留在身边?”说到这里,顾长生心底那个恨啊,小雷子就是她的心她的肝儿,她的胃啊!
当年她穷困潦倒离开柳州城,南下之路上捡到的这棵豆芽菜,好不容易养成了现在这样一番富态的好相貌,又教会了她各种厨艺,现在倒好,一日水落石出,她身边的大厨子就要没了!
你让她往后可怎么活啊?难不成真的要亲自下厨洗手作羹汤了么?
愁!想想就愁人!苦大仇深啊!
“那你们就当不知道这事儿好了!娘子,我还是柳州城中一个寻常厨子的女儿,我娘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个娘亲,我娘已经亡故了,谁又能证明她是当今的大长公主?你们就当不知道好不好?我继续留在娘子身边?我什么都不求,更不想去认祖归宗!娘子!小雷子求你了!”小雷子说着,就跪在地上磕头连连。
“小雷子……”顾长生看着这样的小雷子,很无奈也很心疼。
这是最先追随在她身边的几人之一,她待之如家人,实在是也不想与她分离……
周沐见她如此,抬手揽过她的肩头,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周宗宝。
周宗宝见小雷子如此,当即横眉倒竖,气愤异常,指着小雷子开口,“小雷子你怎的如此自私!你娘亲当年诈死离宫,皇兄他气愤异常,已定下的联婚婚事搁置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晋阳是他的嫡长公主,他虽为帝王,可也是个人,对女儿也是有宠爱的,晋阳的死讯,让他一度后悔不已,悔恨自己活活拆散了一对佳偶,害死了自己的女儿,可是宗室规矩就是宗室规矩,尚公主之人不得掌握实权,祖制如此,不可违逆!”
周宗宝越说越生气,他虽然看不惯自家那个不靠谱的皇兄,可是细究起来,他的每一样作为,无一不是为了大周江山着想,幼时他撂挑子禅让了皇位,如今周临帝所受的总总,都是代替他!
“晋阳诈死,你父杜明礼一夜苍老,之后他身受重用,未必没有皇兄追忆亡故爱女之意,晋阳罔顾圣意,身为大周大长公主却逃婚诈死,皇兄不知真相,虽然也在气头上,可依旧许她诈死之身的身后荣光,得葬乾陵,小雷子,你是晋阳的女儿,你难道就不该为她当时的任性妄为做些什么?你外祖父的自责懊悔,你父亲的失爱之痛,难道你都要置若罔闻不成?”周宗宝说着,就将地上的小雷子给拉了起来,“你跟小爷回去,你母亲当日酿下的因果,你来替她偿还!我周氏皇族从不曾亏欠过任何人,如今以一女还给那杜明礼,对他也再无亏欠,你跟小爷回去认祖归宗,不然看小爷我不打死你!”
“你你你……”小雷子被周宗宝拉着,很是狼狈,直觉的握上了插在腰间的菜刀,呐呐的开口,“你又打不过我,还……”
还吹大气!
小雷子的话没说完,可是突然就没那么伤感了。
周围的众人一时间有些发愣,和周宗宝相熟的人,显然都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声色俱厉的时候,一直以来他都是纨绔第一无所事事的,不成想今日竟然说出这样一番大理论。
韩秋看了周宗宝一眼,稍微低下了头。
“好了,有赫天在,小雷子你和莅阳回归宫闱定然不会受阻,去吧……本王保你二人无恙,小雷子细算起来,你也是本王的表妹,你母亲待本王一向亲厚,你又是长生的身边之人,去吧,待一切尘埃落定,你若想回天宫,自然无人敢拦!”了却了幼时的牵挂,周沐的心情很好,语气不自觉的也和煦了许多。
“是啊,去吧小雷子,我天宫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我还等着你尽早处理完那边的事儿回来与我做饭呢!”顾长生也含笑开口。
“真的?我真的还能回来?”小雷子闻言,惊喜的抬头,不敢置信的问道。
“自然,即便你是临帝的外甥女,可也不能留在宫中,顶多也就是回去与临帝相认之后,被杜明礼接回杜家,细想下来,你家娘子我可是对杜家有救命大恩的,去吧去吧,待一切事了,我就去杜家讨要了你回来!”顾长生肯定的点了点头。
“真的?娘子你还会把我讨要回来?可是我……我父亲他……他会乐意么?”小雷子闻言先是一喜,转眼就忧伤了起来。
顾长生闻言,突的就笑了,“嗬!小雷子你可惯会说笑!你家娘子我是什么人?南皇懂不懂?我虽然不喜做那些个仗势欺人欺男霸女的事儿,可是偶尔为之,霸个女还是绰绰有余的,安心的随了周宗宝去,待你那边事了,我就去讨要你回来,如果杜阁老上道的话倒还罢了,如若不然,你家娘子就算是用强的,也会把你抢过来,谁让我家小雷子是我的糊口的贴心小棉袄呢?”
“呵呵……”小雷子闻言,顿时就放松了。
周围之人也是一阵儿低笑,自家陛下这话说的,糊口的贴心小棉袄?陛下分明是担心没有小雷子做的吃食挑嘴罢了!
周宗宝领着小雷子,还有拖家带口的莅阳郡主周暖阳走了,这场认亲的闹剧,总算是告一段落。
顾长生有点儿小哀伤,看向周沐的目光分外的不友善。
丫的算计算计,愣是把她家小雷子给算计到皇家去了,这没有小雷子的日子,她的饭谁来做?
“妖孽!你还老娘大厨来!”一想到这点,顾长生就分外忧伤,恨不得将周沐给撕扒吃了。
“莫愁莫愁,不就是吃食?小雷子做得,本王也做得!”周沐看着暴走的小女人,很是无奈,只得温言安抚。
“你丫的站着说话不腰疼!”顾长生很没好气!
周沐深深的看了顾长生一眼,叹了口气,认命的离开。
外间,红岩娇娇还在街上抓俊美壮丁,她觉得这是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必须要办好,是以,周朝京畿上京,大街小巷都快让红岩娇娇带人给搜刮了个遍,流言蜚语更是以燎原之势大肆传开,大抵都是南皇性喜美貌郞,而且多多益善!
而这些,都跟天宫没什么关系了,半山先生举着扫帚赶也赶了,打也打了,而某个宛如神邸的男人,愣是不动如山,半山先生也无奈,常言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他半山先生是君子楷模,可是碰到这样一个死不要脸愣是要赖在他天宫缠着他义女不走的小人,他也是无奈了。
无奈之下,半山先生收起了扫帚,只能放之任之了,不过,他觉得等到自家义女的亲父回来,少不得要把这个“小人女婿”给狠狠收拾一顿。
这么想想,半山先生也就平衡了,眼不见心不烦,所幸也就不拘着两人了,爱咋滴咋滴,等到顾台天来了再收拾这没规矩的小两口!
最是一年春好时,绝色烟柳满皇都。
这日,午后的阳光和煦,顾长生算了算,离自家老爹进京只有两三日了,心顿时有点儿欢欣雀跃。
莅阳郡主和小雷子回宫了,这认亲的大戏,顾长生虽然无缘得见,可是皇宫中传来的圣旨她却有所耳闻,周临帝一道急诏下至了淮水城,要已经致仕的前阁老杜明礼沿运河火速上京,另一道诏书,则沿出宫为宗室祈福的莅阳郡主回宫,尚夫王满,赐郡主府。
出宫为宗室祈福?顾长生听到这个死而复生的理由,不由得嗤之以鼻,果然,皇室中人,惯会牵强附会!
这是骗傻子呢这是?
她倒要看看,等杜明礼上京,周临帝要怎样全了小雷子的来历出身?
想想就有意思!
顾长生忍不住的要幸灾乐祸一番。
午后的阳光和煦,顾长生躺在行宫后花园的花圃中,听着身边三个小阿斗绞尽脑汁的背书声,心情好好,觉得天空都蓝了许多,空气也清新了许多。
仔细想来,待得自家老爹进京,不戒小和尚随行归来,这婚期,大抵也就要定下了。
依着所有人的迫不及待,眼瞧着这婚期肯定不会定的很延后,顾长生想到自己即将大婚一事儿,就分外的头疼,恐婚啊恐婚,这尼玛果然是不分时空的。
就在顾长生悠游自在的遥望蓝天之时,鼻子突然一阵儿瘙痒,让她纤细的眉头顿时紧皱,“什么味儿这是?”
第七百三十三章 蛋炒饭引发的灾难
她的行宫里,怎么会有这么刺鼻的气味传来?
“阿嚏!”
“阿嚏!”
“……”
就在顾长生疑惑之时,身边的三个小阿斗齐齐传来一阵儿打喷嚏声。
打喷嚏会传染你听说过没?
本还觉得没啥的顾长生听到三人的打喷嚏声,一个没忍住,也跟着打了个喷嚏。
“娘亲……”看着自家娘亲一个鲤鱼打挺从花圃中坐了起来,小肉包肉嘟嘟的小脸顿时就耷拉了下来,天可怜见的,他已经扎着马步背了半个时辰的书了,可不能因为打个喷嚏就责怪他哇,“娘亲,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要偷懒的奥,是鼻子好痒,好像有怪味传来奥……”
小肉包可怜巴巴,焦急的解释,还求救的看向身边的大媳妇儿巫常月和黑脸小韩墨。
被小肉包求救的目光扫来,两人本着自救的原则,连忙点头赞同。
“是有怪味,好刺鼻子!”
“恩恩。”
顾长生闻言,对着三个不老实的小阿斗翻了个白眼,脸色不善的开口,“你们当我的鼻子是摆设啊?你们能闻得到,我难得就闻不到?”
三个小阿斗闻言,利索的低头,不敢言语了。
最近两天,因为没了雷姨做的吃食的缘故,自家娘亲一直吃的不甚和心意,这肚子不饱,脾气就不好,他惹不起!小肉包恨不得把小脑袋埋到胸脯里,不要被自家娘亲看到。
殃及池鱼啊殃及池鱼,他们三个,就是那个可怜的池鱼啊!
顾长生见三个小阿斗如此,也不跟他们计较,转身正想招呼人问问这是出了什么事儿,怎么会有股子烧垃圾的味道传来,就见一个女官提着裙摆,心急火燎的往他们这边跑来。
“皇主陛下!皇主陛下大事不好了!”
顾长生一听到这话,直觉的心头一紧,看向那跑得满头大汗的女官,如果目光能如刀,她已然把这女官给凌迟了有木有?
不好!不好个球啊!
她尼玛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好的不能再好了!
全是被这群人给咒的!
“你才不好了!你一户口本都不好了!”拍了拍屁股上沾的花草,顾长生整理了下裙裾,哼着鼻子从花圃上爬了起来。
自家陛下的脸色很不善,女官的心头一紧,可还是认命的回禀,“陛下哇,是真的大事儿不好啦!皇夫大人他……”
“叫姑爷!”毛线的皇夫大人皇夫大人啊,听得她膈应有没有?还是啊姑爷更亲切。
多像一家人,对不对?
这些个女官,跟在她身边,也算是她的家人,对不对?
恩恩,一家人和和睦睦的才是正理!
“好吧,姑爷!陛下你快去看看吧,姑爷他把御膳房给烧了!”女官急的一头大汗,跳脚的开口。
“神马?”
顾长生闻言,当即就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凤眸,一拍大腿,撒丫子就往她行宫的御膳房跑了过去。
女官见此,也顾不得多说了,提起速度,也跟了上去。
“走走走!快去瞧瞧热闹去!”小肉包见自家娘亲跑远,当即就收了扎马步的架势,招呼身边的两人。
“可是巫主说,让我们背完论语才能起来。”巫常月是个很听话的孩子,虽然她学书特阿斗了点儿。
“天!大媳妇儿你快饶了我吧,等你背完论语,这日头都要落西山了,我会在这里扎成僵尸的!”小肉包闻言,肉嘟嘟的小脸顿时就纠结了,给小韩墨打了个眼色,两人动作一致,一左一右架起巫常月,就往御膳房的方向奔去。
“木头叔叔竟然放火烧了御膳房,这可了不得,木头叔叔的脾气一直不大好,难不成是御膳房的女官开罪他了?”一边往御膳房跑,小肉包还一边猜测。
“不应该,姑爷在娘子身边,甚少发脾气。”韩墨很是客官的回答。
“那就有的看了。”小肉包闻言,顿时就笑了。
巫常月对两人喜欢凑热闹的性子颇为不屑,她好歹也是个当过巴蜀小巫主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识过,才不会像普通小孩子一般傻乎乎的就知道凑热闹,她不过就是有点儿好奇而已。
天宫行宫,是周临帝挑的上京城中最大的一片林园。
充作顾长生御膳房的宫殿,颇为恢弘,连成一片,不下十数间,而此时此刻,御膳房的上空炊烟袅袅,袅的有些过火的感觉!
“我擦!”
看到一间御膳房冲天而起的狼烟,顾长生的汗毛顿时就倒竖了起来。
搞毛?这是搞毛?
妖孽这是闲的蛋疼了?尼玛真的烧了她的厨房啊!
“爷,我就说了,这样行不通行不通,还是让元宝来吧,元宝就算没做过饭,可好歹吃的比爷你还要多得多不是?”元宝珠圆玉润的脸上抹成了花猫状,死命的拽着自家还要进厨房的爷不丢手,整个人都躺在地上,充当阻力了。
“放开!本王还就不信这个邪了!”周沐黑着一张宛如神邸的脸,踹了躺在地上撒泼的元宝一眼。
“爷,不能放哇,天宫御膳房十三间,你已经一气儿祸害了三间了,再祸害下去,这诺大的天宫,可就没地儿煮饭了!”元宝急的都快哭了,天爷,不是派人去找救兵了么?救兵呢?怎么还不到?
再不来人阻止他家着魔的爷,这天宫的人怕是都要饿肚皮了哇!
呜……他的命好苦!好苦啊!他这人肉盾真的快要撑不住了哇,屁股跟地面都快擦出爱的火花来了有木有?好痛有木有?
呜!
“妖孽!你在做什么?”
就在元宝泪流满面,祈求上苍之时,一个暴走的大喝声在他耳边响起。
元宝听到这声音,感动的差点儿五体投地有没有?
“救星啊!长生姑奶奶你可算来了,你快些拦着点我家爷吧,元宝是真的有心无力了,元宝就算可以,元宝的屁股也快要着火了!”元宝一看到顾长生,那顿时不顾的抱自家爷的大腿了,一个掉头,就往顾长生扑了过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口。
顾长生拧着眉头,看着眼前宛如灾难现场的御膳房,嘴角一阵儿抽搐,天爷,这是啥子情况?她家后厨末世来临了么?
这到处烟熏火燎的,到底是谁这么大能耐,能把她的后厨折腾的这般不堪入目?
还有,她家妖孽鼻子上的那一点灰,哪里来的?
太不和谐了!有碍观瞻啊有碍观瞻!她家长的宛如神邸的妖孽,鼻子上怎么沾了灰?
“你闲的没事,放火点我家后厨?”顾长生瞪眼,好吧,眼前这人,请原谅她眼神儿好,实在是不能当他是美男了,美男的冷峻俊美,全被那鼻子上的一点儿灰给弄幻灭了。
眼下的妖孽,真的很幻灭,她有点儿不想嫁了,肿么破?
“没有!”周沐的回答很干脆,就俩字。
“没有?你逗姐呢?”顾长生闻言,当即瞪眼,什么叫睁着双眼说瞎话?这就叫!放眼天下,敢在她的天宫中杀人放火的,除了她家妖孽,那根本就不做第二人想啊!
那英挺的鼻头上的一抹灰还在,丫的竟然不承认!
“本王只是在练厨艺!”周沐回的理直气壮。
“嗬!”顾长生闻言,顿时就气乐了,指着自家被烧了小半角的厨房,胸脯一起一伏,“你丫的练厨艺不会去你家啊?皇宫的御膳房不得比我行宫的御膳房大啊?尼玛你放火放我家后厨都被抓包当场了,竟然还敢抵赖!”
“本王已经在皇宫联系过!”周沐闻言皱眉,回答的依旧干脆。
一旁的元宝闻言,那是真的哭了。
老泪纵横啊有没有,抱着顾长生的一只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娘子啊!爷他说的是真的,昨日爷已经在皇宫的御膳房练习了一日,所以,今日里,皇宫断粮了,估计临帝陛下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整个皇宫诺大的御膳房,已经差不多被自家爷给烧完了,连带的那些个妃子宫里的小厨房都不能幸免,这时间,临帝陛下不知道抱着自家的妃子怎么饿着肚子痛哭呢!
呜!他的命好苦!他往后都不敢回宫了,绝对会被揍的很惨的!呜……
顾长生闻言一噎,看着眼前的周沐险些破功失笑,“怎的?你祸害完自己家的厨房不算,这又来破坏我的厨房了?妖孽,我家厨房可小,可经不起你这般祸祸!”
“不过是几间厨房,本王赔你就是,本王已经传了你仪仗军中善修缮的工匠女官来……”周沐眉头皱的更紧了,略带一丝懊恼的开口。
这叫赔?丫的你赔人厨房,还用人自家带来的工匠女官,亏得妖孽好意思说!顾长生都有点儿不好意思听了!
不怪义父这两日整日里在她面前说妖孽是“小人”,果然,真“小人”啊!
顾长生一脸无语的看着自家满目狼藉的后厨,又看了眼鼻头挂着灰的妖孽,无奈的叹了口气,认命的开口问道,“妖孽,你给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不想当大周的太子了,有心改行当厨子了?”
第七百三十四章 长生壮士
周沐闻言,眉头一皱,神情莫名的看向站在烟灰火燎外灼灼其华的女子。
他何时说过他要改行当厨子了?他家长生,又抽了!
御膳房这边的动静闹得太大,大半座行宫都没能逃得过这烟火气的荼毒,是以,愈来愈多的行宫中人往这边聚集,渐渐形成了围观之势。
小肉包三个小阿斗站在围观人群的最前列,目光灼灼的望着这边,直觉的好玩儿。
顾长生头疼的揉了揉额头,指了指自家被烧的有点儿惨淡的厨房,又指了指站在灾难现场前的元凶,抽了抽鼻子开口,“妖孽,人各有志,你若是想改行当厨子,也未尝不可,那什么,只要别祸害我家厨房就行……”
“本王只是想做个蛋炒饭!”周沐不得不打断自家女人未尽的话,眉头拧的死紧。
“你丫的蛋炒饭都能做出核炸弹的效果啦!”顾长生欲哭无泪,而且尼玛炸得是她的后厨,她这厢找谁说理去?临帝么?按照元宝说的,临帝的御膳房也没能幸免,准确的说是比她还惨,估计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你不是最喜欢吃小雷子做的蛋炒饭吗?”周沐皱眉,沉声开口,“本王害的小雷子这些时日不能在你身边,自然会替她做蛋炒饭给你吃!”
“嘎?”顾长生闻言,顿时惊讶的长大了嘴巴,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你且等等,本王已经练习了一日,今日绝对能给你做出蛋炒饭来,保证你晚饭能吃到。”周沐说着,就转身进入了另一间没有被荼毒的厨房……
顾长生看着他消失在厨房里的背影,凤眸眨了眨,又眨了眨,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娘子哇!你怎么就让爷又进厨房啦!”趴在她跟前的元宝急的以手拍地,无语凝噎。
“他说要给我做蛋炒饭……”顾长生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爷他就那么一说,你也就那么一听,爷他敢做,你敢吃么?”元宝哭,长生娘子咋就这么想不开哇?爷做个蛋炒饭都能点了厨房,跟打仗似得,做出来的东西谁敢吃啊?
“敢啊!只要他敢做!我就敢吃!”顾长生木木的点了点头,给予肯定的回答。
这下,换元宝呆了,趴在地上的珠圆玉润的元宝,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自家娘子,艰难的吞了吞口水,过了一会儿,才呐呐的开口,“壮士!好胆儿!洒家服你!”
“滚你个小二缺!还不快爬起来给你家爷打下手去?”顾长生闻言,顿时咳了两声,抬起一脚就踹到了元宝的屁股上,“蛋炒饭!蛋炒饭!妖孽你别着急,慢慢练习慢慢做,我等着吃!”
元宝:“……”
“还愣着?进去帮忙啊!烧了厨房没什么,若是妖孽少了一根头发,仔细老娘剥了你的皮!”顾长生见元宝那傻愣傻愣的模样,抬脚又往元宝屁股上踹了下,催促道。
元宝很无语很憋屈,认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三回头的往自家爷所在的那间厨房走去,那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无时无刻不在祈求着顾长生改变主意。
“你们也都别看热闹了!吩咐下去,让随行的匠人尽快赶来,修缮烧毁的厨房。”她可不像临帝那个老头儿,是个目光短浅的,妖孽烧就烧吧,她让人跟在他屁股后头修缮就是了,左右不会饿着肚皮。
“……遵命!”一旁的女官很无语,自家陛下,果然宠夫无度。
不过换句话说,皇夫大人,啊,不,是姑爷,姑爷堂堂周朝的太子殿下,肯为自家陛下洗手作羹汤,全然不顾身份,可见两人感情甚笃啊甚笃!
如此,那红岩大人从街上抓来的俊美壮丁,真的能入得了自家陛下的法眼么?
她们深深的担忧……
可也只能认命的去催匠人女官来为姑爷收拾烂摊子!
顾长生站在御膳房前,听着妖孽所在的房间里,传来一阵阵让人心惊肉跳的碰撞声,心头跟着也跳了跳,担心不已啊,“四喜昆奴,进去候着,长点心,烧了厨房没什么,若是烧到他伤到他一丝一毫,你俩也别出来了。”
一直不远不近的缀在顾长生身后的四喜和昆奴闻言,嘴角一阵儿猛抽,只得抱着壮士断腕的心,一头扎进了厨房里。
“滚开!说了本王做,谁让你生火了?你给本王起开!”
“哪个要你帮忙打鸡蛋了?本王不会吗?滚!”
“不准淘米!本王来!”
“……”
不一会儿,厨房里传来周沐一阵儿歇斯底里的吼声,吼得顾长生嘴角一抽一抽的。
想了想,顾长生还是抽着鼻子,选择了离开。
她家妖孽要为她做饭,这是好事儿,她怎么好意思拦着,辜负他的一片赤诚爱心呢对不对?
她在现代的军旅生涯中,也曾看过电视剧中寻常恋人间的互动,或许,在这个时空,她也能体会一二呢?
只是,这一场由蛋炒饭引发的血案,来的太轰轰烈烈了一些。
顾长生回了议事大殿,她虽然人在大周,可是南国的消息还是被留守的老臣尽职尽责的加急送往这里,虽然她惯会一推二五六,可是有些需要她定夺的大事,还是要经她之口,才能最终敲定。
“启禀陛下,南陈郡两广之地有乱军打着复辟司马一族的旗号生乱,是诏安还是镇压,还请陛下圣裁。”
“镇压,不,是镇杀!星星之火亦可燎原,我南国初定,南陈也才收归不久,绝不可姑息复辟乱事,快刀斩乱麻,也可给那些个贼心不死之人长长记性!”顾长生斜躺在上首的龙凤大椅上,沉声开口,说完不由得抬手揉了揉眉心,“吾不是个嗜杀成性之人,可国不安,何以休养生息?就这么办吧。”
“遵命,下官这就草拟谕旨传回南国。”殿下,一个老臣老脸欣慰的躬身应命,这就是她们南国之皇,她可以整日里无所事事恣意妄为,可是在事关南国大事上,她却是个能拿定主意的合格帝王。
“启禀陛下,南国统一货币之事,不论是南疆巴蜀还是南陈郡,都受阻难推,此事是否搁置,待假以时日再做部署?”另一个老臣近前回禀。
“不可!大国定,统一文字货币度量衡势在必行,吾不想做那焚书坑儒之人,只得先从经济一项上入手,此时刻不容缓,不可搁置!”上座的顾长生摇头,一脸笃定的开口。
“可是……”这个女官老臣出身巴蜀云宫,饶是她们南疆巴蜀的百姓都对更换货币一事抗拒非常,这新货币的推行普及难度真的很大。
“没有可是!”顾长生坐正了身子,凝眉看向下站的老臣,说不出的威严毕露,“上令下行受阻,那就想别的法子,你等身为南国重臣,若论权谋无人能及,可是这货币一事,事涉商贾,到底是有些不及,吾且授尔等一法,去联络南国各地银庄商贾贵族等有影响力的人,许尔重利未来,让他们手中银庄店面只接受新货币交易,上令下行受阻,那就上行下效!统一货币之事,不日可期!”
殿下一众老臣闻言,顿时大喜过望。
“善!陛下此谋大善!”一个老臣上前,激动的开口。
“吾身边有一人,花孔雀月西楼,天下第一钱庄就是他的暗藏私产,你等可去寻他拿主意,吾许他之银庄遍布我南国属地,许他官署新币通行皆出他之银庄,让他帮我南国极力促进货币一统……”顾长生嘴角微勾,含笑开口。
“楼爷他……他竟是汇通钱庄的东家?”一众老臣惊了,不敢置信的抬头,自家陛下身边,还真是藏龙卧虎,竟然藏着这样一条大鱼!
“诚然……”顾长生点了点头正想再说,突然一个女官仓惶的奔进议事大殿。
“启禀陛下,姑爷他又烧了一间厨房。”
“那人呢?可有伤着?”顾长生的心顿时一紧。
“未曾。”传信女官低头。
“那就好那就好!让匠人女官赶紧去修缮。”顾长生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
殿下中人皆是一阵儿掩面低笑,这是第几次了?第三次?还是第四次来着?难得她们陛下来大殿议事,她家姑爷,已经接连又祸害了三四间厨房,这可真是,让她们说什么好?
事实上,她们也很着急,她们担心行宫中的匠人女官修缮不及时,她们会饿肚子……
挥退了来传信的女官,顾长生再次正色开口,“推行新政,普及新货币,不可一蹴而就,却势在必行,此事事涉商贾,你们略有不及也在所难免,当虚心求教,月西楼定会相助尔等,尔等千万要虚心求教,懂得随机应变,莫要误我南国大事!”
“臣等受教。”
一众老臣闻言,立时应声。
“南疆巴蜀物产丰盈,南陈郡更是繁荣之地,唯有货币一统,商路才可开拓,度量衡一统也有日可期,长此以往,文字一统也就水到渠成,我南疆巴蜀摆脱荒蛮之地不远矣,我南国太平盛世可期!”
第七百三十五章 顾长生卒,本书完!
顾长生的话语,让殿下的一众老臣不免意动。
千年以来,她们南疆巴蜀与世隔绝,不通有无,可以说到了故步自封的境地,从她们的新皇主继位,她们也自知南疆巴蜀未免有些眼高于顶了,她们瞧不上眼的中原贱民,却拥有着超越她们许多的繁荣,她们手握金山银山,却过着茹毛饮血般的生活……
中原之民说她们南疆巴蜀是穷山恶水,并非无的放矢,事实上,她们确实是一个身在穷山恶水中的民族,只是穷山恶水遍地宝,她们却不知该如何用!
听到自家陛下一席话,老臣们心中不由得心生向往……
顾长生也是一阵老怀安慰哇!
她尼玛虽然没有当南皇的架势吧,可是,她好歹是个生在红旗下,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是?虽然她不想做这个时代的秦始皇,可是不可否定的是,秦始皇当年一统六国所用政道,都是定国安邦的良策!
而今,她既然当了这南皇,就算当的有点儿心不甘情不愿,可是该是她承担的责任,他绝不会推却!
她要带领她南疆巴蜀的子民,走出深山老林,迈过天堑沟壑,过上安居乐业的好生活!
恩,就是这样,握爪!
“总有一日,我南疆巴蜀子民,再不是中原人眼中故步自封之人,你们会备受推崇,不是因为神眷之族的身份,而是因为你们创造了这世上的繁华,当得如此!”顾长生说到这里,不由得有点儿意气风发。
眉间一点圣金色灼灼,一袭绯红流转的龙凤常服熠熠生辉。
“壮我南国之威,南皇红颜千秋永驻!”
“壮我南国之威,南皇红颜千秋永驻!”
“……”
大殿上顿时响起一阵山呼之声,一众南国老臣,对顾长生顶礼膜拜,虔诚非常。
“陛……陛下……”
就在一众老臣感激涕零快要哭了的时候,一个传信女官很不合时宜的跑进大殿,噗通一声就跪在了那里。
顾长生看到这传信女官衣服上沾了的烟灰,神色顿时凛了凛,紧张的开口,“怎么了?怎么还殃及到了你们身上?妖孽如何了?”
“启禀陛下,御膳房大火,连烧了三四间……”
大火!
顾长生只听到这一句,心头就是一颤,脚下一移,身形就化成一抹绯红流光,往后厨的方向闪去。
她家妖孽无所不能宛如天人,可是,他生平就怕一样东西,火!大火!
昔日东宫大火的后遗症,她家妖孽惧火!
“陛下!”传信女官和老臣们见自家陛下走的如此焦急,当即提起裙摆也跟了上去。
“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穿梭在亭台楼阁之间,顾长生恨不得缩地成寸,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
因为一盘蛋炒饭,如果她家妖孽有个闪失,她不论如何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家妖孽生在帝王家,生来就注定高高在上,两手不沾阳春水,她不该因为想要体会一下寻常恋人的互动,就让他入厨房!
做饭,那是要碰火的!
顾长生是真的有点怕怕了!
人还未靠近行宫御膳房所在的位置,顾长生就看到了冲天而起的狼烟滚滚,着实是走了水的样子。
顾长生的脸都吓的有些白了,看着四周提着水桶从人工湖里汲水的女官,还有一个个呛得咳嗽的女官,顾长生一路焦急的分开众人,往那烟火之势最旺盛的厨房跑去。
“妖……妖孽?”
四周女官们一片兵荒马乱,顾长生到了近前,看到那个站在着火的厨房外的昂扬身影时,神情一僵。
周沐一身紫金蟒袍早已看不出颜色,就连素来打理的一丝不苟的束发冠都有一些歪斜,他就那么站在烟火狼藉之外,宝贝的护着手里的一个托盘,沾了灰尘的眼角隐隐带了丝笑意。
看到跑来的顾长生,周沐的脸上顿时扬起一抹浓郁的笑意,迎着她就走了过来,“长生,本王的蛋炒饭做好了,走,我们去膳堂。”
顾长生的手被周沐迫不及待的牵起,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她踉跄的跟着他往用膳的膳堂走去,只是那眼,忍不住的往自家妖孽怀里看了一眼。
天爷,那托盘里放着一个骨瓷盘子,那盘子里黑黑的一坨,是个什么东西?
蛋炒饭?
真是闪瞎了她这一双钛合金狗眼!
再闻一闻那入鼻的焦糊味道,天爷四舅奶奶啊,谁来救救她?
再看看她家妖孽那难掩欣喜的小表情,顾长生顿时泪流三升。
她终于明白,元宝为嘛有那么一问了,她要是早知道妖孽手中做出来的吃食竟是这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卖相,打死她也不会让妖孽进厨房的有没有?这可真是要了她的老命了!
她不想当壮士了,她的胃,只是看着这蛋炒饭,就好疼的感觉!
“长生你快去净手,本王等你!”
到了膳堂,周沐小心翼翼,如置珍宝一般的将那盘蛋炒饭放在了饭桌上,就对着顾长生挥手催促。
“啊?奥……”顾长生呆了呆,有些魂不附体。
早有女官候在一旁,门外还隐约的藏着许多等着看热闹的人头。
“开庄!开庄!我赌一根珠钗,丫头她不敢吃周沐那小子做的东西!”
门外,月西楼一身五彩斑斓的衣服分外眨眼,美胜过妖的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招呼着看戏的众人。
“我加注一件罗衫!”孛儿只斤念毫不犹豫的将赌注压在了月西楼那一侧,这叫夫唱妇随,懂?
“我……我还是赌一个鸡腿!”小肉包含着一根手指头,忍痛割爱的开口。
“一副花钿!”
“一个镯子!”
“……”
不一会儿,膳堂的门外就成了小赌坊,赌注稀奇八怪,多以女子用品为主,毕竟,天宫里女官最多不是?
在门边净手的顾长生一边洗手,一边将门外的低声窃语给听得一清二楚,心底那个汗啊。
啥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叫啊!
你说她怎么抽风的说,只要妖孽敢做,她就敢吃来着?现在好了,骑虎难下了不是?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啊!
“我赌一副赤金行头,长生娘子绝对会吃的!”元宝一身衣服已然看不出颜色,像是从火堆里爬出来一般,挤到了众人身前,握拳,下注。
赤金行头,好大的赌注!
众人不由得侧目,不敢置信的看向元宝。
“元宝大人,那可是你将来的养老本,你不是向来一毛不拔吗?今日怎么这么慷慨了?”
当即有女官调笑的开口,她们陛下素来随性散漫,唯独对吃用,格外讲究,穿用务求舒适,吃食无比精细,姑爷适才从厨房火场里捧出来的东西,她们可是看的真真的,她家陛下肯下嘴才怪!
“元宝我赢定了!今日你们下的赌注我要统统赢过来!”元宝一脸笃定的拍胸脯,转眼花猫一般的黑脸就耷拉了下来,“那可是我家爷豁出去性命辛辛苦苦做的,你们不知道,我家爷从下惧……”
说到这里,元宝顿了顿,终究没有在大庆广众之下将自家爷惧火的秘密给抖搂出来,不过还是继续道,“我家爷这么屈尊纡贵的为长生娘子洗手作羹汤,那可都是一片拳拳挚爱之心啊,长生娘子要是不吃,那我家爷得多伤心哇!”
膳堂内,顾长生闻言,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她不吃,妖孽会不会伤心她不知道,她吃了,她的胃绝对要伤心这一点儿,她很清楚!
天可怜见的,她招谁惹谁了啊?被人烧了厨房也就罢了,那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的来荼毒她的胃!
真是要命啊要命!
饭桌之上,周沐早已亲自步好了筷勺等她。
顾长生在周沐隐含期盼的雀跃目光下,抱着壮士断腕的心,一步一步往饭桌上那一盘蛋炒饭走去。
尼玛,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头野蛮女友,谁怕谁!
秉着人敬我一分,我还人一丈的原则,顾长生决定,用命来还妖孽为她下庖厨的拳拳挚爱之心!
舀了一勺蛋炒饭放进嘴里,顾长生只觉得,她尼玛前世今生修炼了两辈子的味蕾,这下算是真的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这到底是啥子怪味?能齁死个人哇!
“怎么样长生?好吃吗?”
嘴里喊着怪味蛋炒饭,顾长生埋在盘子上的脑袋点了点,在周沐看不到的角度,一脸欲哭无泪,好吃!简直尼玛好吃到爆了!这顿饭吃完,她尼玛就算不翘辫子,估计味蕾也要废了!
这简直就是椒盐蛋炒饭哇,而且还是重口味的,让她整个人每条神经都崩的死紧了,仿佛下一个瞬间就会断弦!
头都不抬,已然有了死的觉悟的顾长生,认命的猛扒饭。
古人说的好,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她尼玛这被未婚夫一盘蛋炒饭给毒死的,算是什么?比鸿毛还轻?
天!她死的那叫个冤!
“你慢点吃,就算好吃也不用这样着急,来喝点水!”
清水伸到嘴边,顾长生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就听到头顶传来周沐的话语。
“咳!”
顾长生一口气没喘过来,一脑门扎到了桌子上。
顾长生卒,本书完……
第七百三十六章 君子远庖厨,我要君子!
完!
完个球啊!
“怎么这么心急?喝个水也能呛着!”周沐见此,连忙为顾长生拍背顺气,动作说不出的怜惜宠溺。
顾长生从挺尸状回神,一双凤眸泪眼汪汪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
嘴里还残留着蛋炒饭的怪味,挥之不去,此时此刻,她尼玛真的很想上去咬一口,就咬脖颈,她尼玛豁出去跟妖孽同归于尽好不好?
好吃?着急?他到底是怎么厚着脸皮说出这样的话的?
她尼玛分明是抱着早死早投胎的心吃的好不好,哪里是这毒药蛋炒饭好吃了?
看到自家女人泪眼汪汪的双眸,周沐的心情更好了,染了烟尘的脸上,笑的如沐春风,“感动了吧?本王为人做吃食,你可是第一人!”
感动!感动的已经要死了!
顾长生是嘴角撇了撇,无声泪流。
“快些吃,不然就要凉了。”周沐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推了推饭桌上没吃完的蛋炒饭,宠溺的开口。
顾长生被他这话说的,一口气没接上来,险些厥过去。
可是,她毕竟没厥过去。
所以,她只能认命的低头,继续扒那催命饭。
门外,一群看热闹的人,惊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吃了!
真的吃了!
天爷!
谁来拯救一下她们的眼睛!
从容赴死,讲究的就是一个慷概激昂,顾长生吃的很慷慨激昂,那简直就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完全不带打盹的!
几个眨眼,就将盘子里的蛋炒饭给扫荡了一空,然后抬起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向坐在身边监督的周沐,两腮鼓鼓的,还有好些没咽下去!
周沐很满意,嘴角都笑的咧起来了,“既然长生吾爱喜欢本王做的吃食,那本王日后天天与你做来吃!”
天雷滚滚,顾长生闻言,顿时就被雷的外焦里嫩,魂不附体了!
她喜欢?他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天天做个她吃?他这是不毒死她誓不罢休的节奏?
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来道天雷劈死她吧!她不想活了!人生暗无天日哇!
“你好生在行宫呆着,本王先去处理一下军务,晚些时候再来看你。”周沐见她鼓着嘴巴不说话,闻声开口,轻轻的抱了她一下。
顾长生闻言,顿时点头如捣蒜,丫的,你可快点走吧!快点走吧!
周沐勾唇一笑,像是听到了顾长生的祈求一般,挥一挥衣袖就走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顾长生就嘭的一声趴在饭桌上挺尸了,躲在门外看戏的众人就一股脑的涌了进来。
“长生娘子!长生娘子你没事儿吧?要不要紧?”元宝小心的看着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人影,怯怯的开口问道。
顾长生的长睫颤了颤,她尼玛像没事儿的样么?
她都快要死了!
“娘亲,木头叔叔做的饭好吃么?”小肉包咬着一根手指头,好奇的开口问道。
顾长生的长睫又颤了颤。
好吃!口口致命!
吃完这一顿,她尼玛三月不知肉滋味!
“陛下……陛下你没事儿吧?”红扶苏颤颤巍巍的靠近了点儿,小声的开口。
她怎么觉得自家陛下一动不动的,有点儿不对劲呢?
“传……传御医!”
顾长生捂着肚子,终于发出了临死前的呼救声。
她需要御医!此时她已经没有力气自救了!
前世今生两辈子,向来锦衣玉食,她的味蕾肠胃可被养的金贵,这下倒好,真的是打翻了五脏庙了!
刹那间,行宫以膳堂为中心,炸锅了!
一个个女医官十万火急的往膳堂跑去,行宫的所有仪仗大军严阵以待。
催吐,灌水……
一遍又一遍,险些把顾长生给折腾死。
半生半死之间,顾长生犹记得一件事儿,“下令御膳房,让大厨们给我施展开全部手脚,珍馐美味,给我端上来,要快!”
她尼玛,要拯救自己的味蕾,迫不及待!
是以,行宫之中,又是一片兵荒马乱。
才被周沐给祸祸的差不多的御膳房,所有人那是忙的蹄爪不实闲,各种珍贵的食材,各种珍馐佳肴,一样样的下锅,起锅,不断的被送到膳堂……
饶是顾长生这边闹的动静太大,去礼部询问大婚准备礼仪的半山先生一回行宫,就听到了动静,然后巴巴的跑到了膳堂来看个究竟,就见到十几张桌子上,数百道佳肴遍布,而自家义女,正拿着筷子,一脸苦大仇深的东戳一下,西戳一下!
招了个女官问清了前因后果,半山先生顿时就气歪了胡子,过了好久,才指着自家义女,很铁不成钢的扔下了一句,“出息!你俩就搁着劲儿的闹腾吧,老夫倒要看看,你们还能生出什么幺蛾子!”
被自家义父狗血淋头的骂了一顿,顾长生很憋屈,怪她咯?
她其实才是受害人好不好?
怎么就木有人体谅一下她的九死一生?
这样那样折腾了一番,月黑风高,趁着半山先生已安歇,某个差点毒死顾长生的妖孽又按照惯例,来爬床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床上挺尸的木乃伊一枚。
“怎么了这是?”周沐不无担心的开口问道。
“吃撑了……”顾长生双眼盯着床顶的雕龙凤帷,实话实说。
丫的,为了拯救自己的味蕾,她把几百道佳肴都尝了一口有没有?虽然只是那么一小口,可积少成多了不是?那也是几百口啊!
她有不是饕餮,能气吞山河,这可不就吃撑了不是?
换句话说,亏得她家底丰厚,能弄出来这些个佳肴挽救她的味蕾,这要是换成别个人家,估计就真的从此不知味道是什么东西了!
“你啊!饭量太小,一盘蛋炒饭还能吃撑了,这可不行,往后可要多吃些。”周沐将怀中纤细柔软的身子抱紧了些,寻思着明日一定要多做一点点,这样循序渐进,总有一日,他家长生会吃胖些。
元宝说,富态的女子,生儿育女时,才不会遭太多的罪……
此时此刻,顾长生不知道周沐心底的小九九,更不知道他下的决定,是以,又是一夜相安无事,次日一早,周沐在半山先生还未起床之时,就已经翻墙离去,虽然,半山先生已然不拦着他和长生见面,但是这同床共枕一事儿若是传到他老人家的耳朵里,少不得又是一阵天翻地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周沐清晨离去,顾长生让人去御膳房看了看,确定他没有再去祸害,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妖孽总算是忘了做饭这茬了!
早膳时分,顾长生这口松了的气,在看到捧着个托盘视如珍宝一般走进膳堂的男人时,顿时又提了起来。
“这是本王熬得亲手银耳薏米粥,还有本王亲手包的五香肉包。”
将顾长生身前的吃食扫开,周沐一脸邀功模样的将自己的劳动果实摆上。
我靠!又来!
顾长生看着那熬得黑乎乎的看不出颜色的粥,还有那包的惨不忍睹,甚至露着黑色肉馅的包子,整个人都如遭雷击的木了!
过了好久,嘴唇才张了张,吞了吞口水,呐呐的开口,“你……你这是在哪里做的?”
她很确定,妖孽没有祸害她家后厨了哇!
那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哪里来的?
“本王借了左相家的厨房做的,说实话,左相家的厨房真是小,本王施展不开!”想到右相家“简陋”的厨房,周沐就很不满,害的他险些没有做好,耽搁了早膳的时间。
若是饿着了他家长生的肚子,他一定要把左相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顾长生闻言,就知道左相家的厨房,大抵已经阵亡了!
丫的,人家那是左相,左相家的厨房就算是小,也是相对皇宫的御膳房和她行宫的后厨而言吧?
天可怜见的,人左相招谁惹谁了,平白的受了这无妄之灾!
而她,灾难更大!她不光要吃下妖孽送来的爱情毒药,还成了天下人眼中的“壮士”。
顾长生毫不怀疑,有她家妖孽借用左相家厨房一事,周沐为他洗手作羹汤的事儿肯定会不胫而走……
没别的,昨日的场景再现,顾长生在周沐期盼的目光下,认命的将桌子上的粥和肉包子吞下了肚子!
这下,她真的是吃撑了!
因为,份量有点儿多!味道还一如既往的“销-魂”!
顾长生发誓,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喝银耳薏米粥了,也不会再吃五香肉包了!
早膳之后,周沐终于再顾长生的期盼下离去忙了,他离去之后,行宫又是一阵儿兵荒马乱!
过了许久,被折腾的有气无力的顾长生才捂着肚子,一脸狰狞的下令,“来人!君子远庖厨,给我想办法,无所不用极其,也要让你家姑爷当君子,一定不能让他再进庖厨!我要君子!君子!”
“陛下……这个有点儿困难!但陈尽力而为!”女官很为难,其实,只要自家陛下一句话就好,实言告诉姑爷他做的吃食宛如毒药不就好了?
顾长生闻言一噎,她是真的给妖孽的自信跪了,话说,他怎么就不能自己尝一口自己做的东西?害的她又不好意思给他的一腔热情泼冷水……
第七百三十七章 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昨日,周沐连烧皇宫和行宫御膳房的事儿,两个皇家重地中人,一致的讳莫如深。
可是今日,沐太子殿下一大清早就跑到了左相府,把人家的厨房给弄得鸡飞狗跳,最后只留下了断壁残垣,临走时,沐太子殿下还对着诚惶诚恐的左相,表达了他老人家对左相家厨房的不满!
这……这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传不出去的消息,更何况事涉当朝太子和左相,这消息顿时就一石激起千层浪,传扬开来了!
大周的满朝文武慌神了,虽然宫里的消息瞒的紧,但是昨日工部尚书急派了工匠入宫这事儿,身为朝臣,他们也是听说过的,而那些个工匠,正是被派去修缮御膳房的!
满朝文武想到宫里毁了的御膳房,再联想到左相府被烧了的厨房,这样那样一想,都是人中精,顿时就有了那么一丝明悟,明悟过后,他们就开始一头冷汗了!
天爷,照沐太子这架势,是为了博南皇一笑,苦练厨艺了,那……皇宫御膳房已毁,天宫行宫未能幸免,左相府厨房也遭了毒手,下一家轮到谁了?
霎时间,大周的满朝文武百官顿时心有戚戚,人人自危了起来,无一不在心底祈祷,千万别是他家!千万别是他家!希望苍天有眼,太子殿下千万不要莅临他家……厨房!
“哼!文官果真胆小如鼠!”偏偏,这些个朝臣中,就有那么一两个不和谐之声,说话的是个络腮胡子大汗,身穿二品大将的官袍,腰配大刀,很是威武。
“苏武你别嚣张,若是太子殿下真到了你府上,有你的好果子吃!”左相闻言,横眉倒竖,气不打一处来,他的厨房啊!他堂堂左相今日的早膳吃的是街头的一文钱一碗的豆花,你敢信?
这还是沐太子殿下借用厨房前好心建议的!
他……他敢不吃么?
早膳吃的颇有些怨言,可是当左相回到府中,看到自家面目全非的厨房时,再看到一脸嫌弃他的太子殿下,左相当即就跪了,不但跪了,还要做感激涕零状,沐太子殿下这是一片好心啊,他若不是听从沐郡王殿下的建议去街头喝了殿下嘴里滋味甚是不错的豆花,估计就要饿肚子了!
见鬼的好心啊!他家厨房现在还没修好呢!今日的午膳还没着落呢!
想到这里,左相就想哭!
“哼!本将军才不似尔等文官,百无一用是书生,遇到事儿就知道求天拜佛的!”苏武听到左相的话,不服气的回嘴,所幸已经散朝了,便也不多做逗留,很是威风的抖了抖衣袖,转身而去。
话说武将苏武下朝回到了府中,入眼的就是一片兵荒马乱,将军府中的院兵婢女那都给打了鸡血似得乱窜,这可把他给着实吓了一跳,抓了一个下人问了缘由,得知乱由厨房生,苏武的脸色一变,心头顿时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顿时也顾不得什么一品大员的架势了,大粗腿一迈,行伍气息尽显,就往后厨飞奔而去。
一路上,苏武真是恨不得抽几个嘴巴子啊!
按理说,不该祸祸到他府上才是啊?先是皇宫,再是天宫,然后是左相……
就算按照官位依次祸祸下去,他前头还有右相,还有内个首辅那四个老头儿呢!怎么还带越级跳的呢?
苏武还没靠近自家厨房,就听到里面传来的一阵铿锵乒乓声,那感觉,像是再打仗,他行伍出身,再没恁熟悉了!
还好!还好!还没烧!
据说,左相家的厨房,可是烧的连墙壁都断了……
“嘶!”
苏武才一推开门,就见一条里脊肉飞速的往自己面门上射了过来,躲闪不及的他挨了个正着,老脸上顿时挂了彩,划了一道血口子!
他可是武将,身手不低,竟然让一条里脊肉给伤了!这……苏武一时间有些愣怔,突然有种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挫败感。
再一看,好吧,厨房的砧板前,一个琼枝玉树的紫金色身影,正挥舞着一把软剑,软剑银光连闪,力道万钧,正在猛剁一大块猪肉,血肉横飞四溅,活脱脱的就是一个灾难现场!
“下官苏武,拜见太子殿下!”苏武那个汗啊,他终于能体会左相的心情了。
“哎呀,苏将军你伤着了?”远远候在一旁的元宝闻声一转头,就看到苏武半边脸上满是血迹,咳咳,还挂了一缕肉丝……
“行伍中人,刀口舔血,这点伤算什么!”正在和猪肉奋战的周沐头都没回,冷冷的开口,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给苏武,集中精神对付手中的猪肉。
苏武闻言,顿时一噎,好吧,这话都被太子殿下说了,他还能接啥?接啥都矫情!
苏武跪在地上不言语了。
“苏武,本王借你府中厨房一用,不知你可愿意?”周沐冷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苏武闻言,头顿时低的更低了,“愿意愿意,殿下尽管用。”
您老用都用了,再问他这当主人的愿不愿意,是不是有点儿晚?还有,您老这哪里是借啊,您这分明就是强势霸占,沾厨为王啊!
“想来你也不敢不愿意。”
您老觉悟真高。
“厨房本王借用,你午膳怕是难在府中用了,本王告诉你,街上的豆花滋味不错,你可去尝尝。”
又见豆花,他苏武果然是左相第二!
就这样,堂堂武将,在沐太子的强势入侵之下,连一个屁都没敢放,就被三言两语打发出府吃豆花了!
不过他比左相还惨,左相胆小,打死没靠近厨房,是以,左相没挂彩,他挂了!
这果然是,坑死胆儿大的!
一品武将苏武,继左相之后,光荣的被赶至街头吃豆花了,这种亲民之举,已然成了街头一景。
无数百姓蹙足围观,对着他指指点点,让苏武如坐针毡,恨不得抱头鼠串。
“将军,刚传来消息,礼部那边太子大婚用品遭窃,太子殿下已经赶过去了!”一个府兵跑到吃豆花的苏武跟前,附耳低语。
苏武一听这,顿时就瞪大了眼,手里的豆花碗往桌子上一拍,不敢置信的开口,“这么说,那大佛已经不在咱们府上了?”
“正是,千真万确。”府兵点头。
“窃的好!窃的妙!窃的呱呱叫!”苏武喜的当即一拍大腿,不过转眼又发现自己失言,连忙假咳了两声,付了豆花银钱就往自家将军府跑去。
回去的路上他还在想,这下好了,算来沐太子殿下霸占他的厨房也没多久,想来他的厨房可以幸免于难了。
怀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苏武回到自家府上,看着空空荡荡的原本厨房所在地,如遭雷击,顿时化成了木乃伊,过了好久,才吞了吞口水开口,“本将军的厨房呢?厨房呢?厨房哪里去了?”
“这个……那个……”一个老管家的吞吞吐吐,一脸菜色的指了指地上,“在这里呢不是……”
地上,砖瓦粉末,是那么的明显,就跟磨盘碾过似得……
苏武壮实的身子顿时颤了颤,险些气厥过去。
“将军,太子殿下听闻大婚用品遭窃,大怒,眨眼之间,整个厨房化为齑粉,若不是老奴跑得快,将军兴许就再也见不到老奴了……”那老管家想到适才的惊险遭遇,心有余悸,沐郡王天下天纵神武,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啊,太吓人了!真的太吓人了!
“哪个想见你!本将军想见我家厨房!”
就在那老管家庆幸不已之事,头顶传来自家将军的一声爆吼。
苏武木木的站在自家厨房的遗迹前,对,没错,是遗迹,人左相家被太子殿下祸害过后的厨房,好歹还能称之为废墟,而他这,连修缮清理的工序都省了,直接都变遗迹了!
站在自家厨房遗迹前,木桩牌的一品武将苏武,嘴角微耷拉,老眼微浑浊……
遥想他苏武,半生戎马,及至军功累加官身,如此活到了四十多岁,何曾这般凄凉落魄过?他竟然连自家厨房都保不住……
他甚至可以预期,明日上朝,左相等人一定会对他极尽嘲讽之能事……
他的人生,咋就这么苦啊!
想到这里,苏武转身就往外走去。
“爷,府里人的午膳,可该如何是好?”
眼瞧着自家将军转身就往外走,老管家连忙跟上问道。
“就地起灶生火做饭,府中大半都是跟本将军打过仗的,这还用我教?还是说你们想学左相府的下人,饿着肚子?”苏武头都没回,大踏步的往外走,语气要多不善就多不善。
“那将军你这是做什么去?”老管家不无担心的开口。
“本将军去护国寺请尊大佛来,****香火供奉着!”
“将军素来不信神佛,怎么……”老管家闻言一愣。
“本将军决定从今日开始信了,你看,就是因为本将军没像别个官员那般求天拜佛,太子殿下才到了本将军的府上,本将军突然觉得,这事儿其实还真是神佛管的!”苏武掷地有声的开口,无比笃定。
老管家:“……”
目瞪口呆中,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