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8章 格格缀学
毫不夸张地说,一直到刚刚临出门之前,霍沫才被逼无奈地做出了送礼的决定,这个决定对她而言仿佛是下赌注那么的艰难,但她最后仍是决定赌上一把。礼还是要送,如果雅思琦收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如果不收,那么她顶多就是损失个面子而已,反正到时候只有她和雅思琦两人在场,丢面子也只是在皇后娘娘一个人面前没面子,损失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想通了这个问题之后,于是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她将这个稀世之宝送到了雅思琦的面前。
果然不出她所料,面对这颗稀世罕见又极对她心思的百年老山参,皇后娘娘许久都没有表态,令霍沫如坐针毡般地备受煎熬。从打一进门开始,一直都是霍沫在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而雅思琦除了嗯嗯呀呀地应付地两句之外,从头至尾都是惜字如金,而且现在她已经把要说的话全都说光了,霍沫脑子虽然聪明,但是在口才方面却不是她的强项,今天能说这么多话已经达到了她的极限,再让她继续撑下这个场子简直就像是要了她的命一样艰难。
就在霍沫心神不宁、尴尬到极点的时候,突然间雅思琦开了尊口,总算是解救了深陷水火之中的她。
“真没有想到,这么稀罕的物件来得竟是这么的奇巧呢。”
雅思琦不开口令霍沫如坐针毛,然而她这一开口又是令霍沫冷汗淋漓。怎么?皇后娘娘看出其中的端倪了?不应该呀,这番说辞可是她前前后后左思右想了许久才想出来的一个法子,既说明了礼物的出处,又可以免除收礼人的后顾之忧,若是换了其它说辞,哪一个都会平添雅思琦的顾虑,给对方拒收的充足理由。现在看来,她的这番苦心算是白费了,一句“来得这么奇巧”话里有话,暗示性极强,做贼心虚的霍沫如何听不出来?
“那个,回姐姐,妹妹也是觉得实在是太过奇巧了,不过这也正是说明了您与这老山参实在是有缘份呢。妹妹倒也是想借借这山参的仙气,只不过年经太轻,身子骨可是受不住这百年老山参的药劲儿,而姐姐这么多年为国事家事操劳费心,太需要好好进补了,所以说,留在妹妹手里简直就是暴胗天物,而交到姐姐手中那才是让这老山参英雄有了用武之地呢。”
霍沫虽然不擅口舌之辩,不过好在她头脑足够灵活,雅思琦有来言她就有去语,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倒也勉强招架得住。
听了霍沫的这番说辞,雅思琦又是微微一笑,开口回道:“难得妹妹这么体谅姐姐,既然这是妹妹的一番心意,又是咱们姐妹之间的情分,姐姐若是不收又有不给妹妹脸面之嫌,那姐姐唯有恭敬不如从命了,暂且收下你这份心意。”
啊?这是收下了?果真是收下了?自己没有听错吧?
原本已经做好了大败而归的霍沫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么艰难的说服过程突然间变得这么轻松容易,如此顺利地拿下雅思琦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眼见雅思琦微微颔首的样子,霍沫终于证实了自己耳朵,想到此前费尽三寸不烂之舌才险险地成功劝下雅思琦,霍沫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甚至可是说是欣喜若狂。
雅思琦猜得不错,霍沫送礼只是一个幌子罢了,真正的目的在后面。由于没有想到雅思琦收礼收得这么痛快,一下子打乱了霍沫此前的计划,令她禁不住再度犹豫起来。
说句真心话,她是多么地希望现在立即就跟雅思琦提出来她的要求,但是这么做的目的性又实在是太过明显,十足的收买皇后娘娘替她办事之嫌。然而难得这么好的气氛,不趁热打铁敲定下来,日后雅思琦再翻脸不认账,那就更是难办了,因此现在换作了霍沫进退两难、骑虎难下,不知道是立即开口好,还是洗脱了嫌疑之后再说更好。
眼看着霍沫一脸犯难的模样,雅思琦的心里就觉得好笑,果然鱼儿还是上钩了,那霍沫再是自恃才学过人,聪慧过人,可是在她这个没有念过几天书,大字也认识不了几个的雅思琦面前,还不是一样成为她的手下败将?所以说,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因为知道霍沫在纠结什么,所以雅思琦也不着急,胸有成竹地坐看她愁眉苦脸却又不敢言不敢语的模样。最后实在是因为没有更多的功夫耽搁在她的身上,雅思琦只好自己主动推她一把。
“老妹妹,你还有别的事儿吗?咱们聊了这么长的功夫,恐怕差事也耽搁得不少了,若是没有什么事儿的话,就先退下吧。”
果然激将法发挥了巨大的威力,原本举棋不定犹豫不决的霍沫被雅思琦这个故意说的反话刺激到了,于是来不得再多想,一下子就做出了决定。
“那个,姐姐,再耽搁您一盏茶的功夫,妹妹再跟您聊个事儿。”
“噢?你还有事儿?那你就抓功夫长话短说吧。”
雅思琦当然知道霍沫的重点根本就不是贺喜也不是送礼,而是现在即将开口的这个事情,但是她就是要故意这么说,时间紧,就会给霍沫的心理上造成强大的压迫,人在从容的时候都会有条不紊,但若是被人追着赶着堵着做事情,总是要手忙脚乱出差错,既然是打定了主意要让这个欲念太强的丫头吃点儿苦头,雅思琦当然是要处处设障碍,时时动手脚。
霍沫虽然也是聪慧之人,但是跟同样聪慧而且比她多活了二十多年的雅思琦相比,自然是要败下阵来,果然,雅思琦一催,霍沫在匆忙之间做出的决定来不及深思熟虑,说出的话自然也是不够缜密,虽然不至于漏洞百出,但也因为来不及做好遮掩修饰,将自己的底细几乎和盘托出。
“回姐姐,妹妹一定长话短说,一定不会耽搁您太多功夫的。是这样,咱们姐妹们搬进园子里来也有些日子了,妹妹不才,承蒙万岁爷看得上眼,有幸做了两位格格的教书师傅。自从做了格格们的教书师傅后,妹妹从来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每日白天悉心为格格们传授知识,晚上还要挑灯夜战,为格格们准备第二天的课业,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这些万岁爷和您都看在眼里,妹妹就不多说了。自从搬到园子以后,妹妹还是像从前一样,没有因为到了园子而有半点放松,万岁爷在园子里不也是每日早朝不缀吗?妹妹知道自己比不上万岁爷的一丝半毫,但是万岁爷都如此勤政,妹妹又怎么敢偷懒呢?”
“好了,我知道你一直兢兢业业精心办好这个差事,这些不用你说,我心里都是有数的,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些?”
“不是,不是,是……,是……,妹妹这般精心办差,然而,却都是做了无用功,自从搬到园子之后,两个格格就再也没有来妹妹这里读过一天的书,每天都是年姐姐差她园子里的奴才过来跟妹妹说一句,今天两个格格不来读书了。妹妹不是心疼每日精心准备的课业浪费掉,而是心疼两个格格这些日子没有了书念……”
“什么?两个格格这些日子都没有去念书?”
雅思琦万万没有料到霍沫跟她说的竟是这个事情!两个格格自然指的是湘筠格格和紫薇格格,湘筠格格她不会管,一直都是养在冰凝的名下,冰凝还是小格格的小姨,雅思琦再是皇后也不会把手伸得那么长,管到冰凝的格格。她关心的是紫薇。
虽然萨苏一直希望由冰凝来做紫薇的养母,然而最终紫薇还是被养在了雅思琦的名下,当初萨苏同意四格格进宫的条件也是要保证格格有书可念,所以才会最后确定了紫薇虽然养在她的名下,但只是晚上回长春宫歇息,平日里一早起来就去了翊坤宫,只有晚上歇息的时候才再回到长春宫,也就是说一天当中紫薇格格只要是睁开眼睛,就几乎都是和湘筠格格在一起,不管是读书识字还是日常起居全都是交由冰凝照料,两个格格可以称得上是同吃同喝同进同退。当初之所以这么安排,一来两个格格能够相互作伴,二来雅思琦也确实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用在照顾四格格的事情上,而且这个安排也皇上亲自点头确认过的。
雅思琦原本就只是一个挂名皇额娘,实际上全都是交由冰凝,而现在搬到园子之后,一切都是从头开始,事情简直可以说是堆积如山,仿佛永远都有做不完的差事,永远都有打发不完的奴才,就算有苏培盛鞍前马后地忙碌,然而苏大总管他也是人,不是三头六臂的哪吒,面对这个万事开头难的局面,也是一样的焦头烂额、疲于奔命,因此整日忙于园子那些大大小小不胜枚举事务的雅思琦当然是早就将紫薇格格抛在了脑后面,不要说照料或是过问四格格的事情,就是想都没有功夫想到她名下的这个格格。
第3039章 暗藏玄机
此时此刻,当霍沫突然间说起两个格格的课业已经荒废成这个样子,雅思琦当即是心头一惊,她将紫薇全权托付给冰凝就是信任天仙妹妹定是不会亏待了四格格,现在听霍沫这么一说,方才知道紫薇竟是连书都没有的念了,一下子就急了起来。
雅思琦对紫薇格格并没有多么的上心,毕竟有萨苏那个亲额娘摆在面前,那母女两人的感情坚不可摧,不是她这个皇额娘付出多少心血就能够得到多少的回报,对于这一点雅思琦的认识是格外的清醒,那四格格也就是表面上尊敬一下她这个皇额娘罢了,不管她做得有多好,付出多少真心真情,也是一样的得不了小格格的心,所以雅思琦才不会剃头挑子一头热地往前去凑四格格那张小冷脸。
然而现在听说紫薇自从搬到园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去念过书之事,当即是着急忙慌起来,这是为什么呢?当然还是因为皇上。紫薇是最受十三阿哥夫妇宠爱的格格,那十三阿哥又是皇上最在乎的人,连小格格读书事宜又是由他亲自过问、亲自安排确定下来,可见他对紫薇有多么的重视,因此雅思琦当然是害怕被皇上知道了小格格荒废学业之事而龙颜大怒,追责到她这个皇后的头上来。虽说日常生活由冰凝照料,读书有霍沫负责,但是以皇上对冰凝的偏袒程度来看,他哪里舍得责备冰凝呢?恐怕讨她欢心还来不及!然而出了错处也总要有人承担罪责,而她又是紫微格格名义上的皇额额,因此由她来替天仙妹妹背上这个黑锅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一场不大不小的祸事再劫难逃。
这才是雅思天最为担忧的事情,因而当她听霍沫说到两个格格自从进了园子就再也没有读过一天的情形之后,自是急火攻心,一直都是不咸不淡的神情立即换作严肃的模样。
见到雅思琦终于着急了,霍沫知道自己这番话起到了极大的功效,暗暗庆幸趁热打铁的决定实在是明智之举,于是在雅思琦明显神色开始慌乱的时候,又及时地添了一把柴,让她心中的这把急火再烧理更旺盛一些。
“回姐姐,确实如此,可以说自从到了园子之后,两个格格再也没有到妹妹的园子里读过一天的书,妹妹虽然也是心急如焚,不过年姐姐已经发了话,妹妹再是如何心急如焚也是没有半点用处,可是眼看着格格们耽误下这么多的课业,妹妹实在是枉为师傅,实在是没了办法,才不得不向您禀报。”
雅思琦乍一听说两个格格的课业全都被耽搁了下来,确实是急了,然而随着时间的推进,再听霍沫把情况详细说明之后,她也渐渐地冷静了下来。或许是她防霍沫之心由来已久,久到养成了习惯的程度,因此经过了初期的激动之后,此刻她终于理智回归了不少。
霍沫不敢得罪年贵妃,就找她这个皇后娘娘告诉,让皇后娘娘出面得罪贵妃娘娘,她这如意算盘打得也是太响了吧?这是雅思琦最为气结的地方。或许是因为一直不甚喜欢霍沫的性格,因而她做任何事情雅思琦总是条件反射地看不上眼,这件事情若是换了另外一个人,或许雅思琦也不至于反应这么激烈。
另外一个让雅思琦理智下来的原因当然是皇上。她之所以这么紧张紫薇有没有读书的事情归要究底并不是担心格格的课业被耽搁,而是不想被皇上追责,然而皇上听说了这件事情之后会是什么态度呢?如果这两个格格不是由冰凝照料的话,恐怕他是会毫无悬念地责备格格的额娘,然而现在替两个格格出头的偏偏就是天仙妹妹。以雅思琦对皇上的了解,每每遇到与冰凝有关的事情时,他总是会关心则乱,不但屡屡打破惯例,还主动自己揽过责任。因此不知道这件事情是不是皇上还会不按常理出牌,假若仍是这样的话,她自己傻乎乎地冲上去将冰凝责备一番,到头来因此再被皇上责罚,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冷静之后的雅思琦经过一番审时度势,终于将慌张的心情平复下来,再度端起皇后的架式,不紧不慢地对霍沫开了口。
“好了,你说的我全都明白了,这个事情确实是非同小可,我会向万岁爷禀报的。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见雅思琦原本惊慌的神色又恢复了平常模样,霍沫心中暗暗吃了一惊,难不成皇后娘娘又变了卦?不甘心事情最终变得无疾而终,霍沫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的所有要求都一骨脑地说了出来。
“妹妹还有一事,烦请姐姐费心,姐姐若是跟万岁爷禀报此事,一定替妹妹多多美言几句,不是妹妹不想做格格的教书师傅,而是妹妹想教书却没有学生来让课,巧妇还难做无米之炊呢,没有学生的师傅实在是称不得是师傅呢。”
终于雅思琦总算是完完全全地听明白了霍沫的意思,原来不仅仅是告了冰凝一状,而且还要报上次她辞教书师傅未果的一箭之仇呢。面对这个人心但是志气不小的老妹妹,雅思琦真是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怎么气性这么大呢!谁这辈子不会犯点儿错,不会被皇上责备呢?知错就改不就行了吗?哪至于还要到没齿难忘的程度!这么点事情就受不了,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就霍沫这么斤斤计较、锱铢必报的性子,不要说她入不了皇上的眼,就算哪一天真的得了宠,不是雅思琦小看这丫头,就算是她早早驾鹤西归,皇后的位置空出来,也定是落不到她的头上去!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心中止不住地嗤笑,但表面上雅思琦的功夫还是做得很到家,没有太过表现出来,相反还特意给霍沫宽了宽心,不过这话可是说得滴水不漏。
“放心吧妹妹,万岁爷耳朵不聋、眼睛不花,心里更是跟明镜似的,定是不会冤枉了任何一个人,怎么,你还怕万岁爷断个冤假错案不成?”
“不是,不是,姐姐,妹妹没有这么想,妹妹只是怕这中间万一有什么误会,可就解释不清了,所以才劳烦姐姐……”
“既然不是这样,那你就放这颗心进肚子里面吧。如果没有其它的事情,你就先退下,我也该忙差事了。”
事到如此,霍沫也确实是再也没有其它的话可说,只得是赶快退了下去。然而霍沫退下去了,雅思琦的心情却是翻江倒海般难以平静。
平心而论,对于冰凝没有安排两个格格去读书一事也是有些不太满意。一则来讲不管怎么说两个格格读书之事可是皇上亲自交代下来的事情,又有萨苏的重托,自是马虎不得。毕竟雅思琦是万事都是皇上为先,既然是皇上交办的事情,那就不能有半点通融,否则先不说别人,就是她自己也不看不过去。
二则雅思琦的原则是要么不读,要么就好好读,切不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如果只是一天两天因为生病或是什么说得出来的天大的理由不读书,雅思琦还是能够理解的,但若是整整十来天不学课业,那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虽说格格们本来就不需要读什么书,不过要知道皇子阿哥从三四岁就开始到上书房,每日不缀,除了大年初一和生日当天可以休息以外,其余一年三百六十三天都不能缺勤。格格虽然不比阿哥要求严格,但是既然决定要好好读书了,那就没有半途荒费的道理。
不过尽管心中很是不满,然而偏偏就是这么巧,这个事情是由霍沫告诉她的,若是换作别人,她自然是会首先责怪冰凝,但是因为雅思琦在心里对霍沫已经有了成见,因而她的注意力更多地被霍沫耍的小心思所牵扯,因而落在冰凝身上的责备就少了许多。现在既然知道了这事她就不可能继续装聋作哑,只是怎么跟皇上禀报呢?
因为对霍沫总是利用她当枪使的事情心有怨怒,所以雅思琦当然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整治一下那个丫头,给霍沫一个难忘的教训,然而这个事情到了皇上那里她又没有太多的把握。虽然也知道皇上每每一到冰凝的事情就总是会放弃原则,然而这一回毕竟是关系到小格格念书的事情,更重要的是牵扯到了紫薇。紫薇可是怡亲王夫妇的掌上明珠,在女人与女人之间,他自然是会偏袒冰凝,然而在兄弟和女人之间,他还会毫不犹豫是选择冰凝吗?对此,连雅思琦的心里都没有底,万一兄弟情战胜了夫妻情,冰凝遭到皇上的责备,那么坐收渔翁之利的岂不是霍沫不成?
想想霍沫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她的底线,雅思天怎么可能甘心被那个黄毛丫头利用呢?因为既不想白白地便宜了霍沫,又不能知情之后却隐瞒不报,为此雅思琦简直是伤透了脑筋。
第3040章 极度偏袒
愁眉苦脸地思索了整整一个下午,雅思琦也没有想出来一个万全之策,但是发生了这件事情隐藏不报也是不可能的,于是她不得不差红莲跑了一趟九洲清宴,跟高无庸提出她家主子有事需要禀报。于是不出雅思琦所料,当天晚上高无庸就差人过来传话说“万岁爷有请”。
满园春色离九洲清宴的距离实在是不近,当初皇上也没有想到自己果然是梦想成真继承大统,所以在建造风寄燕然的时候也没有特别考虑过越制不越制的问题。待登基之后,尽管他也知道风寄燕然修建在这个位置有越过皇后之嫌,但是又想一来园子属于行宫,本来就是没有那么多规矩的地方,没有必要拘泥于皇宫的那些礼制,二来也是最主要的原因,那就是他舍不得冰凝离自己太远,守在身边还得不了她的心呢,若是再离得远了,岂不是连她整个人都守不住了?所以他用新建的院子还没有住过,不宜铺张浪费为由保留了下来。至于雅思琦的住处就更容易解释了,毕竟是在原来牡丹台的位置上原址翻新重建,不管是雅思琦还是旁人都提不出任何的质疑。
皇后离他那么远,贵妃离他这么近,任谁都能够从中看出点儿端倪,雅思琦自然也是不例外,不过知道那是皇上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事情,也知道冰凝是个无欲无求之人,她的心里自是稍许安慰一些。因而“万里迢迢”赶赴“万岁爷有请”的时候,虽然暑热难耐却也是没有太多的怨言,不过一想到一会儿要与皇上怎么开这个口的问题时,又是令她眉头紧锁。
“臣妾给您请安了。”
“好,起来吧,搬到园子里来大事小事一大堆,累坏了你了,朕的心里甚是感激,本来都打算好了差高无庸给你送去些凉瓜消暑解渴,结果正好听说你有事相禀,索性就待你过来时再送也不迟。”
“多谢您关心惦记,妾身真是受宠若惊呢。”
“呵,你都学会受宠若惊这个词了,几日不见,甚有长进呢。”
“让您见笑了,俗话不是说,没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吗?臣妾在您身边也有三十年了呢,再是没有学得些皮毛来,实在是枉为皇后呢。”
“好,好,辛苦了,辛苦了,既然你有事相禀,那就先说说你的事情吧。”
皇上三言两语就转到了正题上,令雅思琦也怎么躲也是躲不过去,只得是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了。
“回万岁爷,今日老妹妹过来找臣妾,说起了一桩事情,想来还是要与您禀报才好。”
“噢?她又来做什么?”
皇上与雅思琦一样,对霍沫已然是心存了成见,而与雅思琦不同的则是心存成见的原因,雅思琦是因为霍沫接二连三地算计她,而皇上则是因为霍沫总是处处与冰凝为敌。他可不是十三阿哥,对所有的女人都能够怜香惜玉,他捧在心尖上的女人当然也需要旁人给予足够的重视与尊敬,否则他才不会管那个女人是不是美貌,又是不是才华横溢,在他眼里,除了冰凝,只有冰凝才是美若天仙,其它女人全都是丑八怪。
霍沫哪里知道皇上是这般痴情之人?从前她凭借自己的美貌与才学,赢得了无数男人的倾心爱慕,就连风流倜傥的怡亲王都对她欣赏有嘉,若不是因为担心名声,恐怕她早早就入了十三府与萨苏做了姐妹。正是因为从前她是战无不胜,所有的男人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才会误以为皇上也和天底下的男人一个样,也是一样地抵御不住她的美色,所以才会存了痴心幻想。
假若霍沫早几年进府,新眼目睹到皇上曾经置美若天仙的冰凝于不顾,只为姿色一般的婉然一人神魂颠倒的那段历程,想必她就能够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是多么的尴尬,存的那些想法又是多么的幼稚可笑。然而,由于这段经历的缺失,韵音明里暗里的暗示她又嗤之以鼻,因而才会造就了现如今的骄傲心态。
这些前因暂且放下不提,只说皇上一听说霍沫找过雅思琦,当即是眉头一皱,毕竟上次她请辞教书师傅一事给他留下了极不好的印象,只觉得这个女人心思太多,心机太重,总是想她不应该想的事情,做她不应该做的事情,更关键的是她的目标一直都是针对冰凝,这就更是令他头痛不已。
眼见着皇上一股不耐烦的神色浮现脸上,雅思琦心中暗暗庆幸:果然是猜得八九不离十,这老妹妹果真的是不受万岁爷待见呢。有了这个印证,她的心里自然是踏实许多,于是故作不知的样子,不急不徐地将霍沫说的话一五一十地禀报了皇上。
皇上也是没有想到,霍沫竟是在雅思琦面前告了冰凝一状!知道她与冰凝两人不甚和睦,但是没有想到会到直接撕破脸皮的程度。按理说冰凝是贵妃,她只是个寄人蓠下的没名没分的女人,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胆子告冰凝的状?既然冰凝已经差人跟她说了格格们不去她那里念书了,也就算是做到仁至义尽,她怎么居然跑到雅思琦的面前搬弄是非去了?
正因为有成见,所以皇上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先将霍沫责备一番。待责备完了之后,情绪稍稍冷静一些之后中,他终于能够稍稍理智地看待这个问题了。如果他当吩咐雅思琦去狠狠责备她一番的话,那么必然是要有理由的,否则总不能说是因为告他心爱的女人的状,所以就要被责备吧?可是霍沫被责备有理由吗?
没有!明明是冰凝没有让两个格格还读书,她只是将情况告诉了皇后娘娘而已,如果这样也要被责备的话,那岂不是没有天理了?皇上再是偏袒冰凝,至少也要说得过去才行,毕竟霍沫不是奴才,不是凭他一手遮天就能够解决问题的。
霍沫责备不得,皇上心中的这口恶气总还是需要发泄出来,否则可是要把他憋坏了,于是眼前的雅思琦当仁不让地成了他的出气筒。
“这个事情,你问过冰凝没有?”
“啊?问年妹妹?”
一看雅思琦的表情他就知道,一定是没有问过,于是原本就是一股邪火没处发的他这下子总算是有了替罪羊,当即就是控制不住地大发雷霆。
“你没有问过冰凝就直接相信了霍沫,你这个皇后是怎么当的?冰凝没有让两个格格去读书,定是有她的原因,你不先去问问她是怎么回事,就听霍沫的一面之辞,有你这么办差呈的吗?若不是朕相信你的为人,真是要怀疑你收了霍沫的贿赂了才会替她这么说话!”
皇上本是无心之语,而且前面也有一句“若不是朕相信你的为人”,然而事情就是这么的凑巧,霍沫还真就送了她一根百年老山参,虽然她收到这个重礼是令有打算,然而凭白被皇上误会可是得不偿失,因而“做贼心虚”的她当即是惊慌失措起来。
“回万岁爷,臣妾从来都是禀公办事,在姐妹中也是一直很有口碑的,哪里会是那种贪赃枉法之人呢。”
雅思琦因为赃物在手而底气不足,自我辩解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贪赃枉法”那几个字几乎都快要听不到了。不过皇上并不是真的怀疑她,也知道自己是邪火没有撒,让雅思琦凭白受了冤枉气,所以也就没有在意她的神色大变。
“但愿这样最好!朕把她交给你,从来都是最最放心的,你平日里也算是有主见之人,切不可偏听偏信,伤了姐妹和气,辜负了朕的信任和嘱托。”
皇上语气和态度都有所缓和,总算是让雅思琦稍稍缓了口气过来,于是赶快正色道:“回万岁爷,臣妾一直将您的嘱托牢牢地记在心上,从来不敢怠慢呢。”
“记在心上还把差事办成这个样子?那若是没有放在心上,她岂不是要被人欺负得不得安生了?”
“回万岁爷,哪能呀。年妹妹兰心蕙质,心思奇巧,哪里会任老妹妹欺负呢?”
“你就别给她戴高帽子了,再戴多少顶高帽子也抵消不了你的不尽心尽力。”
“万岁爷教训得是,臣妾记在心上了。”
“记住了就好,你赶快抓功夫去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如果真有什么原因的话,也好给霍沫回个话,如果没有什么原因的话……”
没有什么原因的话怎么办?责备冰凝他是舍不得,不责备她又在霍沫那里没法儿交代,想来想去,他终究还是舍不得。
“如果没有什么原因的话,就别给霍沫回话了。”
原来他是打算黑不提白不提地蒙混过关!好在皇上无原则地偏袒冰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因此雅思琦也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今天在他这里平白无故地因霍沫而受了一顿冤枉气,心里自是极其不痛快,总是想方设法地要找补回来。
第3041章 兴师问罪
雅思琦本就是对霍沫心存极大的不满,现在又得了皇上的的尚方宝剑,因此不管是否师出有名,她也不会有什么顾虑,而是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思去对付这个总是算计到她头上来的小丫头。不过在对付霍沫之前,她还是要到“风寄燕然”走一趟,毕竟皇上对于她没有事先问过冰凝的事情经过而多有责备,因此她无论如何都还是要先走一走这个过场才好。
雅思琦是个急脾气,依照她的性子恨不能现在立即就过去一趟,然而时间终是不早了,又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深更半夜跑到冰凝那里,把天仙妹妹惊着事小,万一皇上又责备到她的头上可就事大了,因此她只得是强忍着一夜无眠的困扰,又忍过第二天一大早的众人请安,好不容易熬到按照平日里雪薇要去上学堂的时辰,她这才吩咐红莲去给冰凝传了话。
冰凝在接到红莲的传话很是惊诧,因为新搬到园子里,压在雅思琦身上的事情一日多过一日,她虽然不当这个家,但是对于皇后肩负的重任有多重她还是非常清楚的,因此对于百忙之中抽时间前来看望她的雅思琦,冰凝确实是有些受宠若惊。只是还不待她多想眨眼间雅思琦的脚步声就已经在门外响了起来,于是冰凝忙不迭地赶快起身前去相迎。
“妹妹给姐姐请安了。”
“你快起来吧,怎么都迎到外面来了?今天风有点儿大,当心身子受凉了。”
“不碍事的,您不辞辛苦到妹妹这院子里来,着实是让妹妹不敢当呢。有什么事情刚刚妹妹去您那里请安的时候一并说了就是,怎么还劳烦姐姐您又单独跑了这一趟呢?”
“自从搬进这园子里来,姐姐还没有过来看望过你呢,怎么也说不过去,趁着今天手头上的事情稍微少一些就赶快抓个功夫过来看看,要不然指不定又要拖到猴年马月去了呢。”
“姐姐您实在是太客气了,哎呀,咱们光顾着说话了,都没有来得及请您进屋呢,妹妹实在是失礼,您还是赶快进屋吧。”
说着冰凝将雅思琦让进了屋里,借着头一回前来探望的由头,雅思琦在院子里四处走了走,一边走一边心中止不住地叹息:唉,这两人这是闹什么呢?不冲别的,就冲万岁爷对妹妹的这份心意,天仙妹妹就该知足了,瞧瞧这些个姐妹当中,哪一个能够让万岁爷花了这么大的心思?那万岁爷也是,那么多如花似玉的女人,怎么就独独相中了这么个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犟驴呢?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风寄燕然与满园春色相比起来,虽然少了富丽堂皇,甚至显得过于质朴,然而其间的点点滴滴无不彰显出皇上对冰凝的千般心意、万般恩宠,若不是雅思琦太过了解他们两个人,外人或许根本就看不出来其中的玄机所在。就拿风寄燕然与九洲清宴共用一片水域这个微妙的设计来讲,若不是雅思琦经常出入九洲清宴,她也不知道冰凝与皇上看似相距遥远,实际上只一叶扁舟就能够连通彼此。今日当她在风寄燕然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之后突然间发现了奥妙所在,心中顿时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既有点儿吃不到葡萄的酸涩,又有点儿对冰凝不识抬举的埋怨,更多的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待转过一圈回到前院堂屋坐下后,两个人一边品茗一边开始步入了正题。
“妹妹,实不相瞒,姐姐今天过来,既是过来为你恭贺乔迁之喜,也是有个事情想要问问你。”
冰凝就知道雅思琦一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现在终于说到正题上来了,而且她大概也猜到了皇后娘娘亲自前来的原由不外乎就是格格缀学的事情,因此不待雅思琦再开口,她就直接将话头接了过来。
“回姐姐,您想要问的事情,莫非就是格格们这些日子没去学堂之事?”
因为知道了皇上心中的打算,因此雅思琦此次前来并不是兴师问罪,而是为了日后便于向皇上交差,因此自是不想与冰凝坏了姐妹和气,尽管问问冰凝情况是她的职责所在,却也是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此刻又被天仙妹妹一语说中了她的心事,弄得雅思琦登时面色极是尴尬。
“那个,其实,也不是姐姐想来要责怪于你,只是老妹妹不想担了误人子弟的责任,说给了姐姐来听,姐姐既然听了这事,总不能当作没有听到,所以只得是如实禀告了万岁爷。也是姐姐的错,没有先来听听你是怎么说,被万岁爷责备一番,这不,今天就赶快过来问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若是有什么隐情就直接跟姐姐说,姐姐定是会与你作主。”
雅思琦既然没有想要与冰凝为敌,又知道这天仙妹妹是个鬼怪机灵的人儿,所以自始至终她也没有存了跟冰凝耍心机的打算,而是一五一十说了清楚,不但能够把自己从中摘个干净,也免得日后留下结了恩怨的隐患。
雅思琦一番话说下来,与冰凝此前的猜想八九不离十,因而她自是信了皇后娘娘,于是就将两个格格贪玩之事和盘托出,不过最终她还是将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的头上,毕竟她是个护犊子之人,连奴才都护得跟眼珠子似的,更不要说两个格格了。
“姐姐,湘筠与雪薇两人确实是因为贪玩误了课业,不过,说起来也都是妹妹的不是。先不说湘筠,单说雪薇,当初十三爷将她托付给万岁爷,万岁爷又将她托付给您和妹妹两人,可谓是寄予了十二万分的信任。可是妹妹竟是辜负了万岁爷还是十三爷,说来实在是惭愧至极,此事不关两个格格,都是妹妹没有尽心尽力,要罚就罚妹妹一个人吧,千万不要牵连了两个格格。格格还小,不懂事,妹妹这么大的人了,自是知道事情的轻重,所以要说责罚理就责罚妹妹才是。”
冰凝的这个主动认错和主动认罚弄得雅思琦登时骑虎难下,原本她并不是来寻冰凝的错处的,更不要说责罚了,因此现在面对天仙妹妹的主动认错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
“那个,唉,先不说罚不罚的事情,我来问你,雪薇和湘筠今天也是没有去学堂了?”
“回姐姐,正是。”
“那也正好,先让两个格格过来吧。”
叫两个格格过来雅思琦倒不是打着要对双方口供的主意,而是觉得上次没有问了冰凝遭到皇上一番责备,这一回她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既然人都到了风寄燕然,就是多一句嘴的事情,免得到时候皇上再责怪她没有听听两个格格怎么说的,到头来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听到雅思琦喊两个格格,冰凝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以为皇后娘娘这是要将错处寻到两个格格的头上,然而从名份上来讲雅思琦可是雪薇的皇额娘,冰凝再是护着又有什么理由和借口呢?无奈之下只得是眼睁睁地看着两个格格被喊到她们的面前来回话。
“女儿给皇额娘请安了。”
“好了,你们起来吧。”
对于她们皇额娘的突然到来,两个格格可是心情忐忑极了,她们虽然不知道雅思琦为何而来,但是由于她很少管两个格格的事情,突然间造访还要面见雪薇与湘筠,这可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
望着两个面色神情都紧张至极的格格,雅思琦心里也是说不出来的委屈。难道说她就是凶神恶煞,冰凝就是慈悲为怀吗?她也不想在两个格格的眼中如恶人一般,只是这两个丫头一点儿也不领情呢。
“你们紧张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这般担惊害怕,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雅思琦不开口还好,如此发话更是令两个格格心惊肉跳一般,想要开口辩解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才好。雅思琦当皇后确实是尽责称职,然而当母亲却是没有冰凝的能耐,想当初雪薇格格那么一个刺儿头般的性子,现如今与冰凝虽然没有达到像湘筠那般母女情深,但也不是最初那般的横眉冷对、公然为敌了,然而她与雅思琦之间却一直不温不火,既没有一开始的极度敌视,也没有后来的渐入佳境,所以见到雪薇与湘筠一样的对自己战战兢兢,雅思琦心中登时涌起一股强烈的失落感。
“雪薇,你先说说,来了园子这些日子你都做了些什么?怎么也不见你去学堂呢?”
原来是没有去学堂的事情!见是这个原因惹了她的皇额娘不高兴,雪薇非但没有像先前那般担惊受怕,反而紧张心情瞬间就放松了下来。
“回皇额娘,女儿虽然没有去学堂,但是女儿一样好好读书了呢,贵妃额娘每日都教女儿还有湘筠妹妹读书、写字,哪一日都没有断了课业,所以说,女儿只是没有去学堂,而不是没有读书。”
第3042章 童言无忌
雪薇与冰凝的心态不一样,雪薇是小孩子,再是被十三阿哥夫妇宠得没边,连冰凝都不放在眼里,但是雅思琦可是皇后娘娘,又是她的皇额娘,自然还是要畏惧许多的。现在她的皇额娘追问下来多日没上学堂之事,哪里还能有冰凝的半点镇定自若?早就是吓得魂儿都快没有了,于是出于自保的本能赶快自我辩解一番。
雅思琦一听格格们这些日子虽然没有去学堂,但仍是有书读,有课念,正在发愁不知该如何处置,是打是罚还是放呢,突然间柳暗花明又一村,当即是激动不已。
“你是说这些日子你一直都在跟着贵妃额娘念书呢?”
“回皇额娘,是的,是的,女儿一直在跟贵妃额娘读书呢,昨天学的是《陋室铭》,女儿现在就给您背一遍。”
眼见着雅思琦信了自己的话,雪薇自然是兴奋不已,于是还不等她表态,小格格就赶快卖弄起来。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雅思琦不懂这些课业,自然不知道雪薇书本念得如何,于是赶快将头转向冰凝这一侧,结果只见冰凝微微颔首、面带微笑,就知道雪薇背得应该是一字不差,心中自是欢喜,因为她总算是可以跟皇上有个交代了。
“好,好,学得不错,不过额娘听不大懂这些,到底学得好不好,还是得你皇阿玛说了算,所以这些日子你就好好跟你贵妃额娘多学些本事,别到了皇阿玛跟前丢人现眼,砸了你贵妃额娘的金字招牌。”
“不会的,不会的,女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也一定不会让皇阿玛失望的。”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那个,你跟湘筠先退下去吧,我跟你贵妃额娘还有些话要说。”
“女儿遵命。”
幸运躲过一劫,雪薇心中自是兴奋不已,湘筠虽然没有被问话,但是眼见皇后娘娘面色含威,当然也是跟雪薇一些心惊胆战,此时此刻雪薇的成功脱险也意味着她自己的安然无恙,同样也是激动不已,因此才刚刚退出门外就禁不住上前一把抱住了雪薇。
“姐姐真棒,昨天才刚刚学了一遍就记住了……”
“你早就学过了,我若是再不赶快追上来,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呀!”
“看姐姐您说的,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是一张‘老脸’了呢?再说了,妹妹跟小姨额娘读书的功夫比姐姐长,学得多自然是应该的。”
“什么应该的不应该的,姐姐我就只知道,别让老师傅那个狐狸精得了逞就好。”
“老师傅是狐狸精?”
“那当然了!”
“姐姐您怎么知道的?”
“读书我比不上你,可是论看人,姐姐当然是要比你技高一筹了。”
“那,那,那老师傅若是狐狸精,小姨额娘岂不是要……”
“你可真是杞人忧天,你小姨额娘都没有着急,你急个什么劲儿呀!”
“可是,妹妹当然着急了,虽然妹妹也挺敬佩都师傅的,可是,妹妹还是喜欢自己的小姨额娘,妹妹已经没有自己的额娘了,小姨额娘再若是有什么变故,那可就真的是……”
湘筠虽然年纪小,但是年家的遭难她还是非常清楚的,眼看着冰凝在宫中一天天地失势,她的心里也是格外地心疼,湘筠不是一个势利之人,她只是替她的小姨额娘鸣不平而已,想到这个为了照顾她几乎付出了全部心血的冰凝,她总是怨恨老天爷,为什么好人总是没有好报?
此刻再听到雪薇口中认定她们的老师傅竟然是魅惑她们皇阿玛的狐狸精,对湘筠脆弱的心灵而言简直就是雪上加霜的坏消息,心中止不住地忧患重重,既替冰凝担心,也为她们整个翊坤宫老老少少的未来命运担忧不止。
雪薇虽然一直对冰凝心存敌意,但是敌意的前提是因为这个贵妃娘娘是个得宠得势,风头盖过正宫娘娘,现在冰凝失势了,霍沫的蠢蠢欲动被她一眼识破,因此在她简单的世界里,霍沫已经取代了冰凝,成了她新的头号假想敌。
此外,雪薇虽小但也有了明辩是非的能力,在与冰凝和霍沫这两个表面上看起来甚为相似,但实质完全不同的人接触交往之后,她当然能够感觉得出来,谁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谁对她是虚情假意的应付糊弄甚至是利用,因此她的矛头自然是在不知不觉之间转向了新的目标。此刻眼见着湘筠面含忧虑之情,雪薇大有同仇敌忾的气势。
“好了,好了,湘筠妹妹,你怎么就这么不相信你小姨额娘呢?她能是随随便便就让别人欺负到她头上的吗?再说了,老师傅再是狐狸精,咱们皇阿玛根本就受她的魅惑,她不也一样的束手无策吗?”
“啊,对呀,对呀,姐姐说得对着呢。”
“再说了,老师傅那么不守本分,哪天看姐姐好好教训她一回,让她安安生生地消停下来,省得总打咱们皇阿玛的主意。”
“真的?姐姐真有法子吗?”
“当然了,你就等好吧。”
小姐妹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就把这件事情商定下来,只是她们毕竟年纪还小,童言无忌之间早就将“隔墙有耳”这句话望在了脑后头,于是前面那些话被雅思琦和冰凝一字不差地听了过去。雅思琦听了还无所谓,只是冰凝从头到尾听下来,只觉得自己这回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姐姐,两个格格只是小孩子家家随口乱说而已,绝不是妹妹教授她们如此明大妄为的,妹妹今日也是头一回听到,回头定是会好好教训湘筠,绝不会再让她这般不懂规矩,不知礼数。”
雅思琦当然是心里豁亮得很,不要说她早就知道冰凝的为人,就单单从两个小格格的对话之中也能够判断得出来,完全是雪薇在主导着这一切,湘筠不过就是个跟屁虫,而冰凝碍于雪薇是养在雅思琦名下的格格,因而刚刚只敢说日后如何教训湘筠,对罪魁祸首雪薇却是不肯说半个字的不是,对此雅思琦一样也是心知肚明。
“妹妹不用担忧,姐姐自是知道谁是谁非,你就安下心来吧,也别太过苛责湘筠了,毕竟她已经没了自己的亲额娘,怪可怜的小丫头。”
对于雅思琦的宽宏大度,冰凝的心中自是说不出的感激,一贯的伶牙俐齿此刻竟是没了半点用武之地,许久也说不出一句话来。雅思琦见状,知道她的心中是愧疚与感激并存,难以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于是赶快接过话茬儿来。
“这是人家小姐俩儿的事情,咱们老姐俩儿就当是什么都没有听到罢了,小孩子无非是一些恶作剧罢了,还能闹出什么大天去?再说了,霍沫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被两个黄毛丫头给算计了呢?你就不用杞人忧天了。”
“嗯,姐姐说得是呢。”
冰凝嘴上虽然赞同着雅思琦,心里却是另有打算,雪薇如何她是管不了,但是湘筠她可是不会任由她这般胡闹,所以适当的告诫当然是免不了,只是方式方法上她会多加注意一些罢了。
雅思琦不知道冰凝存了阳奉阴违的打算,以为这样说过她就不再追究湘筠格格了,也就放下心来,重又启了话头。
“这一回你也别怪姐姐把这事情禀告了万岁爷,毕竟雪薇是老十三的宝贝疙瘩,姐姐也是怕万岁爷责备下来担待不起,不过,不是姐姐非要当这个说客,而是千真万确,万岁爷听说之后,直一个劲儿地埋怨姐姐怎么没有先跟妹妹你问问情况,然后还说,若是有什么原由的话,就回给老妹妹,若是没什么原由的话,就不回她了。看看,万岁爷这是有多护着你呢!所以妹妹你就别总是跟万岁爷较这个真儿了,姐姐知道你心里头苦,但是你再苦,能若得过万岁爷吗?若不是被逼无奈的话,也不会出此下策。所以姐姐想劝劝你,与其跟万岁爷这么较劲儿,不如好好劝劝你娘家二哥,早些跟万岁爷低个头,认个错,早些求得皇恩浩荡,让万岁爷也有个台阶下,早早晚晚地他还做他的封疆大臣,为大清尽臣子的忠义与本分,岂不是皆大欢喜?”
不是雅思琦把事情看得太过简单了,而是因为她没有身在那个环境中,也就无法设身处地认认真真地追本溯源,因而在她看来年二公子只是太过桀骜不训惹恼了皇上,只要能够知错就改,皇上还是能够原谅他这个旷世奇才的。
对于雅思琦如此乐观但不乏真诚的劝慰,冰凝再度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她何尝不想事情这般简单呢?只是谁都有谁的原则底线,谁都有谁的脸面尊严,那是比生命都重要的东西,岂能是随随便便就放弃的?真若能够随便放弃,她和他又何苦坚持到现在?那还不如早早地放弃,早早地捐弃前嫌、破镜重圆呢。
第3043章 寻得借口
虽然yǎ
sī琦的劝慰并没有真正地劝到点子上,不过她的这片好心冰凝还是领情了。
“回姐姐,您说的mèi
mèi都记下了,您百忙之中还要为mèi
mèi的事情操心费神,mèi
mèi实在是惭愧万分,往后mèi
mèi定是要多加留意,不再让您这般费心劳神了。”
冰凝中规中矩的回复令yǎ
sī琦心里头还有的那一大堆话硬生生地烂在了肚子里,终了只得是长叹了一口气道:“mèi
mèi知道就好,姐姐能帮的也就这么多了,剩下的就全看你娘家二哥的造化了。”
说完她顿觉意兴阑珊,也没了再呆下去的兴致,直接就起了身。
“好了,mèi
mèi整日里照料两个格格还有六十阿哥,还要将格格们念书,实在是辛苦,可是要多多保重呢。姐姐还有事,就不多耽搁你功夫了,这就先走一步了。”
yǎ
sī琦走了,冰凝却是心中翻江蹈海般地心绪难平。若说皇后娘娘的话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也确实是冤枉了她,虽然她对他已经死心了,可是她二哥的性命还攥在他的手中,尽管现在还在挂着一个杭州将军的虚名,但是依照他如此不遗余力地发动整个帝国上上下下的力量搜罗年二公子罪名的程度来看,哪里是yǎ
sī琦那么乐观地以为年二公子只要低个头、认个错就能够得到他的原谅?
冰凝与她二哥的兄妹情份实际上要比大公子还要深许多,她之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跟皇上求过半句情,并不是她贪生怕死,担心趟了她二哥的浑水,难以自保,而是对皇上还心存一丝幻想。虽然冰凝对他的脾气禀性极是了解,然而她终究还是一个女人,还没有那般的现实到底,一方面觉得他再是心狠手辣,也只是对仇敌才会如此,年二公子再是狂妄自大甚至是对他形成巨大的压迫,但是仍然没有实质性的罪大恶极的行为,不至于到死罪的程度,另一方面她也知道皇上对她一直是念念不忘,既然对她能够念念不忘,怎么会对她二哥下此狠心出此狠手呢?
于是抱着一丝幻想,冰凝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了现在,虽然明明知道皇上是不会放过她二哥的,但又暗暗抱有一丝幻想,幻想着皇上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制造一个强大的声势将二公子的名声搞臭,剥掉他所有的尊严,堵死他所有的后路,置于死地而后生,让他充分认清自己,不管官职做到多大,说到底仍就只是一个奴才,唯有打掉他所有的傲气,才能最终臣服在皇上的脚下,死心踏地地为皇上效犬马之劳,再也不敢有二心。
就这样,冰凝死死地抱着这个自己凭空画出来的幻想,一直紧守到了现在,等来的结果不是令年二公子彻底地臣服,而是全国上下“倒年”声势越来越大,网罗的罪名越来越多,与她此前的判断越来越接近,与她抱有的幻想越来越遥远,冰凝知道,年二公子人生所余时日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就算是今天yǎ
sī琦没有过来,她也是早早就开始在想着用个什么法子来替她二哥向皇上求情了,到了这个时候,人命关天,她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面子如何,自己的脸皮如何,此时此刻,冰凝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顺利地说服皇上,怎样顺利地将二公子解救下来。其实法子她倒是早早就想好了一个,只是如何顺利地见到他却成了天大的难题。从前在王府的时候,他是连人带物件统统搬到了她的怡然居,她就是轰都轰不走他,后来到了翊坤宫,虽然他忙到宵衣旰食的程度,但也是三天两头地往她的宫里跑,所以冰凝从来都没有因为如何见到他而发过愁。
现在他们两个人冷了一年多,从前他们也闹过别扭,也曾经有过为了见他一面,和月影两个人守在朗吟阁的门口一守就是一整夜的经历,那个时候她之所以有足够的勇气来到朗吟阁的院门外,那是因为她有足够的自信,知道自己一定能够等得到他,不会因为他的拒绝相见而成为全府上上下下的笑柄。然而现在的她再也没有了这般自信,而不自信的根源自然是他的身份变化。
从王公贵族到当朝帝王的转变不仅仅是身份地位的变化,还有心态的变化,立场角度的变化,这些都或多或少地影响着他的决定和判断。就好比从前他是皇子的时候,在很多问题上都与他的父皇意见相左,而当他自己也成为九王至尊之后,终于理解了他的皇阿玛为何明明知道是错的,还仍然要做出这个错误的决定,因为不同的利益集团有不同的利益需求,他需要某个利益集团的支持,也需要平衡各个利益集团间的关系,因而就必须要牺牲掉真理与理想。
对于皇上身不由己的无奈抉择,冰凝看得透彻也非常理解,只是这一次牺牲掉的是她的二哥,她再是看得透彻,再是非常理解,然而人活一世,最难过的,就是“情”字这一关,不论是亲情、爱情,还是友情,试问哪一个能够超然地置之度外呢?皇上能够下决心牺牲掉年二公子,那是因为二公子并不是他的二哥,冰凝过不“情”字这一关,自然是因为血浓于水的亲情。现在眼看着她二哥命在旦夕,冰凝哪里还坐得住呢?
现在借着霍沫在yǎ
sī琦面前告了她一状的契机,需要向他澄清事实的机会,他是不是就不会拒绝她的求见呢?
冰凝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到为了见他一面而需要费尽心机的地步,如果是为了她自己,冰凝就是死也不肯做出如此下作、如此没脸没皮的举动,现在是为了二公子,为了她的亲二哥,冰凝怎么可能分不清孰轻孰重呢?
想到这里,冰凝再也坐不住了,赶快将月影唤了过来。
“月影,你一会儿跟小武子传我的口信儿,要他去给高公公递个话儿,就说我有事求见。”
“高公公?是高无庸高公公吗?”
“正是。”
“xiǎo
jiě,xiǎo
jiě,太好了,太好了。”
月影因为她家xiǎo
jiě总是不肯向皇上低个头认个错而干着急却没有半点法子,现在见冰凝终于开了窍,终于肯主动迈出这一步,心中自是极为激动,当即什么差事也不做了,立即就出了门去找小武子。
冰凝虽然肯舍下脸面来主动找他,但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仍是令她拘着面子放不开,按理说给高无庸递个话的差事完全可以由月影去做,然而月影毕竟是她的陪嫁丫头,虽然有着二管事儿的职位,却总是给人留下贵妃娘娘代言人的印象,如果这件事交给小武子去办,那么身为大管事儿的齐公公就会更多地给人一种公事公办的感觉。因此不管是为了掩人耳目也好,还是为了不想被皇上一眼看穿也好,总之冰凝在差人传话的问题上也是颇费了一番脑筋。
果然,小武子将话传到之后,先是高无庸极为惊诧地看了来人几眼,这才故作镇定地问道:“齐公公,你家主子怎得差了你跑这一趟?月影姑娘呢?”
“回高公公,月影姑娘正伺候我家主子呢,脱不开身,这不才差了我跑这一趟。”
“齐公公,不是我多嘴,只是你可是稀客呢,突然大驾光临,着实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所以,为了在万岁爷面前交差,我只好是多问几句了,要不到时候万岁爷怪罪下来,你我可全是兜不住呢。”
“明白,明白,高公公所言极是。”
也确实是不能怪高无庸多嘴多舌,贵妃娘娘是什么性子,他自然是清楚得很,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能让清冷孤傲的贵妃娘娘主动求见,想必不会是小事情,因此担心一会儿被皇上问个一问三不知,他自是要从小武子这里把事情弄个清楚。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再多一句嘴,今天你们园子有什么事情发生吗?要不然娘娘怎么会突然间有事求见呢?”
“回高公公,就是那拉主子头晌午的时候过来了一回,说了什么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呢。”
一听是因为皇后娘娘的缘故才令冰凝一反常态地前来求见,高无庸心里总算是稍微踏实了一些,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总归还有皇后娘娘兜着底,于是这才放心大胆地让小武子先回去了,待得了皇上的回话再递过去。
果然,当皇上一听说是贵妃娘娘差小武子前来传话有事相见的时候,他的心里既是激动又是疑惑。激动当然是因为冰凝的主动求见,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要知道那可是一头撞了南墙都不会回头的倔驴,在他没有半点改善关系的举动之下主动求见,他怎么可能不激动呢?简直就是意外的惊喜!而疑惑自然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冰凝为何而来,为了格格们没上学堂的事情?如此小事一桩怎么可能惊动得了冰凝的大驾呢!是为了她二哥吗?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都不见她有半点举动,怎么会突然间就舍得下脸面了?
第3044章 此时彼时
皇上不知冰凝为何而来,但是对于她能够主动放下脸面与他冰释前嫌之举,他当然是欢喜万分,于是立即吩咐高无庸道:“一会儿你去请年主子过来,待朕与娘娘说话的时候,若是再有人前来求见的话,你一概都先给朕拦着,有急事的会留下来等,没有急事的自然就先退下了,你替朕给好好把住了门就成。”
“回万岁爷,奴才这就去请娘娘。”
高无庸退出门外,都走在去往风寄燕然的路上还在一个劲儿地嘬牙花子:“乖乖,万岁爷什么没有问就直接请年主子了,这贵妃娘娘果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都早就不得宠了,还能够让万岁爷这么上心,放下群臣立即就见,看来自己还真是小看了年主子的能量,早知道还盘问个小武子什么功儿啊,直接赶快给递了话进去不就成了?”
高无庸对于自己如此没有眼力劲儿地盘问齐公公后怕不已,幸亏皇上没有细问就直接打发他去请冰凝了,否则万一被皇上知道他曾因为盘查小武子而耽搁了时间,定是又要挨上一顿训斥不可。想到这里,高无庸脚下生风般地朝风寄燕然跑去,恨不能将刚才盘问耽搁的功夫赶快找补回来,免得躲了初一又没能躲得过十五。
冰凝对于高无庸前来相请之事同样是惊诧不止,要知道现在还不到傍晚时分,皇上那般日理万机之人,何时肯将大好时间留给私事呢?每一回不都是要么借着晚膳的功夫,要么借着晚上批阅奏折之前一刻钟歇息的间隙前来与她谈事情呢?他突然间将这么重要的时间留给她,令冰凝一下子有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那个,高公公,万岁爷现在没有忙公务吗?”
“回年主子,万岁爷吩咐奴才,若是有大臣有要事禀报,自是会留下来等,若是没有要事,就更不用顾忌,所以娘娘您尽可以有足够的功夫跟万岁爷回禀事项。”
“噢?”
冰凝真是想不到自己竟然获得了比文武百官还要高的待遇,更是心中惴惴不安起来。只是她也知道,就算是再问高无庸也定是问不出更多的内容,到底怎么回事儿唯有自己前去一趟才清楚,所谓恭敬不如从命,想到这里她也总算是能够心安理得一些。
“好,你先退下去回话吧,我收拾一下即刻就来。”
“多谢娘娘,奴才这就去给万岁爷回话去。”
回到九洲清宴之后,高无庸的一番回话也没有解开皇上心头的疑团,于是两个人就这样你猜我猜你地等来了相见的那一刻。
这是自冰凝回年府省亲之后,两个人的第一次见面,算起来也足有将近8个来月的光景,光阴已经从隆冬到盛夏,而他们之间的感情依然还冰封之中,不知道何时才能够迎来冰雪消融的那一刻。就这样,两个人各自心怀忐忑地开始了近在咫尺却又难得一见的时刻。
“臣妾给您请安了。”
“好了,快起来吧,朕以前不是说过嘛,只有你和朕两个人的时候,这些个虚礼都不用了。”
“此一时、彼一时,礼数还是不能废掉的。”
冰凝话一出口就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当然知道皇上说的那句话是出自真心实意的,她也不是带着怨气前来,而是真心实意地想要跟他好好谈一谈,千方百计地救出自己的二哥。毕竟说得直白一些,她此次前来是“求人办事”,既然是求人办事,怎么可能还是一副高高在上、冷清孤傲、恶言恶语的态度呢?就算是她一惯的性情使然,做不出奴颜卑膝的举动,但是态度总归还是要谦谦有礼。然而或许是两个人的感情冷淡的时间太长了,以致于这些疏离的情绪已经成为了冰凝的思维定式,即便是怀揣着一颗真诚的心,回话的语气也是既柔和又平静,却仍是令她没有能够好好地管住自己这一张比表面态度更加真实的嘴,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的话语不出意外地狠狠地刺痛着他的心。
皇上哪里听不出来“此一时彼一时”的含义?冰凝从前是宠妃,现在是弃妇,年二公子从前是宠臣,现在是阶下囚。好一个“此一时彼一时”,原来她是带着怨气而来,带着仇恨而来!
皇上此前虽然没有猜出来冰凝此行的原因,但是他也像她一样,明明知道现实很残酷,却仍是抱着一丝毫无半点希望的幻想,幻想着她此行的原因是雅思琦前去询问她为何格格们没有上学堂,再将他的处置意见也一并告诉了冰凝,冰凝感谢他的偏袒与维护,特意前来向他解释说明一番,寻求理解与原谅,继而给他们一个台阶,可以有效缓和关系的台阶。
结果幻想果然就是幻想,仅仅只是一个寻常的请安,连正题都还没有步入呢,冰凝就用一个“此一时彼一时”狠狠地粉碎了皇上的幻想,让他瞬间就明白了冰凝此行的目的,原来是替年二公子求情来的!
既然是求情,怎么连个求情的姿态都没有?别的人前来求情,哪一个不是极尽所能地巴结奉迎他,求得他的宽恕与原谅,再看看她,不但还是那一副冷清高傲的模样,而且还给他来了一个“此一时、彼一时”,哼,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有什么样的兄长就有什么样的妹妹,果然是没得半点虚假!
“好,很好,此一时,彼一时,你说得很好,既然是此一时彼一时,那你就跪着回话吧!”
冰凝知道自己刚刚确实是祸从口出,皇上如此不肯怜香惜玉狠狠地处罚她,也是她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因而对于这个跪着回话也没有什么怨言。另外她这一次确实是替二公子前来求情的,本也应该跪下,若是他格外地礼待于她,冰凝的心中也会更加地没有底气与把握,相反,倒是这个跪着回话反而能够令她心安一些。
“回万岁爷,臣妾知错,理当责罚。”
这句话出自冰凝的真心实意,然而因为有了前面那个“此一时彼一时”,以致皇上根本就再也分不清哪些是真情哪些是假意,因而对于这个“理当责罚”自然而然地认为是她在正话反说,表达心中的强烈不满,心头的怒火当即是又加重一分。
“好,既然知错了,那就安心悔过吧。”
说完,他也没有再理会冰凝,而是自顾自地拿起了手边的奏折批阅起来。皇上是一旦办起公来立即就能够达到忘我境界之人,一开始他确实是为了有意冷落冰凝才批阅奏折的,然而到了后来,他就真的是完全忘记了屋子里还有一个“悔过认错”之人在受罚,专心朱批。
冰凝知道他这是在处罚她,也因为她自知理当受罚,因而倒也没有太多的怨言,本就是一个安安静静的人儿,又是在接受惩处,自是不会声言什么。那门外的高无庸只知道贵妃娘娘在皇上的心中占据了极重的位置,此刻两人有事相商,又有皇上此前的特意吩咐,更是不敢打搅,不但人离得远远的,更是将那些前来求见的文武之臣毫不留情地拒之门外。
于是时间就这样一点点地流逝着,一直到了晚膳的时辰,此刻距离冰凝安心悔过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高无庸虽然得了皇上的吩咐闲杂人等一概不见,但是晚膳却是耽搁不起,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贵妃娘娘能有多大的事情,居然与皇上禀报相商了一个时辰还没有结束?
不管如何,皇上的晚膳耽搁不起,如果皇上因此而怪罪下来,他也只能是自己兜着了,于是高无庸一路小跑,却也是没敢弄出半点声响地来到门外,轻声说道:“启禀万岁爷,晚膳的时辰到了。”
皇上一心沉浸在批阅奏折里,早就忘记了眼前还有一个正在“安心悔过”的冰凝,此刻听到高无庸的禀报,就如同往常一样随口回了一句:“摆进来吧。”
高无庸得了这个吩咐,以为皇上这是要跟贵妃娘娘共进晚膳,于是挑帘进得门来再进一步确认一番,结果哪里料到抬眼所见竟然是年主子跪在屋子当中,皇上一个人坐在书桌上批阅奏折的一幕。饶是高无庸在皇上身边当差多时,早已经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场面,然而当他看到眼前的情形时,仍是禁不住惊呼出声道:“娘娘?!”
高无庸身为奴才本应说话轻言轻语,走路轻手轻脚,办事不出半点声响,这般大呼小叫当然是惊动了龙驾,把皇上也惊得不轻,以为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当即怒气冲冲地抬起头来呵斥道:“你这是要反了天吗?”
高无庸自知罪责不轻,还在皇上怒斥之前就扑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听候发落,因此当皇上斥责才一出口就发现眼前居然跪着两个人,当即又是一惊,不知道怎么平白无故地又多出一个人来,当即脱口而出道:“你怎么进来的?”
第3045章 罚跪受伤
一句“你是怎么进来的?”才刚一出口,皇上也是立即从公务之中回过了神来,腾地想起来,冰凝主动前来求见以及因为“此一时彼一时”而跪地反省的前前后后那些事情。虽然因为冰凝求他办事还是一副清冷高傲的模样惹得他勃然大怒,继而破天荒地罚了她的跪地反省,然而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却是一时半会儿改不掉的,那就是知道冰凝的脸皮子薄,罚跪之事被奴才亲眼撞到,想必她日后是要没脸见人了。
怎么办?不用想,一定是高无庸当了替罪羊和出气筒。
“你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耳朵?朕不是吩咐过你,不管什么人朕都一概不见吗?怎么,你是像觉得自己要比那些文武百官还特殊,朕的吩咐对你都不管用吗?”
撞见了不该撞见的事情,没有被割舌头挖眼睛就是万幸,因此高无庸知道自己没处说理去,更不敢提什么晚膳之事,连半个字都没有再吭一下,就像条泥鳅一样眨眼间就逃出了门外。
当屋子里只剩下皇上与冰凝二人之时,他也意识到冰凝的罚跪时间有些太长了,这双腿恐怕是要受了伤,心中甚是后悔。两个人闹别扭归闹别扭,他只是虚张声势一番,本意绝对不是想要真的处罚于她,不过是出一出胸中的这口恶气而已,现在见冰凝因为他的疏忽而受伤,皇上的心中自然是心疼极了,可是她连错误都没有承认呢,连个台阶都没有给他呢,他怎么收回对她的惩处?
“你,这么长的功夫,都安心悔过了没有?”
“回万岁爷,臣妾知错了。”
“错在哪里?”
“臣妾一时口误,对您有失恭敬……”
“你,你就是这么悔过的?”
冰凝只是陈述事实,解释自己的无心之举,然而因为有了先前的误会,以致皇上没有将那个“此一时彼一时”看作是冰凝的口误,因此现在她的这个悔过在他的眼中也是没有半点诚意,完全就是敷衍了事、避重就轻。跪地反省一个时辰的结果居然就是这样,再加上从前冰凝一直都是个倔强的脾气,不管被他罚成什么样子都从来不会向他认个错,于是先入为主的印象再加上接二连三的误会,以至于皇上再度被冰凝“桀骜不训”的态度气得火冒三丈。
从前皇上被冰凝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因而冰凝得到的是更为严厉的处罚,现在虽然两个人依然矛盾重重、误会重重,但毕竟两个人真心真意地相爱了那么多年,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因而此刻的他再是被冰凝气得怒不可遏,终究还是硬不下心肠来狠狠地处罚她,更是暗暗担忧她的双腿伤到了什么程度。只是刚刚他本是想要寻个台阶解除了她的处罚,结果没有想到,台阶没有寻到,反而被她气得更是要吐血,怎么办?骑虎难下之际,最终还是怜香惜玉占了上风。
“月影,月影!”
月影原本和高无庸一起远远躲到偏房候命,刚刚高无庸无意间撞到了冰凝被罚跪的场面,当了替罪羊的他屁滚尿流地退下后自然是不想再跟月影打个照面,否则的话刚刚的情景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实在是太过为难,于是高无庸只得是躲到了其它地方。月影不知这期间已经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此刻突然间隐约听到了皇上在喊她,以为她家小姐跟皇上禀报完了事项,要她前去服侍,于是立即应声快步跑了过去。
待月影急急火火地赶到之后,才一进门就一眼见到跪在屋子当中的冰凝以及一脸怒容的皇上,当即是吓得腿都软了,不由自主地扑通一下子也跪了下来,然后又觉得不妥,赶快膝行两步,挪到她家小姐的身边,一边扶着冰凝一边浑身瑟瑟发抖,因为当着皇上的面,再是有多少疑问也不敢说出口,只得是用一双惊恐的眼睛悄悄地望向冰凝。
皇上叫月影进来是要她服侍冰凝,而不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因而又一场大怒道:“不说赶快服侍你家主子好生歇着,跪在那里做什么?”
月影闻言知道冰凝这是脱离了险情,大喜过望,赶快小心翼翼地扶她家小姐起身。冰凝因为跪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双腿已经麻木,半点力气都用不上,而月影再是使唤丫头,但终究也只是在闺房里长大的,想要扶起用不上半点力气的冰凝仍是极为吃力。
望着眼前磨蹭了半天仍是起不来身的主仆二人,皇上简直是急不得恼不得气不得恨不得,骂也骂过了,罚也罚过了,又不是仇敌,他还能拿她怎么样?
“高无庸!”
高无庸刚刚当了皇上的出气筒,早就吓得躲得远远的,此刻听到皇上又在喊他,自是不知道该进还是不该进,生怕又无缘无故地当了替罪羊,于是他一边应声一边朝刚刚与月影一起候命的偏房走来,本是想拉上月影以便两个人可以分散一下皇上的火力,却是没有想到月影不见了踪影。这是在养心殿,月影可是不敢像他那样四处走动,因此她若是不在这里,唯一的去处也只有她家主子身边。直到这个时候高无庸才意识到这一回皇上是真的在喊他办差事,于是又忙不迭地掉转方向,直奔寝宫而去。
“回万岁爷,奴才在,奴才在。”
“去扶贵妃娘娘回园子歇息,再请胡太医尽快前去医治。”
吩咐完毕他也没有再听任何一个人回话,就立即掉头回了后面,与其说他是在恼怒奴才的办差不利,倒不如说是在逃避与冰凝的道别。他也不想把事情闹成最后这个局面,而且他也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局面,原本他还幻想着冰凝的主动前来求见,就算不能他们不能够立即冰释前嫌,至少关系也能小有改善,结果却是做梦也料想不到竟然是雪上加霜,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倔强无比,而他也再度处罚了她,虽然是在无意之间,并非他的本心,然而她终究还是受了伤。
此前他们之间也曾经闹过别扭,也曾经持续冷战,但是遭受处罚却是非常久远以前的事情了,以致于他都记不清她最后一次受伤是什么时候,只记得有一次是因为他与婉然的恋情被撞破,争执之间她摔倒在雅思琦的房间而后背受伤,有一次是她想要替出嫁的婉然求一件娘家大礼而跪了两个时辰,还有一次是弹琵琶手指受伤,又不肯接受他送去的药膏以致十指溃烂流脓,而最重的一次,是因为牡丹台风波折断的脚骨,因为耽搁医治而必须断骨重接……虽然冰凝自从嫁给他之后,就好像总是在受伤,然而细算起来,其实她的每一次受伤又全都不是他故意为之,更不是对她进行惩处,哪怕是在他们关系势同水火的时候,他也从来都没有处罚过她,哪怕他们并不相爱,只要她还是他的女人,只凭这个名分,他也不可能让她因为处罚而受伤。
然而不管他是否出自本意,冰凝还是受伤了,跪了一个时辰,膝盖恐怕是要养上一个月才能好,胡太医虽然是外科圣手,但是养伤过程不会因此而轻松。想到这里,皇上的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心疼。
虽然他的心中格外地挂念冰凝的伤情,然而一来她一如既往地性子又倔又硬令他头疼不已,特别是那个“此一时彼一时”令他许久都是耿耿于怀,二来又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下台阶的机会,他一个尊贵的帝王之躯怎么能够轻易地向一个女人低头呢?因此不管他如何内疚又是如何惭愧,皇上只是吩咐了胡太医诊治而没有亲自前去探望。
皇上没有探望冰凝,但是他放下公务,避开群臣,专心致志接待贵妃娘娘的求见,一谈就是一个时辰的风声还是如期地传了出去。尽管高无庸最是清楚其中的情形,然而被皇上怒斥一顿,当了无辜的替罪羊的经历,以及身为帝王贴身奴才的职业素养令他就算是明明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也是三缄其口,不敢多说半个字。月影就更不用说了,她家小姐如此不堪地跪地受罚的样子,她当然是千方百计地不愿意泄露出去,因此当风言风语传成贵妃娘娘再受皇上恩宠之后,月影当然是不会有半点怨言,相反还是乐见其成,毕竟她家小姐再度受宠总比因罚跪而受伤要体面多了。
再一个知情人就是胡太医,胡太医虽然亲自医治冰凝的伤情,但是他只是知道贵妃娘娘受伤,而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受伤,只知道年主子是个弱不禁风之人,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为她医治,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大惊小怪之举,只当是奴才伺候不周,令她出了闪失。又听高无庸特意提醒,是万岁爷亲口吩咐下来要他前去给贵妃娘娘医治,也就人云亦云地卖力宣扬皇上如何恩宠年主子,有了胡太医的佐证,贵妃娘娘再度受宠之风喧嚣尘上。
第3046章 再度受宠
对于冰凝是否受宠之事,皇上原本也与月影是一个心态,那就是乐见其成,毕竟他的心里只有她一个女人,除了宠她,他对别人是一丁点儿的兴趣也提不起来。然而现在这个风言风语的出现却是极不合时宜,为什么呢?当然还是因为年二公子。
此时“倒年大计”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举国上下一片倒年之声,发动整个帝国的力量将二公子的名声搞臭,又四处搜罗他的各种罪状,正是如日冲天之时。在这个关键时刻突然间传出来贵妃娘娘再度受宠的消息,简直就是犯了兵家大忌。那些见风使舵之人的嗅觉极是灵敏,半丁点儿气味都能够闻出不同的味道,更不要说传得神乎其神的贵妃娘娘荣宠不衰的消息,对于游走guān
g之人自然而然地会认为这是在皇上的授意之下故意散布出来的xìn
hào,暗示年二公子的仕途将会出现惊天逆转。然而实际上他的倒年决心一如既往地毫不动摇,而且更回地坚定,却被这个横空出世的冰凝再受恩宠的传言乱了阵脚,无疑,他苦心经营了将近两年的“倒年大计”将会遭到巨大的。原本犹疑不定之人彻底地又重新倒向年二公子一边,那些坚定分子也会因为他的“暗示”而赶快掉转风向,从倒年大军之中迅速地撤退出来,以免将来再被年二公子秋后算账就太不划算了。
因此皇上暗暗庆幸没有前去风寄燕然探望冰凝从而坐实了她再获恩宠的传言,同时也苦恼于流言的传播速度以及对他正在实施的倒年计划的巨大危害。怎么办?若想要停止谣言的继续传播,当然不是由他出面竭力否认声明,那样的效果反而会适得其反,更会令人认为是欲盖弥彰。而最有力的法子自然是另外制造出来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足以能够压下贵妃娘娘重获恩宠的巨大势头。这是一个以毒攻毒的法子,也是一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然而他辛辛苦苦经营了两年的倒年大计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付诸东流,尽管这一次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也是惨重的,然而“大敌当前”,他已经没有其它的道路可以选择。选择的过程同样也是痛苦的,可是为了江山社稷,他连爱情都可以牺牲掉,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够舍弃的呢?
这一天,当高无庸像往常一样前来询问他是否可以用膳的时候,皇上状似无意地吩咐道:“你先去一趟耿主子那里,将老姑娘请过来。”
皇上突然间的这个吩咐打了高无庸一个措手不及,以至于他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极度不自信下他不得不壮着胆子委婉地开口,既是询问也是探究一番。
“回岁爷,不知道您要与老姑娘谈多长时间,奴才担心功夫长了,御膳都要凉了,所以……要不奴才吩咐御膳房,待您与老姑娘谈完之后再将御膳摆过来也不迟。”
“你怎么就那么多嘴?老姑娘你现在就去请,御膳也是现在就摆上来!”
皇上一声令下,简直是要将高无庸的魂儿都吓飞了,老姑娘要请,御膳要摆,难道说,万岁爷这是要在养心殿与老姑娘共进御膳?
此时此刻,也容不得高无庸再多想,已经得了皇上的亲口吩咐,唯有即刻行动,不多时,御膳一道一道地摆了上来,还没有摆完之际,霍沫也出现在了房门口。
霍沫如此神速地出现在房门口,就算是一向料事如神的皇上也是在心中暗暗地吃了一惊。要知道女人出门,特别是要面圣,当然是要在仪容装扮上精致万分,容不得半点马虎,因此就算是不爱梳妆打扮的冰凝从接到吩咐再到他的面前,也绝对做不到这么快,然而霍沫做到了,这说明什么呢?说明她一直都是在时刻准备着,准备着被他召见。
当皇上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眼中闪过一道忽明忽灭的光影,只是还不待他再多想,耳畔就传来了一声清脆的请安声。
“启禀万岁爷,霍沫向您请安了。”
这一声请安简直就像是战场上催进奋进的号角,仿佛是对尚在犹疑之间的皇上狠狠地推了一把,令他再也没有了半点退路可言,唯有永往直前。
“好,起来吧。”
“多谢万岁爷。”
“高无庸,给老姑娘看座。”
皇上进的是御膳,就算是与霍沫共进御膳,也不可能两个人同桌而食。当初将御膳摆进翊坤宫的时候,也是假模假式地另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也是摆满了膳食,虽然是掩人耳目,实际上冰凝与皇上是同桌进食,但是礼数不可废,就算是浪费了一桌子的膳食,也要摆出一个样子来做给旁人看。现在皇上的本意只是利用霍沫,并不是真的想要与她共进晚膳,因此不但要单独摆一桌子膳食,而且他们两个人也是真正的分桌而食。
因此高无庸得到皇上的吩咐之后,立即将上前一步来到霍沫身边,小声说道:“老姑娘,您这边请。”说着就将霍沫领到了旁边的另外一张桌子上。
不要说宫廷礼仪,就是民间都有“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因此自从皇上吩咐高无庸给霍沫看座之后,宫人们鱼贯而入杯盘碗盏一样一样地端上来,他一样一样地开始了晚膳后,再也没有说过半个字。霍沫因是第一次来到养心殿,又是陪他共进晚膳,因此除了竭尽全力保持住自己的仪容仪表之外,不要说环顾左右,就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更不要说寻找话题了。
气氛渐渐地有些尴尬起来,皇上因为是地主,又是他自己设下的局,自然是神态自若,如入无人之境,而霍沫则不然,虽然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虽然皇上是她的如意郎君,不至于说伴君如伴虎,但是他的气场实在是太过强大了,以至霍沫没来由地神情紧张、神经紧绷。
其实算起来,霍沫与皇上还是颇有渊源的,并不是毫无半点交集的陌生人,不管是曾经陪他塞外行围并约法三章,还是他夜宿韵音的院子由她整夜贴身服侍,甚至他还曾单独为她置办了一处府外的宅院,由她每日服侍日常起居,两个人可谓是再熟悉不过了。因此按理说霍沫不应该这般紧张,然而或许是这些年他的刻意疏离,又或许是从王爷到君主的身份转换,以致她在时隔四年之后再度单独面对他的时候,竟是不由自主地气短了许多。
此外环境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假若此刻是由霍沫陪伴他读书写字或是抚琴弄弦,做些红袖添香之事,虽然是在做差事,但那样的话反而她还能够更加自如一些。此刻他如此礼待她共进御膳,虽然不用她做半点差事,甚至还有一众奴才在身边伺候她,然而霍沫感受到的不是幸福与欣慰,而是浑身的不自在,简直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犹如坐针毡般的难受,原来的计划好的那些与他一起风花雪月、吟诗诵词的浪漫场景全都忘到了九宵云外,更不要说找回从前两个人在一起谈笑风声、琴瑟和鸣的场景了。
此时此刻霍沫全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已然是全部陷入兵荒马乱的境地,与她刚刚听到高无庸的传话,得知皇上宣她前去用膳的时候那般欣喜若狂、无限憧憬与期盼相去十万八千里。当她初听到消息,不要说高无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是霍沫也一样以为自己听错了。从前就是能获得他一个正眼相看都是难于上青天的事情,现在居然能够陪在他的身边共进晚膳,难怪霍沫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若不是因为前来传话之人是高无庸,而这个奴才又是宫中少有的人品极佳、口碑极好,否则的话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被人戏弄或是遭人暗算了。
在确信自己终于获得了皇上的另眼相看之后,霍沫当即是喜极而泣,甚至是泣不成声。这个时刻她盼了足足有五年,无时不刻都在时刻准备着,准备着他的召唤与临幸,只是每一天都是一场
mèng了无痕,每一次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特别是前些日子传出贵妃娘娘重获恩宠的消息之后,对她而言简直就是当头一棒,以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几乎摧毁了她的全部精神与斗志,最终是大病一场。这两天她才刚刚好一些,然而身体上的病可以医治,心病却是没有法子根除,整日里她都是没精打彩的,想想这一辈子都永无出头之日,她就更是心灰意冷。
然而世事难料,无论如何她都是万万想不到,在今天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里,竟然等来了皇上邀她前去共进御膳的吩咐,以致她不由自主地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顿时传来的深深痛意令她终于意识到,这不是空梦一场,而是实实在在的现实。
第3047章 红袖添香
虽然冰凝重获恩宠的消息沉重地打击了霍沫的信心,然而此时收到皇上吩咐她共进御膳的邀请后,霍沫就像是一颗蔫头耷脑的小草重新被雨露灌溉润一样,自信立即重新回到了她的心间,仿佛是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与活力,对于最终力压贵妃娘娘这个目标,她是志在必得。为什么呢?当然是源于两个方面,一是冰凝在年龄上要比她大了七八岁,不要说佳丽三千的后宫,就是普通百姓家,从来都是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二是冰凝目前深受年二公子的拖累,二公子是皇上当前的头号心头之患,对贵妃娘娘的荣宠必将导致朝堂风向的转变,霍沫是聪明人,怎么看不出其中的端倪来?
因此当霍沫接到皇上邀她共进晚膳的吩咐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得宠必定与冰凝脱不了干系,虽然她的角色是替补队员,然而发挥出色的替补成为主力阵容的先例不是没有,皇上给了她机会,而没有给其它人,为什么?还不是基于对她的信任与看重?知道她有这个能力,知道现如今的后宫中,唯有她才能够挑得起这个重担。
雅思琦虽然是皇后娘娘,但是皇后的职责不是受宠,而是母仪天下;齐妃娘娘曾经是他的旧爱,但是人老珠黄,又怎么能够与年轻貌美的冰凝抗衡?而且从前的经历也验证了,淑清根本就不是贵妃娘娘的对手;惜月与韵音都是姿色平平之辈,皇上也从不曾倾心于过她们,现在自然更是提不起半点兴趣。
掰着手指头数来数去,也唯有霍沫有足够的实力与冰凝旗鼓相当,所以机会才会落到她的头上,而霍沫原本就对皇上存着非分之想,现在又有从天而降的天赐良机,她当然是要牢牢抓住这个机会,既对得起他的信任,又对得起自己这么多年对这份感情的苦苦相守。
对于形势霍沫已经认识得非常清楚了,然而当她真正地陪伴在他的身边的时候,曾经幻想的那些两个人含情脉脉的场景,全都化为乌有,变成了眼前这般手足无措的模样。霍沫痛恨自己,明明机会摆在了自己的面前,然而自己怎么就变成了那麻绳串不起来的豆腐呢?连句话都不敢说,连个大气都不敢喘,谈情说爱,谈情说爱,不谈不说,如何增进感情?
就在她心中又急又恼,嘴皮子却仍是张不开的尴尬时刻,皇上仿佛是心有灵犀般地发现了她的难堪之处,于是善解人意地适时停止了用膳,继而朝高无庸发话道:“好了,把御膳撤下去吧,换上茶水进来你就退下去,这里有老姑娘服侍朕就可以了。”
缓解尴尬局面,要么派些差事去做,要么随意聊些闲天,这两个最有效的法子皇上毫不吝惜地一骨脑地全都送给了霍沫,一下子就将她从局促不安的境地解救了出来。若说服侍他,霍沫可谓是轻车熟路、得心应手,毕竟养在外室的那几个月里,可全都是由她事无巨细地安排他的日常起居,打理那套宅院的大事小事,因此当高无庸将热茶奉上递到她的手中并退下之后,霍沫终于找回了曾经的感觉,自信心也完完全全地回归,于是她按照规矩缓步移到他的跟前,将茶盏奉到他的手边,同时轻启朱唇小声说道:“请万岁爷用茶。”
不要说霍沫找回了曾经的感觉,就是皇上也有些恍神儿,那些与她曾经的过往一幕一幕地重现在眼前,虽然已经过去五年了,但是时光仿佛从来不曾光顾过她似的,依然是他第一次见到她那个时候的模样,青春靓丽、神采飞扬,自信从容,这也是霍沫与冰凝相比最大的优势。冰凝太过冷清,又有骄傲二气,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相比之下,霍沫则更加温暖如玉,更加平易近人,是活泼可爱的邻家女孩,因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皇上先遇到的是霍沫,后遇到的是冰凝,那么贵妃娘娘这个名分毫无疑问是属于霍沫的。
往事勾起了皇上的心绪,令他的目光在霍沫的脸上多停留了些时间,这个刹那间的恍神儿对于一门心思都用在皇上身上的霍沫当然是立即就注意到了,郎有情、妾有意,心照不宣、水到渠成,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过霍沫到底是姑娘家,眼前之人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如意郎君,姑娘家的矜持终究是占据了上风,抵挡住了眼前这两道直视过来的灼热目光,不露痕迹地开口劝道:“万岁爷,您赶快把茶喝了吧,若是凉了就不好了,要不再给您换一盏如何?”
“嗯,不用了,朕喝了就是,这么好的茶倒掉实在是可惜了。朕一直在说,要爱惜粮食,掉在桌子上的饭粒都要拾起来吃掉,朕更是要率先垂范,不要说这千金难得的香茗了,所以,朕自是要喝掉才是,下回你就不要再这般处置了。”
下回?皇上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的教诲,其它的她全都是囫囵吞枣般听了个大概,唯有“下回”这两个字令她猛地一下子精神为之一振。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今天他们的见面不是唯一的一次,也不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他们渐入佳境的开端?
确实是不能怨霍沫多心多想,而是此刻的皇上没有了往日的刻意疏离,也没有了一贯的冷言冷脸,而是给霍沫一种如沐春风般感觉,再也没有了又高又远,令人难以接近、望尘莫及般的距离。这个感觉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即便是被他安置在外院的时候,两个人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他都从来没有给过霍沫如此温暖、如此安定的情绪,然而在她已经绝望的时候,却是突然间给了她这么大的一个惊喜,如何不令霍沫激动呢?因而脸上禁不住地泛起红晕来。
高无庸被皇上差遣下去之后,因为不知道霍沫曾经贴身服侍过他,所以总是担心她做不好这个差事,万一办砸了,还得是他过去收拾烂摊子,因此他自是不敢走远了,就在屋门外徘徊,时不时地再支愣起两个耳朵仔细听听屋里的动静,一旦情况不妙,他好赶快前去救驾,于是当怡亲王进了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高无庸正侧耳倾听的情景,当即吓了一跳。
“高公公,你这是在做甚?”
高无庸正专心听着屋里的动静,突然间被人打扰,自是吓了一跳,待他借着月光见到来人是怡亲王的时候,那颗惊吓过度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了,于是一边将朝怡亲王挤眉弄眼,一边压低了嗓音回道:“奴才给十三爷请安了,您小声点儿,别扰了万岁爷的雅兴。”
十三阿哥被高无庸的反常之举弄得莫名其妙,哪儿有奴才听主子墙根的?更何况这个主子还是皇上,他这不是在自领大逆不道之罪吗?
“高公公,万岁爷的墙根岂是你能听得?”
“哎呀,奴才的好十三爷呀,求求您了,您可千万要小点儿声儿呀,万岁爷的好事儿可是万万打搅不得呢。”
“万岁爷的好事儿?现在哪个大人在里面呢?”
“回十三爷,不是哪个大人,是老姑娘。”
“老姑娘?你是说霍沫?”
“是的,是的,就是霍沫姑娘。”
“她?她来干什么?”
“回十三爷,不是老姑娘自己来的,是万岁爷请的。”
于是高无庸将皇上如何吩咐他去请霍沫前来陪伴御膳,又如何在膳后将他差遣走人,只留霍沫一个人服侍,而他又因为担心她服侍不力惹了皇上,于是不得不支愣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这些原委一一小声道来。待他说完之后,怡亲王满脸疑虑,沉思不语,过了好久才开口问了一句。
“老姑娘在里头服侍已经有多长功夫了?”
“回十三爷,大概有一柱香了。”
就算他们两人刻意压低了嗓音,然而这番话说下来,到底还是心动了屋里的皇上,皇上也听出来是怡亲王与高无庸两人在门外,于是开口发话道:“老十三,既然过来了就赶快进屋吧,高无庸你赶快过来伺候十三爷。”
得了皇上的金口玉言,屋外的两人自是没敢耽搁,急步进了屋里,虽然他们已经知道屋里面是由霍沫在服侍皇上,然而当他们进屋之后见到的景象仍是令两人禁不住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此刻皇上正坐在书桌边提笔写字,而霍沫则静立一旁悉心研墨,目光专注、神色恬然,原本就是脸颊上升起两团红晕,再由烛火的映衬下,更是像那红透的梅花。虽然霍沫做的完全是奴才的差事,然而她那温婉的气质以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满身书卷气,都令她完全异于一个普通的奴才,再悄然侧立在气宇轩昂啊、丰神俊目的皇上身边,因而映入怡亲王和高无庸两个人眼帘的,哪里是什么奴才伺候主子的场景,完全是才子佳人之间上演的一场红袖添香与风花雪月。
第3048章 情生情灭
怡亲王万万没有料到自己无意之间竟然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一时间竟然是不知道是继续进去,还是立即退出才好。他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皇上与冰凝情投意合这么多年,不管中间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但这些风雨从来都是来自于利益的角逐与取舍,还从来没有出现过因为移情别恋而影响到感情,然而今天……
为此十三阿哥不由得多想了一些,难不成这霍沫是他的挡箭牌?否则他们相识至少也有四五年的时间了,怎么刚刚认识的时候不见霍沫成了新宠,这都真的熬成了“老姑娘”了,反倒是得了他的心?更重要的,还是在年家倒台,冰凝又获恩宠的风声传出之际,不得不令怡亲王多转了几个心眼儿。
怡亲王犯了迟疑,却是令霍沫原本因为皇上而绯红的脸颊此刻因为十三阿哥的到来而更加红得犹如要滴出血来。毕竟她与十三阿哥的渊源要比皇上更久、更深,另外当初若不是因为十三阿哥担心落下夺人之美的恶名,或许他们两人早就喜结了连理,因此在“旧爱”与“新欢”不期然的相遇之际,她是这三个人中最为尴尬与难堪的一个。
皇上当然感觉出来了霍沫的局促不安,不忍心见她继续遭受这股无妄之灾,于是赶快开口替她解围道:“你先退下去吧,这里有高无庸伺候,你先回去歇息歇息,累了一晚上,朕担心你会吃不消。”
皇上不但替她解了围,还如此体恤她的辛苦,霍沫何时受过他的这番礼遇,当即是受宠若惊,更是感激涕零。
“多谢万岁爷体恤,子臣感激不尽。”
“哎,十三爷也不是外人,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就不用讲那些虚礼了,还是像从前那样自称霍沫就好。”
霍沫因为既不是他的女人也不是他的奴才,因此在自称这个问题上确实是比其实人都要难办,皇上考虑到了她的难堪之处,于是主动开口替他解了这个难题,不但令霍沫再度惊诧万分,就是将一旁陷入沉思中的十三阿哥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虽然他确实是算不上外人,但是皇上对霍沫如此开恩,令他对两个人关系的疑虑又大大地加重了不知道多少倍,因而也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的“不请自来”无疑是打搅了眼前两个人的好事,当即是后悔不迭。
“启禀皇兄,臣弟此次前来实无要事相商,那个,臣弟这就先行告退,明日再前来给您请安可好?”
“哪里,哪里,你没有事情,朕还有事情与你相商呢。高无庸,赶快给十三爷看座,霍沫,你先回去歇息就是。”
皇上一番吩咐,那三个人自是要遵命,高无庸立即上前将十三阿哥往西边的座位上引领,十三阿哥也只好是恭敬不如从命,霍沫当然更是不敢多言半个字,施礼之后快速退了下去。趁着高无庸给怡亲王斟茶递水之际,皇上也从书桌后边移到了东侧的座椅旁落坐。
“老十三,你又不是不知道,朕可从来都不是为了红颜而贻误国事的昏君,刚刚你执意离开之举,岂不是要坐实了朕的昏君恶名?”
十三阿哥一片好心g
rén之美,没有想到竟是被皇上误会成这个样子,当即是吓得心惊胆战,当即从座椅上跳了下来,赶快朝皇上一边施礼一边说道:“回皇兄,臣弟一心只是替您着想,万万没有存了此等险恶用心,臣弟……”
“好了,好了,没有就好,下次不可再犯此等大错就是,赶快回座位上好好跟朕闲说会儿话吧。”
皇上只是为了表明他的立场,却是忘记了怡亲王对于他这个皇兄自从登基之后愈发地毕恭毕敬,多了君臣之礼,少了兄弟间的亲密无间,此刻他的话说得似乎是有些重了,令原本就恭敬有余、亲密不足的十三阿哥再度诚惶诚恐起来,当即也是后悔不已。此刻见怡亲王在他的劝慰之下,终于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当然是不敢再继续刚才的那个话题,而是另寻新词。
“你这个时候过来,果真是没有要事相商?现在霍沫已经走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就直说吧,不必再躲躲闪闪。”
“回皇兄,臣弟果真是没有要事相商,只是……”
“只是什么?现在你不要将朕当皇帝,就只当朕是你四哥,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
“那,臣弟就斗胆相问了。那个,那个老姑娘,您是真的有意于她,还是拿她做年皇嫂的挡箭牌?”
一句话问下来,怡亲王后背出了一身的冷汗。擅自揣度圣意本是大罪,然而一则有了皇上的“法外开恩”,二则他实在是太好奇,同时也是希望借着近月楼台的机会先得了内幕消息,也好让他知道日后如何对待霍沫才好。
虽然他们兄弟二人一直感情甚笃,但却极少谈论感情的事情,不管是少年懵懂之时,还是后来兄弟之情日渐深厚之际,就好像心有灵犀一般,两人可以谈古论今,可是谈天说地,甚至可以谈论国事军事要事,但唯有感情之事就像是雷池一般谁也不会去触碰。然而或许是十三阿哥实在是对刚刚的那一幕惊悚至极,以致终是忍不住突破了禁区。
不过对于怡亲王的僭越之举,皇上并没有他预料中的暴跳如雷或是恼羞成怒,相反,倒是难得地向他敞开了心扉。
“朕也是有些说不大清楚,对她是个什么心思。老十三,朕实不相瞒,现如今朕也是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若说对她一丁点儿感觉都没有,那是自欺欺人,若说对她有感情,朕又觉得对不住你年皇嫂。如果不是现在,而是其它任何时候,朕都不会像现在这么愧疚,现在年家早已经是大势已去,这个时候抛开你年皇嫂,不管旁人怎么说,朕自己都觉得是有落井下石之嫌,若是在从前,年二那个奴才的势力如日冲天之时,有那么强大的一个娘家充当后台,朕这心里头总归还是好受一些。可是想必你也知道,感情的事情不是朕自己能够控制的。既然事情说开了,那朕也就不跟你藏着掖着了,索性都给你说个一清二楚吧。
前些日子你年皇嫂找过朕,说了些雪薇和湘筠读书的事情,朕为了她不惜顶着昏君的恶名,抛下公务,抛下群臣,特意腾出功夫见她,可是……,她见朕的第一句话竟是此一时、彼一时,当即将朕气得火冒三丈,可她还是嘴硬,朕一气之下罚她跪了一个多时辰,谁想到日后竟是被传出了贵妃娘娘再获恩宠的风声,她为了她二哥不惜使出此等手段,真真地是让朕寒了心。朕实在是担心这个谣言越传越真,到时候不好收拾年羹尧那个奴才,就想着用一个法子尽快去制止谣言,只是想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将众人的目光转到另外一个女人的身上比较好。
然而朕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霍沫,甚至心里头止不住地期盼着尽快实施这个法子,再等到她真的到来之后,朕发觉与她相处原来竟是一件这么轻松自在、身心愉悦之事。朕好生奇怪,怎么从前没有觉得她这么好,现在突然间对她的看法转变了呢?开始朕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又吩咐她给朕伺候笔墨之事,正是这小半个时辰的功夫,朕静下心来也就是在恍然间大彻大悟了。
原来以前朕的心里头只有你年皇嫂一个人,正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而当朕冷落了她这么些日子,而她又是因为娘家记恨于朕,一心惦念着娘家,不肯嫁夫从夫,实在是太伤朕的心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朕的心也不例外,朕整日忙于公务,你年皇嫂不但不知道体谅,反而一盆接一盆地给朕泼冷水,就是再热的心,也要被这日复一日的冰水给浇透了。现如今,朕的心实在是寒透了,太需要一个人来捂热它。而霍沫既懂诗书又懂礼守节,不管朕是不是给她名分,都无怨无悔地守在朕的身边,相比之下,你年皇嫂……
所以,从一开始朕确实是想要利用霍沫来堵住那些谣言,但真正放开手脚,心无旁骛地跟她相处一阵之后突然发现,她的性子委实是对朕的心思,朕整天忙于国事,也就是对你老十三,朕说一句真心话,实在是太累了。朕累了大半辈子,实在是需要一个女人好好陪陪朕,轻轻松松地过几天舒心的日子,而霍沫恰好在这个时候陪在朕的身边。
哎,朕今日对你真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应该是把咱们兄弟俩一辈子都没有说道过的话,今儿个一骨脑全说了个底儿掉。不过,也是因为霍沫与你也是颇有渊源,她的事情你最清楚,当初若不是因为你,朕也遇不到她,更不会在今天朕这般时候,还能有个说话的女人,若是这般说来,朕委实还是要感激于你呢!”
第3049章 帝王新宠
终于痛痛快快地说完了心里话,皇上顿感心情舒畅了许多,郁结于胸的那股浊气也是随即烟消云散,由此而言,他对于十三阿哥的感激不仅仅在于结识了霍沫,更在于他今天的“不请自来”。
皇上心情舒畅了,十三阿哥则是被他这番话惊得仍是目瞪口呆,久久地回不过神儿来。不管是冰凝失势还是霍沫的得宠,对十三阿哥而言,哪一个都不是他的女人,哪一个与他没有什么利害关系,无论谁得宠都是无所谓的事情,若是非要分出个子丑寅卯出来,那么由于他与霍沫有着很深的渊源,从感情上来讲,自然是更倾向于霍沫。
不过十三阿哥与皇上在对待感情问题的态度上还是有着天差地别的,皇上相对“专一”一些,十三阿哥则更“博爱”一些。皇上爱冰凝的时候,霍沫是一丁点儿都进不了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也就是爱一个人,必会断了与另一个女人的干系相反十三阿哥虽然心中极爱萨苏,但是对于其它女人也甚是怜香惜玉。
正是因为这种差别,当皇上因为被冰凝伤透了心而对霍沫渐渐心有灵犀的时候,十三阿哥虽然并不反对霍沫得宠,但是由于性情使然,禁不住对冰凝甚是同情起来。
“回皇兄,那个,年皇嫂怎么办?”
十三阿哥一直都是侠肝义胆之人,当初若不是因为顾着名声,定是会对霍沫出手相助,将她纳入府中做了庶妃,对府里的所有女人也从来都是面miàn
jù到,否则也不至于因为紫玉入府的事情惹得萨萨与他大吵一场,由此可见,他对女人一直抱着一种关爱呵护的心态,这种关爱呵护无关风月,只是因为他最看不得一个女人伤心落泪。
现在对于冰凝他也同样是抱着这种心态,从前冰凝得宠的时候,他不会关心皇上宠哪个女人,但是曾经被宠上天的女人失了势,而他的皇兄又是那种感情专一之人,想必将来对冰凝的照顾与从前相比一落千丈,换了哪个女人都会受不了这种天差地别的待遇,特别是现在年家墙倒众人推的时候,冰凝不仅仅要承受来自皇上感情上的“背叛”,还要承受势力之人的嘲讽奚落,尽管还有贵妃娘娘的名号,但未来的日子过得定是相当的艰难,所以他实在是忍不住出口问了皇上这个问题。
皇上没有想到怡亲王关注的中心不是在霍沫身上,而是失势的冰凝身上,虽然暗暗有些惊诧,但是由于他们兄弟间实在是太过熟悉与了解了,因此短暂的惊诧之后,则是心下了然,知道这是十三阿哥一贯的怜香惜玉同情心开始泛滥了。
“你也是知道朕的,若是喜欢一个女人,必定不会与另外一个女人拖泥带水。刚刚朕也跟你说过了,实际上朕现在心里也是矛盾得很,朕也知道现在抛下她,似有落井下石之嫌,但是朕若是继续跟她拉拉扯扯,对霍沫是不公平的,对你年皇嫂而言,也是不够尊重,她最在乎的就是朕宠她的时候,心里头还存着别的女人,所以,你让朕现如今还能怎么待她?继续宠她是不可能的,反正也冷了这么些日子了,就这样吧。”
对于皇上的这个回答,十三阿哥当然是非常不满意的,然而冰凝是皇上的女人,又不是他十三阿哥的王妃,对于皇上的家务事,他一个外人不仅没有权力说三道四,更不可能插手,因此尽管对冰凝的命运抱以无限的同情,最终他仍是没有开口再说什么。
“那个,霍沫,噢,请皇兄恕臣弟无礼,那个,老姑娘才貌出众,心灵手巧,臣弟恭贺皇兄得此美眷。”
“好,好,你的这份心,朕收下了,再说了,若不是你当初承让,朕也不可能有今日,所以对你这个大功臣,朕定是要好好感谢一番才是。”
“皇兄这般客气,臣弟实在是惭愧,再说了,您已经将紫玉赐给了臣弟,臣弟还没有谢过您呢。”
“你不说朕还忘记了那件事情呢。这么说来,咱们就算是彼此相互谢过了,甚好,甚好。”
兄弟二人说开了说透了,又没有其它的重要事情相商,眼看着时辰不早了,怡亲王提出退下,皇上也没有再留,就此别过。
离开九洲清宴之后,原本打算在距离园子不远处的十三府自家园子歇息的怡亲王竟是一点儿犹豫都没有,直接奔了城里的怡亲王府。这些日子萨苏因为身体不太舒服担心舟车劳顿身子受不住,于是她就留在府里暂住几日之后再去自家园子,结果没有料到十三阿哥竟是风尘仆仆地回了府里,惊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爷啊,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这么晚了赶回来?”
“没发生什么大事,爷就是不放心你,回来看看。”
“您就跟妾身直接说了实话吧,除了赶回来看妾身,还有什么事情?”
“嗯,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只是,爷从来都不屑于那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可是今天爷遇到的事情,真是快要把爷的胆都吓破了……”
“啊?爷啊,您可千万不要吓唬妾身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十三阿哥从来可都是天不怕地不怕之人,不要说从前因一废太子之事被先皇误会,也不要说协助皇上顺利登基,无论哪一件拿出来都是响当当的壮举,都是惊心动魄,现在天下太平、国泰民安之际十三阿哥亲口说出来快要被吓破了胆,可想而知该是一件多么大的大事情了!
“爷没有吓你,爷只是自己吓唬自己呢。你猜爷今天在皇兄那里见到谁了?”
“爷啊,您这不是难为妾身嘛!您每日要跟多少大公大臣见面,妾身哪里知道您见到谁了?”
“那爷再告诉你,是一个女人。”
“女人?在皇兄身边能够见到的女人除了那拉皇嫂还能有谁?”
“错!就是因为见到的那个女人不是那拉皇嫂,爷才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呢。”
“不是那拉四嫂?那一定就是年皇嫂!啊,皇兄重新恩宠年皇嫂果然不是空穴来见呢,看来年二那个奴才这是真的要彻底翻身了,年皇嫂果真是好手段呢,居然能让皇兄回心转意,为了她二哥,也算是拼尽全力……”
“你呀你呀!年皇嫂有什么稀奇的!”
“啊?不是年皇嫂?那,那是谁?”
“你认识的,也是你根本就想不到的。”
“妾身认识的?李皇嫂?”
“你怎么总是在皇嫂里面想啊,实话告诉你吧,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皇嫂。”
“天啊!不是皇嫂!妾身还认识?那,那,天啊,妾身真是没有看出来,皇兄什么时候转了性子了?看上哪家的大姑娘还是小媳妇了?啊,难不成是张大人家新娶的儿媳妇?天啊,您,您是在哪儿见到的?不会是床……”
“你整天脑子里都想什么呢!嘴上怎么连个把门的都没有!你可真是要把爷给气坏了!”
“这也不能怨妾身啊,您一回来就神神秘秘的,不由得妾身……”
“算了,算了,再让你猜下去,指不定又猜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来呢,什么张大人家新娶的儿媳妇,什么床上地上的,这若是被皇兄听到了,就是爷都保不了你的这条小命了!真真是要……得了,实话跟你说了吧,是霍沫。”
“啊?霍沫?”
“你能想到张大人家新娶的儿媳妇都想不到是霍沫?”
“张夫人最近三天两头地带着新娶的儿媳妇去那拉皇嫂那里请安,被妾身逮到过好几回。那婆媳俩跟那拉皇嫂能有什么正经事情?所以妾身看着她一准儿就是没有憋着好屁,您刚刚又说那个女人是妾身认识的,还是根本想不到的,妾身当然是一下子就想到她那个儿媳妇身上了,否则她们婆媳俩找那拉皇嫂能有什么事情?”
萨苏被十三阿哥一通数落甚觉委屈,而十三阿哥则是对她的这番解释一点儿也不认同。
“那婆媳俩再没憋着好事儿,也不可能跟皇兄有什么干系,你这脑子一天到晚都瞎想什么呢!是不是最近太闲在得发慌了?”
十三阿哥不管怎么责备萨苏,她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因为现在她所有的心思全都集中在了霍沫的身上,从前就知道那丫头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以为只是自家爷怜香惜玉同情那丫头罢了,现如今发现霍沫实在是不能小瞧,不但自家爷被弄得五迷三道的,就连皇上都为之神魂颠倒,这个发现令她极度费解。要知道皇上可是个冷清人,很少有哪个女人能入得了他的法眼,而且不是明媒正娶的女人他从来都是不会去碰,既是天生性格使然,也是多年的夺嫡生涯养成的自我保护,生性多疑的他总是担心来路不明的女人会成为他夺谪路上的陷井。然而此刻竟是为了霍沫而破了戒,难道说因为现在天下太平,江山在握,令他的性情也随之大变了吗?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在冰凝传出重获恩宠的节骨眼儿上呢?
第3050章 谁是皇嫂
萨苏想不明白霍沫的突然得宠与年家是不是有关系,于是禁不住问道:“爷啊,那霍沫不是五年前就进了皇兄的潜邸吗?皇兄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还有她这号人?再说了,年皇嫂才前脚刚刚传出来重新得了皇兄的恩宠,霍沫后脚紧接着也得了皇兄的恩宠,她这不是存心跟年皇嫂对着干吗?果然应了那句话,是狐狸精,早早晚晚都是要发臊的!”
因为霍沫差点儿进了十三府与她做姐妹之事,令萨苏一直耿耿于怀,因而对霍沫可以说是记恨在心。后来好不容易劝说十三阿哥放弃了纳霍沫入府做妾侍,总算是心里稍稍平衡了一下。即便如此,她仍是对霍沫没有半丁点儿的好印象,现在当她听说这个丫头简直是能耐逆天,不但成功地压制冰凝没了出头之日,更是将原本所有心思都系在冰凝一个人身上的皇上都能够为之移情别恋,当即更是对霍沫恨之入骨。
萨苏与冰凝可谓是莫逆之交,毕竟冰凝曾经在她难产的时候出手相助,而且性子也很对她的脾气。虽然冰凝天性冷清又很孤傲,但只是限于对待爱情的时候,因而不管是皇上还是皇上的女人都觉得她难以相处,萨苏既不是她的夫君也不是她夫君的女人,因此冰凝性子中天然的清冷与孤傲之气自是收敛了许多,所以在旁人眼中难以相处的冰凝换在萨苏眼中,完全变了个样儿,简直就是天底下又知礼达礼又活泼可爱的好妯娌与好姐妹。
十三阿哥虽然因为不是冰凝的夫君,因而从来没有受到过她的冷遇,也是一直都认为他的年皇嫂既有学问又懂礼数,是难得的好女人,他的皇兄能够抱此美人归简直就是才子佳人的人间佳话,不过从本质上来讲他也是与yǎ
sī琦一样,只要皇上认为好的,他就认为是好,只要皇上认为是不好的,他也立即认为是不好。换句话说,皇上喜欢冰凝,十三阿哥就觉得冰凝是最适合他皇兄的一个好女人,但若是皇上的心另宠霍沫,那么他也自然而然地偏向到了霍沫这一边,也就是说,他自己是没有任何原则和立场的,一切都以皇上的喜好作为他的行事标准,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比如冰凝将皇上的心伤透了之类的。
另外抛开十三阿哥没有自己的原则立场,一切以皇上为中心不谈,就单说他与霍沫差一点儿成就了大好姻缘这一点,霍沫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就远高于冰凝。毕竟当他认识冰凝的时候,她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了,冰凝就算是在所有人的眼中都被惊为天人,然而对十三阿哥而言,因为是他的嫂子,所以与路人无异,不曾对她动过半点心思。而他认识霍沫的时候,她是一个落难的失婚之人,如果当初他的态度再寄坚决一些,心肠再狠一些,能够抛开那些所谓的世俗勇敢地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霍沫现在就已经是他的妻妾,而没有皇上半点事情了。所以说,对于冰凝,十三阿哥是天性使然,出于天性而怜悯同情于她,但是对于霍沫,他则是因为曾经的情深缘浅而自然而然地偏袒于她。此刻,当十三阿哥听到萨苏指桑骂槐地痛斥霍沫的时候,就算是他已经对霍沫已经全然没有了男女之情,而全部转化为叔嫂之情,但是仍然难以忍受萨苏的恶言相向。
“你这是做甚呢!爷知道你不甚喜她,不过她可是皇嫂呢,你这般漫骂于她,若是被皇兄听到了,定是”
“皇嫂?”
萨苏一听皇嫂两字,当即是面露鄙夷,随即嗤笑出声。在她的眼中,除了yǎ
sī琦和冰凝之外,还没有哪个人能够配得上“皇嫂”这个称谓。
“她是哪门子的皇嫂?不说别的,妾身就问您,她是几抬大轿抬进爱新觉罗这个大门里来的?”
这个问题可是一下子就难住了十三阿哥,平心而论,皇上所有的女人当中,也只有yǎ
sī琦与冰凝是正经八百地通过娶亲仪式嫁给皇上的。春枝虽然是皇上的第一个女人,但她是试婚的宫女,说得更直白一些,她的作用不是给皇子做老婆,而是让皇子初经人事,因此一抬大轿也是轮不到她来坐的。淑清是他的第二个女人,算是他的妾,但她嫁给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光头阿哥,因此淑清的侧福晋不是初嫁他的时候就得到的,而是后来因为他被晋封为王爷,由他特意向先皇追封而来。至于云芳、惜月和韵音三个人则都是德妃娘娘一声令下硬塞给他的女人,是为皇家开枝散叶的侍妾。因此除了yǎ
sī琦是正妻,经历过大婚仪式之外,也就只有冰凝一个人是用八抬大轿抬进的。
冰凝之所以如此“与众不同”,主要基于两点:一是冰凝的秀女身份。秀女要么给帝王做女人,要么被帝王指婚与王公贵族婚配,两者都没有选上才能够自行婚嫁,而冰凝属于与第二种,被帝王指婚嫁给王公贵族另外一点则是皇上当时的身份,是刚刚晋封的亲王,只有亲王才能够享有一个正妻两个侧福晋的资格。因为先皇十分喜欢冰凝,又在潜意识里较为偏袒他的四阿哥,所以才会将冰凝指婚给现在的皇上,同时直接将她定为侧福晋。
皇上这些女人的来历,连后来嫁过来的萨苏都一清二楚,更不要说与他一同长大的十三阿哥了,萨苏因为是正妻,自然而然会下意识地有一种超然的优越感,因而才会认为只有大抬大轿抬进爱新觉罗家大门的女人才有资格做她的皇嫂,所以不要说没有名分的霍沫了,就是其它的后宫女人,萨苏从骨子里是瞧不上她们的。
因此就算是皇上与霍沫的“奸情”被十三阿哥撞了个正着,哪怕是“捉奸在床”,萨苏也只是认为霍沫不过是皇上一时感情空虚寂寞时期饥不择食的替代品,绝对不可能摇身一变成为他有名有分的女人。
萨苏虽然言语上不甚中听,但是“话糙理不糙”,因此被萨苏抓住问题要害一下子问住了的十三阿哥面甚是尴尬,知道自己一言不慎被她抓住了把柄,当即支支吾吾起来:“爷就是告诉你这个意思,你明白不就行了?干嘛非要跟爷这么咬文嚼字呢!”
“哼,反正妾身是断然不会相信皇兄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一定是霍沫那个狐狸精干的好事儿!她可是连年皇嫂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竟然还敢痴心妄想当什么后宫娘娘,妾身看她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吧!”
十三阿哥知道冰凝既有才情又有美貌,当初他们玩的那个行酒令对诗的游戏直到现在还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脑海,以致尽管他的心偏袒在霍沫这一边,却也不得不承认冰凝的那个古怪精灵以及“胆大包天”敢于戏弄夫君的气魄不是随便哪个女人都有的,即便霍沫也要甘败下风。不过尽管如此,谁让皇上现在喜欢的女人是霍沫呢?冰凝就是千好万好,也难以敌得过皇上的心头之好,所以他必定是要站在霍沫的这一边。
“你呀你呀,好好管管你这张嘴吧,将来定是要吃亏在这个上面。爷别的就不多说了,只说一个,霍沫早早晚晚是要当娘娘的,你就算是替爷着想,也别再为难于她了。”
“啊?”
萨苏再是粗线条之人,然而经过十三阿哥如此明显的“暗示”,就差直白地告诉她,这些全都是皇上亲口告诉他的,因而她也算是差不多听懂了他的意思,也就是说,皇上对这个女人是动了真格的,而不仅仅只是一时兴起随便玩玩而已。怎么会是这样?不管是出自她与霍沫曾经的过节,还是出自与冰凝的深厚妯娌之情,这个现实既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也是她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的。
“皇兄不是一直都是眼高于顶之人吗?除了年皇嫂那般出类拔萃之人才能得了他的心,就算是那拉皇嫂那么尽心尽力都得不到皇兄的半点另眼相看,那么清贵的一个人,现如今怎么连只阿猫阿狗都能入得了法眼呢?爷啊,皇兄是不是被那狐狸精施了道法,一时间人妖难辩,才会被迷了心窍啊!”
“你赶快给爷闭嘴!什么狐狸精不狐狸精的,你若是不想让爷明天就被削官夺爵,遭那牢狱之灾,你就立即对老姑娘放尊重一些,就像待年皇嫂那样对待霍沫,若是下回再被爷听到狐狸精这三个字,休要怪爷跟你翻脸!”
十三阿哥因为最爱萨苏,所以萨苏才会持宠而骄,跟他说话很是随便,然而此刻见他百年不遇地对自己板起了面孔,知道这一回的事情闹得有些大了。十三阿哥是那种平日里不会轻易发脾气,然而毕竟是一家之言,一旦发起脾气来也还是很有威力的,因此尽管心中仍是忿忿不平,不过为了自家爷免受牢狱之苦,萨苏也只得是将那些难听的话咽进了肚子里,一面暗中大骂狐狸精,一边替冰凝未来的命运担忧。
第3051章 二度相见
不要说萨苏不敢相信皇上移情别恋上了霍沫,就是霍沫自己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全都是真的。当她因为十三阿哥的突然造访而遵从皇上的吩咐退下之后,从九洲清宴回到她寄居的裕嫔娘娘的园子时,一路上这颗心犹如撞鹿一般,几乎要跳出她的胸膛来。
霍沫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这是得宠还是不得宠。若说得宠吧,依照皇上从前待她的态度,那可是唯恐避之不及,生怕沾上半点干系而惹恼了贵妃娘娘的红颜若说不得宠吧,不但赐她共进御膳,还单独伺候他的笔墨,甚至……那般温柔地待她,与从前冷脸冷面的他完全是判若两人,以致若不是与他近在咫尺,霍沫都不敢相信,这还是从前那个冷若寒霜的皇上吗?
与看不清楚皇上的心思如何相比,还有更令霍沫担忧的,那就是不知道今天的这个单独相处,只是他假借她用来抵挡贵妃娘娘重新受宠的挡箭牌,还是他一时兴起耐不住感情上的空虚寂寞而临时寻求的替代品。霍沫是聪明人,所以她再是一时因为他的柔情蜜意而迷失了心智,被突如其来的爱情冲昏了头脑,然而在jī
qíng过后,她仍是有能够的力量清楚过来,而不是像大多数的蠢女人那样,立即沦陷无法自拔。
她知道皇上是为了江山社稷不择手段之人,也知道他为了大清帝国可以舍弃一切包括女人和爱情,她的这个得宠又是发生在年家即将倒台和贵妃娘娘重获恩宠的传言喧嚣尘上之时,她怎么可能像那些又傻又笨没头脑的女人那样,不过一个共进御膳,不过一个单独伺候笔墨就能够轻易地打动并得到她的芳心相许呢?
霍沫一时间看不透他的真心,而她自己又是格外地渴望与他相携共度余生,一方面想要一个真实的能够抓在手中的未来,一方面又看不清通往未来的路在哪里,可想而知此后的日子里,霍沫的生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若是像从前那样他事先与她“约法三章”,明明白白地断了她的念想反倒是比现在的处境要好得多,至少她知道自己不过就是做一做白日梦罢了。然而那一日的独处留给她的全都是绮丽璀璨的美梦,让她如何还能够心止如水一般无动于衷?
就在霍沫被突如其来的爱情搅得心神不宁、苦不堪言之际,这一天突然间高无庸再度出现在她的房门外。由于她一直都是寄居在韵音的屋檐之下,因此每每有事情,都是宫里派人告知裕嫔娘娘,再由裕嫔娘娘告知霍沫,然而不管是上一次共进御膳还是这一次,都是高无庸直接来到她的住处传皇上的口信,这个变化既巨大也显而易见。要知道高无庸是皇上的贴身奴才,就连yǎ
sī琦和苏培盛都没有权力差遣他做差事,因此能够由他亲自做的差事,全都是皇上最为在意的事情。而这两次传话都是由高无庸亲自前来,说明了什么?当然是说明了霍沫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同一般!
霍沫这一次可是实实在在地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以前她是那么地希望被皇上宠幸,因而时刻准备着以最精致的妆容等待他的召唤,然而经历了共进御膳的经历之后,想到自己有可能是冰凝再获恩宠的挡箭牌,有可能是他感情空虚寂寞的替代品,又是因为猜不透他的心思而心烦意乱,因而连日来精神萎靡。正是因为猜测到了这种结局,令霍沫认定她与皇上之间经历了那一晚的单独相处之后,达到目的的皇上定是会将她这个再无利用价值之人直接抛弃,因此再也没有了心思梳妆打扮。
世事难料!就连霍沫这样精明之人都没有料到,过了三日,皇上还会再想到她,还会再度差高无庸亲自前来请她,这,不是梦境吗?
当然不是梦境,高无庸朗声喊了三遍“老姑娘听旨”,霍沫这才胡乱地抹了抹零乱的头发,扯了扯压出皱褶的衣袖,然后极度不自信地回道:“是高公公吗?麻烦进屋来回话吧。”
由于是临近晌午时分,不像上次那样是傍晚黄昏时刻,又因为高无庸连喊了三遍,因此裕嫔娘娘园子里的奴才们都被吸引了过来,但又不敢靠近上前,担心被主子斥责,于是三三两两地有人躲在大树后,有人扒着院门缝,有人挤在墙角处,还有人状似当差般地清扫院落,于是高无庸在众人的注目礼之下推门进了霍沫的房间。
“奴才高无庸见过老姑娘了。”
“高公公,您太客气了,赶快请坐。”
“奴才是过来给您传万岁爷的口信,请姑娘前去伺候万岁爷的午膳。”
“啊?”
霍沫一个惊呼出声,将高无庸吓了一跳,禁不住抬头望了过去,这才发现今日所见的老姑娘与那一日所见简直是判若两人,当即又是一惊。
“那个,老姑娘,您,您恐怕还是梳洗打扮一下才好,面圣之时若是仪容不整可是失礼之举呢。”
霍沫没有想到皇上能够再度约她单独相见,为什么她能够肯定是单独相见呢?因为高无庸说的是请她前去“伺候午膳”。就像那日伺候他笔墨一样,明明是可以由高无庸完成的差事,偏偏将正差之人支走,独留下赶鸭子上架的她一个人,所以这一次,当然也是如此。
霍沫被这个从天而降的巨大惊喜着实冲昏了头脑,以致“啊”了一声之后,半天都没能说出一个字来,高无庸眼看着时间不多了,而霍沫还是一副仪容不整的模样,也是心急如焚,禁不住提醒道:“老姑娘,功夫不多了,您还是抓紧时间吧。”
霍沫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儿来,于是主仆二人一通手忙脚乱,总算是勉勉强强看得过去了,于是生怕皇上久等龙颜不悦,就急匆匆地赶往九洲清宴。
皇上每天除了吃饭和睡觉以外,他所有的时间几乎全部用在了公务上。治理整个国家的差事极其繁重,因而每项事情几乎都是分秒必争,不夸张地说,就算是吃饭睡觉的时间也是精确计算过的,不能耽搁分毫,然而高无庸已经走了大半天了却仍是不见人回来,由于他吩咐下去的差事是让霍沫前来伺候他用午膳,现在是霍沫不见前来,高无庸也不见人影,换了别的奴才他又极不适应,因而是苦等许久仍是用不了午膳,心中甚是着急,无奈之下只得是忍受是饥肠辘辘一边看公文一边等人。
终于,当第四件公文都已经看完之后,才等来了两道急促又轻巧的脚步声,知道是高无庸和霍沫来了,于是他放在手中的公文,直接冲门外喊道:“霍沫进屋来,高无庸先在门外候着吧。”
得了皇上的吩咐,霍沫急步进了屋,按照惯例先行礼请安道:“霍沫向您请安了。”
“好,起来吧。”
霍沫起身之后皇上特意看了她一眼,只见与三天前精致到了极致的妆容比起来,今天的霍沫虽然也是仪容端庄,但是比起那天来,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当即是心下了然,知道“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只是在霍沫面前,他还是要装一装无辜。
“你的面色看起来甚是憔悴,怎么,这几日身子不舒服了?看过太医没有?”
皇上的细心观察与贴心问候,简直是让“风雨飘摇”中的霍沫如沐春风般地温暖。锦上添花可以讨得欢喜,而雪中送炭却是最能够打动人心,霍沫在经受了三天的感情折磨之后,当皇上这句关切之语脱口而出之后,她再也忍不住了,受了这么多天的苦,这么多天的心伤,这么多天在心房外面苦心建立起来的铜墙铁壁,都因为这句关切之语在瞬间轰然倒塌,以致泪水就这样在猝不及防之间遍布她的整个脸庞。
皇上不怕真刀真枪的你死我活,也不怕明枪暗箭的防不胜防,但是独独害怕女人的眼泪,每当女人拿起眼泪这个wǔ
qì的时候,“手无寸铁”的他永远是不战而败。虽然霍沫不是他的女人,但天性却是一视同仁,因此面对泪流满面的霍沫,他想都没有想就赶快掏出衣袖中的娟帕递上前去,一边轻声劝慰。
“好好的哭什么呢?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若是身子不舒服的话,直接喊太医过去就是,怎么,是你耿姐姐没有照顾好你吗?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她是个好人,可能一时间疏忽了,你别怨她就好。”
皇上不劝还好,如此和颜悦色的一番劝慰不但没有成功地劝停她的眼泪,相反更成了泪水的催化剂,令那泪珠如瀑布般喷涌而出,就像决了堤的大坝一般。皇上再是神机妙算也没有能够算得出来,一个好好的伺候午膳变成了女人的哭哭啼啼,因此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第3053章 外柔内刚
在皇上的眼中,冰凝性情孤傲清冷,脾气倔强,这也是她屡屡惹他恼怒的最为重要的原因,但是她才华横溢、足智多谋、精灵古怪的另一面又实在是太过吸引他的目光,毕竟他所接触的女人当中,还没有哪一个人的才华能够出冰凝左右。可以说皇上是在汉文化的“洗脑”过程中成长起来的,因而才华横溢的女子对他而言仿佛是具有超越一切的魔力,所以他才能够隐忍她的坏脾气,明知眼前的爱情既有美好的花前月下也有令人粉身碎骨的悬崖断壁,但他仍是不顾一切地拉上她的手,纵身而跃。因此对于冰凝的定义,他从来都是:绝对是一个好到极致的ài
rén但一定不是一个好妻子。
霍沫却是恰恰与冰凝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从外表上看她的性情温婉柔顺,又是同样的才貌双全,简直就是完měi
nǚ人的化身。所以尽管因为“先来后到”的原因,令他无法将感情分一部分出来给她,但并不妨碍他对霍沫的高度认可,那就是霍沫绝对会是一个好妻子,倘若彼此在对的时间里相遇,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爱上这个兼具满汉两个民族风格,既温婉娴熟又热烈大胆的她。
今天当皇上第一次见识到了霍沫在男女之情方面霸气外露的另一面之后,才又想起冰凝唯有在面对他柔情蜜意的攻势下,才会收起锋利的爪子,以一副惹他忍不住想要疼惜爱怜她的模样出现在他的面前。回想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从来都是由他来牢牢地掌握主导权,从不曾像现在这样,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毕竟霍沫的年纪还没有冰凝大,却是敢于如此大胆地表达和追求爱情,令他无尽感叹,两个女人表面上的性格反差巨大,而实际上的性格又是反方向地再度形成巨大反差,简直是太不可思议、太过神奇了。
皇上本就是个霸道惯了的人,从前因为冰凝倔强的脾气不知道生过多少气,现在有了对比才终于发现,原来她也有温婉柔顺的一面,只不过她的温婉柔顺全都留给了他们的花前月下,而不是日常点滴。人们在谈情说爱的时候一般都是智商最低的时候,因此当初他才会只顾着享受爱情带来的那些美好的体验而忽略了冰凝婉约顺从的一面。
想到冰凝,他突然心中猛地一滞,继而又有一股酸涩弥漫上心头。是他,一步一步将她从一个不经人事的少女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那些两个人在蜜月期经历的点点滴滴禁不住又浮现在他的脑海,就像是烙上了深深的印记,怎么抹也抹不掉。
因为刚刚被霍沫主动牵上手而处于“被动挨打”的尴尬局面,令他不禁想起还是蜜月期的一天清晨,两个人的闺房闲话被奴才误认为是床弟寻欢以致传了闲话出去让她受了不少的委屈,当再度面对他的时候,冰凝总是搬各种借口“不要”,渐渐地,在你来我往的“不要”斗争中,这两个字竟然成为了只有他们之间才懂的暗语……突然间回想起这些无尽甜蜜的过往,他的心登时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一种万分庆幸的感觉,幸亏刚刚被霍沫抓住右手的时候,他有足够的定力隐忍而没有惊呼出声,否则的话定是要被在守在门外随时听候命令的高无庸误会了什么。
然而庆幸归庆幸,现实的情景对独处一室的两个人,特别是他而言,仍是极度的尴尬难堪,因为此时此刻他的手还停留在她的胸膛上。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面对的又是如花似玉、才貌双全的霍沫,若是再不及时扭转局面,后果恐怕将是不堪设想。虽然他是帝王,说一不二,但毕竟现在还是在先皇的三年孝期之内,只差两个月就结束了,他已经坚持了三年的守孝怎么能够因为霍沫而功亏一溃呢?
想到这里,皇上登时觉得羞愧难当,随即想也没想,仿佛条件反射一般,手中暗暗地较起了一股力道,然后他将这股力道突然间发送到手腕上。霍沫刚刚之所以能够人“偷袭”成功,完全是因为他从不曾遇到过被女人夺走主控权的情形,头一次被女人夺走掌控权,以致一时麻痹大意才被她得了逞。现在霍沫自以为大功告成而放松了警惕,而他又是暗暗先发了力,因此眨眼之间,他的右手就脱离了她的掌控,局面一下子得到了逆转。
霍沫虽然在男女之情上是个霸气十足之人,但归根到底她仍是个女人,突然间被他甩了手,脸面上当然是挂不住,因此即便是主动牵上他的手都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她,此刻竟是满脸潮红,尽是无地自容之色。
皇上的本意是想摆脱尴尬局面而不是要让霍沫难堪,因此不用看她的脸色也是知道,此刻的霍沫是有多么的羞愧难当,害怕由于此举令她才刚刚止住的泪水再度决堤而出,那样的局面将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善解人意的他将手从她的胸膛之上逃离之后,并没有回到自己的身侧,而是迅速而且毫不迟疑地转到了她的后背,一边轻轻地拍了几下,状似安慰,一边又不动声色地开了口。
“好了,朕已经知道你的心了,如朗朗乾坤一般。不过,姑且先不说是不是朕欺负了你的心,就算是的话,你怎么就这么小气呢?即刻就要一报一还,马上就来欺负朕的胃呢?朕为了等你过来伺候,公文都看了不知道多少页了,肚子也早就是饥肠辘辘呢。”
既是因为成功地转移了话题,也是因为担心由于她的原因而令皇上忍饥挨饿,霍沫登时又一个满脸羞愧难当,急急地问道:“回万岁爷,都是霍沫的错,惊扰了圣驾,现在,现在就服侍您用膳可好?”
好,当然好,接受她的服侍总比被她强按在胸口上要好上千万倍,于是皇上当然是欣然坐到主位上。毕竟有相识当初养在外院以及陪同塞外行围经历,因此霍沫虽然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千金xiǎo
jiě,但是在服侍皇上的事情上,却是要比冰凝娴熟不知道多少倍。膳前净手、膳中布菜、膳后漱口等事项简直就是如行云流水一般。
用膳完毕按照惯例是午间小憩的时候,因为是夏日,皇上最怕暑热,因此在他小憩的功夫里,霍沫就像从前在外院服侍他的时候那样,为他轻打罗扇,驱蚊消暑。
因为等待迟来的霍沫服侍午膳而耽搁了时间,皇上的各项日常起居作息也相应地错后了,因此当怡亲王按照平日的时辰前来请安的时候,原本应该已经起来的他在小憩之中。然而怡亲王不知内情,当他见到高无庸竟然候在门外的时候,当即一愣。
“高公公,已经有哪位大人过来与万岁爷有事相商了?”
以为是其它大臣捷足先登,自己落了后,于是十三阿哥随口问了一句,如果不是朝中重臣商量机密之事,他这个时候进去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在国事方面,皇上从来没有任何隐瞒,相反,事事都要与他相商,件件都要告知于他,皇上如此信赖他,怡亲王当然是不会在公务的问题上主动回避什么。
高无庸正在为是否进屋提醒皇上午休时间已到而苦恼,提醒吧?霍沫在屋里伺候,他贸然进去有坏人好事之嫌,不提醒吧?眼看着大臣们就要陆陆续续地前来报道了,而屋里一丁点儿起床的迹像都没有,简直是把高无庸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个不停。结果就在他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的困顿局面之中,突然间见隔壁处闪过一道人影,知道是有人来了,更是心急如焚,待定睛一看是怡亲王,登时心情又像是雨天的彩虹似的,总算是抓到了一个大救星。
“回十三爷,您可来了。”
“这话怎么说的?既然有事,为何不差哈哈珠子给爷传话过去?这若是误了大事怎么办?”
“回十三爷,您先息怒,是有事,但是此事非彼事,奴才也不敢擅自做主呢。”
“噢?难不成不是万岁爷吩咐的差事,而是你小子想要差遣本王?”
“哎呀,也不是,也不是,就是,奴才这么跟您说吧,屋里不是哪位大臣与万岁爷密商国事,而是老姑娘在服侍万岁爷歇息,现在都还没有起呢。”
“啊?”
十三阿哥万万没有想到屋里之人竟然是霍沫,而且还是服侍皇上午休!
怡亲王怎么也是想不明白,最近出门不是一直都在看黄历吗?怎么还是次次都要撞上皇上与霍沫的好事?可是人家的好事对他而言绝对是噩梦,每每都是由他撞见,皇上再是与他亲厚,想必换了谁都会去想,一定是他存心故意的,更不要说疑心病历来都极为严重的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