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6章 支走二妞
十四贝子府的大年初一终于过完了,随着五更天的到来,又到了翠珠前去接替喜福前去伺候十四阿哥的时候,尽管这一夜她几乎是彻夜未眠,然而一则她是奴才,没有给主子甩脸子的道理,二则她是真心真意地爱着十四阿哥,就算是他将她赶出贝子府她都不肯离开,更不要说他只是娶月影做继福晋罢了,她还能每时每刻伺候在他的身边,还能每天每日见到他,对她而言有这些就足够了,原本她也不是看中了继福晋的荣华富贵,原本十四阿哥也不是因为爱上月影才抛弃的她。
想通了这一切,翠珠就更是珍惜能够与他相处在一起的分分秒秒,于是匆匆忙忙地洗漱完毕,又用冰水洗了几回红肿的眼睛就赶快去当差了。当翠珠顶着一双仍是肿得老高的眼睛来到十四阿哥的面前时,他却没有表现出半点惊讶之色,翠珠的心思他当然是最是清楚不过,相反她若是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他反倒是要诧异她是否对他忠心耿耿了。
初一过后翠珠慢慢地开始了自我疗伤,另外一个哭得伤心难过的二妞却是好像比翠珠还要快。毕竟她是自幼失去爹娘,对爹娘的印象本就不深,又是过惯了受尽叔婶欺负、孤苦伶仃的日子,特别是她天性是个不知愁的姑娘,昨天晚上若不是因为月影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往年大过年的时候,她也没有因为思念死去的爹娘那么悲伤过,因此大年初一晚上睡了一宿觉之后,那些难过的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一切的不愉快统统忘在了脑后头,她重新变回那个嘻嘻哈哈不知愁的乐天派,快快乐乐地开始了新的一天,
翠珠和二妞能够一夜过后月影却是自幼与冰凝相依相伴了十六、七年,情同亲生姐妹,怎么可能说忘就忘了呢?此外十四阿哥欲娶她为继福晋之事,也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她的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未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结局,其实她也并不关心自己会是落得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她只想皇上赐她一死的时候,能够答应她一个请求,能够陪伴在冰凝的身边,免得她家小姐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地那冰冷的地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二妞当然不可能知道月影的心思,她只知道这个得了十四爷新宠的女人实在是不像一个受宠的女人,反倒是像是受气包,可是月影的种种吃喝用度又都是丝毫不差,甚至比某些主子还要好。现在皇上还没有点头同意十四阿哥娶这个女人呢,月影就开始享受着这么高的待遇,明摆着是深受十四阿哥的宠爱,因此百思不解的二妞只能是将月影每日愁眉紧锁的原因理解成为她们家爷就喜欢这种愁美人。
月影在十四府后院的日子简直可说是度日如年,一方面她根本就不是能够享得了清福的人,另一方面她又想要借着手中有点儿差事以便排遣每日对冰凝的哀思之情,因此闲赋了两天的她终于再也坐不住了,到了大年初四的清早,就寻了个借口将二妞支使走了。
“二妞,自打大年初一开始你就伺候在我身边,这一连都三天的功夫了,日夜不停,看得我都心疼,你也是肉胎凡事,不是那铁打的,再不歇息,早早晚晚身子要受不住了,你把早膳放在桌上,就赶快回去睡会儿觉……”
“哎呀,不行不行,爷若是知道了,奴婢可是要挨板子的呢。”
“爷今天不在府里,刚刚出去了,爷根本就不知道,你害怕个什么?”
见二妞又拿出老一套的法子来对付她,月影也是不会打无准备之仗,早早就瞅准了十四阿哥外出的大好机会,打发走二妞,好让自己眼跟前清净一下,不再过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二妞不知道十四阿哥不在府里,因此对于月影的这个说辞心里非常打鼓,还是不敢应下来。月影见状也是急了,生怕二妞又找出来什么新借口,于是不得不强打精神,色厉内荏地故作生气状。
“你怎么连我的话也不听?难不成你只听爷的,不听我的?你若是觉得爷是高枝,我这庙太小,那你也可以不听我的。”
月影自己心里最是清楚她与十四阿哥之间的真实关系,因此这番话说下来,她也是心虚得厉害,手心里全都是汗水。二妞本就是个没心计的丫头,服侍月影这三天来,虽然不用再做粗使活计,但三天三夜连轴转不得闲,也确实是给累坏了,因此见月影面色有些微怒模样,她也不想才当上未来继福晋的贴身丫头没几天就又被打回原形做从前的粗使丫头,于是赶快赔上了笑脸。
“月影姐姐,奴婢就说过嘛,奴婢的嘴碎得很,不会说话,净办错事,那个,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千万别跟奴婢一般见识。那,要不然,奴婢就先下去下去歇息一会儿打个旽,万一爷回来了,您可千万在爷跟前替奴婢美言几句。”
见二妞终于松口了,月影万分欢喜,赶快忙不迭的满口答应下来。
“你放心,爷不会发现的,若是爷真的早回来了,我就说你肚子不舒服去茅厕了,爷总不能连茅厕都不让你去吧。”
“哎呀,对呀,对呀,月影姐姐您真聪明,那奴婢就谢谢您了。”
二妞终于退下去歇息去了,月影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没有了十四阿哥,没有了二妞,没有了翠珠,她的心头总算是稍稍舒缓了一些。好不容易没有了人,早膳她是一口都没有心思去吃,而是像从前在冰凝面前当差的时候那样,这里收拾收拾,那里归置归置。
十四阿哥出门了,翠珠和喜福两个奴才也都跟着出门了?那到是不一定,但是月影能够肯定的是这两个奴才一定都不会在后院,因为他们两个是替班奴才,一个在十四阿哥跟前伺候,另一个就轮值去歇息,因此十四阿哥若是不在后院,翠珠和喜福二人自然也是不会呆在这里。所以月影才会放心大胆地放了二妞的假,独自一个人留在后院里。
第3567章 极奢灵堂
月影之所以如此心情迫切地想要将二妞打发走人,一则是她过不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中”的被人伺候的日子,二则,也是最为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她想去冰凝的灵堂前祭奠她家小姐一番。
自从冰凝过世之后,月影日复一日地守在园子的灵堂里,不管是雅思琦主政时期的潦草敷衍,还是惜月当权之后的假意奢荣,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冰凝半步,只想无时不刻地守候在她家小姐的身边,让冰凝不觉得孤单、寒冷。
然而皇上的一声令下,让月影不得不离开冰凝,离开京城,来到这荒野之地,不要说不能再陪在她家小姐身边,她就是连寄托个哀思的地方都没有。因为她知道十四阿哥是皇上的死对头,而冰凝又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月影原本就一直视十四阿哥为魔王,现在更是担心他将对皇上的怒气一并也撒到皇贵妃娘娘的身上,因此她哪里还敢表现出对冰凝的半点哀思之情?白天的时候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轻举妄动,每每只有到了夜晚的时候,才敢从䄂笼里拿出白天偷偷从膳食中藏起来的小饽饽,小果子,一样一样摆在小桌上,然后再面对窗前的月光,虔诚地跪在小桌前,悄悄地祭拜一番,同时还要心惊胆战地提防着门外是不是有十四府的奴才走过。
从到了十四府的那天开始她就不停地琢磨大年三十的大祭之事,然而一直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她都没有找到半点行之有效的法子,最终无奈之下,不得不因陋就简,选择了那个虽然简陋但极为僻静安全的柴房做为冰凝的大祭之所,对此月影的心中又是惭愧又是自责。
当吉兰泰别有用心地将她引到十四阿哥面前的时候,月影万没有想到,在这个不起眼儿的十四府角落里,居然还有这么一个极尽奢华的灵堂!雪白的幔帐,绫罗绸缎应有尽有;数不清的烛火闪耀跳动,将房间照耀得犹如白昼一般;富丽堂皇的供器在烛光下折射出灿烂的光芒,刺得月影几乎有些睁不开眼;金元宝除了用堆积如山来形容之外,她实在是找不出更贴切的词语;供品更是琳琅满目,令她目不暇接,甚至有些东西她在皇宫都没有见识过,当然更是叫不上名字来。
然而还有让月影意想不到的事情,那就是这里供奉的居然是她家小姐的牌位!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特别是她与十四阿哥之间的那场交锋,令月影心力交瘁、疲惫之极,继而大年初一整整昏睡了一天。醒来之后,她就开始享有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主子生活,然而她的内心却是饱受煎熬,她想要去灵堂祭拜的念头无时不刻充斥着她的大脑,奈何她既没有搞清楚十四阿哥为何会如此竭尽全力地祭奠皇贵妃娘娘的亡灵,又因为二妞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地服侍左右,令月影既不敢也没有机会第二次踏入灵堂半步。
终于在大年初四的时候,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出现了!十四阿哥出了府门不知去做什么,贴身奴才一个守在他身边,一个去歇息;二妞又是一连服侍了三天三夜,疲惫到了极点,一旦歇下定是睡得昏天暗地、人事不知;贝子府十四阿哥的书院后院向所有的主子和奴才下了不得入内的禁令……面对如此天赐的良机,月影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月影先开始装模作样地在自己房里收拾归置起来,重新拾起这些熟悉的差事,令她的心情顿觉舒畅至极!而她更想做的事情还在后头,不过月影也变得越来越机灵了,知道不能立即付诸行动,而是强忍着按捺不住的激动,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确保二妞彻底离开,确保后院除她之外空无一人,她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朝那间供奉着冰凝牌位的秘室走去。
在推开灵堂大门之前的那一瞬间,月影又极是机警地回头望了一眼,确信书院的整个后院仍是只有她一个人后,这才果断地手上用了一把劲,将大门推开了。
随着大门的推开,呈现在月影眼前的与她三天之前所见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那一次是在夜晚,灯火显得极为辉煌,现在因为是白天,虽然烛火仍是数也数不清,但是震撼力确实是不如第一次。然而除此之外,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模一样,没有半点改动。唯一的变化就是供品的种类和位置,很多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但是与三天前相比,也是一样的品种繁多、数不胜数。看来这供品定是每日一换,才会保持得这么新鲜,才会在品种和位置上发生了变化,想到这里,月影心中更是对十四阿哥感激不尽。
只不过此时此刻,她的心思全都放在冰凝的身上,因此感激之情也只是在一瞬间,随即她就急急地移动脚步奔到冰凝灵位前,扑通一下子跪倒在地,失声痛哭、长拜不起。
“小姐,小姐,奴婢来看您来了,看您来了。奴婢来得太晚了,您狠狠地责罚奴婢吧,奴婢辜负了您,奴婢对不住您,您就狠狠地责罚奴婢吧,只有这样,奴婢心里才能好受一些呀!”
月影狠狠在责骂了自己一番之后,这才发觉居然忘记给她家小姐请安了。
“小姐,奴婢给您请安了,您这些天冷不冷,身子舒坦不舒坦,衣裳还够不够,十四爷给您准备了这么多的吃食,噢,万岁爷也给您准备了,想必您一定是不会太饿吧,就是想六十阿哥了,是不是?”
来之前,月影早已经是攒了一肚子的话要跟冰凝说,千头万绪,因此待到说的时候,根本就理不清,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于是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说到了六十阿哥的身上,结果不开口还好,这“六十阿哥”四个字才一出口,她自己竟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3568章 哭昏在地
月影最是了解冰凝,她这一走,最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六十阿哥。尽管年老爷、年夫人年事已高,但毕竟还有年大公子以及孙辈们承欢膝下、极尽孝心;皇上就更不用说了,他有皇后,有十三爷,还有四阿哥、五阿哥们,最是不缺她这个皇贵妃。然而六十阿哥就不一样了,自从他出生之日起,冰凝就没有离开过他半步,事无巨细、悉心照料,不假他人。皇上虽然也最是宠爱他,但皇上还有公务缠身,还有其它的阿哥们,再是爱极了六十阿哥,然而与冰凝相比,分配到小阿哥身上的时间和精力仍是太少了。
六十阿哥对他的额娘有多依赖,月影是最有发言权的见证人,别的阿哥都是依赖嬷嬷胜过亲生额娘,六十阿哥却是相反,宁可让冰凝陪伴在自己身边也不要徐嬷嬷伺候左右。所以此时此刻,面对冰凝的灵位,月影知道她家小姐最想知道的没有别的,唯有六十阿哥的消息。因此她强忍住心中的悲伤,好半天才重启了话头。
“小姐,奴婢真是罪该万死,不但不能陪在您身边,甚至连六十阿哥都伺候不到,奴婢罪该万死!只是奴婢,奴婢也是身不由己,被万岁爷差遣到十四爷这里办差事,奴婢也见不到小阿哥,奴才也想小主子呢!”
说到这里,月影又一次上气不接下气起来,尽管她不是六十阿哥的额娘,然而她是眼看着小阿哥从一个小肉团一天天长大成现在的模样,她的心也如冰凝一样,充满了慈爱,这十来天不得一见六十阿哥,她的心里也是难受得如同刀割一样。
“小姐,奴婢该死,都不知道小主子现在养在哪个宫里。奴婢离开园子的时候,徐嬷嬷还有湛露、凝霜她们都在伺候着小主子,小主子一定不会受苦也不会受委屈的,就是小主子实在是太想您了,总想见您,奴婢们实在是没招儿了,只好告诉六十阿哥,您回宫里养身子去了,小主子就吵着要见您,还去求万岁爷,万岁爷也是没招儿,只能是骗六十阿哥,什么时候长得跟四阿哥、五阿哥一样高了,什么时候就能够见到您了。”
一想到皇上对小阿哥的这个承诺只是权宜之计,当六十阿哥即便长到像四阿哥、五阿哥那样高的时候也等不来与亲生额娘相见一面,苦守十多年的唯一希望到头来化成一团泡影,六十阿哥岂不是要疯掉了?月影当即是悲从心来,再也无法控制住情绪,放声痛哭起来。
这一哭她是无论如何也收不住闸了,如滔滔洪水一般,一方面冰凝是那么期待六十阿哥的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另一方面六十阿哥是那么的依赖与信任他的额娘,却是要在谎言中苦度十多年的光阴,这是人世间何等残忍的事情!
月影哭得是天昏地暗,久久不能自己,早就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即便是偶尔想起来,也是一切都不管不顾了,就算是被皇上的眼线发现了也罢,就算是被十四阿哥当场捉住也好,反正她早就是过够了这种日子,既不能服侍在自己的主子跟前竭尽忠心,还要被皇上逼着探察内幕,又发现十四阿哥也不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种种事情纠缠在一起,令月影早已经是心力交瘁,手足无措。以她如此平庸的资质除了早早解脱之外,根本就想不出来任何解决这些错综复杂问题的办法。
其实月影早就萌生了不想活了的念头,此刻面对冰凝的灵位,想到那世上没娘的孩子像根草的六十阿哥,愧疚、自责的心理更是狠狠地啮噬着她的心,因此在这一瞬间,月影突然间产生了一心求死的愿望,唯有死了,才能真真正正地陪在冰凝的身边,才能用她这颗虔诚的忠心去赎自己犯下的这些罪过。
就这样,月影一边痛哭失声一边内疚自责,一边深切哀悼一边捶胸顿足,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终是因为消耗了太多的精力与体力,不知不觉之间就昏睡了过去。
也难怪月影会昏睡过去,在灵堂里她足足哭了两个时辰,也足足跪了两个时辰,更是狠狠地捶打了自己两个时辰,换了哪个丫头也是禁受不住这么一番折腾。
月影本就一心求死自然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再加上从昨天夜里到今天一大清早开始就是滴水未尽,累饿交加,而且三天前才经历了一场与十四阿哥的彻夜交锋,元气大伤还没有恢复就短短三天时间里又经历了这么一场元气大伤的折腾,二度昏睡过去实在是不足为奇。
月影因为想要一死百了,没有了任何顾忌,因而全身心都放松下来,没有了半点警觉,以致于什么人进了灵堂里来都是浑然不知,丧失了所有的警惕性。
此外月影也是从一开始昏睡就进入了各式各样的梦境中:一会儿梦见她见到了冰凝,又惊又喜又愧,于是即刻又重复了一遍刚刚在灵堂前的那番情景;一会儿梦见长成十四、五岁的六十阿哥站在她的面前,厉声责问她“爷的额娘呢?爷的额娘在哪儿?你把爷的额娘藏到哪里去了?”……
一会儿又梦见她到皇上的九州清宴办差事,突然间撞见霍沫正依偎在皇上的怀中,正媚笑不停,而皇上非但没有冷脸嫌弃,相反竟然也是满脸笑意回应霍沫,二人四目相对、双手紧握。月影登时怒气冲冲,想着自己反正也是马上就要死了,用不着再替皇上办什么差事了,登时平添了巨大的勇气,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那两个面前,用手指着霍沫的鼻子,然而眼睛却是目光如炬一般望向皇上。
“万岁爷,小姐才薨了不到百天,尸骨未寒,您就把小姐全都忘记了个一干二净,不但忘了个一干二净,还跟这个狐狸精厮混在一起,您难道忘记了这个狐狸精当初怎么对待小姐的吗?您不但不替小姐报仇雪恨,还跟这个害惨了小姐的狐狸精一起,一起……”
第3569章 骄奢帝王
眼看着自己撞破了皇上与霍沫二人的奸情,月影真真地是要气得吐血来,当即是头脑一热就冲上前,大骂一番,原本她是想说皇上与霍沫一起“狼狈为奸”,然而尽管是在梦中,又尽管是一心求死不管不顾,可是终究她面对的是皇上,她即便是觉得“狼狈为奸”这个词是最恰如其分的,最终本能还是战胜了冲动,强忍下来改了口。
“一起眉目传情……”
“大胆月影,谁允许你来这里的?朕是天子,想宠哪个女人就宠哪个女人,你家小姐是什么东西,不就是有一副好皮囊吗?朕告诉你,这天底有一副好皮囊的女人多了去了,朕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就有什么样的女人,她还以为自己是天仙呢,还想霸着朕一辈子?你去告诉她,那是痴人做梦!”
皇上这番话一出口,月影只觉得胸口一股腥甜之气涌上头来。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皇上这脸真真地是比翻书还要快,想当初他对冰凝有多么深情,有多么厚爱,把月影感动得只想肝脑涂地来报答他对冰凝的圣眷,现在看来,全都是虚情假意,全都是黄粱梦一场!当即是悲愤交加,既替她家小姐不值,也为自己曾经甘愿为他誓死效忠而觉得又后悔又可笑又可悲。
“万岁爷,奴婢真是瞎了眼,竟然会相信您的那些鬼话,竟然会……”
“月影呀,朕现在才知道,这天底下最傻的人除了你就没有别人了呢!你的脑子都是猪脑子吗?朕可是天子,你以为朕是那傻里傻气的痴心汉尾生吗?见女人不赴约定,就抱柱而死?朕可是天底下最英明最睿智的皇帝,绝对不是为了一个死了的女人就不吃不喝不活了的傻皇帝、呆皇帝!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那是天底下最傻最呆的大笨蛋!”
皇上一番话才刚刚落地,月影都为不及怒骂出口,就见皇上怀中的女人变了,不再是刚刚的那个霍沫,而是一个她根本就不认识,但姿色极其出众,简直是与冰凝不相上下。结果还不待她上前质问这个妖里妖气的女人是何方人士,只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走过来一个女人,也是一个绝色女子,唇红齿白、明眸善睐、杨柳细腰、步态轻盈,简直是要比前面那个女子还要美艳不知道多少分。更让月影想不到的是,这第二个女人还没有看个仔细问个明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走来第三个女人,体态略为丰盈,但却是风情万种,一边向皇上身边走去,一边向月影抛了一个媚眼,月影当即就像是被电流击中似的,对这第三个女子生不起半点气来,反而备生好感,想她一个女人都被这媚眼迷惑得神魂颠倒,更不要说一个男人了。
紧接着,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偌大的宫殿竟然被千姿百态、千娇百媚的各色女子所充满,多得月影数都数不过来,而这些女人们虽然姿色各异,但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齐唰唰地聚集在皇上的身边,将他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住,有的依偎在他的怀中,有的匍匐在他的脚下,有的吻着他脸颊,有的将手伸进了他的衣襟里……
月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又气又恨,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她突然间变成了一个哑巴,想要不顾自己死活狠狠地朝皇上怒骂出口,却是使尽了浑身的力气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急红了眼的她于是想也没想,当即就要冲上去,哪怕是赔上自己这条贱命,也要对皇上挥拳相向出了这口恶气,可是,月影突然发现自己不但变成了个哑巴,还变成个没有丝毫力气的人,手抬起来却是挥不成拳头,更不可能像雨点般地落在皇上的身上!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了?月影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又看不得皇上这骄奢淫逸的场面,又气又恨、又羞又愤。而皇上对于月影的表现则仿佛是意料之中似的,别提有多满意,也别提有多得意了。
“月影,你就别费那力气了!朕说过,朕是天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就有什么样的女人,怎么样,你也看到了吗?这么大的宫殿,居然还装不下朕的女人,你看看门外,她们可是都削尖了脑袋想往朕的跟前来呢。你看看,这些女人,哪一个不比你家小姐差?朕为何要吊在你家小姐这一颗树上,对这满园芳菲视而不见呢?那样的朕,可就真是这世上傻最呆的皇帝了!”
月影被皇上这番得意洋洋的话气得一口闷气死死地堵在胸口,先前是哑巴,后来是无力之人,现在竟然是要被皇上活活气死之人,月影该是有多么的不甘心,还没有替冰凝报仇雪恨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先死掉了,她就是死都不会瞑目的!
结果就在月影以为自己出师未捷,即将含恨而死的时候,突然间只见一位俊逸之人飘然而至,自他到来之后,刚刚还是充满了庸脂俗粉之气的宫殿一瞬间就被一股清风所替代,那些莺莺燕燕们见这位贵公子到来后,一下子也是被他的俊朗之神所吸引,一时间忘记了她们刚刚使出浑身数解想要讨好的皇上,而是将目光统统都集中在这个人的身上。
这个人进了屋来之后,既对高高在上的帝王不理不睬,也对那些千娇百媚的女人熟视无睹,唯独对倒地地上,快要被皇上和他的女人们气死的月影投去关注的目光。不过他的目光虽然是面向月影,但说出来的话却明摆着是在向皇上发难。
“月影姑娘说得对,皇贵妃娘娘尸骨未寒,皇兄您就忘记了对娘娘的誓言,忘记了娘娘的好,整天左拥右抱、歌舞升平,简直就是天底下最昏庸皇帝!不要说娘娘死不瞑目,就是老十四也看不下去了!今天就是过来替天行道!替娘娘报仇!”
第3570章 深情十四
月影万万没有想到,那个突然间闯进宫殿的俊逸之士竟然是十四阿哥!更是想不到他居然手执宝剑直接向皇上挥剑相向!月影刚刚再是对恨不得对皇上挥拳相向,但此刻眼见着十四阿哥手执宝剑刺向皇上,一场血光之灾即刻就要发生,这不是行刺还是什么?说不清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许就是因为害怕十四阿哥行刺不成反被闻讯而来的大内侍卫一举拿下,再被皇上一声令下直接赐死吧,月影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挺身而出,伸手就是一挡。
说来也真是神奇,刚刚想要对皇上挥拳相向,却因为绵软无力而功败垂成,此刻却是一瞬间又变得力大无比,一下子就制止住了像是发了疯似的十四阿哥。十四阿哥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月影死死地拦住,当即怒目而视。
“月影,你这是为何?这个皇帝对你家主子那般忘恩负义,爷现在替天行道,为你家主子报仇,你可倒好,不说帮着爷一剑结果了那狗皇帝的性命,反而扯爷的后腿,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奴才,爷可真是瞎了眼!”
月影对于突然闯进来的十四阿哥本就错愕不已,此刻又听他口口声声地说是要替她家小姐报仇去刺杀皇上,就更是无法理解,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十四爷,您,您为何要替奴婢家主子报仇呢?万岁爷可是您的皇兄,您怎么可能要为您的皇嫂报仇?”
月影直到现在仍是无法理解十四阿哥的这个报仇从何而来。皇上是他的兄长,皇嫂怎么说也是外人,在皇兄与皇嫂两个人之人做选择的话,无论如何他都应该选择跟他的亲四哥站在一条线上,而不是什么皇嫂。再换个角度来说,就算他与皇上誓死为敌、不共戴天,冰凝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十四阿哥应该一并痛恨皇贵妃娘娘,怎么可能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十四阿哥本想一剑结果了皇上的性命,不想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坏了他的大事,现在闻讯而来的大内侍卫已经将他和月影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根本就不能近身皇上,更不要说挥剑相向了,登时气急败坏起来,又是痛骂月影,又是极度自责。
“年皇嫂,年皇嫂,这就是您的好样的奴才月影啊,老十四不是不想替你报仇,都是月影这个奴才害了您啊!”
“十四爷,奴婢没有想要害娘娘啊,奴婢只是不想您被万岁爷……”
任月影再如何向他解释,十四阿哥根本就不再理会她,而是仿佛这宫殿没有任何人似的,自顾自地说起来。
“年皇嫂,这么多年了,老十四是什么人,您一定看得清,老十四从来都是一心想要护您周全的。您还记得那年随皇阿玛行围塞外吗?您天天去皇额娘那里立规矩,吃了那么多的苦头,皇兄不知道,可老十四全都知道,每每在皇额娘面前都是极尽全力替您解围,或许您都不知道,为何皇额娘后来很少找您的麻烦了,其实都是老十四从中周旋的结果,可是老十四从来都没有跟您说过半个字。
您还记得那年在牡丹台,老十四真的事先不知情,偌若事先知情,老十四怎么可能还会赴约,连累陷害您呢?可是,当您不小心崴了脚,老十四是多么的心焦,当时真的是连想都没有想,就伸手扶了您。那真的是老十四情急之下,担心您的身子才伸的手,事后老十四又是后悔,又是庆幸,后悔害得您被皇兄误会,可又庆幸,终于能够有机会牵一次您的手。这是老十四梦寐以求的事情,就算是因此搭上这条命也是万分值得!
老十四知道您是天上最圣洁的仙子,只可远瞻不可亵睹,可是老十四还是贪心不足,还想每日目睹您的芳容,每日耳听您的仙音,老十四知道,这辈子都无缘与您结同心,可是这么多年了,老十四就是不能忘记了您,永生永世都不能忘记……”
月影听到这里,被十四阿哥这番情真意切之语震惊得呆若木鸡一样。天啊?十四爷明摆着是对她家小姐情有独钟啊!可是,她家小姐是皇贵妃娘娘啊,是皇上的女人啊!一想到皇上,月影登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天啊,十四阿哥刚刚那番话她听得到,皇上岂不是也一样都听到了吗?她家小姐跟十四爷一丁点儿的瓜葛都没有啊,可是皇上能相信吗?当然不会相信,皇上相信的定是十四爷的一面之辞!天啊,她家小姐可是要被害惨了,害惨了啊!
月影这一回可真是急红了眼,她不能让冰凝的清誉毁于一旦,她不能让冰凝好不容易历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无尽哀荣被十四阿哥一句话全部粉碎,不,不,绝对不能。
刚刚还对皇上的忘恩负义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挥拳相向、以死相拼,转瞬之间,她的头号敌人又变成了十四阿哥,此时此刻,她恨不能立即将他碎尸万段才好。登时,月影浑身就像是被注入了无尽的万能力量,只三拳两脚就将围在她身边的大内侍卫们打得落花流水、四散奔逃,她自然也是没有再与侍卫们纠缠鏖战,而是目标明确,直接奔向同样被大内侍卫围成铁桶一般的十四阿哥身边,又是三拳两脚,将围在他身边的侍卫们也打得一个不剩。
原本她是应该再挥起粉拳将十四阿哥打得嘴歪眼斜的,然而当她的目光与他四目相对的时候,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情双眸,渐渐地,被堆积得越来越多的泪花覆盖,然后又扑簌簌地滚落他那犹如刀凿斧刻般的脸颊,再滚落他的衣襟,最终落在地上。她听到了泪花落在地面上的声音,那么的清脆响亮,狠狠地敲打在她的心上。
而她的拳头就这样高高地举在半空中,久久都落不下去,就像是被那双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情双眸施了魔法一般,尽管她知道,这双眸子里的深情并不是为她,而是为的她家小姐,冰凝!
第3571章 亦梦亦真
全本
月影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像魔鬼活阎王一般的十四阿哥竟然会有如此深情的一双眼睛,另一个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月影不但从这双眼睛中看到了他对冰凝如桃花潭水般的深情,而且,她自己竟然也是被这双深情双眸所深深吸引,中了他的魔咒。
不应该的,不应该的!他是害惨了她家小姐的刽子手,她家小姐一辈子的清誉都毁在了他这个魔鬼的手中,她应该冲上前去,将拳头像雨点般地落在他的头上,身上。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手脚绵软,举不起来也移动不了?为什么!为什么!
月影怨恨自己的手脚不听使唤,又气又恼又急,可是不管她如何怒火滔天,十四阿哥的嘴巴没有一刻停歇下来,一字了句,就像绵绵不休的咒语,持续不断地冲撞她的耳膜。
“老十四知道,皇额娘不甚喜你,总是为难您,老十四除了拼尽全力护着您,也是没有半点法子,谁让皇阿玛偏心眼儿,将您许配给了皇兄呢?那年在永和宫,老十四实在是没了法子,才不得不眛着良心,编造了您是狐狸精的谎言,这是老十四的不对,可是,如若不是如此那般,皇额娘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您呢?……”
月影曾经从十四阿哥的口中得知过这件事情的原委,但一直都是他口说无凭,现在又当着皇上的面提及此事,他这是打算向皇上邀功请赏吗?皇上若是知道了此事,不但不会感激他,相反定是要怀疑他与她家小姐有什么苟且之事!
月影被十四阿哥一而再再而三地行激怒皇上之举给气疯了,然而前一次制止十四阿哥未果的经历让她清醒地认识到,她的拳头不但不会雨点般地落在他的头上身上,反而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同时也令皇上对她家小姐的误会一步步地加深。月影虽然不甚聪明,但她也不是傻瓜,既然制止十四阿哥这条路行不通,那就唯有转而去捂住皇上的耳朵,让他听不到十四阿哥口中的胡言乱语!
想到这里,月影即刻将目光从十四阿哥身上移开,转向皇上那边,结果这一转头不要紧,眼前的场景令月影禁不住大声惊呼出声!刚刚呈现在她眼前的分明是皇上正与千娇百媚的各色女子奢靡淫乱、不堪入目的场景,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统统都不见了?不但那些一众红颜祸水不见踪影,连皇上也无影无踪了,就在月影被这个巨大的变化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之际,突然之间,就连那玉宇琼楼般的宫殿也不异而飞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雪白的世界,被辉煌的烛火映照得犹如白昼一般!
月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够让皇上和那些妖媚女子甚至是宫殿都在瞬间不翼而飞,登时吓得她毛骨悚然,下意识地她立即想到了十四阿哥,难道说连在她身后的十四阿哥也一样而飞了?
月影再也不敢想下去了,浑身禁不住地开始瑟瑟发抖起来,当然她更是不敢将头转过去,生怕刚刚转过头去面对她的是阎王爷的血盆大口。可是不转过头去看看,难不成她就这样坐以待毙、束手被擒吗?结果根本就不用她再做更多的心理纠结,这屋中重又响起的声音让她就算是害怕也仍是将头转了回去。
“老十四对不住您,成百上千次地在菩萨面前请求您的宽恕,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这里。甚至还幻想着哪一天老天爷开恩,能够见到您,当面向您赔罪。可是老天爷为何待你这般薄,待老十四又是这般不公,连个机会都不给!就……”
回过头去的月影见到的不是张着血盆大口的阎王爷,而是一个寂寥落寞的背影,那不是十四阿哥还能是谁?他手中执有的不再是一柄宝剑,而是一壶清酒,随着话音的落下,这壶清酒也被他全部泼洒在面前的地上。
“从前老十四一直都是不知如何想您才好,想您不要受皇兄恩宠,您是被皇阿玛逼迫才嫁给皇兄的,被逼无奈才不得不承欢于皇兄,一想到这里,老十四的心里不知道有多么的难受,幻想着您心里有一寸地方是留给老十四的……可是老十四也知道,您唯有得了皇兄的恩宠,才能在宫里讨得一个好生活,不然的话,恐怕连现在都活不到呢……”
月影终于回过神儿来了,这里是遵化十四府暗设的皇贵妃的灵堂,刚才什么皇上,什么女人,什么宫殿,统统都是她在做梦,统统都是虚幻。然而十四阿哥却不是做梦,更不是虚幻的场景,而是真实的存在,一个被情所困、情难自己的十四爷,一个月影做梦也想象不到的痴情之人。
从前,不管是翠珠还是十四阿哥,都或多或少地在她面前流露过十四阿哥倾慕她家小姐的意思,都被月影误认为是他们主仆二人企图散播冰凝的谣言,令她家小姐沦为他们兄弟二人斗争的牺牲品。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真是,都是她凭空臆造的,唯有十四阿哥对冰凝的深情才是真实存在的,她一直都错怪了他,误会了他。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刚刚梦境中的那些情景虽然是月影凭空捏造出来的,但归根究底,其实也是月影所担心的。皇上再是对她家小姐好,那又有什么用呢?虽然现在他对冰凝极尽哀荣,然而他毕竟是帝王,三宫六院是世事常情。眼看着雍正四年已经到来了,就算她家小姐还活着,能够阻挡住大选秀女的发生吗?而她家小姐若不是因为那两年的冷宫境遇,郁结于胸,又怎么可能如此正值芳华妙龄红颜早逝?
也罢,也罢,小姐还是早早地赴了黄泉为好,若是让小姐见到那些狐媚女人,小姐就是不因为生病过世,也是要被他们活活气死!只是可怜了六十阿哥小小年纪就没了娘,至于爹,有了新的女人就会有新的阿哥,哪里还会想得起来可怜的福惠?
想到这里,月影禁不住地悲从心来,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第3572章 酒入愁肠
自从十六年前丹桂飘香的永和宫中初相遇,情根深种的十四阿哥就开始了每日不缀、雷打不动的祈祷,祈祷的内容虽然五花八门,但都是围绕冰凝展开。祈祷她福寿安康,祈祷她的心里也有一寸地方留给他,祈祷她不得宠,又祈祷她得宠……
当冰凝香消玉陨的消息从京城传到遵化十四府之后,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十四阿哥几乎是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若不是想着要和皇上继续斗争到底,替冰凝讨个公道回来,恐怕早就也是命归西天。
待好不容易心情平复下来,也是十好几天之后的事情了,每日不缀的倾心祈祷也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告慰亡灵。按一般的规矩,都是每日固守时辰的三次守灵,然而这些规矩对十四阿哥来讲统统都没有用处,他几乎是时时刻刻守在冰凝的亡灵面前,分分秒秒寄托他的哀思。
自从得到冰凝过世的消息之后,他没有离开过十四府半步,一个多月下来,堆积了无数的大事小事。今天是大年初四,这荒郊野岭、穷乡僻壤之地,十四阿哥再是没有亲戚,也还有几个朋友需要走动,无奈之下,他不得不出了趟门。
从前他还是喜欢参加这些活动的,既可以借酒浇愁麻痹自己的神经,又可以营造一个花天酒地的景象麻痹皇上的神经。可是现在,当他再度踏入酒肆,再度被酒肉朋友众星捧月般簇拥其中的时候,竟是没有了半点心思。
都说“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他这次赴约本就怀着巨大的悲痛,烈酒入喉,自是如干柴遇烈火般瞬间就在胸口炸裂开来。从本意上来讲,他当然是想借酒浇愁,一醉方休才好,麻痹皇上的同时也麻痹了自己,从而获得暂时的精神上的解脱,不至于整日整夜地在情海中苦苦煎熬。
然而他又是不敢,因为他害怕自己会酒后失言。从前他经常烂醉如泥,当然更是会酒后失言,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害怕过,因为所谓的“失言”无非是痛骂几句皇上而已,而这些都是尽人皆知之事,就算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也是拿他这个亲兄弟奈何不了什么,他有什么好害怕的?然而这一回却不然,他害怕自己酒后失言,字字句句都是向皇贵妃倾诉的相思之苦,落下的相思之泪。他更是害怕将冰凝一个人撇在冷冷清清的灵堂之中,他在这里花天洒地,她在那里孤单凄苦,所以才一口酒入喉,他就只想早早结束眼前的这一切,早早回去陪伴他的仙子。
众人眼见十四爷魂不守舍的样子,以为他是因为前几天被皇上突然下旨从郡王降为固山贝子之事而郁郁寡欢,于是纷纷劝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结果他们不劝还好,越是劝不到点子上,越是令十四阿哥悲愤交加,因而连宴席还没有结束就阴沉着一张脸提前告辞了。
从酒肆回十四府的这一路上,短短几里地,竟是扬了四五十次鞭子,恨不能马儿会那腾云驾雾的功夫,让他能够眨眼之间就回了府里,回到冰凝的灵堂前。他的心情是如此的迫不急待,脚步是如此之快,以至回房歇息的翠珠都没有来得及得了消息前来服侍。喜福是陪他前去参加宴席的奴才,自是知道他家爷此刻要做什么,于是悄没声儿地止步在了院门口,既不会讨了自家主子的嫌,也能够阻挡住闲杂人等,免得窥去了十四阿哥的私密。
进府之后的十四阿哥只想第一时间来到冰凝的灵前,与其说他这是在告慰冰凝的亡灵,不如说他希望冰凝的亡灵能够安抚他这颗混乱不堪的心,唯有在冰凝面前,他才愿意敞开心扉,也唯有冰凝,才能够抚平他的创伤。
一切都如往常一模一样,十四阿哥一旦开了头,就迅速地沉浸在了他与冰凝的世界里,浑然不知周遭的一切,根本就没有发现在他进来之前,月影已经“捷足先登”,也是因为月影早已经哭昏了过去,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响,十四阿哥就算是没有陷入忘我的境界中,也是极不容易发现月影的存在。
因此,当他正与冰凝说着早已经说过千百次的同样的话的时候,突然间被一阵巨大的声响惊醒,猛然间抬起头来,竟是万万没有料到,撞上的是月影悲痛万分、泪流满面的脸庞。
“月影?你,你怎么,怎么在这里?”
尽管大年三十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和翠珠一起就是在这里三面对质,尽管月影是冰凝的贴身奴才,在他的眼中就是冰凝的化身,然而,他还是清醒地认识到,月影不是冰凝,而这里是他的圣地,是他供奉仙子的地方,月影怎么能擅自闯入呢?因此突然间见到月影的一刹那,十四阿哥在震惊之余,同时也充满了愤怒。
对于擅自闯入十四阿哥视若神圣之地的地方,月影自知理亏,又是因为充分了解了十四阿哥对冰凝付出的真心真情还有曾经的所有鼎力相助,让她在心中对他充满了感激之情,特别是想到不久之后的皇上终将会拥有别的女人,终将会忘掉她家小姐,而十四阿哥却是将冰凝如此放在心上,让月影更是对十四阿哥充满了敬佩之意。
从前月影对十四府的情况不甚了解,只知道十四爷是个专门与皇上做对的活阎王,还害惨了她家小姐。然而入府的短短几天,当她对十四府的情况全面了解之后,慢慢又心生了许多的不理解。十四府的女人怎么没有一个得宠的?
那些死的疯的都不说了,就说这些还好好活着的,翠珠可是被十四阿哥亲自向皇上请婚的,怎么不见她有半点主子的阵势?除了离十四爷近一点儿以外,权势甚至还不如许管家呢!再说那个吉兰泰,模样标致,年纪轻轻、水水灵灵,怎么十四阿哥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呢?要说那些都不是正经主子也就算了,完琦可是正经主子呢,怎么也……
第3573章 甘愿受罚
若说十四府没有受宠的主子也不能算是什么奇怪之事,或许是因为这些女人都入不了十四爷眼的缘故,最让月影惊诧万分的是,十四府居然没有小主子!最小的主子竟是四阿哥,时年已经是一十有八,娶妻生子了。狂沙文学网
.net也就是说从康熙四十六年一直到现在的雍正四年,除了湘筠格格之外,十四府一直都没有小阿哥、小格格降生,这……,这可实在是太有违世事常(情qíng)了。到底是因为没有得宠的女人才没有小主子降生,还是因为没有小主子降生才没有得宠的主子呢?
按理说皇家最是看重“开枝散叶”,更何况前十几年正是九子夺谪的时候,子嗣也是非常重要的砝码,特别是那个时候十四阿哥的声望如(日rì)中天,即将继承大统的传言更是传遍了整个大清帝国,作为未来帝王的(热rè)门人选,十四阿哥怎么可能没有暗中为即将到来的登基未雨筹谋,做好一切准备,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子嗣的重要(性xìng)?
可是在这十八年当中,除了婉然的湘筠格格,十四府确确实实是一无所出,实在是让月影百思不解,想当年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王惹得多少女人倾慕,又有多少朝臣投下赌注,偷偷寻找门路,只求德妃娘娘能看自己家女儿一眼。现在,随着月影意外地得知十四阿哥暗存的对她家小姐的(爱ài)慕之(情qíng),她终是(禁jìn)不住又想到了这个问题,继而得出一个大胆的猜测:难不成是因为对小姐念念不忘,才……
忽然间月影就想起了梦中皇上曾经说的一句话:“朕可是天底下最英明最睿智的皇帝,绝对不是为了一个死了的女人就不吃不喝不活了的傻皇帝、呆皇帝!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那是天底下最傻最呆的大笨蛋!”。“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对,就是这句诗,她家小姐也曾经吟诵过,一模一样的。
十四阿哥因为月影的擅自闯入而怒气冲冲,月影却是大脑一番神游到了不知什么地方,此刻面对他又是震惊又气极的质问,月影不再像从前那样,视他为活阎王,又是害怕又是抵触,而是怀着一颗虔诚而且感恩的心,哪怕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更不要说只是被他责备而已。
“回十四爷,奴婢知错了,您怎么责罚奴才都不为过,奴婢甘愿受罚。奴才刚刚只是太过思念旧主,才犯了大错,还望您看在奴婢忠心耿耿不忘旧主的(情qíng)面上,饶过奴婢这一回,奴婢保证从今往后不再犯此大错,不再惹您生气。”
月影不过短短的几句话,却是将几乎已经是陷入宿醉中的十四阿哥猛然间惊醒。咦?从前的月影可不是这个样子呢,跟她家主子一样,也是冷冷清清的冰人一个,怎么突然间变得(热rè)乎起来了?难不成这奴才也是个吃硬不吃软的((贱jiàn)jiàn)婢?爷越是对她好,她越是尾巴翘天上,爷越是骂她,她越是心里头舒坦了?
“那好,既然你甘愿受罚,那现在就罚你伺候爷来吧!”
“回十四爷,奴婢这就来服侍您。”
十四阿哥的这个吩咐实际上并不是真的要月影来服侍他什么,而是存心故意找茬儿,借着月影服侍的机会,好好地给出难题,狠狠地治一治她这个吃硬不吃软的脾气禀(性xìng),因此刁难起月影来丝毫都不会手软。此刻见月影不打磕巴地欣然领命,他的嘴角(阴yīn)森森地露出一丝冷笑。
“好,爷等着你!”
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几个字之后,十四阿哥大手一挥,抬脚就离开了灵堂,一路踉踉跄跄地朝自己的房里走去。月影见状,知他是才喝过酒,一(身shēn)燥(热rè)大汗,哪里(禁jìn)得住外面的冷风吹呢?本就(身shēn)子不适,又是心(情qíng)极其难受,岂不是要生病才怪!于是她赶快忙不迭地追了上去。只是她昏昏沉沉了一天,(身shēn)子也是不甚利落,十四阿哥又是行武之人,她就是生出三头六臂来也追不上去。
待月影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地随着十四阿哥的脚步走到屋子门口的时候,当即是犹疑踟蹰了一下。她不是他的贴(身shēn)奴才,按规矩来讲,本不该进主子的房里,怎么办?而十四阿哥本就是存心刁难月影,此刻见她在房门外犹犹豫豫不知道是进还是不进才好,(禁jìn)不住嘴角又是一丝冷笑,继而又(阴yīn)森森地挤出了几个字。
“怎么?刚刚不是还在说甘愿受罚来伺候爷的吗?这才多大的一会儿功夫,就反悔了?”
“没有,没有,奴才没有反悔,奴婢只是不想坏了规矩,又惹您生气,气坏了(身shēn)子可是奴婢的罪过呢。现在既然您发话了,那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
说着月影一边拽了拽衣襟,捋了捋头发,一边就落落大方地进了房里。月影从来没有伺候过男人,即便是在潜邸时期,皇上常驻怡然居的时候,冰凝为了避嫌,也是让月影守在自己(身shēn)边,而是差遣竹墨去伺候皇上。因此对于月影来说,伺候男人真真地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月影本就没有服侍男主子的经验,偏偏又遇到十四阿哥存心故意刁难,这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可是真真地要了她的命了,因为十四阿哥的头一个吩咐就是“爷的衣裳被酒弄污了,给爷换件干净的来。”
换衣裳?月影一听这个差事,头一下子就大了,脸颊也是瞬间就变得通红通红起来。十四阿哥因为是存心刁难,因此月影的这个窘态百出正中了他的下怀,令他的心(情qíng)登时一下子就好了起来。而且因为害怕月影以找不到衣裳为借口推三阻四,他立即给她指了一条明道儿。
“喏,爷的衣裳就在你(身shēn)后的柜子里,直接拿来就是。”
十四阿哥简直就是月影肚子里的蛔虫,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小伎俩,令原本正想以不知衣裳在哪儿做拖延战术,以便拖到喜福或是翠珠到来给她解围,却是不想这条路还不待她说出口就被十四阿哥堵得死死的。
第3574章 折磨月影
十四阿哥可谓是人中龙凤,月影又是平庸之才,两个人交手,自然永远都是月影大败而归。此刻面对十四阿哥的吩咐,她唯有乖乖就范。先是依言转身走到小柜子处,打开柜门,只见里面共有三层,每一层都平平整整地放着两套衣裳,第一层是外衣袍褂,第二层是雪白中衣,第三层是皂袜之类的零碎物品。面对如此私密的物品,月影更是困窘得不成样子,只看了一眼脸色通红得快要滴出血珠子了。
月影自己都能感觉到脸庞热得像那烙铁一样,因此想也没有想,就迅速地垂下眼帘,然后胡乱地从第一层取了套衣裳就合上了柜门,闷头掉转方向就朝十四阿哥方向走了回来。
“十四爷,您的衣裳拿来了,奴婢,奴婢这就给您换,换上。”
月影越是困窘,十四阿哥的心情就越是大好,因为他既想处罚月影,又没有别的法子,那可是冰凝的奴才,罚跪都怕跪坏了身子被冰凝知道了怨恨于他,更不要说挨板子了,所以除了这个故意刁难,害她脸面上难看之外,就是睿智的十四阿哥也想不出来更好的法子了。
还好,月影果然如他所料,是个脸皮子薄的奴才,才不过是让她给换件衣裳就窘迫成这个样子。“奸计得逞”令十四阿哥的心情好了许多,不像最开始的时候对月影那么咬牙切齿了,而是多了几分戏弄的闲情逸致,心中暗想:这才哪儿到哪儿呀,后面还有得是好戏继续演呢,走着瞧吧!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又是禁不住地露出一抹冷笑,眼睛也是停留在月影手中的那两件几乎被攥成了腌咸菜模样的衣裳。
“怎么才拿了这么两件?爷的衣裳可是里里外外湿了个透呢!”
“啊?全湿透了?”
月影一听十四阿哥说他的衣裳里里外外全湿透了,当即是困窘得快要哭出了声来。而月影的这个表现却是愈发地令十四阿哥满意得不得了,真恨不能好好奖赏这个奴才一番。只不过好戏才刚刚开始,他可舍不得这么快就结束了如此难得的好心情,猫捉老鼠的游戏许久都没有玩过了,他岂能轻轻松松地放过了月影?
“嗯,你说得不错,确实是里里外外全都湿透了。”
月影真真地是欲哭无泪,从前认定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活阎王,后来因为知道了他对冰凝的一片深情与维护而感恩戴德,现在怎么变得比从前的那个活阎王还可恨可恶呢!此刻月影简直是比在梦中还要恨十四阿哥,可她是做奴才的,又怎么可能对主子不恭不敬呢?被逼无无奈之下,她唯有先转身去衣橱里取衣裳,从而避免面对十四阿哥那张可恶的阴险的脸。
短短几步路,对月影而言简直是比上天还要难。刚刚只拿了他两件外袍就已经令月影困窘得不行,现在还要拿中衣、内衣……这不是要她的命还能是什么?望着月影的背影,十四阿哥才不管是不是要了她的命呢,而是又万分可恶地火上加了一把油。
“原来月影也是个表里不一的奴才呢,说是甘愿认罚,可爷还没有罚你呢,怎么就推三阻四了起来?”
甘愿受罚?是呀,她刚刚确实是这么说的,而她为什么甘愿受罚呢,还不是要报答十四阿哥对她家小姐的大恩大德吗?而她现在这个样子,是报答大恩人的样子吗?连肝脑涂地都在所不惜,不过是给大恩人换件衣裳,怎么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呢?
仿佛是在一瞬间,月影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因为现在在她面前发号施令的不是什么男人,而是大恩人,想通了这一点,她的脸颊登时就不再红云密布,手脚也不再畏畏缩缩,心思也是豁然开朗。于是她像平常服侍冰凝那样,轻轻打开衣橱的门,三下两下就挑选好了中衣和内衣,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转过身来,脚步轻盈地朝十四阿哥走了回来。
十四阿哥本以为月影这一次更是要窘迫到了极点,哭哭啼啼地恳求他,不要再折磨她了,结果预想中的场景没有出现,转过身来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全新的月影,表情不再苦苦纠结,而是落落大方,手脚动作也变得格外地麻利起来,怎么?他的法子失灵了?
头一次吃了败仗的十四阿哥很是心烦意乱,将怒气全都撒在了月影拿过来的那些衣裳上面,只见他一把抓了过来,狠狠地扔到了地上,气急败坏地朝月影怒吼了起来。
“爷不要这些,不要这些!”
面对十四阿哥突如其来的性情大变,月影的心情反倒是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一则她现在牢牢记住他是冰凝的大恩人,大恩人就是要她死,她都不会有什么怨言,现在不过是嗓门大了些,脾气急燥了些,有什么干系?二则月影也是见怪了皇上的翻手是云覆手是雨,皇上翻脸的速度可是比翻书还要快,十四阿哥的翻脸不过是与皇上如出一辙罢了,又没有翻出来什么新花样。因此面对十四阿哥的暴怒,月影却是不急不怕、从容淡定。
“回十四爷,您若是觉得这些衣裳不合您的心意,那奴婢再去取新的衣裳,您暂且息怒,若是因此而气坏了身子可就实在是太不值当了。”
月影刚刚被他故意刁难得差点儿哭出来的时候,十四阿哥的心理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心情也是好得不得了。现在月影调整好了心态,对他百依百顺之后,十四阿哥反而因为心理上的极大失落令心情差得不得了。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里,经历了冰火两重天,十四阿哥心里堵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情绪,令他暴躁到了极点,继而开始了变本加厉地对月影进行折磨。
“算了算了,爷现在又不想换什么衣裳了,爷现在又累又乏,只想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好好地舒服舒服地解解酒乏!”
第3575章 只当报恩
全本
十四阿哥简直是要被月影给气疯了,本想着借机会好好折磨折磨这个奴才,以达到惩罚人目的,结果这个丫头偏不按照他事先设定的剧本去演,真是气煞他也。被气得差点儿背过气的十四阿哥当即是恼羞成怒,气糊涂了的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直接吩咐要洗澡解乏!
本想着用此毒计逼迫得月影羞愤而死,自己心理上获得极致的满足,然而十四阿哥万万没有想到,月影竟然跟没事儿人似的。当然她也只是像个没事儿人似的,实际上在初听到他的这个吩咐的时候,还是微微地怔了一下,微微地迟疑了一下,尽管都是微微的,却是没能逃得出十四阿哥的目光,因此他就像是守株待兔的农夫一样,眼睛一眨不眨,紧紧地盯着月影的反应,原本是想看到她既羞且愤的恼怒,却是不想,得到的只是这两个“微微”。
月影确实是被十四阿哥的这个吩咐吓得差点儿瘫倒在地,差点如他所愿羞愤得恨不能一头撞了南墙。然而这两个“差点儿”也只是一瞬间,随即她又释然了,因为她牢牢记得,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十四阿哥,也不是什么男人,而是她家小姐的大恩人,而他吩咐她做的不过就是洗个澡罢了,就当他是六十阿哥吧,就当她是在报恩吧。
虽然她不是伺候六十阿哥的奴才,但小阿哥经常呆在冰凝的房里,而冰凝又总是喜欢万事亲力亲为,因此月影时不时地就会遇到给六十阿哥洗澡的时候,自然也是会主动上去搭把手,帮着徐嬷嬷,帮着她家小姐。
现在十四阿哥提出要洗澡解乏,她就当他是六十阿哥,不就是服侍他洗个澡吗?她又不会因此而缺胳膊断腿,也不会又痛又痒!
“回十四爷,奴婢这就给您取水去,待收拾停当了再来请您。”
说完月影将手中的中衣内衣等先放在了一边,转身就去了柴房取水。
十四阿哥本是打算看月影的笑话,哪里想到月影对完全是他视若无物,令他的毒计完完全全地落了空。其实现在他既不想更衣也不想沐浴,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折腾月影的法子,可是月影却当了真,真的去了柴房。望着月影远去的身影,十四阿哥本想叫她回来,可是嘴唇动了两下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而月影的腿脚又甚是利索,眨眼就不见了人影儿,让他更是不知道是该追出去将她喊回来,还是该继续留在这里等着看下面的好戏。
话说月影一路闷头朝柴房走去,自然是要先出了后院门才能去柴房,而这段时间里,喜福可是一直忠于职守地守在后院门口,此刻见月影一个人往外走,甚是诧异。因为从大年初一开始,十四阿哥已经散播出去将月影收了房的消息,为了更好地保护她,自然是勒令月影呆在后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此刻见她不但不呆在后院,身边还没有二妞,自是狐疑。
“那个,月影姐姐,您怎么一个人……,二妞呢?”
月影因为正想着心事,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喜福,此刻他突然间出现在她面前,将月影吓了一跳,再加上二妞是被她故意支开的,月影自然是心虚不已,因而神色就更是慌张了。
“二,二妞?那个,她……”
喜福只是好奇才问了一句,没想到将月影弄得如此窘迫,前言不搭后语,料定其中是必有蹊跷,但月影现在今非昔比,算是半个主子的人,他当了十四阿哥这么多年的奴才,规矩也是非常清楚,不该问的绝对不应该乱问,因此也是非常后悔,生怕她在十四阿哥面前告他一状,于是赶快转移话题。
“那个,我不是要找二妞,我只是想问问爷怎么样了,用不用我过去伺候。”
喜福这个话题转移得非常成功,倾刻就将月影从困境中解救出来,如释重负之后,她总算是能够稍微轻松地面对喜福了。
“十四爷要沐浴更衣,我这就去取热水,十四爷没有喊你,估计是不需要你前去伺候吧。”
月影是忠厚老实之人,根本就想不到十四阿哥一会儿要更衣,一会儿要沐浴,全都是故意找茬处罚月影的法子,而不是出自他的本意,所以才会大大方方地向喜福坦陈一切。喜福一听这话,当即是直嘬牙花子。十四爷要沐浴更衣,不喊他和翠珠前去伺候而是只让月影一个人在跟前,这怎么行?月影虽然现在还是奴才身份,但俨然是半个主子了,不像翠珠,既无夫妻之实,也无主子之权,哪儿像月影,不但与十四阿哥生米煮成熟饭,还有了伺候她的二妞,这可是翠珠完完全全比不上的。
想到这里,喜福更是觉得自己不能?手旁观,而任由月影一个人辛苦操劳,于是赶快上前道:“那,热水沉着呢,一趟可是运不完,至少得三、四趟呢,要不,还是让我去取吧,你回去收拾爷的衣裳、帕子、汗巾什么的,差事也挺多的呢。”说完,他也不由月影再多说,直接就去了柴房。
月影见喜福抢了取热水的差事,心中很是觉得不好意思,可是一来他说完就掉头走了,二来月影想了想,也觉得这边确实是还有好多的差事要做呢,因此也没有跟喜福客气,赶快朝喜福的背景远远地道了声谢就又转身回了过来。可是重回了院子之后,月影又犯难了。因为她这是头一回伺候十四阿哥,人生地不熟,甚至连沐浴之地在哪个房间都没有搞清楚呢,那些准备工作怎么做呢?结果就在她院中左右张望不知如何着手之际,那边翠珠歇息好了醒来,听说十四阿哥回了府里,于是稍稍梳洗一番就赶快主动过来应差,正好撞上在院子里转磨磨的月影。
“咦?月影你怎么在院子里?这大冷天的!”
一见是翠珠过来了,正掰不开镊子的月影当即是大喜过望,赶快一把上前抓住她的胳膊,欣喜万分地说道:“翠珠?你过来得太是时候了,那个,十四爷要沐浴更衣呢,我哪儿知道浴房在哪儿啊!幸好你过来了,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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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6章 翠珠骂街
月影见到翠珠就像是见到了大救星一样欣喜万分,然而与她的激动不已相比,翠珠的脸色却是阴沉至极。她本是欢欢喜喜前来当差的,却是不想遇到的竟然是这个局面,简直就是被当头打了一闷棍!
十四爷要沐浴更衣,不找喜福,不找她翠珠,而是差遣从来不曾服侍过他的月影,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令翠珠万万无法接受。要知道,大年三十晚上的那一场三堂对质,喜福并不在场,因此他像所有其它奴才一样,以为月影真的被十四阿哥收了房,马上就要成为十四府的当家主母了。但翠珠却不一样,对于此事的原委她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所以她虽然也是伤心难过,但只是对于痛失继福晋的伤心难过,还抱着一丝幻想,幻想着还有机会能守在十四阿哥的身边,守着他的人,守着他的心。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是睡了一半天觉的功夫,月影怎么突然间鸠占鹊巢,连服侍十四阿哥沐浴更衣的差事都揽了过去,这,这怎么可能,他们既不是主仆,也不是夫妻,孤男寡女的,难不成他们真的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假戏真做了?
假戏真做也就罢了,十四阿哥是主子,就算是没有月影,也会有其它女人,最让翠珠接受不了的是月影将贴身服侍十四阿哥的差事也抢了过去,直接将她翠珠排斥在外,从前她还抱着幻想,能够一辈子守在他的身边,现在连这个幻想也被月影无情地打破了,翠珠哪里还受得住呢?
一想到这里,翠珠心中如刀割一般,脸上也因为难以忍受的痛苦而面色扭曲、苍白如纸。月影不明所以,以为翠珠生了病,于是关切地问道:“翠珠,你怎么了?要不要我扶你进屋歇息一阵?翠珠,你怎么了,你到是说话啊,你到底是怎么了啊!要不赶快去请太医吧。”
说完月影登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这里是十四府,不是皇宫,哪里能有什么太医呢?
“那个,那个,我是说请郎中,请的是郎中。”
月影因为说错话而面色尴尬,然而在翠珠看来,她的面色尴尬完全是因为被翠珠发现了她与十四阿哥生米煮成熟饭,登时更是痛苦万分,连表面的功夫都顾不得,直接向月影发了难。
“月影,我翠珠真是瞎了眼,不知道你还是这种人!平日里你一副老实忠厚的模样,原来全都是扮猪吃老虎,最阴险、最狠毒的人原来就是你!有本事你直接拿刀子朝我翠珠捅过来呀,玩阴的暗的,算什么本事!全都是无耻小人一个!”
翠珠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也是被月影给气着了,不但破口大骂起来,更是嗓门越来越高,全然忘记了这是在十四阿哥的书房后院。而十四阿哥呢?又不是聋子瞎子,翠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当然是早早就听到了,然而他却一直躲在屋子里没有作声,既没有责备翠珠坏了规矩,扰了他的清静,更是没有出面制止,而是隔岸观火,坐山观虎斗!
这是怎么回事儿?奴才当着主子的面大打出手,不把主子放在眼里,这不是要造反还能是什么?十四阿哥居然还能看得下去、忍得下去?话说,这事儿若是放在平常,十四阿哥当然是看不下去的,二话都不用说,早早就惩罚了两个奴才,该挨板子就去挨板子,该掌嘴就去掌嘴,一切依家法伺候。然而今天,他却放任了翠珠,不是因为他心里头对翠珠有情才如此纵容,而是想要借翠珠之手,狠狠地处罚月影一番。
翠珠没来之前他连施几招毒计都没有能够如愿得逞,心里头对月影充满了怒气,又怨又愤的怒气,更糟糕的是这股怒气他怎么都发泄不出来,统统被月影软软地顶了回来,憋闷得他的胸膛快要爆炸了。特别是对于即将到来的沐浴,更是让他心中又窝了一口浊气。因为月影虽然把他当成大恩人,当成六十阿哥,一点儿都不发怵了,然而十四阿哥自己却发起怵来。真若是让他脱了衣裳与月影坦诚相见,他也只是有胆子说没胆子做,正愁得不行,不知道一会儿怎么收场给圆回来呢,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程咬金——翠珠。
十四阿哥虽然不知道翠珠为何朝月影发起难来,但是听了她这一番破口大骂,十四阿哥的心里头别提有多舒坦了!生了大半天的闷气,吃了月影的瘪,不但想不出法子来还击,还面临着一会儿不知如何面对的大难题,结果翠珠的横空出世,不但替他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还帮他收拾了这个烂摊子,他简直是要对翠珠感激涕零了。因此对于这个援兵的及时出现,十四阿哥拍手称快,哪里还要责备她不懂规矩,相反还要大大地纵容翠珠,希望她骂得越难听越好,骂得月影一头撞了南墙才好!
十四阿哥的恣意纵容,月影的无言以对,就像是两桶汽油泼在了翠珠熊熊燃烧的怒火之上,嘭地一下子爆出巨大的火球来,因为她并不知道月影的无言以对只是因为嘴拙,而是想当然地认为是月影心虚的表现,于是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月影,你怎么哑巴了?做了亏心事,你就不怕被鬼收了你?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可你现在已经是十四爷的奴才了,你怎么还不知道……”
“翠珠,你给爷住口!”
一直躲在房里暗中纵容翠珠的十四阿哥突然间从房里冲了出来,将翠珠吓了一大跳。她这才想起来,居然将主子晾在一边儿不管,跟月影纠缠了这么大半天。见十四阿哥一脸怒容地站在房门口,她也是有点儿被吓坏了,因为翠珠很少见到他如此愤怒的模样,平日里一般都是喜福挨他的骂,突然间见到他怒目相向,若不是他前面的话语中有“翠珠”二字,她都会误以为他这是在朝月影大发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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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7章 十四受伤
算起来,翠珠是服侍十四阿哥时间最长的奴才,何管家被罚去了宁古塔,库布里身患恶疾而且年龄也大了些,因此别看翠珠年纪不自太大,但实打实地俨然成了十四阿哥贴身奴才中的资历最老的一个。服侍了主子这么多年,他的喜怒哀乐应该早已经是了如指掌,翠珠怎么可能不知道,十四阿哥最忌讳的是什么?
尽管她刚才没有点名道姓地说出“二小姐”三个字,可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在十四阿哥的耳朵里听起来是那么的刺耳,不但刺耳,还狠狠地刺刺激着他那异常敏感又脆弱的神经。那是他奉若神明般的仙子,岂是翠珠可以指桑骂愧、随意玷污的?可惜这个时候的翠珠受了月影“暗中抢了”贴身伺候十四阿哥差事的刺激,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忘记了她家主子的命门,直接一句话话就劈头盖脸地朝月影砸了过去,却是不想月影还没有说什么,十四阿哥倒是第一个跳了出来。
十四阿哥见翠珠怔怔地立在院子中间,他又是余怒未消,因此想都没有想,下意识地上前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衣领子。
“你刚才说什么?嗯?你再说一遍?爷没听清楚!”
直到这个时候翠珠才算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居然犯下了一个如此愚蠢又如此大天的错误,悔得她恨不能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才好。然而说出去的话就像那泼出去的水,她现在就是生了三头六臂又如何还能再收回来?万事都是无巧不成书,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喜福取了第一桶热水回来了!
“月影姑娘,我热水都取回来了,你怎么还站在院当中呢?”
喜福是从院门外西边的小路过来,因为远远地望过来,只能斜角度地见到月影一个人,当他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才突然间发现这院子不只月影一个人,还有翠珠,还有他们十四爷。然而更让喜福奇怪的是,十四阿哥一脸怒容,显然是正在震怒当中,再看那翠珠,一脸泪痕,扑通一下子就跪在了他的面前,痛哭流涕。
“回爷,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不是存心故意惹您生气的,奴婢只是一时气上头来,口无遮拦才祸从口出,奴婢心里头一直念着娘娘,一直对娘娘毕恭毕敬,不敢有半点儿亵渎之意,奴婢跟了您这么多年,奴婢是什么人您最是清楚,奴婢真的不是存心故意的啊!”
眼见翠珠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喜福虽然不知道原委,也大致明白是因为皇贵妃娘娘这主仆二人才起了争执,心下暗暗叫苦,早知道是这个情形,他就应该先偷偷看看情形再决定进不进来,也不至于撞见这个场面,这不是趟浑水是什么?
喜福为自己不合时宜地撞到枪口上叫苦不迭,然而十四阿哥见到他手中提的热水桶倒是突然一下子眼睛一亮。翠珠为何将月影骂得这么凶狠,十四阿哥的心里当然是最清楚不过。翠珠对他有心有情有义,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的情全都给了冰凝,哪里还能容得下翠珠呢?就算是一百个一千个翠珠摆在他的面前,也是抵不上半个冰凝。
翠珠失意之下,将她的所有怒气全都撒在了月影的身上,十四阿哥全都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月影的主子扯了进来,那可是被十四阿哥小心翼翼守护在心尖上,连他都不敢说半个字,生怕亵渎了的圣洁的仙子,翠珠一个小小的奴才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吗?
果然,被翠珠伤得体无完肤的十四阿哥一秒钟也等不及,立即以牙还牙,翠珠怎么伤的他,他就丝毫不差地怎么样地给她还回去,他的心流了多少血,她的心也要流多少血,甚至是加倍,然而即便如此,也都不足以补偿他所受到的伤害。
“喜福,你还呆愣在这里做甚?再不把水端进屋去,水全都冷掉了,难不成你要爷洗个冷水澡吗?”
喜福正以一个局外人的心态在观察事态的发展,却是不想他家主子竟是话锋一转,将战火燃烧到了他的身上,当即是吓了一个哆嗦,禁不住地暗暗叫苦。然而这个时候十四阿哥正在气头上,哪里有心思听他的辩解?还是先认了错,躲过这阵风声再说吧。
“回爷,奴才再是胆大包天也不敢害您洗冷水澡呢,奴才刚刚只是有点儿手脚不听使唤,那个……”
“你还啰嗦做甚?还有功夫杵在这里?还不赶快去办差事去!”
喜福没有想到这么顺利地就过了关,原以为盛怒之下的十四爷闹不好会让他吃一顿皮肉之苦,结果预料中的皮肉之苦没有吃到,甚至连言语上的恶言相向都没有继续,当下心中大喜过望,赶快脚底抹油一溜烟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将热水桶拎到了浴房。其实他哪里知道,十四阿哥之所以没有像以往那样狠狠地责骂于他,完全是因为他们家爷的酒翁之意不在他身上,而是在月影的身上!
见喜福急急忙忙地办差去了,十四阿哥这才言归正传,将目光转向了月影。
“月影,你怎么好的不学,净学这偷奸耍滑的?”
月影也和喜福一样,见十四阿哥责难翠珠,她自是当了没事儿人,结果好景不长,什么情形都没有搞清楚呢,万没想到十四阿哥才将怒火喷向喜福,不到半秒钟的功夫,战火又蔓延到了她的身上,这是哪儿跟哪儿呀。只是她也知道现在根本就不是和十四阿哥辩解的最佳时机,因此也是像喜福那样赶快自认错误。
“回爷,奴婢知错了。”
其实月影都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只是先争取个好态度,让十四阿哥先息了怒火再说。而十四阿哥呢?前面不管是责备喜福还是责备月影,全都是另外一出大戏的铺垫,一出以牙还牙报复翠珠的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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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8章 以牙还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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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不管三七二十一率先服了软的举动,对十四阿哥来讲简直就是这世上最为有效的一剂良药,将刚刚心口上被翠珠割开的血口子稍稍地愈合了一些,这才不急不缓地开始了下一步。
“既然都知错了,怎么还忤在这里偷懒呢!再不服侍爷去沐浴更衣,你也是想要跟喜福一样,让爷洗个冷水澡?”
“啊,没有啊,没有啊,十四爷,奴婢只是……”
“还只是什么!有你们这些奴才磨磨唧唧的功夫,爷的澡早就洗完了!”
说罢他谁也不再看,直接抬脚就朝前面走去,而且他与喜福刚刚离开时是一个方向。月影因为不知道浴房在哪里,又不想再惹十四阿哥不高兴,因而只能是快步追上他的脚步,生怕跟不上的话,又不知道去哪里当差了。最终只剩下翠珠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子当中,刚刚还闹得鸡飞狗跳的院子登时冷清了下来。
翠珠慌了神,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局面,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怎么做才好。按理说她是十四阿哥的贴身奴才,这个时候应该是她赶快上去伺候,否则的话她是需要挨板子的。可是刚刚他又指名道姓地要月影前去伺候,对她视若无人一样。其实现在这个时候,翠珠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犯了多么大的一个过错,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往他们家爷的心口上捅刀子,她既是一时气恼口无遮拦,也是万没有想到,十四阿哥吃了酒席回来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回房后直接歇息,而是依旧头脑清醒、耳聪目明,不然的话,就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直接就与月影当院闹开了。
后悔万分的翠珠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下来,比三天前亲写奏折向皇上请婚还要恐惧,那一次她敢肯定,十四阿哥亲写请婚折娶月影为继福晋是假,存心故意跟皇上故意作对才是真,而现在她也敢肯定,他要月影前去伺候也是假,而存心故意做给她看才是真,是对她刚刚口不择言的严厉惩罚,只是她不知道,这个惩罚期限是多长,是仅此一次,还是永生永世。
此时此刻,翠珠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恐惧,因为她已经隐隐地有了一个不详的预感,一定是后者。怎么办?怎么办?她想冲到他的面前,狠狠地掌自己的嘴巴,又想跪在他的面前,哭诉他们这么多年的患难之情。可是她的双腿就像不再属于她似的,根本抬不起来。她的腿抬不起来,不但不能追上他的脚步,也无法拔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是伤心之地,因为她就算是不想听不想理会,可是那些声音还是直往她的耳朵里钻,一字一句都犹如一把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切割着她的心,正如刚刚她如何一刀刀刺向十四阿哥的心那样,他原封不动一刀一刀地原样还给了她。
浴房就在这个院子里的东厢房,喜福放好了第一桶热水,又心思极其缜密地考虑到月影这是第一回服侍十四阿哥,于是极有眼力劲儿地将十四阿哥的换洗衣裳拿了过来,这才悄没声儿地出了浴房,去柴房取第二桶热水。就在他打算悄没声儿地离开的功夫,正好十四阿哥进来,不过大大出乎喜福的意料之外,这一回他家主子没有再难为他,甚至连理都没有理,就直接进了屋去。
喜福万没有想到狭路相逢都没有能够惹恼到十四阿哥,虽然有些不解,但仍是忍不住暗中窃喜,急急消失在他家主子面前。结果紧接着就撞见了紧随其后进屋来的月影,刚刚十四阿哥吩咐月影的那番话他全都听在了耳朵里,而且还是当着翠珠的面,喜福实在是搞不清他家爷这是在唱哪一出。月影已经是半个主子了,还要做这种伺候爷的差事?明明有一个翠珠放着不使,这是担心未来的继福晋吃翠珠的干醋?那直接换一个奴才顶替翠珠不就行了吗?他们爷总不能让继福晋这个正经主子做一辈子伺候人的差事吧?
喜福百思不解,却也是不敢多问,见了月影先是恭敬地打了声招呼“月影姑娘”就迅速地退了下去,出门之后,一眼就瞧见了失魂落魄立在院当中的翠珠,虽然他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可十四阿哥和月影虽然在屋里但他们并不是聋子,既是不想给自己招是非,也是不想给翠珠招是非,喜福唯有狠下心来装作没有看到,匆匆地离开了后院。
月影进屋的时候正好迎面撞上喜福,心中暗暗欢喜,毕竟有个人在她身边帮着忙,总归是比她一个人手忙脚乱好得多,可她才开始欢喜又立即没了半点儿高兴劲儿,望着喜福远去的身影,她只能是硬着头皮往前走。现在她担心的不是因为他是个男人,而是因为不知道这位爷脾气禀性如何,若是因为她的笨手笨脚没把大恩人伺候好,到时候怎么向她家小姐交代呢?
万事开头难,只要是过了第一关就算是一顺百顺了,想到这里,月影先是稳了稳神儿,这才不动声色地打量起来,结果就赫然发现十四阿哥早已经端坐在浴桶边的小凳上,正守株待兔、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本就是内心发虚、强打精神,这会儿又被逮了个正着,月影哪里还支撑得住?当即是弄了个满脸通红。
这本是任何一个面对这个情形的正常反应,然而对于别有用心的十四阿哥来讲,月影的这个反应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好戏一场。
“月影,你脸红什么?你是爷的女人,服侍爷有什么可脸红的?”
他的这句话可不是说给月影听的,而是专门说给院子里的翠珠听的,因此声调不但刻意显得格外温柔,而且隐隐加大了音量,令屋外的翠珠听得清清楚楚。翠珠本就因为怀疑月影与十四阿哥假戏成真,现在又听十四阿哥用明显不同于以往的口气与月影开口,更直接也更有力地印证了她此前的猜测,将她最后的幻想也给击得粉碎。
尽管十四阿哥在屋子里面看不到她的半点反应,但是以他对翠珠的了解,不用猜都知道她现在一定是把肠子都悔青了。然而就这么点儿打击他觉得对翠珠而言还是太轻了,因此他是不会就此收手的。
“月影,你怎么这么慢慢吞吞的?你又不是没有见过爷,还有什么可害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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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9章 不疼就好
十四阿哥的每一句话全都是别有用心的一语双关,然而同样的一句话在翠珠和月影两个人的耳朵听来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内涵与寓意。对翠珠而言,“你是爷的女人”说明他们二人早已经是弄假成真,“你又不是没有见过爷”说明他们二人早已经是“坦诚相见”;对月影而言,“你是爷的女人”说的是他向皇上请婚之事,“你又不是没有见过爷”说的是她一直都认识他,又不是不认识头一回见面。
正因为两个人的理解不同,态度当然也是大相径庭,就在翠珠悲痛欲绝、心如刀割之际,月影却像个没事儿人似的,低眉顺眼,一边小心谨慎地准备手中的差事,一边急忙应声。
“回爷,奴婢是在伺候您,办差事,没什么害臊的。”
“你若能不害臊就对了!不过,你只说对了半句话,另外半句可是错着呢,你是在伺候爷,但不是在办差事,懂了吗?”
月影当然没有懂,不过为了不惹他气恼只得是稀里糊涂地先应承下来。
“回爷,奴婢懂了。”
还好,十四阿哥本就心思不在月影身上,而是院里的翠珠,因此对于月影是不是真的懂了他并不关心。
“嗯,懂了就好,爷就知道你是个聪明懂事儿的女人,一点就通,不像有些榆木疙瘩,怎么敲打都没有用。”
十四阿哥与月影的每一句翠珠都听得一清二楚,她知道他口中的“榆木疙瘩”指的就是她自己,然而即便是什么都清楚又有什么用?十多年的朝夕相处,他的脾气禀性她怎么可能不清楚?要么他就不会去做,若是做了,那一定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就像现在,他与月影生米煮成了熟饭,也就意味着他与她之间没有了任何可以挽回的余地。结果就在翠珠痛心欲绝之际,十四阿哥又开始了他的字字诛心。
“月影,水真是要凉透了,你还磨蹭什么呢?”
月影正稀里糊涂之际,突然间听到十四阿哥发话,于是赶快回过神儿来。
“回爷,奴婢这就……”
月影也不知道接下来“这就”应该做什么,因此话说到一半也就说不下去了,只能是下意识地朝十四阿哥面前走了两步。见月影这个样子,他当然知道她此刻简直就束手无策,于是就主动先发制人。
“刚刚还说伺候爷呢,怎么,连衣裳都要爷自己来脱吗?”
“啊?不用,不用,奴婢来做就是。”
终于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于是月影一边应着话一边抬起手去帮着他解衣裳扣子,只是月影终究是嫩了太多,特别是在老谋深算又别有用心的十四阿哥面前,不知是计的她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做好差事,却是不想中了他的奸计。
十四阿哥见鱼儿上了钓,嘴角不禁微微露出一丝冷笑,然后就突然间抬起手来揽向了月影的腰间。月影本就没有半点防备之心,又是突遭袭击,当即是脚步不稳,一头就栽倒在了他的怀中,而且这个瞬间的失控不仅是没有管好自己的身体,同样也没有管好自己的嘴巴,一个又尖又高又大的“啊”声顷刻间出口,响彻了整个后院。
不要说呆在院子当中的翠珠听到了,就是提了第二桶热水回来还没有走到院门口的喜福也听到了,至于其它还有什么人也听到了,就不得而知。反正喜福是被吓了一大跳,不知道院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紧走两步冲进了院子,结果进了院子之后第一眼就见到了翠珠,依然如他离开的时候那样,一动不动地呆立在院当中,由此可见,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啊”绝对不是出自翠珠之口。既然不是翠珠,就只剩下了月影,月影不是伺候他们爷沐浴更衣呢吗,怎么……
就在喜福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情况,犹豫着是不是要立即冲进去保护他家主子的时候,突然间屋子里面传出来了十四阿哥的声音。
“月影,你大喊大叫做甚,是爷弄疼了你吗?下回爷轻点儿就是……”
“啊,不是不是,奴婢一点儿也不觉得疼……”
虽然十四阿哥的突然袭击确实是弄疼了她,然而他是主子,月影哪儿敢责备他呢?于是立即断然否认,结果她还想再继续解释点儿什么,却是被十四阿哥的话直接打断了。
“不觉得疼就好,若是觉得身子舒坦那就更好了。”
月影一听这话当即就糊涂了,刚刚遭遇他的突然袭击,虽然嘴里说不疼,实际上她在失控之下,一头撞到他的胸膛上,十四阿哥自幼习武,身强体健,胸膛硬得像一块大石头,月影的鼻子都磕酸了,眼泪直不受控制地想要往下流。即便如此她也是不敢说疼,谁让她是奴才他是主子呢,结果十四阿哥竟说“不疼就好,若是觉得舒坦就更好了”。
月影只觉得这位十四爷实在是太难伺候了,说不疼都不行,还非得说舒坦!月影实在是觉得这个要求太奇怪也太过份了,有些不想说这番违心的话。可是她转念一想,十四爷可是她家小姐的大恩人呢,大恩人让她去死她都在所不惜,现在只不过是让她说一句“舒坦”,既不是罚她月银,又不是让她受皮肉之苦,就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情,怎么还不愿意呢?
想到这里,月影只好开口违心地应承他:“回爷,奴婢不觉得疼,奴婢只是觉得很舒坦。”
对于月影的表现,十四阿哥实在是太满意了,难得地脸颊上有一丝丝的笑意浮了上来。
“好,很好,你越是觉得舒坦,爷就越是喜欢你这样呢。”
说着他的手又在月影的腰眼上开始了第二轮的兴风作浪,月影哪里会有半点提防?而他出手又极是精准,只弄了一下就令月影的腰间又酸又痒、又酥又麻,那种感觉实在是难以名状,说不出来的难受。从不曾被如此捉弄的月影自然是忍受不住,第二次失控地大呼出声,旋即又接连讨饶。
“十四爷,求求您,您就放过奴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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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0章 大喊大叫
腰眼被骚扰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月影禁不住惊呼出声,并连连求饶,而十四阿哥还没有达到目的岂能罢休?因此在她腰间一刻没有停歇下兴风作浪,同时又
“想求爷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你只要把爷伺候得满意了,身子舒坦了,爷就放过你。”
月影一听说十四阿哥会放过自己,当即是大喜过望,想也没有想就一边眼角噙着泪花一边连连点头。
“回十四爷,您让奴婢做什么都可以,奴婢一定会,将您伺候得满意了,身子舒坦了快说吧。”
月影现在一心想要将十四阿哥伺候得极其满意,唯有如此,才能报答他对她家小姐的大恩大德,也唯有如此才能够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有脸去见冰凝。
眼见着现在的月影就像只温顺的小猫一样,再也没有了初来乍到时候的见棱见角、浑身长刺,而是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如此表现的月影自然是正中十四阿哥的下怀,让他心中欢喜得不得了。
“好,爷就喜欢你这种又温顺又会讨爷喜欢的女人。想知道怎么样爷就满意了吗?你只要可着劲儿地大喊大叫就行了,你越是喊得欢实,爷这心里头就越是喜欢得很,爷就越是满意得很。”
啊?大喊大叫?
月影满以为十四阿哥会想出个比登天还难的法子来难为她呢,却是不想只需要她大喊大叫他就高兴满意了,虽然这个差事并不难,可是她该如何大喊大叫呢?她又该大喊大叫什么呢?凭白无故地大喊大叫虽然不比登天还难,但也还是稍许有些难度的,特别是月影的脸皮子还有点儿薄,又是当着十四阿哥的面,确实是有些放不开。
十四阿哥见月影半天没有动静,知道自己若是不下点儿狠手,月影是不可能配合得天衣无缝的,于是他想也没想,第三次对准了她的腰眼下了黑手。
“啊呀,爷呀,哎呀,您,啊,啊,您停停,停停,奴婢真的是受不了,受不了呀……”
月影确实是受不了他那又狠又黑的手,不像前两次,只是兴风作浪了一下,这一回他可是没有了半点怜香惜玉,持续不停地作弄着她的腰眼,令月影又是酸又是痛,又是酥又是麻,真真地是比受刑还难受,受刑只是一种感觉,那就是痛,而现在,各种各样的感觉集中在一起,简直是比浑身爬满了蚂蚁还要令她无法忍受。
然而即便如此,十四阿哥仍是不肯放过她,不但手中不停地作弄,口中也不能让她闲着。
“回答爷,现在觉得疼吗?”
月影真想说,若是疼就好了,疼还能忍受,而现在的感觉,令她只想求死不想求生。
“回爷,不,哎呀,不疼,若是疼就好了。”
“怎么?你还想再疼点儿?”
“疼点儿也比现在好受一些,哎呀十四爷呀……”
“你若是想再疼点儿,那就大声喊出来,叫出来,爷就喜欢听你这口儿。”
月影已经被十四阿哥作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此刻面对他如此奇怪的要求,哪里还有为了尽快结束这种非人的折磨,她只得是千方百计地顺着他的心思,以求早日解脱,于是一边继续求饶,一边把嗓音放得更大一些,以期取悦于他,从而尽快地放了她。
“回十四爷,啊呀,十四爷啊,求求您了,奴婢实在是受不了啦,啊,实在在,哎呀,受不了啦,您要不就直接将奴婢弄死了吧,啊呀,反正是只疼那一下,就啊,就一了百了,啊,求您了,求您了。”
一开始月影是想取悦他而主动将嗓音提高了半个音量,然而随着腰眼这个穴位被他牢牢地掌控,左一下右一下,深一下浅一下,弄得月影奇痒无比,却又不是那种被故意胳肢哈痒引人发笑的感觉,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以致月影到后来早就忘记了他此前要求的什么“大声喊出来,叫出来,爷就喜欢听你这口儿”的奇怪吩咐,而是出于身体的本能,不受控制地大喊大叫起来。
月影的这个表现让十四阿哥简直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因为他知道,月影越是说受不了,越是求他弄死她,翠珠就越是痛不欲生,只有翠珠被狠狠地惩罚,为冰凝报了仇,他才会心满意足。因此面对月影的苦苦哀求,十四阿哥非但没有停下手来,反而因为成功报仇雪恨而激动万分,因此不知不觉之间,手就下得更重了。
十四阿哥是习武之人,当然能够极其精准地掌控人体的各个穴位,而月影从不曾受到过这种非人的折磨,自然是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禁不住大呼小叫,同时止不住地苦苦哀求、连连求饶,真真地是恨不能他直接结果了她的性命,算是放她一条生路,可以早早地去九泉之下陪伴伺候她家小姐。
然而院子里的喜福与翠珠却是无法亲眼目睹屋内发生的这一切,原本就误以为十四阿哥与月影之间生米煮成了熟饭,此刻又是月影一个人伺候在他身边沐浴更衣,因此当屋里传出来月影失控的大呼小叫以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哀嚎,再加上十四阿哥故意向令人误会的方面主动引导,两个奴才怎么可能不信以为真呢?
翠珠自是不必说了,服侍了他十多年,先不说那些出生入死的经历,就说她从豆蔻年华的青春少女到现在的年近三十的老姑娘,付出的是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原本她也没有图谋什么继福晋的位置,可是他主动给她画了一个饼,现在不但这张饼不再属于她,甚至连最后一点点的服侍在他身边的希望都变成了泡影,她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翠珠被浓浓的悲观情绪包围之时,喜福却是泥菩萨过河无暇顾得上她,因为此时此刻他也正面临着一个大难题:到底是进还是不进去呢?不进去,不但屋里的水已经凉透,他手中提的这桶水恐怕也是马上就要没了热乎气儿,可若是进去的话……这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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