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2章 搜查库房
冰凝都能够感觉出来王爷的杀气腾腾,秀娥一个做奴才的,又是在烟雨园历练了整整三年的时间,充分领教了主子的威严与手段,因此就算今天她是头一回见到这个整个王府最大的主子,又怎么可能会觉察不出来他阴郁目光下隐藏的盛怒呢?
秀娥此前没有见过王爷之前只是凭几个小姐妹之间的口口相传大致听说了他的一些传闻,包括杀人不眨眼之类的都传得是活灵活现的。秀娥性子本就老实本分,再被淑清清规戒律一通调教,更是小心翼翼,不敢有丝毫惹事生非之举。自家主子如此,再一听说王爷更是心狠手辣之人,当即是止不住地胆战心惊。因此不要说淑清给她立下必须离主屋三丈远的规矩,就算是没有这个规矩,她在平时办差时也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生怕遇到那个活阎王,凭白无故地断送了自己的小命。
然而在府里当差有十年的光景之后,终于在刚才有机会得以见到王爷的庐山真面目,秀娥当即又是被惊得目瞪口呆,眼前的这位爷哪里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分明是气度非凡、儒雅谦谦贵公子!
然而还不待秀娥从惊人天人的叹为观止中回过神儿来,王爷一改温文而雅、神闲气定的神情,转瞬之间就换上一副凶神恶煞模样,翻脸简直是要比翻书都要快,令秀娥猝不及防之间差点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若不是担心被主子误会她“做贼心虚”,秀娥哪里还会有半点力气站得住脚?
现在她就算是站不住也必须要站得住,从王爷周身散发出来的森冷气息无时不刻地提醒着她,坚持住或许还有一丝光明在前面等着她,若是坚持不住,那就是立即死路一条了。因此秀娥拼尽了全部的气力,凭借着坚强的求生信念,牢牢地立在一旁等候秦顺儿与小柱子回来的那一刻。
相比较于冰凝的满心焦急,秀娥的惊慌不安,月影反倒是主仆三个人中最为镇定的一个,因为她是最为稀里糊涂的。秀娥姐姐不是刚刚已经答应她两个订下攻守同盟了吗?秀娥怎么在王爷面前承认她收下了六安瓜片呢?不就是一包茶叶么?难不成王爷还要她现在立即将那包茶叶交出来?到时候就回话说全都给她家小姐沏过了,喝过了,茶叶渣子也都掉倒了,这么天衣无缝的回话,秀娥姐姐怎么就不会说呢?咦?不对,不对,刚才明明是在说那个六安瓜片,怎么又扯到万岁爷的御赐之物上面了?那不就是一包瓜子吗?跟这个茶叶有什么关系?
想来想去月影也是没有想明白秀娥回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秀娥姐是在跟她打马虎眼?假意同意替她家小姐在王爷面前周旋,实际上为了自保将自家主子出卖给了王爷?一想到这里,月影一下子就慌了神儿,抬眼望向秀娥的目光都满是疑惑与愤恨。
王爷为了弄清这个蹊跷之事,本来就仔细地观察这主仆三人的情绪变化,当见到月影一会儿疑惑不解一会儿又向秀娥投出愤怒的目光,虽然不知道这个奴才心里想什么,但是考虑到秀娥本来就是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又是被月影带过来的,那两个难免会私下串通口供,此刻再见月影眼神儿都快能杀人的模样,充分表明其中定有隐情,当即更是觉得这件事情有意思,就更是想要弄个水落石出。
这边主仆四个人各怀心腹事,那边秦顺儿和小柱子也是大获全胜、满载而归,因此二人进屋的时候都是面露喜色,神情兴奋。因为秦顺儿是王爷的奴才,小柱子自然是会礼让三分,于是进屋后虽然是两个人同时行礼回话,但却由着秦顺儿先开了口。
“回爷,回年主子,奴才与小柱子去了库房,里里外外都看过了,实在是万幸万幸,万岁爷御赐的六安瓜片果然还在。”
“什么?六安瓜片找到了?”
冰凝与王爷两人异口同声惊呼出声!
冰凝着实是极度诧异,她明明没有收到六安瓜片,怎么可能找到呢?而王爷也是不明所以,秀娥明明吓得魂不守舍的样子,分明就是做贼心虚,若是六安瓜片还安在,她又如何会担惊受怕到那种程度?难不成爷的眼力出了问题,看个小小的秀娥都看不准了?
与冰凝和王爷的极度惊诧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秀娥,刚刚她还暗暗祈祷菩萨保佑,毕竟那么大的库房,找个小盒子可是不太容易,另外怡然居虽然长年不见宫中御赐之物,但是秦顺儿手里经过的宫里物件那可以说是太多了,这六安瓜片又是一年多之前的,想必他也不一定能够一下子就想得起来,那样的话,一件一件地找起来可是费了大劲儿了。
刚刚支撑着秀娥的坚持住没有倒下的力量就是她心存的这一丝侥幸心理,若是那两个人找不到,王爷势必会要求秀娥过去找出来,虽然不出意外的话,他一定会派秦顺儿在一旁监视,但是库房总归是她的地盘儿,在自己的地盘儿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做些手脚还是有一线希望与可能的。就是为了这一线的希望与可能,秀娥一直坚持、坚持,坚持没有双腿发软瘫倒在地上。
然而秦顺儿不愧是王爷亲自调教出来的好奴才,查人办案的能力绝对不是吹嘘出来的,再者说了,常年跟在王爷身边当差,走南闯北,身经百战,没点儿过目不忘的本领如何能够得到主子的赏识?更不要说那盒六安瓜片可是王爷唯一赏赐给年主子的御赐之物,又是他亲手交到小柱子的手上,印象自然是极为深刻,不要说才过了一年多,就是过去三年多他也是会有深刻的印象。因此当他进了库房之后,三翻两找,几乎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这个匣子,毕竟跟着自家主子查过不知道多少王公大臣的家,连他们处心积虑藏在极其隐蔽之处的银两都逃不过秦顺儿的火眼金睛,更不要说像秀娥这种不经世事的奴才了,还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存放御赐之物的地方,定是会放在既显眼又安全又不易被磕碰之处,顺着这个思路,秦顺儿自然是轻而易举地拿到手中。由于当初这个匣子也经过了小柱子之手,因此当秦顺儿拿到这个匣子的时候,小柱子也是眼睛一亮,急声说道:“就是这个匣子,就是这个匣子,秦公公果然是好身手,一下子就找到了!这下子终于能够还了我家主子的清白了!”
小柱子是实打实地欢天喜地一番,然而最终却是空欢喜一场,因为当冰凝见到秦顺儿手中这个匣子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他预料之种的惊喜万分,相反满脸全都是一副惊吓的表情,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冰凝万万没有料到万岁爷御赐之物竟然真的就在自己家库房里!她吩咐月影去找秀娥三头对质的时候本以为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是秀娥却回复说她手中有这御赐之物,当时冰凝的心情还是异常激动,想着总归是找到了,不管是在哪里,也不管为何自己没有见到却是秀娥见到了,总算是能够给王爷一个交代了,心中自是欢喜;只是在等待的过程中,冰凝越来越觉得事情蹊跷,料定越查就越是有隐情要被暴露出来,就一定会有奴才遭殃了,因此她反倒是不想从库房中查出来什么,到时候她就回王爷说,自己记错了,曾经确实是收到过万岁爷御赏的六安瓜片,只是时间长了,忘记了。他若不信问她东西去了哪里,冰凝就回复一个因为贪嘴都喝掉了,当初他也没有发话说要留着,她就全部喝掉了,茶叶渣子也倒掉了。因为当初觉得味道一般般,皇家贡品也不过如此,所以就没有留下深刻的印象。
现在随着秦顺儿一句“六安瓜片”找到了,冰凝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她没有见到过的东西却是出现在库房中,不消说,不是月影就是秀娥,她们两人当中总有一个出了问题,依着王爷的脾气,这两个人定是要遭他严厉处罚,一个是自己的陪嫁丫头,一个是老实本分的奴才,哪一个她都舍不得她们出事受罚,然而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吗?她不是一向自诩聪明过人吗?连个奴才都护不住?
只是此刻此刻,冰凝早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可走,她就是想护住自己的奴才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为什么呢?因为六安瓜片找到了!既然这茶叶还在,那么她刚刚煞费苦心找出来的那番喝了没了连茶叶渣子都倒掉找不到了的托辞就没有了半点用武之地。怎么办呢?不想让可怜的秀娥被一贯六亲不认的王爷治了大罪,然而一心想要护好自己的奴才却又苦于没有对策,从来都是信心满满的冰凝竟然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若不是王爷就在她的身边,想必就要团团转了。
第3023章 判断失误
冰凝面对查出来的六安瓜片震惊不已,王爷更是奇怪得犹如见到了洪水猛兽一般,原以为凭借自己的火眼金睛,早早就洞悉了一切,那内鬼一定就是秀娥,是秀娥见财起异,瞒着冰凝和月影两人,将皇宫御赏的六安瓜片私自截下,然后偷偷地卖了出去,换得不菲的银两。这种事情不要说在王府,就是在皇宫都屡见不鲜,毕竟库管可是一个肥差,冰凝又是一个万事不上心的主子,被自己的奴才觊觎并最终被掏空家底,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先例,再加上秀娥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因此王爷认定秀娥就是嫌犯根本绝对不是凭空捏造,而是有足够的理由,毕竟每一个因和每一个果全都是一一地对应得上,严丝合缝,他经过一番缜密推理得出来的结论也是完全能够解释得通。
再一个令王爷断定问题出在秀娥身上的理由,那就不得不说说秀娥的出身了。虽然今天是秀娥是第一回见到王爷,然而就像王爷对于她而言是早已经如雷贯耳一样,她对于王爷而言也早已经是名声大噪。为什么呢?当然还是因为她的这副好皮囊。淑清将她藏得严严实实,还订了那么多的苛刻规矩,但秀娥是个大活人,不是想藏就能够藏得住的,那么一个样貌出众的奴才,就算是躲在膳房当粗使丫头也总归是要接触一些人,于是奴才们口口相传,府里来了一个大美人,被李侧福晋苛责相待,生怕狐媚了王爷自己地位不保……
一天两天王爷不知情,十天半个月不知情,然而秀娥又不是暂住王府的过客,而是这里的奴才,一做就是好几年,王爷又怎么可能听不到这些风言风语?毕竟整个王府不是淑清的天下,而是他的天下,她想要只手遮天,却是痴人做梦罢了。而知道了这个传言之后,王爷并没有怒火冲天,而是对淑清抱以充分的理解,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失宠才出此下策,再者说了,什么样的绝色女人他没有见过?再是美过天仙也是一样的两只眼睛一张嘴,再是赛过西施也不过就是一个奴才罢了,王爷实在懒得理会,既没有精力也没有兴趣把精力放在小小的秀娥身上。
从前王爷对秀娥没有丝毫的兴趣,然而现在他却是对这个奴才兴致盎然。因为他知道秀娥是淑清的奴才,却是被安排在了怡然居里当差,又被委以重任做了库管奴才,说明什么问题?或许就是淑清安插在怡然居的眼线,要么就是被淑清利用,栽赃冰凝,毕竟他现在对冰凝实在是太过宠爱,遭人妒忌陷害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淑清从前对秀娥那般苛责,秀娥又怎么会死心踏地地为淑清卖命呢?这个也不难解释,定是淑清抓住了秀娥的把柄,或是秀娥家中遭难,淑清替她出头摆平,由此秀娥不得不报答淑清的天大的恩情。这些老套的戏码王爷这辈子不知道看过多少回了,因此他现在对这个秀娥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倒是要看看,一个依仗自己有点儿姿色就不安分、异想天开的奴才到底能翻出多少风浪来。
然而当秦顺儿带着匣子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曾经的这一切假设全部被眼前的人证物证俱在给彻底推翻了!秦顺儿和小柱子都一口咬定见过六安瓜片,而冰凝和月影却是一口咬定没有见过,现在秀娥不但承认了,还从库房中找到了御赐之物,这说明什么?一定是冰凝和月影主仆两人撒了谎!
也难怪王爷会在人赃俱获面前立即倒戈,他实在是被冰凝吓怕了。从前他与冰凝大大小小过了不知道多少回的招,每一次都是以他的大败而归而告终,屡点屡败的他每每再与冰凝交锋,从来都不敢再掉以轻心,总是要打十二万分的精心来全力应对她的诡计多端。现在两个人情投意合之后,一来已经养成的习惯不可能一下子就改掉,二来在人证物证全都齐全的情况下,也是不由得他不信任她。毕竟三个奴才都说收到了,外加上眼前的物证,而矢口否认的奴才还是冰凝的陪嫁丫头,任谁都会以为是月影在替她家xiǎo
jiě做了伪证。
想到这里,王爷一时间也有些犹豫不定,到底是当众戳穿冰凝的谎言,还是给她留点儿情面将奴才们都遣走之后,等着她向他主动坦白?
王爷的眼中的迟疑不决全被冰凝悉数收进眼底,她哪里知道王爷将怀疑的火苗烧到了她的身上,而她竟是浑然不知,还在为如何救秀娥于水火而焦急万分。此刻不管他在犹豫什么,冰凝都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否则若是待他主意已定之后,那可就是没有任何的商量,一切全都晚了,没有半点挽回的余地,不管是月影还是秀娥都会遭遇一场大劫难,于是她也顾不得再左思右想全盘考虑,而是急急地转向他开了口。
“启禀爷,真是谢天谢地,六安瓜片终于找到了!妾身真是糊涂呢,刚刚秦公公和方公公去库房的时候,妾身越想越是觉得奇怪,怎么他们都说见过,唯独妾身没有见过呢?后来妾身终于想明白了,原来都是要怪月影这个丫头了,她可是乡下姑娘没见过世面,哪里认得六安瓜片是什么?反正左右都是茶,直接拿来就给妾身泡了茶喝掉了,妾身虽然认得那是六安瓜片,但是也没有想到是皇阿玛的御赐之物,当初还奇怪那茶怎么这么好喝呢,以为是哪个门人孝敬您的……”
冰凝虽然是聪明人,但是眼前的情势实在是太过急迫,那么短的时间里哪里会想得这般周全?王爷却是不一样,他本来就是一个在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的人,现在又是存心想要抓住秀娥的把柄,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会放过,相反还恨不能拿放大镜仔细审视,因此冰凝这番lòu
dòng百出的解释在他听来实在是可笑之极,她这么做无非是为了减轻秀娥的罪过,然而这样一来,月影可是要犯下欺君之罪,毕竟将皇上御赐之物没有按应有的规矩进行处理,而是当成普通之物随意处置,这不是欺君之罪吗?再者说了,月影不知道这是御赐之物,为什么秀娥会好端端地留到现在?如果不是御赐之物,而是普通的茶叶,喝过就可以扔掉了,怎么可能过了一年多之后,还将匣子仔细地保存?
冰凝想要救秀娥的心情太过急切,虽然是一片好心,结果却是为了保一个奴才而害了另一个奴才,实在是亏本的买卖。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月影是她的心腹,是她最信任之人,秀娥却是十有**是淑清眼线,从意上来讲冰凝是想以月影的小过失挽回秀娥有可能被治大罪的恶果,然而结果却是月影要承担所有的责任,待冰凝静下心来想通这个道理之后,一定会后悔万分的。
不过王爷自是怜香惜玉,舍不得令冰凝如此难过,所以他要加快此事的审理,尽快令一切真相大白、水落石出。不过虽然他舍不得冰凝伤心难过,却是对她看不清世道险恶,辩不清好人坏人而大伤脑筋,所以尽快完成审理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到时候,他可是要好好地给冰凝上一课,教会她如何睁大眼睛认清奴才,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演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主意已定,他再也没有耐心去听冰凝这番长篇大论,而是直接打断了她。
“好了,好了,爷全都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无非就是月影不识货,拿这御赐之物当成了普通茶叶。那好,爷就不追究月影错了,因为有一句爷一直记得,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一个给主子做贴身丫头的奴才居然连六安瓜片都不认得,这若是在普通人家,爷也就认了,可这是雍亲王府,传将出来爷的脸面可是都要丢尽了。既然你这个主子不肯教奴才,又被爷正好遇到了,那爷就勉为其难,做一回月影的师傅,好好地教一教她,什么是六安瓜片,什么是碧螺春,什么是龙井,什么是君山银针……”
王爷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秦顺儿当了他那么多年的贴身奴才,这点儿眼力劲儿还是有的,不要说这么明显的手势,就是在剑拔弩张的时刻,主仆二人没有订立攻守同盟的场合,只要王爷一个手势或是一个眼神儿他都能够立即心领心会。因此当他见王爷伸出手来,自是知道主子要做什么,于是立即二话不说,上前一步就将从库房中拿过来的匣子恭恭敬敬地递到了王爷的面前。
王爷此刻是铁了心地想要将一切弄个水落石出,为了让众人心服口服,为了让秀娥在他揭穿事实的时候哑口无言,他自然是要先将物证亲自过目一番才是,同时也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当众展示一下,以期为下一步行动打个基础,于是借着要教月影识货的由头,在秦顺儿将那个匣子呈送上来之后,他掷地有声地却又简短有力地吩咐了一句:“打开。”
第3024章 偷梁换柱
随着王爷一声令下,秦顺儿依言小心翼翼地扳开匣子上的小铜扣,如王爷所预期的一样,众人都将目光聚焦在这个匣子上面,整个房间静得出奇,除了秦顺儿发出的窸窸窣窣声响之外,整个房间几乎是连掉根针都能够听得出来,因而当他扳开铜扣发出的咔哒一声,显得格外的响亮,同时随着这一声响动,全场所有的人,除了秀娥之外,全都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惊呼!将那咔哒之声瞬间淹没了。就连从头至尾一直都是镇定自若的王爷都没有能够例外,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儿都因为震惊而变得面容扭曲起来,因为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六安瓜片,甚至连茶叶都不是,而是满满的一匣子瓜子!
“瓜子?”
冰凝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简直是要被眼前这个诡异的场景惊得合不上嘴巴了。不过也就是在一瞬间,她又仿佛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许多,又似乎还有很多的疑问!因为这一匣子瓜子提醒了她,自己确实是收到过王爷转赏的御赐之物,当时月影告诉她是一匣子瓜子,当时以为是王爷报复她上演的那出“空城计”故意假借他皇阿玛之手来羞辱于她,所以她才会连看都没有看,直接让月影交到了库房。只是她还是有些不明白,这六安瓜片与瓜子有什么关系?
“秦公公,爷刚刚吩咐你去寻六安瓜片,你寻来这些瓜子做甚?”
冰凝先发制人询问起秦顺儿来,她想要救秀娥,就只能是寻秦顺儿的不是,将王爷的奴才拖下水才能保得自己的奴才平安,也算是变通的围魏救赵吧。
秦顺儿现在简直是浑身长嘴也要说不清楚了,冰凝问得不错,王爷可是吩咐他去寻六安瓜片的,怎么寻了一盒子瓜子回来?可恨他当初立功心切,一见这匣子是当初皇上的御赐之物,又有小柱子在一旁立即佐证,再加上非礼勿视的规矩,他自然是没有想到先打开验证一番再送到两位主子的面前,这下可好,办砸了差事,丢了王爷的脸面,不要说他这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王爷也定是轻饶不了他!因此被冰凝一声质问,吓得他当即就跪在了王爷面前。
“回爷,回爷,奴才分明记得这个匣子就是盛放万岁爷御赐六安瓜片的匣子,刚刚小柱子也承认就是这个匣子,一路上从头到尾都是奴才与小柱子两人一起办差,奴才根本就没有动手脚的机会啊!奴才所言全都是千真万确,没有半个字的谎言,小柱子可以为奴才做证,求爷了!”
说到这里,秦顺儿想起来小柱子是年侧福晋的奴才,于是又赶快将头转向冰凝这一侧,连声向她告饶。
“回年主子,您千万要相信奴才,有小柱子作证,奴才真的是一丁点儿的手脚都没有机会动啊!”
秦顺儿的连声告饶,搅得冰凝心烦意乱。她只是想解救秀娥,而秦顺儿所言怎么看也不像是弄虚做假的样子,因此面对秦顺儿投来的求助目光,她也是一下子没了主意。
王爷见到这满满一匣子的瓜子也是震惊无比,这个结果不要说想像,就是做梦他也不会做出这么诡异的梦来,六安瓜片居然会变成了一匣子瓜子,为什么?毫无疑问,一定是秀娥那个奴才背地里捣的鬼,将那价值不菲的六安瓜片偷偷卖了出去赚得银两肥了自己的腰包,冰凝从来对奴才放任不管,这一回让他当场抓住的不仅仅是秀娥偷梁换柱的罪过,还有冰凝放纵奴才的过失,两个事情都触到了他的底线,当即是怒火冲天。
“秀娥,你知罪吗?”
秀娥眼见着事情败露,知道无论如何再也瞒不过去了,只得是扑通一下子跪在了王爷的面前,一边啜泣一边小声地回道:“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王爷现在生冰凝的气更甚于生秀娥的气,秀娥胆大包天还不是她这个主子纵容的结果?他说了她无数回,冰凝从来都是当耳边风,从来不肯听他的话,现在落得这个下场,完全都是她咎由自取的结果。
不过虽然心里头更恼冰凝,但是当着一众奴才的面,当务之急自然还是要尽快处置了秀娥,做出此等偷梁换柱、中饱私囊之举不仅是有辱门风,而且还会在奴才当中起到坏榜样的作用,所以对秀娥的处罚一定要从重再加重,不仅仅是要在所有的奴才面前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还要让冰凝汲取足够的经验教训。
“秀娥,你在府里当差也有少日子了,当初在李主子那里做粗使丫头都不见你这般利欲熏心,现在怡然居,年主子念你粗通文墨,让你做了库管差事,结果你却是恩将仇报,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更是辜负了你家主子的知遇之恩,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却是……就是这么来报答你家主子的吗?”
王爷越说越有气,当即恨不能亲手上去打她两巴掌,因为这件事情的受害者是冰凝,虽然气恼她纵容奴才,但是这种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发生在冰凝的身上,到底还是让他心疼不已。
秀娥本是做足了被王爷责罚的心理准备,打算主子说什么骂什么她都一概接受,不做半点辩解,然而当他那些“利欲熏心、恩将仇报、伤天害理”等等词汇扑天盖地骂过来后,她当即是惊呆了,罪过她可以认下,可是这些黑锅她却是绝对不肯自动认下更不会背在自己的身上。
“回爷,奴婢确实是行偷梁换柱之举,坏了规矩,但是奴才绝对不是因为利欲熏心,更没有恩将仇报主子,奴婢一直都是对主子感恩戴德,所以才会……”
秀娥这个因为对主子感恩戴德才会行偷梁换柱的辩解说得冰凝是一头雾水。虽然她从直觉上认为应该相信秀娥,但是秀娥的这番说辞确实是有些站不住脚,就算她想要替她出面求情也是觉得苍白无力。此外,因为有好多的前因后果她都没有理清头绪,她若是贸然开口,不但不能救下秀娥,反而会害了她,毕竟王爷因为秀娥不守规矩的事情已经开始迁怒于冰凝,这个时候她若是拿不出响当当的证据,王爷不但不会听她的,相反还会连她一责备,到时候就更没有替秀娥说话的机会了。
冰凝的沉默以对被王爷认为是心虚认错的表现,另外秀娥的这番辩解在王爷的耳朵听来是那么的荒唐可笑。不过这个时候,他虽然最气冰凝,但也是最心疼冰凝,被自家奴才算计怕是她最伤心的事情,因而在这个时候他也不好再过多地责备于她,而是当务之急要先将秀娥就地正法,毕竟当着那么多的奴才,对秀娥的严惩可以起到杀一儆百的效果,否则众人将来会以秀娥为例,都要明目张胆地造反了。另外他也是想间接地让冰凝从中汲取经验教训,毕竟直接责备她他实在是于心不忍,而冰凝天性聪慧,想必他这个曲线法子能够让她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
“秀娥,你好大的胆子!爷给了你改过自新的机会,你却非但不承认错处,反而依仗着读过几天书,竟然拿出这么一个荒唐可笑的理由来替自己辩解,你的教书师傅就是这么教你做人的?你可真是不撞南墙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好,爷就成全你,给你点儿苦头吃吃就知道错在哪儿了。来人啊。”
秦顺儿一直在王爷面前恭候,因此他的这一声来人,秦顺儿立即应声上前答道:“回爷,奴才在。”
“去将秀娥拖下去,交给苏总管,爷是没法子让她认罪服法,但苏总管可是比爷有法子多了,定是不会让爷失望的。”
“啊?不,不,求爷了,求爷了,不要啊,不要啊!”
秀娥一听说是要将她交到苏培盛的手上审讯,当即吓得体如筛糠。苏总管人称笑面虎,实际上人人都知道,那可是一头货真价实、吃人不吐骨头的大老虎,到了他的手上,很少会有全身而退的情形。秀娥虽然从前没有犯过错处以致要交到苏培盛的手上,但是没吃过猪肉却也见过猪跑,曾经烟雨园有个奴才因为收了绸布庄老板私底下偷偷递过来的荷包而东窗事发之后,就是由苏培盛亲自审问的,最终那个奴才去了哪里,府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因此对于苏总管那可是名声在外,哪一个奴才听了都是闻风丧胆,更不要说老实本分的秀娥了。
秀娥被王爷决定将她交由苏总管审理吓得体如筛糠,冰凝听到苏总管三个字也是被吓得花容失色。好端端的姑娘到了他的手里,经此一劫,不缺胳膊断腿到少也得精情恍惚,当即是心生不忍。不管事情的原委如何,先将人救下才是当务之急。
“回爷,那个,这事情发生在妾身的院子,妾身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奴才,实在是罪过,只是,妾身就算是被奴才害了,也到底还是想知道是如何被害的,所以,还是先由妾身审过再交苏总管处置也不迟呢。”
第3025章 屈打成招
冰凝开口说要自己先审过再交苏培盛,虽然王爷一眼就看出来她的企图不过是想使个拖延战术,先将秀娥救下来再说,然而她已经率先服了软,心理得到巨大满足,心情自然也是一片大好。另外他也想要冰凝亲眼目睹自己奴才的是如何吃里扒外,如何背叛她、算计她的,也算是现身说法,确实是要比他一个人磨破了嘴皮子都强,因此只是略略迟疑一下就点了头。
“也好,那你就先审吧,爷刚好也想听一听。”
明明是要冰凝长教训,他却说得好似只是他想参与一下,而冰凝这个时候心思全都系在秀娥的安危之上,根本没有机会去细想王爷的算计,只要他能够点这个头就阿弥陀佛了。
“秀娥我问你,明明是万岁爷御赐的瓜子,你刚刚为什么要说是六安瓜片?”
王爷一听冰凝这问话,顿时大为光火,这不是颠倒黑白指虎为马吗?连秀娥都承认了是她行偷梁换柱之举,怎么冰凝还是不肯面对这个现实,还是要诱导秀娥一口咬定当初收到的是瓜子呢?被气疯了的他于是再也顾不得刚刚答应了冰凝由她先审,他只是听一听而已,而是忍不住又横插一脚进来。
“诶,你这话说得可是不对呢,皇阿玛御赐的明明是六安瓜片,你为什么要说是瓜子?”
冰凝知道王爷经常胡搅蛮缠,不讲道理,但是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情景她却是闻所未闻,当即也是脸色极度不好。
“回爷,您上回差秦顺儿送过来的分明就是瓜子。”
王爷被冰凝撞了南墙都执迷不悟顿觉痛心疾首!这么简单的事情,她又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看不明白呢?管它什么瓜子不瓜子,六安瓜片不六安瓜片的,分明就是秀娥那个奴才暗中使了狸猫换太子之计,用一包瓜冒充六安片瓜,这欺君之罪可是坐得实实的!
“爷告诉你,爷只有一次将皇阿玛御赐的物件赏赐给你,就是这六安瓜片。”
冰凝一听也是来了气,当即反驳道:“回爷,妾身就收到过一次你赏的皇阿玛御赐之物,就是这瓜子!”
冰凝如此玩冥不化简直是要将王爷气得吐了血,跟她讲不清楚,又不敢对她说重话,更舍不得处罚,因而他将所有的气都撒在了秀娥的头上。
“秀娥,你给爷说,当初这匣子将到你手上的时候,里面装的到底是六安瓜片还是瓜子!”
面对王爷咬牙切齿的一声怒吼,本就吓得浑身发软的秀娥更是如烂泥般瘫倒在地,浑身止不住地瑟瑟发抖。冰凝见状,被王爷企图刑讯逼供、屈打成招之举深恶痛绝,当即面色一凛、义正言辞道:“爷这是想要让六月里漫天飞雪呢?”
被冰凝挪揄,又是当着众奴才的面,他简直是活生生地要被她气炸了肺,急吼道:“既然爷已经落下了屈打成招的恶名,那索性不如就坐实了它!秀娥,你现在立即跟你家主子说,当初月影将这匣子交你手上的时候,里面到底是六安瓜片还是这破瓜子!”
面对王爷咄咄逼人的气势,秀娥动了动干枯的唇瓣也未能发出只言片语。因为这匣子月影交来的时候确实就是六安瓜片,然而不管是冰凝还是月影,都一口咬定是瓜子,所以……现在东窗事发,王爷逼问她回答这匣子里当初装的是什么,如果她如实回答是六安瓜片,那么就意味着将她的主子和月影一并出卖了,如果她回答是瓜子,那么小柱子交月影的时候是六安瓜片,月影交她时变成了瓜子,那不是明摆着告诉王爷,是月影动的手脚吗?
事到如此,秀娥发现自己陷入了深深的泥潭之中,不管她的回答是六安瓜片还是瓜子,全都是等于将冰凝和月影出卖了。然而就像刚刚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冰凝的知遇知恩,她就是当牛做马也要全力报答,现在可好,还没报答主子呢,就要出卖了主子,这是秀娥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的真正原因,因此她绞尽了脑汁都想不出来,要怎么回答王爷的问题才能够保全了对她恩重如山的主子呢?
秀娥的迟疑本是出自良心,然而在这个场合下的犹豫无疑是雪上加霜之举,令王爷更加笃定这个奴才就是整个事件的罪魁祸首。苏培盛是审问奴才的高手,殊不知若是跟王爷比起来,这个令奴才们闻风丧胆的大总管却是要甘改下风了。毫不夸张地讲,王爷堪称是个中翘楚,那些久经官场浸淫的王公贵族都不是他的对手,因此眼前这个不谙世事、老实本分的秀娥哪里能是王爷的对手?简直就是蝼蚁一只。对此,王爷根本是没有花费半点心思,只是按照平常的惯例,在审讯的关键时刻绝对不能够给她半点喘息之机,而是要步步紧逼,只有突破她的心理防线才能一击命中,于是他又抛出了一个令她惊心动魂的新问题。
“怎么?这个问题就这么难回答吗?爷给了你机会,你却不好好珍惜,既然你不开口,爷自是有能够让你开口的法子,那就让月影替你开口吧。”
话音一落,王爷就将目光又转向了月影这边,不过与对秀娥满目厌弃与憎恶的目光不同,他转向月影的目光却是充满了信任与和善,尽管此时此刻,整个房间充满了火药味儿。
就像冰凝相信秀娥是无辜的一样,王爷也是对月影充满了信任,因而从头至尾他都没有动过一丝一毫的怀疑念头,绝对相信不会是月影从中动了手脚,所以他坚定地将嫌犯目标锁定在了秀娥的头上。
王爷绝对信任的目光对月影而言不仅没有起到安抚的作用,相反却成为一块压在她心头沉重的大石头。王爷要她替秀娥回答这个问题,然而话还不曾说出口,她自己却是禁不住地心虚起来。当初接了这匣子之后,她确实是连看都没有看一点就直接交到冰凝手上,毕竟她是做丫头的,就算是陪嫁丫头也是奴才身份,怎么可能没有主子允许的情况下去看这么贵重的物件呢。
然而月影没有想到冰凝也没有看!一听说皇上御赐的一盒瓜子,当即兴致缺缺,直接让她送到库房交账去了。在去库房之前,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月影是个守规矩的奴才,既没有这个胆量也没有这个好奇,因此又是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转手给了秀娥,只交代了一句“这是万岁爷御赐的瓜子。”
现在王爷这么信任她,没有对她怀疑半分就认定绝对不是她做了偷梁换柱之事,然而她此刻却又后悔万分,当初怎么不去看一眼呢?此刻眼见着她家小姐与王爷之间又剑拔驽张起来,冰凝护着秀娥的意思十分明显,而王爷的态度也是极为明显,而她当初若是仔细一些,小心一些,哪怕是只看一眼,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不是瓜子该多好啊!至少现在她就能够理直气壮地回答王爷的这个问题了。
由于没有亲眼所见,这该让她如何开口呢?从本心上讲,月影当然是要站在冰凝这一边,只要是能够保全了她家小姐,就是让她赴汤蹈火都没有一丝半毫的怨言,然而现实的情况却不是这么简单。由于当初她确实是没有亲眼证实过匣子里东西是什么,在手中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无论她的回答是瓜子还是六安瓜片,都是为难之举。
如果回复说这里面就是一盒瓜子,那不是跟王爷直接承认是她自己掉了包吗?月影现在关心的不是急于洗脱自己的责任,而是担心由此造成的后果。如果这些后果都是由她自己来承受,只要是为了她家小姐,她什么都愿意去做。然而她是冰凝的陪嫁丫头,她的一切言行都是与她家小姐脱不了干系。人言可谓,将来说不定就会有别有用心之人传出风言风语,诬陷说是冰凝因为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指使月影如此行事,那岂不是要将她家小姐牵连进来?
倘若月影回答王爷说这里面确实是六安瓜片的话,虽说能够保全了冰凝,然而现在从库房寻出来的就是一盒瓜子,这不是明摆着亲口证实了秀娥的掉包之计吗?
虽然秀娥自己承认了罪行,只是辩白一番那是出于不得已,然而就像冰凝不相信一样,月影也是不相信果真是秀娥使了偷梁换柱的法子,不过原因不同于冰凝,冰凝是出于直觉相信秀娥,而月影则是以为刚刚她前去库房的时候,与秀娥订下了攻守同盟之计,令秀娥做出了舍身取义之举。
刚刚月影还对秀娥忘记了她们私底下的约定,陷她家小姐于危险境地的行为义愤填膺,此刻眼见着秀娥履行了诺言,保全了冰凝,她应该高兴是,然而事与愿违,月影的心情反而愈发地沉重起来,说不清是内疚还是惭愧,还其它的什么。
第3026章 主动认错
此时此刻,月影的心情简直是矛盾极了,倘若是回复王爷,她交给秀娥的时候就是茶叶,那么既有秀娥的亲口承认,又有月影的人证相佐,完完全全地坐实了秀娥偷梁换柱的罪行,绝对会令秀娥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月影天性心善,当初订立攻守同盟的初衷只是保全她家小姐,如果最终是要付出秀娥被严厉惩处的代价,她又退缩了,即便是为了保全她家小姐,她仍是觉得太过残忍,将来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月影翻来覆去权衡再三仍是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而更令她心中七上八下的重要则是她实在是摸不透王爷的意图。当初小柱子明明跟她说的皇上御赐之物就是这盒瓜子,现在从库房中寻出来的也是这盒瓜子,然而不管是王爷还是秦顺儿甚至是小柱子一定要黑白颠倒,硬说这盒瓜子是茶叶,这是为什么呢?
月影想不明白王爷和那个奴才为何非要将瓜子说成是六安瓜片的原因,但这些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也是最令月影举棋不定的因素就是冰凝的态度。小柱子都倒戈到了王爷那一侧,依照她的判断,一定是这位怡然居的大管事儿的已经猜出来了王爷的意图,所以他才会义无反顾地倒戈,毕竟小柱子平时待冰凝那是极尽全力的好,月影再是不甚聪明,日久见人心,多年的朝夕相处下来,小柱子是什么人她总还是能够看得出一些。
连小柱子都看明白了王爷的意思,她家小姐那么聪明,想必也一定能够猜了出来,然而冰凝却是做出了与小柱子截然不同的选择,没有屈从于王爷的淫威,而是态度坚决地坚定自己的主张。在这种情形之下,如果月影开口承认当初这匣子里装的是六安瓜片的话,那不是当众打了她家小姐的脸吗?小柱子是王府的奴才,临阵倒戈不足为奇,她是冰凝的陪嫁丫头,也与她家小姐公然为敌,也像小柱子那样做出卖主求荣之举,不要说冰凝恨她,就是她自己在良心上也是断然过不去。
左思右想,月影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回答王爷的这个问题,而且在如此微妙又紧张的情形下,自然是多说多错,因此她连张口的勇气都没有。月影是因为胆战惊心,想不出一个保全冰凝的万全之策而不知道如何开口,然而王爷哪里知道她的这些想法?在他的眼中,月影的沉默不语却变成了“妄图以拖延战术拒不交代罪行。”
眼见着老实巴交的月影也如那秀娥一样开始跟他玩心眼儿、耍心机,王爷登时被气得怒不可遏。月影是什么脾气禀性对于将怡然居当成自己书院的王爷是最有发言权,每日朝夕相处,又由她精心服侍,他岂能不知月影是一个多么懂礼数、守规矩的奴才?然而在秀娥这个坏榜样的示范作用下,居然也学会了这一套,从前他可真是小看了这个奴才!
接连在两个奴才面前受阻,王爷又是气性极大之人,当即就忍不住将所有的怒火都转向了冰凝的头上。毕竟秀娥和月影都是她的奴才,又仿佛是约好了似的,齐刷刷地给他来了一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小小的奴才能够有这么大的胆量说明什么?要么是因为有她这个主子在背地里撑腰,两个奴才都不知天高地厚起来,连他这个主子爷都不放在眼里了;要么就是这主仆三人早早订好了攻守同盟之计。
不过实在是令王爷想不通的一个问题就是,这六安瓜片虽然是顶极珍品,但是冰凝可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不开眼的女人,她不但什么都见识过,而且也从来不把这些东西当成宝贝,所以他就奇怪了,不过就是六安瓜片罢了,值得她不惜顶撞他、忤逆他,也要竭力否认收到过吗?否认意味着什么?王爷想都不用想都知道,定是其中有隐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冰凝能有什么不想告诉他的事情呢?还是与这六安瓜片有关的,就更是奇案一桩了。
王爷本就是个控制欲极强之人,眼睛里揉不得半颗砂子,因此他哪里忍得了一桩悬案摆在自己眼跟前却是不知道答案呢?越是不让他知道,他就越是要知道,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了,那他还是个男人吗?
“看看你的好奴才们,一个个都以你马首是瞻,爷是不是也要望你项背了?”
听着王爷如此酸溜溜的话,冰凝只觉得脸上红得发烫,她也不知道这两个奴才是怎么了,居然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跟王爷闹脾气、摆架子,王爷是这府里最大的主子,是她们的天,这些奴才是想要打算做什么?秀娥就算了,平日里跟她没有什么交情,自是不会替她这个主子着想,那月影呢?怎么也跟着不明是非,不知进退了?怎么能够人云亦云呢?就不知道闯下的大祸都得由她这个主子来扛吗?
气恼归气恼,现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要将王爷好生安抚下来,不管那两个丫头因为什么都一个个地变成了锯嘴的葫芦,但是她们这样做就是错误的,既然有错在先,那就好生认错吧。
“回爷,妾身气着您了,妾身这就给您赔个不是。”
哎呦,这日头是从西边出来了吗?王爷实在是没有预料到,冰凝竟然会主动开口跟他道歉,原本他是打算在冰凝反唇相击的时候再放出一大堆的狠话恶言,好好是杀杀她的锐气,磨掉她的臭脾气。结果事先准备好的那一大套讽刺挪揄之语没有半点用武之地,一句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道歉反而是将他的脾气都磨光了。
没了脾气的王爷对冰凝说不出狠话来,可是眼瞧着一桩疑案解不开谜团又是心有不甘,无奈之下,他只得是换上一副温和的姿态继续执着地探求事情的本源。
“那个,既然你这两个好奴才全都是金口难开,那爷就只能是请你这个主子据实回话了。”
只要是不难为月影和秀娥,由她这个主子回话有什么难的?又不丢脸又不失面子。
“回爷,妾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五一十据实禀报就是。”
冰凝的回话既是满情真诚又是带着些许的俏皮,全然不顾屋子里还有好几个奴才在场,就像平日里跟王爷闲聊时的样子一样。这大半天了,冰凝一直都是处处跟他作对,总是一副横眉冷目的高傲模样,气氛也是剑拔驽张,令王爷脑子里的那根弦总是在紧绷着,突然一下子冰凝仅仅是用只言片语就将气氛转到如此轻松的氛围之下,又是他最喜欢的活泼俏皮模样,王爷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望向她的目光也悄悄地变得温柔宠溺了许多。
“你呀,早早这么说多好,非要害得爷费这么大的劲儿,你呀你。”
冰凝的性情虽然清冷倔强,但是谁不喜欢轻松的生活呢?王爷把气氛缓和下来,她的心情当然也是格外的舒畅,知道他在表面上强撑着一口气责备她,实际上却是欢喜不已,因而也就没有揭穿他,而是故作配合地回道:“您不是一直也没有问妾身嘛,一上来就揪住两个奴才不放,妾身哪儿有说话的机会呀。”
王爷口是心非,冰凝也是一个样儿,虽然她在表面上表现出来的全都是怨言与不满,然而实际上语气中却是充满了撒娇意味。王爷虽然气度非凡、天赋秉异,但是有一点却是跟天底下所有的男人一样,那就是喜欢温柔顺从的女人,如若这个温柔顺从的女人还会撒娇,那他可就更是喜欢得不得了。
因此女人哪怕是有天大的理,但若越是跟他对着干,他就越是怒火冲天,相反如果女人毫不占理,但是跟他撒撒娇,好好地哄哄他,那么什么事情不会有,连惩罚都能一笔勾销。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冰凝偏偏性子那么的硬,从前不要提了,几乎待他如仇敌一般,哪里还有什么柔情似水?现在两个人刚刚开始幸福美好的生活,冰凝又是脸皮子极薄之人,因此她可以做到温柔,却很难跟他撒得起娇来。
冰凝天性就是个较真儿之人,又遇到一个鸡蛋里都能光出骨头的王爷,两个人的日子过得就有些艰难了。就好比今天,冰凝虽然占了理,但一上来就跟他硬碰硬,可巧今天王爷也非常占理,于是局势瞬间演变成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战火都烧到了各自奴才的身上,大有闹个天翻地覆之势。
不要说冰凝和王爷,就在在场的奴才们也是没有料到,突然间因为她的一个主动认错率先道歉而令局势又变换成了另外一种样子。冰凝的态度转变源于月影与秀娥齐刷刷地闭口不言,自认有错的她自是不会逃避责任,也就是说在冰凝的世界里,她若是有错,让她承认一万个错都可以,如果她没有错,就是挨打受罚也不会低头。
第3027章 冰凝断案
冰凝的成长环境造就了她既知书达礼又清高孤傲的矛盾个性,平时待人接物如此,对待爱情也是如此。她的前半生老天爷非常眷顾,有疼爱她的家人给予的无私亲情,令她仿佛是在蜜罐里泡大,然而老天爷又是公平的,要她在下半生遇到王爷,一个比她更骄傲、更清高、更自我的男人,令她的人生充满曲折坎坷,但同时也在不断地成长。
然而爱情是一门学问,需要极高的悟性,而她因为个性使然,在这方面的悟性一直都不是很高,即便是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想明白,夫妻之间、恋人之间不是可以用对或是错来衡量,一味地较真儿反而会走进死胡同,却是那句“退一步海阔天空”更富哲理也更加现实。
冰凝虽然也是意志坚定态度坚决之人,但是比起王爷来,她毕竟是女流之辈,因此在他们这对夫妻之间,王爷始终是处于强势的那一方,想要让他退一步不太现实。假若冰凝嫁的夫君是性情温润之人,譬如八阿哥,她的倔强和坚持到底也不会对夫妻关系造成太大的实质性的影响,然而王爷是王爷,不是八阿哥,所以他们的情路注定是曲折坎坷不平静。
冰凝虽然至此仍是没有能够悟出来夫妻相处的道理,不过她此刻因为知错而率先道歉还是起到了扭转整个态势的作用。特别是柔软下来的语气和情不自禁的撒娇更是成为形势转向一片大好的催化剂,连王爷都在不知水觉之间被带入了如此良好的氛围之中,不但看向她的目光温是宠爱,语气也是温柔得不像话起来。
“好,好,看来还是爷做错了,来而不往非礼也,那爷也给你赔个不是,没有先问你这个主子,光顾着寻奴才的不是去了。怎么样,现在爷就问你,你那天收到爷的赏赐时,这匣子里装的是什么?”
冰凝一听王爷问她的问题与两个奴才没有半点区别,也是问她“收到的时候这匣子里装的是什么”,对此她只觉得莫名其妙,装得能是什么?还不是瓜子吗?难不成她还会无聊透顶到颠倒黑白吗?虽然她并没有打开看一眼,但是她相信月影的为人,是断然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偷梁换柱之事。
“回爷,当然是瓜子了。”
“什么?瓜子?爷赏你一盒瓜子做甚?”
“妾身也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赏来一盒瓜子。”
听到冰凝的回答,王爷真是恨不能敲开她的脑袋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迷住了她的心智,非要跟他作对,难道说这样就能保得住秀娥吗?不了一个奴才不惜跟他对着干,这个女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爷也没有那么特殊的癖好,非要赏你一盒瓜子。再说了,不过就是上不了大雅之堂的瓜子,不要说爷根本就不好这口,就算是喜它之甚,也不可能当作赏赐之物,爷还嫌不够丢人现眼的呢。”
冰凝一开始就认为是王爷为了羞辱她才赏来的这盒瓜子,可是现在听他如此说来,怎么确实是不太像他曾经赏过瓜子的样子呢?若是一年之前王爷跟他说这话,冰凝还是不会相信,还会一口认定是他的狡辩之辞:敢做不敢当,不要说不像个君子,连个男人都不像!然而现在的情形与一年之前可是有了本质的不同,他们已经开始了美好的幸福生活,从前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王爷从来没有回避过,不要说用一盒瓜子来羞辱她了,就是做过的比这更过分的事情,后来他都好言好语地跟她赔过不是,因此他有什么必要跟她抵赖呢?断然否定曾经赏过她一盒瓜子之事对他有什么好处?除了增加隔阂,增加误会,增加矛盾之外,没有丝毫的好处。
现在王爷断然否认赏她一盒瓜子,而冰凝也确实是没有收到六安瓜片,如此情形之下再一味对他穷追猛打似乎也很是不尽人情,另外连小柱子都倒戈到王爷那边,虽然冰凝从感情上确实是觉得很不舒服,不好接受,但是人总要是正视不是?
“月影,我问你,当初你从方公公手里接了赏赐之后,你直接交到我这里,中间有没有转过谁的手?”
月影一听这话,明显是她家xiǎo
jiě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来,当即是又害怕又委屈,禁不住哭着回道:“xiǎo
jiě,xiǎo
jiě,奴婢没有转过旁人之手,从方公公那里接了过来就直接给您送去了,中间没有转过手……”
“那你交给秀娥之前,也没有被旁人接手过?”
“回xiǎo
jiě,没有的。因为是爷赏赐给您的,奴婢一直不敢有半点怠慢,都是自己做的差事,没有假过任何人之手。”
月影越是回答越是觉得自己凶多吉少,难逃一劫,她为了冰凝去死都不怕,但是这么窝窝囊囊地冤屈而死就太不甘心了,然而不但她自己找不出来任何有力的人证物证,就连她家xiǎo
jiě都开始怀疑起她来,这让月影顿时没有了半点希望。
眼见着月影被冰凝拷问,秀娥的内心也犹如火煎一般的难受,这一屋子人包括王爷在内全都是稀里糊涂不明所以,而只有她一个人是最清楚的,只是以她在王府的资历和对王爷的认知程度,自认为若是事情败露,恐怕她是要小命休矣,毕竟这是皇上的御赐之物,坐实了欺君之罪。然而若是她不主动坦白,眼看着月影就要成为她的替罪羊,虽然她与月影没有太多的交集,更没有多深的交情,然而女人天性心善又心软,让她眼睁睁地看着月影莫名其妙地被冤枉、被治罪,秀娥再是害怕自己被治欺君之罪,又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任由月影身陷囹圄呢?恐怕是从此要夜夜恶梦、饱受折磨了。
其实从踏进房门的那一刻起,秀娥就无时不刻地在坦白与自首之间徘徊,在怡然居的这么些年平静当差、平安度日,令她格外地珍惜与不舍这里的差事,突然间遭遇如此变故,令她实在是猝不及防,一边是平稳安定的日子,一边是良心的深深谴责,秀娥一辈子也没有面临过这么重大,关系自己一生,同时也是关系她人一生的抉择。
此刻见月影被自家主子责问,泪流满面、痛苦不堪的模样,秀娥再也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心理压力,于是还不等冰凝再问月影,她就扑通一下子跪在了冰凝面前。秀娥这个扑通一跪,不要说将冰凝和月影吓了一大跳,就是此前一直深信不疑,认定秀娥就是嫌犯的王爷也是着实被惊着了。对于秀娥如此反常的表现,怀疑之心再度涌上他的心间,虽然急于审个水落石出,不过由于已经当众发话交由冰凝来审,虽然他是个控制欲极强之人,但好在他同时也是个守信用、好脸面之人,因此即便是已经立即起身走到了秀娥的面前,又不得不强忍下心头的疑虑重重,狠狠地咽了口气,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眼见着王爷激动成这个样子之后仍是信守承诺将主审权交回自己手中,冰凝自是心存感激,由于她也是急于查找出来事情的真项,因而没有再虚推一把,而是大大方方地直接接了过来。
“秀娥,你先起来,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就好,有我在这里给你做主,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错处,只要你能主动承认,能够改过自新,不管是我还是爷,都会原谅你的。”
王爷从来都是眼里不揉砂子之人,而且他一直信奉一条原则,那就犯了大错,若是不受严惩就起不到吃一堑长一智的教育作用,因而任何一个人,不管他是王公贵族还是小小奴才,只要是犯到他手上,定是大错大惩,小错小惩。此刻听到冰凝放出大话,居然要原谅这个犯了欺君之罪的秀娥,当即是气得差点儿脱口而出大骂这个奴才。然而当他怒目而视身边的冰凝的时候,却见对方眼中满是期待的目光,又暗含了恳求的意味。都说会撒娇的女人才是最具杀伤力的,果然,连一贯坚持原则绝不通融的王爷此刻也是忍不住地心软了下来,于是只得是再一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紧咬牙关,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怒骂出口了。
虽然月影经常会见到王爷受制于冰凝的情形,但是此刻她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心里头想的全是自己的危险处境,哪里还有闲功夫与闲心思去关心这些呢?秦顺儿和小柱子平时很难有机会接近冰凝,因此对于王爷受制于冰凝,两度意欲怒发冲冠,又两度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而目瞪口呆,心中止不住地默念道:天啊!咱们爷就这么忍了?传闻年主子驭夫有道,今天得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简直是比李主子有过之而不及,却是不见她比李主子嚣张跋扈,想来真是应验了那一句,好酒不怕巷子深呢。
第3029章 掉包之计
冰凝不管那些奴才们想什么,她只管王爷是不是答应她的请求,不管秀娥犯下多大的错,都会念在她的情面上,网开一面。此刻见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知道这是心里头答应了,只是当着奴才的面不想失了面子罢了,于是心领神会的冰凝也没有再继续追问,非要讨个口头承诺,而是转身面对秀娥直接问了起来。
“秀娥,刚刚我说过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想你也是读过几天书的人,做事也是知道些分寸的,现在你就一五一十地把所有事情全都说个清楚。我也替你在爷面前求了个人情,爷看在我尽心服侍的情分上卖个薄面,你若不能抓住这个机会,还不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而是遮遮掩掩,妄图逃避罪责,那么我非但不会再力保于你,相反还会更加严厉地处治,你都听明白了吗?”
王爷天生是个外表严厉内心也严厉之人,而冰凝呢?表面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子,然而本质上她与王爷一样,也是一个极有原则、极为强硬之人,也就是说,王爷是大事小事哪个都不马虎,而冰凝却是小事马马虎虎能过且过,而大事则绝对不会含糊,她之所以会给奴才们留下一个柔弱主子的感觉,一是因为她天生体弱多病,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二是没有遇到大事情,还没有给她发威的机会。
这一次皇上的御赐之物被掉包事件可谓是怡然居自建成以来的第一件大事情,因此也让奴才们第一回见识到了他们主子外柔内刚的一面。特别是秀娥,这个事件的中心人物,此时此刻面对扳起面孔的两个主子,早已经是没有了半点主张,唯有彻底交代自己的“罪行”。
“回主子,回爷,这六安瓜片确实是奴婢给换掉的,只是,奴婢也确实是事出有因。当初月影姑娘将万岁爷的御赐之物交到奴婢手上的时候,跟奴婢特意叮嘱道‘这是万岁爷赏赐咱们主子的。’奴婢没有胆量私自查看,又怕日后没能保管妥当,于是只好向月影姑娘问了一句‘这里是什么物件?’,奴婢清清楚楚地记得,她告诉奴婢说是‘一盒瓜子’。当时奴婢也是心有疑惑,奇怪万岁爷怎么想起来赏赐主子瓜子来,想必这瓜子定是人间极品,也就没有多想,赶快收了起来,放在最外头,寻思着哪天主子想要吃了,就取出来送过去……”
“你这啰哩啰嗦的,说到底,还是月影给了你瓜子,现在交出来的还是瓜子,爷就问你,那六安瓜片去了哪里?到底是月影遭人诬陷,还是你给掉了包?”
王爷本来就不是好脾气之人,现如今听到秀娥说了这么多仍是停留在这一盒瓜子之上,半点六安瓜片的踪迹都寻不到,终是士可忍孰不可忍,当即是拍案而起,怒吼出声。王爷这么严厉的一个人,平日里都是不怒自威,此刻再这般拍案而起,不要说秀娥了,就是秦顺儿都禁不住条件反射地心尖上哆嗦了几下都没能停住,再看那秀娥,更是体如筛糠、面无人色。
冰凝正在聚精会神地听着秀娥的供述,每一句都听得特别仔细,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以防再出纰漏,然而却是不曾想王爷突然间大发雷霆,丝毫不亚于晴空霹雳,惊得她也是一身的冷汗淋漓。倒不是说冰凝害怕王爷对她怎么样,而是害怕秀娥遭了横祸,因为直到此刻,她仍是愿意选择相信秀娥,只要这个奴才不跟她耍心机、不跟她说诳语,秀娥就是捅出天大的娄子,她都会竭尽全力去维护。所以王爷的这个突然间大发雷霆自是令她极度不安起来。
“回爷,且请息怒,且请息怒。秀娥这不是一五一十地跟您坦白罪状吗?若是不将来龙去脉交代清楚,怕是一会儿说到关键的地方又要对不上号了呢。妾身知道您没有那么多的闲功夫耗费在她的身上,只是,您不也是一直都是秉公断案的吗?若是因为心急而草草了事,万一冤枉了这个奴才,妾身是怕您将来要后悔呢。不是有句话叫既来之则安之吗?妾身知道耽搁了您的功夫,赔什么都赔不起,不过,您秉公断案的好名声也是一样的重要呢。”
为了劝住王爷,冰凝几乎是使出了浑身数解,平日里不管是服侍他的日常起居还是陪他一起风花雪月,也从来没有见她说过这么多的话,此刻为了秀娥,她简直是要将一肚子话都要说尽了。
不消说,这个招数对王爷来讲还是相当的受用,毕竟冰凝的冷脸子他是领教够了,就算是现在两人关系好起来之后,她也是少言寡语,总是他在滔滔不绝,她在侧耳聆听,突然间冰凝能够打开话匣子,一番话说下来几乎是平时的总和,一来他是觉得格外新鲜,二来从冰凝这张小嘴中说出来的恭维之语确实是犹如丝竹般格外动听,一下子就浇灭了他胸中燃烧正旺的熊熊烈火。因此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他怒不可遏地拍案而起,又因为冰凝的一番话而偃旗息鼓,第三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
如果说王爷前两次对冰凝忍了又忍令众人无比惊诧的话,那么这一次则是要让众人叹为观止了,谁都想不到王爷的一脸杀气腾腾竟然会因为冰凝的一番劝解而瞬间转化成为无可奈何但又心甘情愿地顺从,同时也禁不住地赞叹秀娥真是好命,无论面临多大的险境都能够化险为夷,全都是因为三生有幸遇到这么护她的主子,简直是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份呢。
见自己成功地劝回了王爷,冰凝那颗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心总算是稍稍踏实下来,虽然说她不害怕王爷,但是她担心秀娥呢,若是劝不住正在火头上的他,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此刻好不容易劝住了他,冰凝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赶快趁着王爷没有反悔之际立即对秀娥说道:“你都听到了,爷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该怎么说又该怎么做,你可是不要犯糊涂了。”
眼见自家主子及时出手相救又逃过一劫,秀娥感激不尽,当即着急忙慌起来,语速明显加快了许多。
“回爷,回主子,奴婢收到匣子之后,一直精心保管,放在手边处以备主子所需。可是一天天地过去,竟是不见主子吩咐月影来取,奴婢心中甚是惦记,不过也不敢多言多语。后来天气就热了,库房里有小蛾子开始飞起来,奴婢知道定是有什么物件生了虫子,第一个想到的这就这万岁爷的御赏之物,吓得奴婢登时魂飞魄散,害怕主子责怪奴婢保管不周,于是一念之差铸下大错,没有禀报主子就擅自打开了匣子,看看那瓜子被虫儿吃成了什么样子,结果待奴婢打开一看,却又是吓得魂飞魄散,那匣子装的哪是什么瓜子呀,分明是六安瓜片!”
“什么?六安瓜片?”
这一回王爷与冰凝竟是难得一致地异口同声惊呼出声,众人简直是盼星星盼月亮,盼了这么久的时间,千呼万唤了这么长时间,六安瓜片终于出现了,两个人都同时松了一口气。王爷松了口气自然是因为秀娥的亲口承认而坐实了她的掉包之计,证明他看人的眼力如此的精准老道,总算是没有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他这个识人识面又识心的金字招牌总算是保住了。
冰凝松了一口气则是因为月影终于被还了清白之身,虽然她非常担心秀娥,但是比起月影来,她当然是更加担心自己的陪嫁丫头。然而冰凝才松下去的这口气没有半秒钟的功夫又禁不住地提了起来:秀娥呀秀娥,难道说我真的是看错你了吗?可是转眼她又想起不久前秀娥在王爷面前自我辩白的那句话:“奴婢就是因为要报答主子的恩情才掉的包。”难道说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秀娥,你老实交代,为何要擅自使了这掉包之计?难不成是什么人威胁与你?还是你有什么难处?”
“回主子,没有人威胁奴婢,奴婢也没有什么难处,奴婢只是害怕,月影妹妹交与奴婢的明明是万岁爷御赏的瓜子,到了奴婢手中不明不白地变成了茶叶,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是谁使了这掉包之计,奴婢既是害怕日后东窗事发受了惩处,也是担心主子您被爷追查起来没法子交代,于是就自己出了银两,私底下找到那负责采办的张公公,托付于他行个方便,待他去府办外采差事的时候,悄悄替奴婢捎了些瓜子回来,奴婢只对张公公说是自己嘴谗了……”
“你,你简直就是自作聪明!糊涂透顶!”
冰凝真是要被秀娥给气疯了,看着老实巴交的一个奴才,竟是没有想到胆子会这么大,这么大的事情居然就自作主张了,害得王爷不得不在怡然居里浪费了这么长的功夫,花费了那么多的精力,谁不知道他的时间是有多么的宝贵?
智审月影
王爷长年浸淫官场,因而对于小柱子明着向冰凝求情,实则向他告饶的举动全都是心知肚明。不过对于小柱子发出的呼救信号他仿佛是没有听到似的,为什么呢?此时此刻,他几乎已经是大致明白了问题的结症在哪里,因此他可以万分肯定小柱子是冤枉的,既然是冤枉的,那么他也就不会追究这个奴才任何罪过,至于偷看主子物品之事,尚属细枝末节,来不及深究,而现在最重要的是需要卖给冰凝一个面子,那么他这个大老爷就索性紧闭尊口吧。
小柱子的那点儿小心思冰凝也是尽收眼底,她在平日里心思的确是极为偏向月影,但也不是黑白颠倒之人,此刻她也看得出来小柱子应该与这件事情没有半点干系,问题全都出在自己的丫头身上。冰凝虽然极护奴才,但她从来不护短,月影错了就是错了,没有必要遮遮掩掩,欲盖弥彰。王爷是赏罚分明之人,她也不是是非不分之辈,今天因为这个事情已经浪费了他太多的时间,就只这一个原因,她都不会护短,更不要说当着一众奴才的面,护短就意味着办事不公,就不能服众,她这个主子何以有威信?威信是自己树起来的,不是老天爷凭空恩赐的。
“方公公,你一直都是一个十分值得我信赖的人,这件事情我会相信你,所以也会还你一个公道,所以还请你暂且还是稍安勿燥为好。”
冰凝这番话中透露出来的深深信任,令小柱子极是感动,毕竟他是在跟月影“争宠”,按理说他可是没有半点胜算的可能,然而冰凝还是态度明了又坚定地说出“我会相信你”这五个字,简直是比仙丹妙药还要灵验,当即抚慰了他这颗忐忑不安的心,于是感激涕零地回道:“回主子,奴才知错了,奴才知错了。”
安抚好小柱子,冰凝自是要开始跟月影秋后算账了。
“月影我问你,你既然没有看到匣子里装的是什么,为什么一直坚持说万岁爷御赏的是瓜子呢?”
“回主子,您信任方公公,奴婢也信任方公公,方公公说什么,奴婢就信什么。”
冰凝万万没有料到平日里一贯温顺的月影也是发小脾气的时候,更是没有料到一向笨头笨脑的月影也是耳聪目明的时候,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当即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呀你呀,你以为拿我的话就能当挡箭牌了?真是不知道说你聪明好还是糊涂好!”
“可是奴婢就是听方公公这么说的……”
“咱们先不说方公公是怎么说的,咱们先说说这匣子里的御赐之物,你先前不是承认了,这里面是什么物件,你一眼都没有看吗?”
“是的,是的,奴婢真的是一眼都没有看过。”
“好,好,我相信你,一眼都没有看过,如果你真的看过,想必你也不会到现在还一口咬定是瓜子了!”
冰凝话里有话,不管是王爷,还是秦顺儿或是小柱子,他们都是聪明人,一下子就听出了她话语里的挪揄,只是月影是个实诚人,到了现在都还没有听出来,所以才会到了现在还在一直死扛。
见月影一直这么嘴硬,冰凝虽然气恼她犯下这么大的错处,还死鸭子嘴硬不知悔改,不过也因为她的顾头顾不上尾,漏洞百出的回话而忍俊不禁,真真地是让她急不得气不得恼不得,实在是想打开天窗说亮话,告诉她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了,是她弄了这么大的一个乌龙,可也知道,不将这丫头逼到绝境,她一定还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肯开口承认自己的错误。
其实冰凝已经大致猜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就差月影的一个口供就可以结案了,然而月影突然间性情大变,因为死要面子,竟然连自家主子的话都敢忤逆,弄得冰凝一时有些为难起来。不顾月影的面子直接揭穿,恐怕她不会心服口服,还会产生极强的抵触心理,还会令一直情同姐妹的主仆关系蒙上阴影;黑不提白不提地来个和稀泥,既不是冰凝的性子,也有损王爷的名声,
“好吧,月影,既然你说是方公公告诉你是一匣子瓜子,而且你也没有打开了去看这里面的物件,更不可能擅自动了手脚,那为什么秀娥也说这里面是六安瓜片呢?”
“……”
“如若秀娥是与方公公联合起来订立攻守同盟陷害于你,那么秀娥为什么要自己承认使了调包之计?她大可顺着你的话来说,月影交她的是瓜子,现在从库房里寻来的也是瓜子,秀娥不就是清白之身了吗?有一条可以保全自己的路不走,非要搭进自己也要陷害于你?如果她保全了自己,害的就是方公公,反正不管是害你还是害方公公,反正害的不是她自己,那岂不是最好?何苦非要承认自己使了掉包之计?”
“……”
冰凝一番有理有据的分析下来,令月影哑口无言,半天说不上来一句话,冰凝见状,知道她是既无招架之功也无还手之力,于是趁热打铁,又加了一剂猛药。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既然你脸皮薄不好意思说,那我的脸皮厚,就由我来说好了。当初小柱子将这御赏之物交给你的手上,并叮嘱你是六安瓜片的时候,你因为一时没有听明白这四个字,结果到了我这里回话的时候,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只隐约记得有个‘瓜’字,所以就跟我回话说这是瓜子……”
“啊?小姐啊,您是奴婢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那就是说,你承认是因为一时间忘记了那御赏之物的名字才告诉我是瓜子的?”
一方面是月影的脑子太笨了,一方面也是因为冰凝实在是太聪明了,三绕两绕就将月影给绕了进来,她只是根据事情的前因后果猜测到会是这个原因,又见月影死鸭子嘴硬就是不肯认错,于是就想到了“兵不厌诈”这个法子。结果事情出人意料地顺利,月影果然不是以诡计多端著称的冰凝的对手,哪里禁得住诈术的进攻,只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更要命的是,她在反问冰凝“难道您是奴婢肚子里的蛔虫”的时候,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说脱漏了嘴,相当于当众承认了自己犯下的大错,直到冰凝又追问她的时候,这才明白她早已经上了自家小姐的当,即刻满红通红、羞愧难当。
“那,那,那么多的字儿,方公公就说了一遍,奴婢哪里记得下来?”
虽然知道月影这是在强辞夺理,然而总归是让她亲口承认了自己就是那个“罪魁祸首”,这桩离奇之案总算是到了可以了结的时候,所有人,包括王爷在内都是顿觉一身的轻松。
冰凝的聪明机智以及绝不护短的品行深深地触动了他,冰凝的聪明才智他见识得多了,她的护奴才也是深有领教,但这个绝不护短却是第一次让他见识到冰凝的另一面,特别是从前他一直诟病她放任奴才不管,现在看来她也并不是一无是处,特别是敢拿月影开刀,当着所有主子奴才们的面逼迫月影道出实情,由此可见,至少她在原则问题上还是头脑清醒的,因而放纵奴才们懒散当差之事也就只算是不拘小节吧。
想到这里,王爷的心情登时大好,再看着眼前这对别别扭扭的主仆,又是担心冰凝在府里就只有这么一个得心得力的奴才,若是真闹起别扭,主仆离心离德,到头来受罪的还是冰凝。冰凝受罪,担心的当然是王爷自己,因此要想自己安心,要想冰凝生活顺心,那么他现在的当务之急就尽快修补冰凝与月影之间有可能产生的嫌隙,尽快促成她们和好如初。于是他也顾不得当初许下的这桩案子全都交由冰凝来审的承诺,而是直接插手进来。
“好,好,月影说得也不错,六安瓜片这四个字实在是太长了,另外小柱子当初定是没有交代仔细了,含含混混一说,不要说月影,就是换了其它奴才也是听不大清呢。”
王爷是全府最大的主子,当然是一言九鼎,因此他的这个发话可不是一般的随便说说,而是一锤定音,一语定调,这个案子的性质就被他确定成为:小柱子交代不清,月影当差马虎,秀娥好心办错事,简直就是轻描淡写。相反秀娥的欺君之罪,月影的死不认罪、小柱子的偷看皇宫御赐等等,按理来说比起上面的那些办事不利、当差马虎、好心办错事,这些可全都是大罪过,然而他却是只字未提。
这个结果实在是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不要说几个犯事的奴才,就是冰凝也疑惑不已,更不要说秦顺儿了,年主子的奴才办错差事可以躲过惩处,他办错差事总是要被王爷狠狠责罚,秦顺儿怎么可能心服口服呢?因此与众人错愕不已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秦顺儿这张愤懑不平的模样。
第3031章 不予追责
要说王爷对冰凝确实可以说是宠到了天上,要不怎么连秦顺儿都萌发了要跟主子一争高下的心理呢?他如此结案归根到底全都是为冰凝考虑。
此刻房里只有四个奴才,其中三个都是冰凝院子的,三个全都犯了错,而另外一个秦顺儿则是王爷的心腹。犯了错处的奴才自是不敢也不会将自己的罪行主动传播开去,秦顺儿作为他的心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当然是最有分寸,因而这件事情传将开来的可能性也就微乎其微了。
不过这还不是王爷最高明之处,他最高明的地方还是在于对小柱子的处理上。比起秀娥和月影来,小柱子的罪过可谓是轻多了,另外这个奴才的罪过可大可小,虽然私看主子的物品是大罪过,但若是在主子授意之下而为之,则所有的罪名都完全不成立了,因此比起那两个奴才来讲,小柱子可谓是最最冤枉的一个。然而他不但没有替小柱子开脱,反而将这个奴才的罪过加重到与秀娥和月影同等程度,这是为什么呢?
原来,如果不将小柱子彻底地拉下水来,月影和秀娥都是重罪,只有他是轻罪,相对而言他算是独善其身的一个奴才,由此将引发一个极大的后果,那就是极有可能因为他而泄露了皇宫御赏之物被掉包之事。皇宫御赏之物被掉包可是天大的罪过,若是被人知道了,秀娥就算是死罪可免也是活罪难逃,月影则是要受到极大的牵连,而他小柱子则仅仅只是偷看之罪,与那两个奴才相比完全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里就又有一个疑问了,秦顺儿连半点罪过都没有,是完完全全的独善其身,王爷还能极其信任他,没有给他安上些罪名拉下水来,小柱子可是怡然居的大管事儿,按理说不是应该比秦顺儿更可靠吗?
非也。虽然这位方公公一直都是个忠心护主的奴才,却也改变不了他是雅思琦心腹眼线的事实。不要以为王爷当初没有参与怡然居奴才调配之事就对这些隐藏在深处的盘根错节毫不知情,相反府里发生的大大小小之事,没有一件能够逃得过他的火眼金睛,譬如:小柱子出自霞光苑,是雅思琦的眼线;秀娥来自于烟雨园,却是淑清弃之如敝履的奴才,意图让她与冰凝上演一场主仆争宠的闹剧;小青小云虽然不是受自己的主使差遣而来,而是主动要求过来,无非是在惜月那里不得宠不得势,想要混个更好的前程,所以才会在初来乍到的冰凝面前耍奴才的威风,意图在怡然居作威作福……
每一个奴才的来路一底细王爷心里都是一清二楚,跟明镜似的,也就是说王爷看似不关心这里的一切,但也别想把他当聋子当哑巴来诓骗,。不过就是因为从前他的心思都放在了婉然的身上罢了,懒得为冰凝着想,更不要说亲自出马替她扫清障碍了,毕竟她也不是他的心头之好,他哪里有多余的功夫花在冰凝的身上?现在冰凝在他的眼里简直就是举世无双,天下第一,宝贝得不得了,一丁点儿的委屈都舍不得她受,连他一个堂堂的王爷都舍不得动一根指头的女人,岂容得奴才犯上做乱?
为了控制住小柱子不胡说乱说,更不要做糊涂事,害了冰凝,他不得不将犯下轻罪的小柱子也直接拉下马来,不但要这个奴才趟上浑水,还要背上办差不力的罪名,否则他可是一万个不放心。归根结底,王爷这么做的目的与其说是提防小柱子,不如说在严防雅思琦更确切一切,毕竟小柱子在怡然居的所做所为还是可圈可点的,不但没有将冰凝设置在对立面,还竭尽全力护主。然而小柱子毕竟是雅思琦的眼线,就小柱子不主动向当家嫡主母禀报怡然居的事情,雅思琦也会隔三差五地来询问,甚至还有可能采取要挟的手段。若是在以往他倒不会这么担心,现在冰凝得宠了,不说是雅思琦的眼中钉肉中刺,至少也渐渐成为她密切注意小心提防之人,在这个情形下,王爷不得不将大量的心思与精力放在如何为冰凝构筑一个铜墙铁壁的保护圈。
按理说冰凝有足够的聪明才智,连他都是她的手下败将,哪里还用得着他来替她抵挡这些明枪暗箭呢?其实这就是爱之深、忧之切,因为太过珍惜,才会太过担忧,生怕出半点闪失或是岔子,令他后悔一辈子。
另外他与冰凝关系不好的时候,虽然对她恨之入骨,但毕竟是他名下的女人,冷落就是,毕竟他是一个大男人,虽然心胸也不甚宽阔,甚至可以说是小肚鸡肠,然而还不至于对一个女人下狠手。雅思琦可就不一样了,从本质上来讲,他的女人就是她的敌人,女人天生是冤家,更不要说这两个女人共同服侍一个男人,那就更是一山容不得二虎。他承认冰凝有足够的聪明才智,也承认他是她的手下败将,然而他失败了,不会依仗自己是一家之主而对冰凝,雅思琦却是可以利用自己手中当家嫡主母的身份为难与她,甚至是加害于她,这种事情在皇宫之中都是屡见不鲜的戏码虽然在王府还不曾上演,但是他知道个中原因,一是他治府甚严,二是还没有出现一个令众人深恶痛绝的女人。
当初他独宠淑清也是事实,但凭心而论,还没有达到像宠冰凝这般的地步。在皇宫中长大的王爷深知,宠妃一般都是红颜薄命,有一些的确是自己的身子不争气,但大多数还是因为自己的脑子不争气。
他当然知道,对冰凝的最好保护不是为她铸造一个铜墙铁臂般的保护圈,而是减少对她的恩宠,减少触犯众怒的可能性。然而知易行难,道理他全都懂,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按理说他是一个意志格外坚定之人,也是深陷儿女情长难以自拔之人,然而当他遇到冰凝之后,所有的理智全都化为了乌有。
既然理智逃离了他的掌控,那就唯有再回到构筑保护圈的问题上来。
虽然王爷一开始就判断正确了,秀娥果然是使了掉包之计,当即恨不能将她立即法办,然而随着冰凝的刀下丢人亲自审案,又审出了一段忠心救主、冒险报恩的曲折离奇原委,令他这个铁石心肠之人也禁不住地想要为一个奴才开天辟地头一回破个例。毕竟冰凝身边的心腹奴才少之又少,在府里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孤立无援,秀娥虽然无权无势,但精通文墨,又掌管库房,如此重要的差事能够交到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来办实在是太难得了。一方面是感怀秀娥的忠心为主,另一方面也是觉得如若是真的严惩了秀娥,将来这个重要的差事交由谁来办呢?找不到好的奴才在怡然居就是毁了冰凝的安宁生活,毕竟他不可能一天到晚不错眼珠地守在她的身边,所以秀娥对她而言实在是太重要了。另外经此一案,免了秀娥的死罪活罪,免了对她实施的严惩,这个奴才一定更加珍惜这个机会,更加努力当差来报答冰凝的恩情。所以想来想去,王爷都觉得不能动了秀娥。
月影犯了大错也是不争的事实,王爷一是念在她尽心尽力服侍冰凝劳苦功高的情份上,二是考虑到她现在是冰凝唯一个贴心陪嫁丫头的情况,吟雪已经被他严惩并逐出了王府,如果连月影也一并离她而去,冰凝定是要悲痛欲绝。当初吟雪离府的时候是他们感情最糟糕的时刻,她再是痛也是虱子多了不怕咬,毕竟对他的恨早已经到了极限,不多这一桩。而现在不一样了,月影可是在他们感情最甜蜜的时候离府,她再是体谅他,然而最痛的伤还是来自最爱的人,可是要比来自敌人的杀伤力还要放大几千几万倍,那是撕心裂肺的痛,永难愈合的伤。这个道理王爷当然是懂得,因而出于维护他们来之不易的爱情的考虑,他也是不能将月影治了罪。
秀娥要保,月影要保,小柱子也被他拉下水来,对于冰凝的保护可谓是费尽了王爷的苦心,最终一桩欺君之罪的大案在他的轻描淡写之下变成了奴才办差不利,做事马虎,一个个全都从轻发落,没受半点皮肉之苦,否则刚刚发生在这间屋子里的秘密他就是想捂也定是捂不住。
王爷是眼睛不揉半点砂子之人,却是破天荒地放弃了自己的原则立场,违心地做出了如此巨大的妥协让步,他为的这几个奴才吗?当然不是。冰凝那么聪慧之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所在,登时更是觉得愧疚难当,简直是比他从前狠狠的羞辱于她还要让冰凝难以承受。因为是她的奴才犯了大错,做了错事却不受惩罚原因只是因为她这个主子,这么大的一个恩典,她受之有愧。
第3032章 万分感激
在王爷宣布了对众人的处置结果之后,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秦顺儿自然是不服不忿却又无可奈何,小柱子吃了瓜落,虽然没有冤枉他却也是明显的处罚不公却也是敢怒不敢言,秀娥与月影犯下大错却能够逍遥法外,以她们对王爷的认知,想必是在她们主子面前卖个人情,日后指不定哪天还要趁她们主子不在的时候跟她们秋后算账,正所谓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因而身心没有获得半点轻松。
反倒是冰凝,她虽然因为心有中愧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但是作为这几个犯下大错的奴才的主子,对于王爷如此网开一面的处理结果,自是要表示一番,于是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还是由她先开了口。
“多谢爷的恩典,妾身平时疏于对奴才的管教,才会酿成今日的大错,妾身作为他们的主子,难咎其责,既然您已经对他们网开一面,对于妾身这个管教不力之罪,还请爷一定秉公办事,切不可再对妾身网开一面了。”
冰凝说的是真心诚意,王爷听得是万分欣慰,对于冰凝这么一个态度又倔又硬顽冥不化之人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主动提出承担罪责,与往日对他总是横眉冷对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特别是她那么脸皮薄的一个人,当着一众奴才的面也毫不含糊地承认错处,再有月影前面的死鸭子嘴硬,不到黄河不死心做对比,简直又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实在是不枉他这么些日子以来对她的言传身教,令历来好为人师的王爷在心理上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处,实在是难得,月影,看看你家主子,再瞧瞧你……”
本来就以为王爷对她的网开一面不过是看到她家小姐的面子上,暂时让她躲过一劫,早早晚晚还是要被秋后算账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到了算账的时候,当即是惊得魄飞魄散,原本一直跪着回话,此刻更是一路膝行爬到冰凝的跟前,止不住地泪流满面。
“小姐,小姐,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求您千万不要记恨奴婢,奴婢实在是舍不得离开您呀。”
“知道”大祸临头,月影一下子慌了神儿,一点儿也不见刚刚跟冰凝顶嘴的模样。不过说到月影突然间性情大变,居然敢跟自家小姐硬碰硬,而且还是当着王爷的面,实际上并不是她有多么的态度强硬,而是也有说不出的苦衷。
在王府当了那么多年的差,犯下如此大错,月影当然明白自己面临的处罚会有多么的严重,她确实是害怕遭受惩处,但是她不是担心自己的命运如何,而是像王爷担心的一样,害怕没有了她的服侍,没有了她里里外外的照应,冰凝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王府里该如何度日呢?虽然现在有了王爷的宠爱在身,然而王爷也不能一天到晚不错眼珠地照应着她。正是因为担心冰凝未来的处境,她才一错再错,死死咬住小柱子交给她的就是一匣子瓜子。
现在一切尘埃落定,不知道王爷会什么时候出手对她实施严惩,眼看着她们主仆一场,却是因为她犯下的这个大错而牵连害了她家小姐,她怎么可能不心急如焚呢?
王爷当然是不会跟月影秋后算账的,只是当着一众奴才的面,他也不好再把话说得有多明白,毕竟今天之事已经太过偏袒这个丫头。此刻眼见着月影痛哭失声的焦急模样,他也不想冰凝心中备受煎熬,于是赶快开口发了话。
“月影,还有秀娥,小柱子,秦顺儿,你们几个先退下去吧。”
王爷此话一出,除了月影之外,所有的人都是心领神会,知道他这是又要网开一面,毕竟是太过偏心偏向,唯有避人耳目才好。结果只有月影一个人因为心急而慌了神儿,以为他这是要私底下单独与冰凝商量对她实施惩处之事,当即是被吓得昏死了过去。
王爷发了话,众人不敢有丝毫怠慢,于是秦顺儿和小柱子一左一右上前架住月影的胳膊,秀娥也赶快过来托住她的头,四个奴才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门外边。
奴才们退下去了,屋子里重新恢复了清静,冰凝知道自己又一次承下了他莫大的恩情,心中更是愧疚不已,只是如此大恩大德,她又能够拿什么来回报给他呢?他是皇子,是王爷,什么东西他没有见过?金山银山也难买他的心头之好。而他的心头之好除了她的一颗真心,还能有什么?只是她的这颗真心,他不是早就得到了吗?那么现在她还能拿出什么来报答他呢?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冰凝除了自己的一颗心,什么都没有,然而知恩不报也不是她的处事原则,因而当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备受无以为报煎熬的冰凝急得泪水汩汩地往外流。其实她并不想哭的,然而泪水根本就是不受她的大脑控制,越是不想流却越是流个不停,令冰凝更是觉得没脸见他了。
今天王爷对于冰凝的奴才已经是格外地偏袒了,因此有很多的话实在是不能再继续当着这些奴才的面说个清楚,因而唯有将他们清退。结果哪里料到奴才倒是退下了,可冰凝却是哭起个没完没了,冰凝为什么会流泪他当然是最清楚不过的,只是看着眼前这个自己平时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的女人,现在却是因为愧疚而哭肿了眼睛,他的心里头自然是心疼得不行。
“好好的,哭什么?莫不是嫌爷罚他们罚得重了?”
“不是,不是的。”
“那还能有什么哭的?刚刚你逼迫月影说实话的时候,爷见你可真真的是个智勇双全、气冲云霄的奇女子呢,怎么转眼的功夫就又变成一个小女人了?”
“回爷,妾身也不想哭的,就是,唉呀,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既然你自己管不住,那就只能由爷来管它们了。”
冰凝没有法子办到的事情,王爷却是手到擒来,不过这法子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只是他一贯的伎俩,不过就是一一吻上这双红彤彤犹如小兔子的眼睛,然而功效还是依然那么的神奇,只见顷刻之间,那两只红彤彤的眼睛里再也没有泪水流出来,面颊上全是羞煞人的红晕。
“什么智勇双全,气冲云霄的,不过是一个犯了大错之后束手无策的奴才罢了,妾身哪里有您说的那么威风呢。”
冰凝替自己辩解几句之后,又想着要替月影再跟王爷求个情,虽然当着众人他已经将她定性为办差马虎,但是不讨个准确的说法儿,冰凝的心里头也是万分的不踏实,因此不待他回话就又继续开了口。
“爷啊,月影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好使,当初妾身寻思着,自己的脑子好使就行了,用不着奴才也脑筋灵活,可是现在看来,妾身还是错了。若她不是这般笨头笨脑的,想必也是不会将那六安瓜片记得死死,只记得一个‘瓜’字,若她脑子但非好使一点儿,也不至于事到临头了,嘴还那么硬,不知道认错。不过,看在她老实本分,心地善良,实属难得的忠心耿耿之辈的情面上,您就……”
听着冰凝嘴上说着这番期期艾艾之语,脸色更似那残阳如血,王爷只觉得是又好气又好笑,气她根本就不懂他的心,笑她月影早就安全了,她还在杞人忧天地替那奴才说情,真真是浪费了他的一番苦心,也浪费了她的口舌,做的全是无用功。
“怎么?你是对爷的处置不满意?”
“没有,没有,妾身没有任何不满,妾身只是……”
冰凝还没有在他面前吃过这么大的憋呢,因此难得有机会骄傲的王爷哪里肯放过这么大好的机会?不充分利用一番,好好戏弄一下她,将自己从前在她这里吃过的亏都讨回来,那可实在是太便宜这个丫头了!
“既然没有任何不满,那你现在这是意欲何为?”
“这个,这个,妾身就是想让月影免受些皮肉之苦,她虽然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但也是细皮嫩肉的,府里的家法,不要说十板子,就是一板子估计她也是要被打趴下了……”
“嗯,你的意思是说免受皮肉之苦,爷也是想答应你,不过,犯了错处的奴才总归是要受些处罚的,既然不受皮肉之苦,那总得受点儿其它的苦头吧,否则依照这奴才的笨脑子,只记吃不记打,那岂不是这件事情就白白地放过她了?”
王爷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招来冰凝的扑哧一笑,继续有些控制不住起来,然而仪容仪表方面的繁文缛节又要求女人笑不露齿,这可就难坏了她,控制不住地想笑,就控制不住地嘴角要向外面裂开,简直是太难为人了。于是冰凝只得是再一次驾轻就熟地实施了鸵鸟策略,将头深深地埋在胸前,而顾不得露在外面的双肩止不住地颤抖。
第3033章 八戒二弟
望着这个躲在自己怀中不愿抬起头来,却是双肩的颤抖出卖了她的女人,王爷又一次顿觉哭笑不得。
“你呀你呀,有那么好笑吗?爷不过是要你说出来个既处置了那个丫头又让她记住了教训的法子,你倒好,竟然笑个不停起来,你这是笑话谁呢?”
王爷佯装生气起来,不过冰凝听得出来,他并不是真的恼怒了,于是又自顾自地笑了好一阵,笑得他都有些手足气恼了,她这才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又好好地缓了缓气才总算是开了口。
“爷呀,分明是您将妾身逗弄得笑都止不住,现在又恼了,反过来埋怨起妾身来,实在是冤枉呢。”
“怎么?还是爷的不是了?爷哪句话逗弄你了?”
“还不是因为你说月影那句,记吃不记打来着。”
“怎么了?她可不是记吃不记打嘛,要不然怎么会当众忤逆你这个主子起来。”
“话虽这么说,可妾身好像记得,记吃不记打说的不是那八戒二弟嘛,月影那么文文弱弱的一个丫头,您竟然说她是……”
冰凝这么一说,王爷也觉得甚是可笑起来,其实单听这句话并不觉可笑,然而将月影那消瘦的身姿与天蓬大帅那肥硕的身躯联想起来,就实在是喜感十足,于是他也是有些忍俊不禁,不过在嘴头子上仍是不饶人。
“哼,爷说得也没有错呢,你瞧你的丫头,居然笨成这个样子,竟是连个六安瓜片都不晓得,还是堂堂年府里带出来的奴才,竟是这般的没见过世面,实在是让爷‘刮目相看’呢!”
冰凝此刻与王爷之间的气氛可谓是极度融洽,然而即便如此,她仍是没有忘记解救月影的初衷,于是借着这个难得的良好气氛,想法设方往月影的事情上过渡。
“爷这话可谓是一针见血呢,妾身平日里疏于对奴才的调教,才会闹了这么大的一个笑话,幸亏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计小人过。”
“哼,真是看不出来,你这么一个见过大世面的主子,竟然养着个小家子气的奴才,实在是丢你的脸面,也丢爷的脸面。”
“正是,正是,爷教训得是,所以您刚刚那般说她,也是实至名归了,想那八戒不也是不识货,将那人参果当成普通的果子吃的么……”
王爷原本正在气头上,却是被冰凝这句话惹得禁不住要笑出了声来。
“你,你,诶,说你什么好呢?你可真是让爷刮目相看呢,喝完了皇阿玛御赐的六安瓜片,抹抹嘴居然说是普通茶水,怪不得二弟吃完人参果还以为是普通果子呢。”
王爷分明知道冰凝是将月影比喻为八戒不识货,却故意装作不知,而是纠缠于最后喝下茶水的是冰凝自己,将这个比喻引到了她的身上,才将月影比作天篷大帅,转眼又将这个高帽子戴到了她的头上。
冰凝是那么聪明的人,面对王爷这个引火上她身之举,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不但被他这番捉弄搞得气结,更是满脸通红,羞得抬不起头来。不过冰凝从来都不是吃眼前亏之人,面对的对手又是王爷,就更是不能认下这个栽,于是当即反唇相击道:“妾身真是孤落寡闻呢,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瘦的二弟?”
对于冰凝的讽刺挪揄,王爷当然不会认账,好不容易抓住冰凝的一个大把柄,不好好地笑话她一番怎么能够轻易放手?要知道他可是她的手下败将,难得的打胜仗机会自然是要充分地利用才是。
“二弟,不管你是胖是瘦,爷都不嫌弃,你就不要那么抹不开面子了。”
王爷虽然平日里严肃有余、和蔼不足,不过那是在外人面前,在自己的女人面前他还是放得下身段的,不会摆王爷的架子,因此面对冰凝胆大包天跟他开的这个玩笑,他非但没有恼羞成怒,而是顺水推舟,反而又开起冰凝的玩笑来,不过由于他是第一回放下身段“与民同乐”,实在是觉得太可乐了,因而一句“二弟”说得音量高了许多。
前面说了四个奴才依照王爷的吩咐退了下去,但是月影和秦顺儿是他们两个主子的贴身奴才,自是要在门外静候待命,小柱子是大管事儿,刚刚经历了那样一场惊心动魄的离奇大案,自然是不敢离开,秀娥更不要说了,这里面就数她的罪过最大,那三个人静候在门外,她自然也是不敢擅自一个人走开,于是四个奴才全都齐刷刷地在房外恭候多时。
王爷与冰凝开始说话的时候都是特意压着嗓子,因为知道有奴才守在门外,不想被旁人听了去,毕竟是关系着对月影网开一面的事情,自是不能泄露出去。然而到了后面两个人开起玩笑之后,一下子就收不住了,也顾不得嘻笑之声是否会传将出去,只先笑够了再说。结果王爷一个忍不住,“二弟”二字就飘出了门外,又被那四个奴才听了个清清楚楚。
王爷明明是四阿哥,哪里来的“二弟”,再怎么也得是“二哥”才对,正在迟疑之际,又听到“不管你是胖是瘦,爷都不嫌弃”几个字飘了过来。这四个奴才当中,也就是秀娥粗通文墨,但也仅是认几个字,能写几笔而已,因此对于王爷口中的“二弟”全都是不明所以,然而后面一句又分明是对冰凝所说,因此任谁都想不明白,好端端的年侧福晋怎么会变成王爷的“二弟”了。
不管外面的奴才如何惊诧万分,只说屋内的冰凝,因为他的这句玩笑是又气又羞而满脸通红,红得都快要滴出血来了。虽然她一直都是个脸皮薄的人,但是在开玩笑的场合下,因为情境氛围的带动,已经让她暂时忘记了那些清规戒律,再加上王爷也不似平日那般高高在上,而是平易近人到跟她互开玩笑的地步,也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因此一贯心高气傲的她也不会吃这个眼前亏,而是即刻回嘴道:“妾身又孤陋寡闻了,这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重的高小姐,到时候二弟就算是能从高老庄偷出高小姐,恐怕在背回家去的时候,也是要把二弟的腰给压折了。”
王爷本是挪揄冰凝,将她比喻成猪八戒,却不想冰凝反唇相击,将他反过来比喻成高小姐,还是个又高又胖又重的高家小姐,一想到她描绘的那个瘦瘦的冰凝背着重重的他逃离高老庄的场景,当即就是给笑岔了气。
“你,你……”
王爷是你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下文来,刚刚只是将月影的形象与八戒的形象对调了一下就令他忍俊不禁,现在再将冰凝的形象与八戒对调一番,那么“美”的画面,他连想都不敢想,只怕想一想都要笑弯了腰。
这个画面实在是太“美”了,不但王爷笑岔了气,就是冰凝也笑得东倒西歪,全然没有了平日里那番端庄模样,更不要说站有站像、坐有坐像了。此前两个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流泪拭泪,现在两个人又不受控制地笑成一团,最终的结果就是因为冰凝笑得没有力气站也站不住,不受控制地朝地上出溜下去。王爷虽然也是笑得岔了气,但好歹还是有点儿武功底子,不至于软成一滩泥,总算是拉住了冰凝没有让她直接摔个大马趴,但是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直接被冰凝带倒在了地上。
刚刚冰凝不过是玩笑之语,现在倒好,直接应验了,她这个瘦瘦弱弱的“二弟”直接被又高又胖的“高小姐”压弯了腰,一想到这个情节,王爷再也把持不住,跟冰凝一样笑得浑身酸软,力气尽失,不过嘴头子功夫却是没有一并丧失殆尽。
“二弟呀二弟,就你这身子骨,如何做我高家的上门入赘女婿呢?”
冰凝虽然被王爷调侃得无地自容,然而因为笑得没了力气,竟是连嘴皮子的功夫全都悉数丧尽。面对“武功尽废”的冰凝,美人在怀,任他哪里还能把持得住坐怀不乱之理?一个深情之吻之后又是一个新的深情之吻,只吻得她心甘情愿迷失在他的柔情蜜意之中。
两个人深陷情网之中,却是苦了门外苦守候命的奴才,本是因为戴罪之身不敢离开,却不想主子早就忘记了他们的存在,只沉浸在他们自己的美好二人世界之中。刚开始还能听到房里传来阵阵说笑之声,到后来竟是无声无息起来,弄得他们进退两难。继续留下候命吧?天色已晚,三更天的更鼓早就敲过了,不留下吧?都是有罪之人,哪儿敢再自作主张、擅自行动?这里面最苦的就是秦顺儿,原本没有他的事情,却也要舍命赔君子,真真是冤枉至极;再者说了,这么晚了,主子们恐怕是已经歇下了,他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又是矛盾至极。
第3034章 世事难料
守在门外的四个奴才实最后实在是熬不住了,由于秦顺儿是王爷的奴才,自然是要比怡然居的三个奴都要高人一等,于是他们三个就将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他。实际上秦顺儿也确实是要比旁人的胆子都大一些,又见众人将目光转向自己,心理得到极大的满足,于是顺坡下驴地端起了王府头号奴才的架式先开了口。
“月影和秀娥,你们两人守在这里,主子若是有什么吩咐,先由月影进屋去伺候,秀娥速速去值班房给我传口信就是。”
月影虽然是冰凝的贴身奴才,但是冰凝从来不让她值夜,除非冰凝生病了或是有其它的特殊情况,因此整夜不眠对她而言确实是一件极为辛苦的差事。秀娥就更不用提了,她只是一个库管奴才,从来都是日升而做,日落而息,从来没有过大夜里还需要库房挑灯夜战的情形,因此值夜对她而言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然而秦顺儿还是发话由她们两个来值夜,这里自然有他的考虑。明明他没有犯错,明明他是被拉下水的,结果这些犯了大错的奴才没有得到主子的半点惩处,反而他还要陪着一块点灯熬油,这世道太不公平了!所以借着这个机会,他好好地行使了当家大主子贴身奴才的特权,那两个作奸儿科的奴才没有被主子惩处算她们走运,现在落在他的手里,可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们!
月影和秀娥虽然对于这个结果很是难以接受,然而原本她们就是犯了滔天之罪,此刻秦公公又发了话,当然是不敢多言,就算是有不满也是不敢再开口,毕竟是在主子的房外,四个奴才你一言我一语吵到了主子,谁也没有好果子吃。因此她们除了一个劲儿地点头称是之外别无它法。
值夜的差事安顿妥当,眼见着月影和秀娥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秦顺儿心里头别提多美了,拽着小柱子的胳膊两个人大摇大摆地回了前面的下人房。而小柱子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担心,毕竟王爷歇在自己的院子里,若是服侍不周岂不是罪加一等?可是秦公公拉着他往前边走了,他若是不跟着又会得罪了这个位高权重的大奴才,于是小柱子只得是回了下人房之后,任由秦顺儿将呼噜打得震天响,他竟是一夜没能真正睡上一秒钟。先是一合眼就产生幻听幻觉,总以为秀娥跑过来叫他过去服侍主子,后来索性他也就不合眼了,就这么生生熬到了天亮。
事后证明小柱子确实是杞人忧天了,整整一夜不管哪个主子们都没有差人过来喊她,后来他问过秀娥和月影,她们两个因为离得近,主子若是有事喊她们的话,就地就能前去应差,所以她们相互靠着睡了后半夜。由此可见,也就他小柱子最实诚,同时也不由得对秦顺儿佩服得五体投地。
更让小柱子称奇的则是六安瓜片大变瓜子一事就这样黑不提白不提地过去了,开始几个奴才都不敢相信,整日里提心吊胆地当差,不知道哪天就要被王爷秋后算账,实际上这个账一直就那么空挂着,从来没有真正地算过。结果自然是换来了小柱子、秀娥和月影三个人的感恩戴德和拼尽全力当差。
然而不过世事难料、造化弄人。当初王爷煞费苦心,甚至打破了自己一贯的原则立场,没有对犯下大错的奴才实施严惩,就是为了在冰凝的身边留下几个贴心的,可以为她赴汤蹈火再所不辞的忠心死士,然而人算终是抵不过天算。
先是小柱子,卷入了“牡丹台风波”之中,被人算计,成为八党阴谋陷害王爷事件中的牺牲品。由于事情太过重大,王爷无论如何也保不了他,大刑之后成了废人,被冰凝出面相救,最终留在园子里安度余生。
后来就是秀娥。秀娥比小柱子的命运好一些,没有卷入那些是是非非之中,也没有成为阴谋的牺牲品,然而也是没有能够得到善终。话说那个时候,正值王爷成功地继承大统进入紫禁城坐拥天之下,冰凝也晋升为贵妃娘娘,却是被尚且在世的皇太后扣留在永和宫中。
雅思琦对冰凝倒是从来都不曾有过什么敌意,她的人生目标是当一个好皇后,而不是当一个好妻子,毕竟已经成为她的夫君从来没有把心思用在她的身上,努力当一个好妻子对她而言是自取其辱,而当一个好皇后则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识实务者为俊杰,她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只作飞蛾扑火不觉醒呢?
当一个好皇后,就要及时了解皇帝的一举一动,随时投其所好,尽职尽责,务求圆满。原来在王府的时候朗吟阁就不是她轻易能够染指的地方,到了紫禁城,养心殿对她而言就更是禁区。从前在王府的时候她若是有事禀报,是可以自由出入书院前庭的,到了紫禁城,若是没有他的吩咐,哪怕她是皇后也别想踏进一步,除非她有极其特别的理由。
没有消息来源,她岂不就是睁眼瞎吗?还能如何尽心尽力、尽职尽责地当好他的皇后呢?养心殿没有机会可乘,她只有把目光放在了翊坤宫。自从将翊坤宫确定为冰凝的寝宫之后,冰凝人还在永和宫皇太后的跟前立规矩呢,雅思琦就开始打起了这里的主意。
安插眼线是最快速最有效的法子,特别是冰凝身居永和宫没有了行动自由的那些日子,对她而言简直就是天赐良机。都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然而老天爷实在是厚待雅思琦,这好事儿还真就是成双成对地来到她的眼前,又一个天赐良机从天而降,那就是新紫禁城执掌天下的皇上从方方面面发起了改革,其中宫人二十五岁即可离宫的新规矩对雅思琦而言简直就是另一个天大的喜讯。
秀娥在王府当了十五年的差,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此刻因为主子不在,怡然居的奴才们还都留在王府没有入宫,雅思琦借着这个机会,直接将秀娥遣散了。待后来冰凝通过十四阿哥的暗中斡旋终于得以恢复了自由身之后,秀娥早就离开多时,对此雅思琦自然是拿出那个新规矩解释给冰凝,冰凝当时因为才刚刚从永和宫全身而退,又怀着身孕,可以说是身心疲惫,属于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因此对于秀娥的离去也没有太多地追究原委,只当她是真的因为年纪大了,想回家嫁人才离开,因而也没有对她的不辞而别心有微辞。
秀娥不在了,总要有一个负责库房差事的奴才,而顶替秀娥的那个奴才就是雅思琦从宫中特色又重金收买的芳苓。也正是因为这个芳苓,才有了后来上演的那场捉拿年妃娘娘谋乱逆返罪证人赃俱获的闹剧。
这些全都是后话,只是翻回头来再看,徒留太多的唏嘘。
此时此刻,当皇上听到雅思琦向他禀报,昨天去翊坤宫探望了冰凝,还送了她今年新贡的头茬龙井的时候,那个关于六安瓜片的往事不由自主地再度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那些两个人之间的所有的甜蜜过往再度充斥在心间,可是似乎又让他觉得变些味道,除了甜蜜,更多的是苦涩。他是多么想回到从前,回到他们心无嫌隙、情投意合的时候,然而他放得下金銮殿吗?放得下那把龙椅吗?放得下整个大清江山吗?
他还不了年羹尧给冰凝,冰凝也就无法还给他一颗毫无保留的真心真情,没有冰凝的真心真情,只有他一个人剃头挑子一头热,怎么可能在爱情道路上继续前行?这是相辅相成、互为条件的封闭循环,也是一个死循环。
想到这里,皇上禁不住地长叹了一口气,总是说有得就会有失,他得到了他想得到的,同时他也失去了他不想失去的,这个结果太过残酷,却又是无力回天。凭心而论,冰凝的心他确实是曾经得到过,只不过后来因为又有了更诱惑他的权力,令他主动放弃了曾经视若珍宝的东西,以致最终又失去了她的那颗心。失而复得是幸福狂喜,得而又失是终生遗憾,想到这里,他禁不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雅思琦见皇上心绪如此不佳,以为是她自作主张送了龙井茶给冰凝的缘故,吓得她赶快解释道:“回万岁爷,臣妾实在是不知道年妹妹不喜欢那,原以为她是汉人,又平日里能诗会书的,以为汉人都喜欢,所以就……”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
皇上粗暴地打断了雅思琦,整整一个晚上他已经被这个茶叶搅得心神不宁,此刻雅思琦又毫无眼力劲儿地不停地在他耳边聒噪,终于惹起了他的怒火,也顾不得她的颜面,直接制止了她的滔滔不绝。然后他还是觉得不解气,于是直接站起身来回了后面,连一个字都没有交代,只留雅思琦一个人呆愣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第3035章 万园之园
京城的春天实在是太过金贵,才刚刚是春暖花开,眨眼就是热浪袭来,令人们还没有赏够妩媚醉人的无限春光之际,就猝不及防之间就步入了盛夏季节。
此时已经是雍正三年,在这一年的盛夏京城发生一件不大不小的插曲,那就是圆明园历经两年半的精心整修,终于摆脱了原来王府别院的身份,而是以帝王行宫的面目重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圆明园对于皇上来讲有着特别的意义,一个原因在于相比于中规中矩的潜邸雍亲王府,他更喜欢这里的田园野趣,另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成为帝王之后,他入住的紫禁城虽然是最高权力之地,然而毕竟那个地方是他从先皇手中接过来的,那里烙下了康熙皇帝太多的个人印记,要知道先皇在位六十年,他在位只有两年多,不管是从时间角度来讲,还是从尊重他的皇阿玛的角度来讲,紫禁城对他而言只是一个权力的象征,不是他的家。然而圆明园就不一样了,那是他自己的领地,旁人从不曾染指过,完完全全地属于他一个人,因此在他的心目中,唯有园子才是他的家。
其实先皇除了紫禁城之外也有自己的郊外行宫,那就是畅春园,与圆明园只有一路之隔,经过几十年的营建,畅春园也是一样的规模宏大、气势磅礴。然而皇上继位之后,果断地舍弃了这里,而是将所有的力气都花费在了重新营建圆明园上。
功夫不负苦心人,虽然因为国库空虚、财力有限,营建工程不得不厉行节俭政策,然而节俭不意味着规制节省,相反,由于这里是他的家,所有工程再是简陋也要符合他的帝王身分。也就是说,可以不雕梁画栋,可是不堆金砌银,但是该用黄瓦彰显帝王身份的地方,则绝对不能够有半点差池。
除了规制方面不得马虎之外,在工期上他也是提出了近乎苛刻的要求。由于他从来没有将皇宫当作是自己的家,只有在园子里才能让他尽快摆脱先皇的影响,尽快树立起雍正朝的旗帜,因此在工期方面他是一催再催恨不能立即马上完成全部建造工程,因为他不仅要将生活的重心转到这里,还要将生活的重心一并转到这里来。
转眼两年的时间过去了,经过了西北平叛,经过了残余势力肃清,经过整顿吏治,经过恢复国力生产,现在皇上手中掌握的资源已经不是他刚刚接手这个国家的时候那般一贫如洗了,整个朝中局势也得到极大稳定,反对派不能说全部肃清,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公然挑衅,而是灰溜溜地转到了地下转到暗处,此时此刻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派国运强盛的美好画面。在这个时候,圆明园改制为帝王行宫的浩大工程也已经基本告一段落,具备了入住办公和起成的全部条件,真可谓是锦上添花。
皇上本就是极其畏暑之人,园子刚一建好,就立即先了黄道吉日,率领后妃们一并搬了进来。由于他从前还是王爷的时候,就已经是大部分的时间都住在园子,王府只是偶尔回小住之地,因此园子留给他的记忆是最多的也是最丰富的。还有一点就是,园子是他晋升亲王之后,先皇赐给他的一处别院,而冰凝入府也是在那段时间,因此他留在园子里的大部分记忆全都是有关冰凝的。
当他再度踏进这个地方,已然换了另外一种身份,不仅仅是他的身份变了,就连园子也一并变了,不再是从前熟悉的模样。面对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皇上除了嗟叹时光飞逝、白驹过隙之外,更是心生物是人非的悲怆之情。
实际上他从来都没有承认过自己变了,而是坚定地认为自己从来都没有变,还是那个对她一往情深、志矢不渝的痴情人,相反变的那个人是她,是冰凝变了,变得敏感多疑,变得斤斤计较,变得不可理喻。他是帝王,作为帝王的女人就要无条件地站在他的身边,支持他的一切决定,爱他所爱,恨他所恨。可是为什么,她却偏偏不能理解他,不能安安静静地做他身后的女人,偏要惦记着娘家?从道理上来讲,她嫁给了他,她就不再姓年了,从此与他同生共死,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会不懂?《女诫》、三从四德不是背得滚瓜烂熟吗?怎么做的时候就全丢在了脑后边呢?
他不想两个人一辈子就这样成为陌路,他也想尽快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毕竟国家安定了,政权稳固了,孝期也即将届满,雍正朝已经步入正轨并一步步走向繁荣昌盛的美好蓝图,在这个时候,他们的感情也应该柳暗花明,而不是依然一副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的模样。只是怎么重新赢得美人芳心呢?他着实是费尽了心思。
皇上重返家园引发了无限感慨,冰凝同样也是因为物是人非而芳心尽碎,园子对皇上来讲是个意义非凡之地,对冰凝同样也是搅乱了她心中的一池春水。在这园子里,曾经上演了那么多的与他的爱恨情仇:采莲荷、错弹琵琶、空城计、牡丹台风波、私奔一日……,还有那么多普通而平凡的日子,没有轰轰烈烈,唯有甜蜜温馨,她想要全部忘掉,却是无论如何努力也是永远都忘不掉,怎么办?
曾经她已经认命,将自己的未来与余生都交给了老天爷,任由老天爷处置,她只要熬到六十阿哥长大成人,一切都无牵无挂的时候,还给自己一个清静的世界。可是当“风寄燕然”的四字牌匾映入她的眼帘,从前的那些貌似强大的心理建设竟然在瞬间就轰然倒塌了。
皇上因为是从王爷的身份转为帝王之尊,因此从前那些不合规制的建筑都要推倒重来,但是冰凝不存在这种情况,虽然她也经历了从王爷侧福晋到年贵妃的身份转变,但是相关的规制却不是像他那样天翻地覆的变化,因此“风寄燕然”仍然保持了从前的模样。毕竟这是园子里最新修建的工程,她只在这里住过一天,开始了风云突变的日子,园子彻底荒废了一段时间才开始大兴土木,因此放眼望去,在整个园子里,保留原样最好的地方就是这里。
也正是因为这里完整地保留了原来的模样,也正是这里留下了他们偷得浮生一日闲的永生难忘的记忆,所以才会令冰凝再度踏入这方土地的时候,心里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实际上,在整个园子几乎都彻底重建的情况下,唯有这里保持原样,当然是皇上的特别吩咐和苦心之举。而他之所以如此安排,自然是暗含了想要留住他们曾经永生难忘记忆的美好愿望。别的地方全都是物是人非,他们共同采莲的地方没有了,上演牡丹台风波的地方也完全转变了格局,唯有这里,不变的是风景,不变的还有他始终爱她的这颗心。
冰凝是聪慧之人,与满园富丽堂皇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风寄燕然,唯有这里清新依旧荷香如故,人面仍在,莲花仍在,爱仍在。他的心意昭然若揭,她岂能不懂?可是国仇家恨又岂能是就这样轻松地翻过这一页的?
就这样怀着万分矛盾的心情,冰凝正式入住了风寄燕然。上一次她只是匆匆过了一夜,只是大致看了看这里的情形,因为有他在身边陪伴,又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日子又过去了那么久,足足有两年多,脑海中关于这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因此刚刚住进来的几天时间,冰凝来不及更多地悲春伤秋,而是尽快地安顿下来,因为不止她一个人搬了进来,还有六十阿哥,还有湘筠格格。
园子是个好地方,可以每日与蓝天白云相伴,可以闻花香,捞小鱼,抓晴蜒、捉虫子,因此不要说冰凝喜欢这里的乡间野趣,厌烦宫廷中犹如井底之蛙的生活,就是两个孩子也是欣喜若狂,整日里撒了欢地尽快玩耍,情绪一直处于亢奋状态,连觉都不好好睡,只想着每天出门去玩什么,到哪里看新鲜的景色,又到哪里去寻新鲜的乐子,因此安心读书这四个字直接被他们抛在了脑后边。
所以说园子什么都好,就是让阿哥和格格们心玩野了,读书也渐渐地荒废了。冰凝再是宠着阿哥格格们,再是不强求他们死读书,而是要从大自然中汲取丰厚的知识,然而眼看着课业一天天地拾不起来,她也开始有些犯愁了。
犯愁的不止有冰凝,还有霍沫。霍沫因为想要尽快与失势的冰凝撇清关系而招惹上不敢招惹的雅思琦,被劈头盖脸好生教训一番,从此再也不敢生心杂念。然而搬到园子之后格格阿哥们都玩得乐不思蜀,一天两天三天,哪一天都不见学生门来读书,只是接到风寄燕然的奴才传来的口信,告诉她今天格格和阿哥都不过来读书了。
第3036章 乔迁新喜
霍沫从本质上来讲心思还算正派,只是由于皇上太过诱惑她的这颗心,令她无法守住自己的初心,终日生活在后悔之中。特别是皇上继承大统之后,眼看着从前的那些姐妹们一个一个都有了名份,都被封了妃嫔,而她依然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心理失衡是不可避免的,再加上辞去教书师傅一事大受挫折,她的情绪一直格外地低落。
对于受挫一事,霍沫根本没有从自身上找原因,而是将怨气都撒在了冰凝的身上。按理说,自始于终冰凝都没有与她产生半点冲突,都是皇上和雅思琦明里暗里对她发出严重警告,然而或许是那两个人她实在是惹不起吧,又或许是还想要巴结讨好他们,霍沫对他们生不出多少的怨恨来,总而言之霍沫是将这笔账记在了冰凝的头上。
另外年家明明已经倒台了,那曾经威风凛凛的年大将军现如今窝在杭州城听候发落,凭什么冰凝表现上被打入冷宫,实际上还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点儿也没有个罪臣之身的样子?霍沫自己是罪臣之女出身,从前冰凝依仗娘家显赫身世深得恩宠对于她来讲是一个很大的心结,令既有才又有貌还年经的她不得不自惭形遂,只凭这一条,她就在冰凝的面前抬不起头来,更不要说与之争宠了。
现在年家的倒台意味着压在霍沫心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被搬走了,从前冰凝引以为傲的家世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将她生生拖垮的累赘,那个唯一比得过霍沫的资本一旦失去了价值和作用,两个人同是罪臣家眷,自然是谁也比谁好不到哪儿去,甚至因为年家倒台实在是太过轰轰烈烈,冰凝可谓是因此而丢尽了脸面,霍沫更是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在资历上又高了那位贵妃娘娘一等。
当形势发生变化之后,人的心态也会随之发生变化,现如今霍沫的心态不仅仅是自认为高冰凝一等,更是觉得忿忿不平,因此在不知不觉之间,她竟是开始研究起冰凝来,虽然也想不清楚自己这是打算要做什么,但就是隐隐地期盼着。
“心想事成”恐怕说的就是现在的霍沫吧。当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在期盼什么的时候,一众人等搬到了园子里来,当然了,园子风光四季如画,比皇宫可是要美上不知道多少倍,虽然她仍是与韵音同居一个院子,但是这个院子可是要比紫禁城中的那个延嬉宫要大上不知道多少,也美上不知道多少,霍沫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
然而当她怀着浓厚的兴趣打探到风寄燕然,亲眼目睹了这个院子的占地规模与地理位置之后,登时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情绪低落至极,同时怨气又增加了不知道多少级。如果她有幸进入到这个院子的话,恐怕怨气就要立即升级为怨恨了。雅思琦身为皇后,她的院子总共才只有三进,而风寄燕然竟然有四进!只不过第四进很是隐蔽,规模小又另开了院门,既可以与前面三进院子合为一体,成为一个大院落,又可以单独自成一体,仿佛是紧挨着的两个院子,足以令冰凝避开逾制之嫌,这就是最擅变通之策的皇上的杰作。
撇开这些闲话暂且不说,再回过头来说霍沫。原本就对冰凝有一肚子的怨气,这些日子以来天天差奴才过来传口信,格格阿哥们不过来读书了,一直蛰伏的她登时抓住了这个十足的借口,终于心想事成。
她主动请辞教书师傅不成,现在是学生不来读书,不是她不教,是贵妃娘娘不让学生们来上课,这一回大败而归可就不能再是她了吧!凭此一役就算不能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至少也能洗清一下自己的冤屈,总不能一辈子都被那个心机极重的年姐姐踩在脚底下,总不能让皇上和皇后永远误会她。
这一日,霍沫选择了午睡后的这个时间,来到了“春色满园”。雅思琦原来居住的地方是牡丹台,这一次圆明圆翻修重建的时候,考虑到她的皇后身份,皇上不假思索地决定对这里进行推倒重建。
这里之所以推倒重建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在这里发生了令他深恶痛绝的牡丹台风波事件,虽然冰凝是清白的,但毕竟还是与十四阿哥上演了一出叔嫂月夜牵手的戏码,而他从来都是算计别人,还从来没有别人算计过他的先例,但是在牡丹台,他可谓地在家门口马失前蹄,几乎沦为众人的笑柄,因此牡丹台对他而言,是一个见证了他耻辱的地方,是一个他一辈子都不想再踏入的地方,是一个他想要永远消失在众人记忆的地方,因此在园子的重整翻修方案中,首要之地是他的寝宫九洲清宴,第二个就是这牡丹台。
当工程全部告峻之际,既然牡丹台已经面目全非,甚至可以说是不复存在,既然他希望这个地方永远地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更名就显得极为重要了。原本牡丹台这个名字是极其符合雅思琦的皇后身份的,毕竟牡丹雍荣华贵、国色天香,除了他的皇后,还有谁有资格配得上这个名字?然而名字再好,也因为那段堪称奇耻大辱般的经历而被全部抹杀,于是他大笔一挥,这个全部的院落就被命名为“春色满园”,尽管少了雍容大气的意味,但是平添了欣欣向荣与勃勃生机,隐含着希望与新生,与雍正朝这个正在逐步走向繁荣昌盛极为契合。
此刻雅思琦果然如霍沫所料,刚刚午睡初醒,正在养神,就听红莲前来禀报,老姑娘前来请安了。这个时候请哪门子的安?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必又是有事相求。说句真心话,雅思琦是不想理会霍沫的,毕竟她非常清楚,皇上心里根本就没有霍沫,而她的所有行动和心思又全都是围绕着皇上在转,一个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甚至根本连想都想不起来的一个女人,雅思琦可是没有那么多的闲功夫浪费在这种人的身上。
虽然她不想见霍沫,然而被人堵在屋里拒不相见又有些说不过去,毕竟都是姐妹,雅思琦又没有处处树敌的偏好,相反当然是能够和睦相处自是最好,于是无奈之下只得是开口同意了见她。
与风寄燕然的清丽脱俗,一派小桥流水人家风格完全不同,春色满园则是贵气逼人,而且气势实在是太过强大,竟然逼迫得也是大户人家出身的霍沫有些喘不过气来,因而直到红莲挑帘将她让进屋里的时候,她那一口气还憋在胸口上,半天都没有喘匀了。
“妹妹,妹妹给姐姐请安来了。”
“早上不是请过了吗?才过了个晌午就又来请安,你可真是礼数多多呢。”
“回姐姐,不都说礼多人不怪嘛,妹妹一个午觉醒来,发觉做了一个梦,梦见咱们姐妹们在这园子里游园,结果这园子实在是太大了,好看的景儿又是那么多,怎么游也游不完,简直就像是在仙境里,流连忘返呢。”
“人们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来你是太稀罕这园子了。”
雅思琦嘴里说着不褒不贬的话,心中却是十足的鄙夷,唉,小家子出身就是小家子气,就算是有点儿钱也是一样的没见过多少世面,不过就是一个园子就稀罕成这个样子,十足的一个乡野村姑。说到底还是年妹妹大气,好日子过得,歹日子也过得,要不怎么就是她能得了万岁爷的心,而不是眼前这个蠢丫头呢!
霍沫不知雅思琦心中已经将她贬得一文不值,只当是姐妹俩人在拉家常,越聊越近乎,因而心情很是大好,渐渐地初进院子的紧张感早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怀信心。
“回姐姐,园子确实是好呀,从前园子也是好,可这一回重新修整之后,就更是不得了,特别是姐姐您这院子,真真的也就是您才配得上这么富丽堂皇、雍容华贵之地,换了其它人,谁也压不住这阵势呢。”
雅思琦这辈子听恭维话可算是没少听,至少耳朵里已经起了厚厚的一层茧子,不管是从前的亲王嫡福晋,还是现在的皇后娘娘,需要巴结奉迎她的人就是排队都要排上一阵子,因此从来都不缺恭维话的她听到这番说辞,只是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两个都是聪明人,雅思琦的未置可否令霍沫心里有些惊慌,不过在表面上还勉强故作镇定。知道皇后娘娘不是三两句恭维话就能打发得了的,因此再是气氛尴尬,她也还是要硬着头皮撑起这个场子来。
“姐姐搬了新居,可是一件大喜事,妹妹本是想过来恭贺您乔迁新喜,却是见您整日忙于操劳园子里的事务,妹妹也帮不上忙,心里愧疚得很呢,今天借这个机会,妹妹赶快过来给您道个喜,礼数不周,还望姐姐不要见怪。”
第3037章 稀世重礼
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然而这老姑娘真的仅仅只是前来恭贺乔迁之喜吗?雅思琦当然不会相信,恐怕只是借这个由头要行她自己的方便吧?只是她还有什么事情需要皇后亲自出面才能解决?
眼见雅思琦面露疑色,霍沫知道她是不相信,于是赶快从袖笼里拿出一个小匣子双手递了过来,以示诚意。
“姐姐,妹妹知道您什么都见过,只有妹妹没有见过的,没有姐姐没有的,所以您根本就不会稀罕妹妹手里这东西,不过,只嘴上说说恭喜贺喜,却是空着手过来,也是没有这种道理,所以妹妹就将这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孝敬给您,权当作是贺礼吧,还请姐姐千万不要笑话,收下妹妹的这片心意吧。”
雅思琦不相信霍沫是真,但她并不是不相信霍沫前来道喜的诚心诚意,只是觉得她除此这外还另有企图罢了,不承想霍沫还真就直接了当地呈礼上来,弄得她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就像霍沫说的,她什么稀罕物件没有见过?这小丫头送上来的不管是什么物件也是入不了她的眼,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如果她收下了,岂不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如果她不收呢?俗话说,伸手不打送礼人,另外她们也是有一丝半缕的姐妹名分在其中,又不是官场贿赂,她需要避嫌,姐妹之间不收礼就显得太过生分了。虽然她跟霍沫没什么交情,但是主动得罪这个妹妹又没有什么意义。
“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咱们姐妹之间哪里还用得着这些虚礼做什么?”
“姐姐说的是,姐妹这间不需要这些虚礼,所以妹妹才送这个以示真心实意呢。”
一边说着,霍沫一边打开了手中的小锦盒,只见里面是一株至少有一百年的老山参。雅思琦和霍沫都是满人,因此她们对于这种生长在东北深山老林里的野山参非常懂行,自然是知道它有多么的珍贵,所以才会见到它的第一眼就再也无法刚一开始那样镇定自若,而是当即惊呼出声。
“啊?你送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做什么?”
“姐姐呀,妹妹之所以说咱们姐妹间不需要那些虚礼,就是因为它是可遇不可求的。若是妹妹花了银两买来的物件送与您,那才叫做虚礼呢,而这个就是花银两都是世间难寻到的珍品,而妹妹得来之后,却是用不大上,可是姐姐就需要了呢,您整日为园子里的事情操碎了心,忙得脚不沾地,哪里像妹妹这般,整天间好吃懒做、胡吃闷睡,所以,你最是需要好好地补补身子。”
“妹妹的好意姐姐心领了,只是这么贵重的物件,我可是不能收呢。”
“哎呀姐姐您就放心吧,这个可真不是妹妹花银子买的,再说了,就算是真的花银子也买不到不是?说来也简单,妹妹有一个远房的大伯,一直在老家以打猎为生,这是他偶然间得的,他无儿无女,也未曾娶妻,将妹妹当成他的闺女,所以得了这个宝贝之后,就托人千里迢迢地带了过来,妹妹想着放在自己这里没什么用处,到是姐姐日夜为万岁爷,为大清日夜操劳,才正是用得上这个,就当作贺礼送了过来,所以姐姐您可千万不要跟妹妹客气,东西虽然珍贵,但确实是妹妹平白得来的,也算不得贿赂姐姐,您就放心收下吧。”
原本雅思琦就是在收或不收之间骑虎难下,待她见到这珍稀之物后,反倒是一下子促成了她下定决心,那就是坚决不能收。为什么呢?
首先霍沫说她是平白得来的,完全是凭她一张嘴,谁知道这是怎么得来的?恐怕根本就不像霍沫说的那么简单。要知道霍沫可是罪臣之女,家里的那些亲戚们,不管是穷亲戚还是富亲戚,恐怕全都是已经死绝了吧,否则也不至于沦落到需要由十三阿哥英雄救美的地步,现在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深山老林里的远房大伯谁想谁都觉得蹊跷。
第二,既然大家都知道这个礼不可谓不大,而霍沫那么聪明的人自然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她能拿出来这么贵重的物品,想必后面想要狮子大张口求雅思琦办的事情也必然是轻松不了。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这个道理若是还不明白,她雅思琦可就是真真地白活了四十多年了。
一开始雅思琦在是否收礼的问题上犹豫不决主要还是担心驳了霍沫的面子,伤了姐妹和气,现在眼见着这丫头存了这么多的弯弯绕的心思,总有一种被她利用上当受骗的感觉,你若不仁,也休怪我不义,于是随着内心的那点愧疚之情瞬间烟消云散,她立即想到了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法子。
实际上雅思琦虽然手段多、心思多,但是她也属于那种你若不去招惹她,她也不会平白无故一定要找你的麻烦,然而你若是主动挑衅,她也绝对不会是甘心吃哑巴亏的人。从这一点上来讲,她与冰凝倒还真是非常的相像。
原本她只是没有将霍沫放在眼里而已,她是围着皇上团团转的人,皇上眼里有谁她的眼里才会有谁,结果霍沫总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她,终于踩到了她的底线,惹得她怒火中烧。
雅思琦一直都是非常清楚,霍沫是个有心机的女人,当然了冰凝和她比起来,应该说心机更重,但是雅思琦为什么不反感她呢?因为冰凝的心机只针对那些企图伤害她的人,同时由于她自己本身就是个无欲无求之人,因而对旁人从来都是不会主动动什么心思。但是霍沫则不然,霍沫不但是个想法多多之人,而且还是会主动招惹是非之人,只是碍于时机和条件都不够成熟,因而没有她“施展才能”的机会罢了。或者再说得直白一些,就是她没有能够入了皇上的眼,如若哪一天真是得了他的恩宠,那可就不得了。
相比而言淑清得宠的时间最长,而且性子也骄纵跋扈,按理说更招人嫉恨,然而雅思琦却没有与她特别的过不去,反而是皇上所有的女人之中,与之相处得最好的一个,为什么呢?因为淑清的头脑不够精明,一个不甚聪明的女人再是如何备受恩宠,再是如何的骄纵跋扈也是一样的没有多大的杀伤力,因为她只会使用自己的蛮力,而不会假皇上之手借刀杀人,没有皇上在后面动手脚,淑清再怎么蹦跶也不过就是小打小闹,折腾个乌烟瘴气罢了,旁人在利益上没有实质的损失。
冰凝虽然备受恩宠达到了空前绝后的程度,说她被皇上宠到了天上去也不过分,但是她的性子实在是太过清冷,又是个无欲无求之人,再有多少心机也是没有用武之地,因为那些世人眼中的名呀利呀,在冰凝的眼中全都一文不值,就连皇上对她的独房专宠在冰凝的眼中都算不得什么,都可以弃之不理,因此她根本不会因为一些蝇头之利而动用她的那些聪明才智。
霍沫则不然,她的头脑极其聪明,心中的欲念又极其强大,一个既比淑清聪明,又比冰凝有欲念,还要比雅思琦年轻美貌才智双全之人,倘若哪一天再集皇上的千成宠爱于一身,那可是要独占鳌头、独步后宫。到了那个时候,局面可就完全不在雅思琦的掌控之内,说不定她这个皇后的位子也是岌岌可危。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正因为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绝对不会是得了皇上恩宠的霍沫的对手,所以她才会时时刻刻地提防这个最危险也是最具威力的对手,所以才会宁可积极撮合皇上与冰凝鸳梦重温,继续把天仙妹妹宠到天上去,也不想让霍沫得了半点势,将来再骑到她雅思琦的头上来。
从前雅思琦也认识到了霍沫是个危险人物,之所以没有动手不过是她没有主动挑衅的癖好,现在人家都找上门来算计她、利用她,她岂有坐以待毙的道理?
雅思琦在收与不收之间犹豫徘徊,心中思潮滚滚,同样霍沫的心中也是因为拿不准这位皇后姐姐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而忐忑不安,心神不宁。
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也有几年了,各自的脾气禀性也是了解得相当透彻,因此是否将这个大礼递上去,霍沫事先就犹豫了许久。依照她的判断,雅思琦不收的可能性非常大,毕竟都是聪明人,谁都清楚,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而雅思琦一来不贪,二来与她又没有什么过深的交情,那么皇后娘娘凭什么会收下她的这份大礼,替她办事儿呢?
既然霍沫断定雅思琦绝对不会收礼,那么她就可以不送吗?这个问题简直是更加考验霍沫的智慧。想要皇后娘娘办事,又什么代价都不付出,这世上岂有空手套白狼的道理?于是在送与不送的问题上简直是伤透了霍沫的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