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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向苍天借明月     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txt下载     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007章 苦心送礼

    冰凝接到小武子托月影传来的口信也是暗暗地吃了一惊,她万没有料到雅思琦会选择今天登门,原来她一直以为在请安训诫后的第二天就会迎来雅思琦,甚至因为害怕这位皇后娘娘在她请安的时候提起这件事情,害得她故意将每日请安时间悄悄向后挪了小半个时辰。

    要知道冰凝向雅思琦请安历来都是最早的,为的就是躲开众的请安时间,不愿与皇上的这些女人们坐在一起东聊西扯,却是不曾想会有这么一天,她又变得那么愿意与这些女人们为伍了,为的是躲开雅思琦与她单独对话。

    不过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在请安的时候能够因为众人的陆续到来而避开与雅思琦单独见面,可是皇后娘娘若是想要与她单独说话,还是可以亲自上门的,想到这里,冰凝的心又紧紧地揪在了一起。结果冰凝这一次可是漏算了,左等右等等了七八天都没有等到,还白白地晚去请安了七八天。难道说她猜错了雅思琦的意图?一想到这里,她就禁不住地因为自己的自作多情而羞愧难当,特别是对于脸皮薄得像层纸一样的冰凝,若是被人知道了她竟然自多多情地以为雅思琦会当皇上的说客,她的这张脸可就实在是没有地方搁了。

    又过了几日,长春宫还是一丝动静都没有,冰凝总算是彻底地明白了,自己果然就是完完全全地自作多情有了一回,不过万幸的是雅思琦好像也没有察觉呢。想到这里,她的这颗心总算是安稳了一些。然而当她渐渐地忘记了这件事情的时候,雅思琦竟然杀了一个回马枪,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令冰凝一下子就想到了十几天前的请安风风波:难道说自己没有猜错,雅思琦对她还是有所图谋?

    幸好有小武子一路跟雅思琦不住嘴地闲聊,总算是为他家主子多争取到了一些时间,可以把这些事情快速地理顺一下,因此当雅思琦在月影的陪伴下挑帘进门的时候,冰凝的心中稍稍有了些底。

    “妹妹给姐姐请安了,您过来怎么不让奴才传个口信儿过来?妹妹才听说,这么失礼,实在是羞愧难当。”

    “快快起来吧,我也是一时心血来潮,突然间就想妹妹了,虽然咱们早上刚刚见过面,可就是想跟妹妹再多说几句体己的话,就按捺不住性子直接跑了过来,妹妹可是不要怪姐姐呀。”

    “哪里,哪里,您能过来妹妹这里,妹妹荣幸之极,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您呢?”

    “那就好,那就好,既然妹妹欢迎,姐姐可就不客气了,咱们姐妹俩可是有阵子没有这么好好地聊过了。”

    一边说着,雅思琦一边微微侧过身子,将红莲手上捧的一个小锦盒拿了过来,转手又递给了冰凝。

    “不是姐姐跟你客气,实在是有阵子没有过来了,姐姐这心里头着实愧疚。这么长时间不过来,来一趟空着手,姐姐这心里头更不好受了,这个你可一定要拿着,是今年新贡的龙井,姐姐知道你不缺这些,就是个心意,妹妹可是千万不要拂了姐姐的好意。”

    雅思琦跟上说着“姐姐知道你不缺这些”,实际上她当然知道自己带过来的一定是翊坤宫没有的东西。首先贵妃虽然身份尊贵,但到底还是与皇后差着一个等级,皇后有的,贵妃可不一定有。二来,若是放在从前,她还不敢有这么大的把握,毕竟皇上拿冰凝当个宝贝,有什么稀罕物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但现在却是今非昔比,冰凝失宠一年多了,皇上再是心里有她,对她念念不忘旧情,然而他毕竟是一个理智大于情感之人,既然两个人渐行渐远,他自然是不可能厚着脸皮去讨冰凝的欢心,因而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天天赏赐不断,若是放在从前,翊坤宫早就要被他三天两头的赏赐堆积如山了,然而现在,恐怕就算曾经是一座金山银山,一年多下来也要坐吃山空。这个情况绝对不是雅思琦凭空想像或是猜测出来的,而是当初芳苓那个眼线一五一十禀报给她,才让她对翊坤宫的情况了如指掌。冰凝本身就是一个不在意身外之物的主子,又对奴才们看管不严,皇上的赏赐更是许久不见,出现入不敷出的情形也是情理之中,因此今年第一批进贡的龙井对皇上来说都是稀罕物,更不要说宫库空虚的冰凝了。

    冰凝本就是心思敏感之人,此刻又见雅思琦亲自带了礼物登门,当即有一种被狠狠打脸的感觉。年家确实是倒台了,她这个贵妃娘娘也是今非昔比,然而她还没有沦落到依靠接济过日子的程度,富日子有富日子的过法,穷日子有穷日子的过法,她再是落魄,尊严和骨气却是不会一并落魄掉。

    然而面对雅思琦的这番好意,冰凝却又是寻不到半点发脾气的由头。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一个人说话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冰凝当然是看得出来,此外雅思琦毕竟是皇后,长幼尊卑的礼制也不是虚数,她也不能拂了对方的面子。况且对方已经事先声明,知道你不缺这些,只是一点心意,因此冰凝虽然说心里很不痛快,但是表面文章还是不得不违心地做一做。

    “姐姐如此这番好意,妹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月影。”

    “奴婢在。”

    “你将皇后娘娘茶送咱们宫里的茶拿到茶水房去,好好地泡上一壶,我也是跟着沾了皇后娘娘的光有口福了呢。”

    冰凝不得不接受雅思琦送上来的大礼,又不愿意无功受禄,无奈之下只得是当场将这新茶泡了,礼她收下了,茶水她们姐妹两人喝掉了,既解了她的尴尬,也算是给足了雅思琦面子,可谓是一举两得。

    雅思琦实在是没有想到冰凝会有这么一招,当即是后悔万分,千挑万选,送什么不好,偏偏送这个龙井做什么?就是送一匹绸子也好过这龙井茶呢,冰凝总不能当场找裁缝将那匹布扯了给她做身衣裳吧。

    雅思琦身为皇后,又是当姐姐的,怎么会想到要给冰凝送礼呢?自然还是想要为接下来给皇上当说客做个铺垫。从前她对冰凝恨之入骨,几近赶尽杀绝,两个人算是彻底地撕破了脸皮,现在为了皇上她不得不有求于冰凝,另外年二公子被皇上绳之以法,冰凝这里她一直也没有抓到什么真凭实据,一个女人又是孤掌难鸣,想必是闹不出大天去,若是戴罪立功,将皇上服侍好了,也算是有了可以既往不咎的理由。

    既然是为了皇上不得不将已经撕破的脸皮再修补上,雅思琦这一趟翊坤宫之行空着手来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其实在送礼之前雅思琦就左思右想了半天,送礼讲究投其所好,若是送不对心思,再贵重的礼物也不值钱,若是送对了心思,就是不值钱的东西也是情义无价,因此既拿得出手,又能够对得上天仙妹妹的心思的礼物着实费了她不少功夫。

    书画是冰凝喜爱之物,可是雅思琦既不喜欢也不懂,若是送这些,明摆着有讨好冰凝的嫌疑,虽然送礼本身就是意味着讨好,但是她一个皇后娘娘,还是不想把这个事情做得太过明显了,实在是有失身份。

    送绫罗绸缎的法子她也曾经考虑过,不过这个念头才刚一冒出来就被她立即给否定掉了,虽说说爱美之人人皆有之,冰凝再是清高再是不喜大红大绿,然而她毕竟也是女人,也喜欢将她自己打扮得光鲜动人,因此这也不失一个好法子。只是,若是换了别人,这个法子可谓是最讨对方欢心了,然而对冰凝这般清高之人,绫罗绸缎终究显得太过世俗了一些。毕竟冰凝一个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衣食住行虽然确实是生活必须品,然而拿到明面上当作礼物送出去,不说讨不得冰凝的欢喜,同时还会显得她这个皇后娘娘太不上档次。

    想来想去,雅思琦都没有想出来一个好法子,幸亏她打定了主意先晾冰凝一些日子再去翊坤宫,否则还真是要让她这几天着急上火呢。就在她许久都没有想出一个既彰显她皇后身份又能对了冰凝心思的礼物的时候,宫里按照规矩给她送来了今年的头茬儿西湖龙井。当即令她眼前一亮,不过她还是非常谨慎地又仔细调查了一番。

    “红莲,你去问问苏总管,就说是我的吩咐,这头茬儿龙井都给了哪个宫里?”

    第二天红莲就回了话过来。

    “回主子,奴婢问过苏总管了,苏总管说今年宫里新贡的龙井比往年少之又少,听说好像是江南今春大寒,新茶出得晚,所以进贡的头茬儿龙井简直是稀罕物,只有万岁爷和咱们长春宫有份儿,其它宫都是只能等二茬儿的新茶了。”

第3008章 品茶论道

    一听红莲如此回复,雅思琦当即心中大喜!虽然她是满人,不懂得文人墨客附庸风雅之物,但是跟在皇上身边三十多年了,没吃过猪肉也风过猪跑,或多或少也是受了不少的熏陶,知道这茶叶在汉人眼中不仅仅是生活必须品,更是一件重要的彰显风雅之物。想那天仙妹妹也是有学问之人,从前她跟皇上两人不也是经常赌书泼茶、下棋品茗吗?就连喝个酒她都是以茶代酒轻啜一口,哪里像她们这些满人女子这般豪爽地痛饮?

    虽然知道皇上心里头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温文尔雅的汉人女子,雅思琦却是想学也学不来半点皮毛,最终也只得是眼睁睁地看着淑清、冰凝这些汉人一个个地得宠却是毫无半点法子。现在的雅思琦与皇上三十多年的夫妻渐渐地演化成了亲情,从前就是万事以他为先,现在更是时时处处都替他着想,所以才会在改善与冰凝的关系问题上大费周章。此刻当她听说整个皇宫只有养心殿和长春宫才分到今年的头茬儿龙井,当即是欣喜万分:把这个送给年妹妹作礼物,定是能够投其所好!再一想到冰凝见到这稀罕物的时候,眼中流露出的惊喜神情,雅思琦的心里不知不觉中地涌上一丝得意之情。

    然而理想与现实总是有那么大的差距,预料中的惊喜没有见到一丝半毫,虽然冰凝最后很是得体地收下了她煞费苦心送上来的大礼,然而雅思琦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天仙妹妹居然立即吩咐奴才将如此珍贵的龙井直接给她们两人泡了喝了,心头当即涌起巨大的挫折感和失落感。

    雅思琦是聪明人,冰凝的这点儿小心思她是立即就参透了,非常明显,冰凝不想无功受禄,也就是说,冰凝对她一直心存戒备。然而碍于她皇后的身份,冰凝既不想得罪她,却也不想领了她的人情,于是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这头茬儿的龙井即便是在皇宫中都算得上是稀罕物,又是送到冰凝这个懂茶之人的手中,本是件皆大欢喜的事情,更是雅思琦绞尽了脑汁才想出的一份大礼,就是想要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弥补前些日子对冰凝的敌意,再为她接下来充当皇上的说客角色打个基础。雅思琦也曾经想到过,冰凝有可能会不领她这个人情,当场驳了她的面子让她下不来台,可是她却没有想到冰凝会收下这份大礼又立即还回来她这个人情,明摆着是要刻意地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如此糟糕的开端是不是预示着接下来的事情也是一样的不顺利呢?

    雅思琦的预感非常不好,可是她这双脚已经踏进了翊坤宫,自然是没有白白跑一趟的道理,于是只得是掩饰住心头的尴尬,故作不知情的样子地对冰凝说道:“哎呀,姐姐送你的头茬儿贡茶,你却用来招待姐姐,这不是成了姐姐自带茶水了么,怎么?妹妹的宫里没有茶叶了吗?宫里缺什么就跟姐姐说,怎么也不能亏了妹妹呢。”

    “姐姐真是说笑了,哪里是您自带茶水,分明是妹妹沾了您的光儿,才有福气喝上这香茶,别说妹妹,就是妹妹这宫里的奴才也有了福气,远远地就能闻到茶香,比这熏香都不知道好闻上多少呢。”

    “姐姐几日没过来,不想妹妹的这张小嘴儿可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呢,从前只知道你性子冷清不大爱说话,没想到你这小嘴儿说起话来,姐妹们一个个都要甘败下风了。”

    雅思琦只是说些家常以便拉近两个人已经疏远的距离,言谈举止之间全都是亲呢和蔼,断然没有半分的虚情假意,冰凝虽然听得出来她的真心实意,然而心里却是止不住地打鼓,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曾经两个人的关系又是那般的剑拔驽张,现如今不说皇后娘娘刻意讨好,却也可以称得上是极为反常了。这位姐姐到底打了什么主意呢?自己一个落魄主子,娘家也倒台了,还有什么值得皇后娘娘亲自出马呢?

    冰凝想不明白,因此不敢轻易地接雅思琦的话茬儿,从来都是越主动就越被动,因此她打算不动声色静观其变,让雅思琦自己一点一点地往外倒。结果就在冰凝准备东拉西扯之际,月影将香喷喷的茶水端了过来,令她一下子就找到了话题。

    “姐姐的茶真是香呢,看看,月影还没有进屋,妹妹就闻到了茶香,果然是好茶。”

    冰凝的话音已落月影还没有进屋里来呢,原来这茶果然是清香无比,隔了那么远都能离到它甘甜的味道。雅思琦不擅茶道,自然是不会有冰凝如此好的嗅觉,此刻听冰凝说茶香,开始还是一头雾水,后来待月影进了屋来才闻到一股香气扑鼻而来,登时闹了一个大红脸。

    “哎,我就说呢,这茶也只有送了你才算是没有埋没了它,若是留在姐姐那里,只怕是白白浪费了呢。原来总听万岁爷说起‘暴殄天物’,当时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今天在妹妹这里总算是明白了,原来这茶放在姐姐手里就叫做暴殄天物呢。”

    “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呀,妹妹只是爱闻茶的香气罢了,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附庸风雅而已。”

    “妹妹可真是谦虚呢!再者说了,就算是如此,你至少还能附庸风雅,姐姐我连风雅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不会附庸了。看来今天这一遭真是走对了,既然到了妹妹这里,姐姐也就借你这个宝地,好好地品一品这茶的味道。”

    说着雅思琦抬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地小啜一口,说真心话,她喝了这么多年的茶,就算眼前这盏是极品中的极品,她也是半点味道都没有尝出来与其它茶水有什么不同。然而她再是品不出个子丑寅卯,却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在冰凝的面前露一丝一毫的怯,于是只得是故意装出一副陶醉其中的样子。

    “果然是好茶,怪不得是稀罕物呢。”

    雅思琦已经端起了茶盏,冰凝自然也是要轻啜一口以示礼貌,然而就是这一口却令她禁不住地眉头紧皱了起来。

    “月影,你去问问彩蝶,怎么没有用花露泡茶?红梅雪水香气过重,掩了龙井的清香,这些不是早就交代过她吗?当了十来年的差,怎么单单这一回竟是忘到了脑后头了?”

    听着冰凝轻声责备月影的这番话,雅思琦就像是听天书一般,什么花露泡茶,什么红梅雪香气过重,这都什么跟什么,难不成这主仆二人当着她的面在用暗语?虽然她听不明白其中的道行,然而有一点她是察觉出来了,那就是她对这盏茶赞不绝口,而冰凝却是面色不愉,而冰凝又偏是极懂茶道之人,两相对比之下谁都能够明白,她刚刚那个赞不绝口绝对是露了大怯。

    皇后娘娘在贵妃娘訅面前丢了脸面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就看奴才们的嘴严实不严实了,但不管怎么样,这里毕竟是翊坤宫,不是自己的地盘儿说到底还是心虚。然而正是因为不懂,雅思琦想为自己挽回些颜面却又是不敢再开口,生怕每说一个字都是错,再被冰凝主仆暗地里嘲笑,于是不得不神色尴尬地端坐一旁。

    雅思琦本是想借着闭口不言让众人忽略她刚才的无知赞扬,却不想冰凝因为当着她的面斥责了自己的奴才而心存愧疚,急急地给她解释起来。

    “当着姐姐的面斥责奴才,让姐姐笑话了,只是……,妹妹实在是忍不住了。”

    被冰凝当面道歉,雅思琦再想躲也躲不过去,只好尴尬地挤出一丝笑容勉强回道:“奴才都是这么不成器,不训她们从来就不会有长进,姐姐宫里的奴才也是一天要训不知道多少回呢。”

    “其实彩蝶以往办差还是挺用心的,就是脑子不长记性,我说了多少回了,头茬儿新茶定是要用新采的花露来泡,那红梅雪水虽然更是金贵,但沾了红梅的香气,若是陈茶还可以弥补茶香不足的缺撼,但是新茶就还是要这个花露更好,能够突出茶的清香,否则就要喧宾夺主,混为一谈了。或许刚刚是月影没有来得及特别叮嘱她这是头茬儿新茶,所以才办错了差事。”

    听冰凝如此解释一番,雅思琦总算是稍稍明白了一些,心中不由得暗暗叹道:果然是个风雅之人,也难怪万岁爷会这么喜欢她,自己就是学一辈子也学不来这些个,难道说这就天意吗?虽然她是心甘情愿前来充当冰凝与皇上两人重修旧好的和事佬,只不过偶尔在心间还是会泛起一阵阵酸涩,只不过现在不是她可以悲春伤秋的时候。

    “妹妹真是懂茶之人,姐姐我只是知道这是好茶,而妹妹却是能品出个门道来,所以说这茶送给你还真是送对了人呢。”

第3009章 相言不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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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雅思琦一而再再而三地夸她是懂茶之人,虽然这确实是客观事实,然而以冰凝的身份还有她的性子,自是不会在皇后娘娘的面前妄自尊大,于是赶快半是客套半是认真地回了一句:“姐姐您实在是谦虚,妹妹哪里品得出来什么门道呀,若说真正知茶懂茶之人,除了万岁爷以外,恐怕谁也不敢自居为大。”

    冰凝说的是真心话,不想却是一下子说到了雅思琦的心坎上。她今天特意前来不就是想从中撮合冰凝与皇上冰释前嫌吗?就在她正发愁如何将话题转移到皇上身上的时候,冰凝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立即不动声色之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台阶,着实令她心花怒放,登时忘记了刚刚的尴尬,满脸喜色地开了口。

    “哎呀,说到万岁爷,姐姐还真是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呢。前些天,姐姐去养心殿给万岁爷禀报差事,一件件地说到最后,就说到了老妹妹。”

    说到这里,雅思琦特意停顿了一下,就是想要看看冰凝的反应,结果冰凝一丁点儿的反应也没有,依然一副安静沉稳的模样静听她的下文。面对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天仙妹妹,雅思琦也是没了半点脾气,只得是故作镇定地继续说下去。

    “老妹妹年轻,还不二十的年纪,正是女人最好的时候,你们汉人有一个词叫什么来着?”

    “豆蔻年华。”

    “对,对,就是这个词儿,以前听万岁爷说过,就觉得这个词儿真是好听,瞧我这脑了了,这么好听还是记不住。哎呀,不说了,不说我了,还是回来说说老妹妹吧。”

    其实不用雅思琦再继续说下去冰凝也大概能够猜测得到她接下来的这番话会是什么,无非是要她把霍沫放在心上,留意当心罢了。虽然不知道霍沫是什么原因惹恼了雅思琦,以致于皇后娘娘宁可与她冰释前嫌也要与霍沫为敌,但是这些全都不是她所关心的事情,她只想尽快将雅思琦打发走人,还她一个安静的生活空间。因此,冰凝仍是没有接雅思琦的话茬儿,只是安静地望着她,静听她的下文。雅思琦知道天仙妹妹今天定是要当一个锯嘴儿的葫芦了,而她又是天生的急性子、爽利人,极不擅长端一杯温吞水,于是也就不再犹犹豫豫、吞吞吐吐。

    “其实姐姐不说你也知道,姐姐们都老了,现在该是换了妹妹们的天下了,姐姐们不服老也不行呢。在这几个妹妹当中,你自然是样样都好,也难怪万岁爷会这么疼你宠你。你虽然性子清高一些,但是人品却是一等一的,就连姐姐我都说不出你什么不好来,有妹妹这样的人服侍在万岁爷的身边,姐姐我是一万个放心,一万个踏实。”

    冰凝一直以为雅思琦这次前来是想联合她一起对付霍沫,毕竟她们从前曾经有过那么一段相互扶助的日子,可谓是姐妹情深,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而令皇后娘娘误以为她参与了年家图谋造反,但从本质上来讲,雅思琦还算得上是一个光明磊落、富有正义的女人,办事公平公道也是值得称赞,所以冰凝尽管被她频频发难,却也没有从心底里真正地恨过雅思琦。

    现在听到她不再提老妹妹半个字,转而对冰凝交口称赞,令冰凝一下子有些糊涂起来:那拉姐姐这是打算做甚?难不成是要自己讨好万岁爷,孤立老妹妹?这个想法一出现在冰凝的脑海中,令她顿觉啼笑皆非。

    “多谢姐姐抬爱,妹妹实在是惭愧。万岁爷自有万岁爷的主张,不是妹妹想服侍就能够服侍的。”

    冰凝一句话就将雅思琦的嘴给堵住了,她万没有想到,现在年家已经倒台了,她这个贵妃娘娘也被打入冷宫了,现在有自己这个皇后娘娘出面替她撑腰,天仙妹妹怎么就不顺着自己这个台阶下呢?难道说她不想重新得到皇上的宠爱吗?还是说她愿意眼睁睁地看着霍沫有朝一日得宠,风风光光地将她踩在脚底下?

    “妹妹可是聪明人呢,怎么今天净说糊涂话呢?万岁爷确实是有万岁爷的脾气,可是妹妹你不争取,难不成还要万岁爷给你赔不是?那天我不也跟大伙儿都说了嘛,咱们女人要守好女人的本分,女人的本分是什么?还不是要把万岁爷服侍好了?这才是最重要的本分。”

    雅思琦的这番话说得没有错,冰凝找不出半点可以反驳她的借口,可是要她主动献媚,那简直是要比杀了她还难以接受。

    “回姐姐,您这句话一点儿错都没有,服侍好万岁爷确实是咱们女人的最大本分,所以妹妹认为,女人最大的本分就是守好自己这颗心,万岁爷需要妹妹服侍,妹妹一定不会推三阻四,一定会尽好自己的本分,如果万岁爷不需要妹妹的服侍,那么妹妹认为就要安安静静、踏踏实实地过好自己的日子,不惹事生非,不痴心妄想,不给万岁爷招惹麻烦,也一样是尽女人最大的本分,您说是不是呢?”

    当然是了!这也是雅思琦想要对其它女人告诫的内容,只是不能用在天仙妹妹的身上。皇上有心,却又抹不开面子,冰凝心高气傲,不肯主动示好,所以才让他头疼,才让他难办,她这个皇后现在不就是充当两人的和事佬,充当那个解铃人吗?怎么年妹妹竟是这般的死脑筋,不开窍呢?

    “妹妹所说极是正确,姐姐我每一个字都赞同,不过,万岁爷的心里只有你,没有旁人,你不是全都知道吗?”

    “恕妹妹愚钝了,妹妹还真不知道呢。另外,姐姐这话也是有些前后自相矛盾呀,既说万岁爷的心里有妹妹一个人,又一开始先提老妹妹的事情,让妹妹实在是听不明白。”

    冰凝本来碍于雅思琦是皇后姐姐的面子,不得不耐着性子与之应付,哪里料到说来说去竟是变成了要她去主动讨好皇上,对她而言,简直是无异于奇耻大辱。要知道冰凝从小到大都没有做过这等没脸没皮之事,现在雅思琦为了对付霍沫不惜与她联手,还要她去主动讨好皇上,冰凝越想越是气愤,越想越是觉得深深受辱,因而也顾不得眼前之人是皇后娘娘了,当即义正言辞地断然拒绝了雅思琦的提议,情急之下当然也是不会字斟句酌,语气也很是激烈。

    雅思琦知道劝说冰凝的事情不会一帆风顺,然而当她真正被冰凝狠狠地怼了几句之后,面子上的难堪令她一下子也是堵了一口气在胸口。不过她到底是比冰凝年长了二十多岁,即便脸面难堪也没有当即发火,而是暗自缓了几口气才重新开了口。

    “姐姐知道你舍不得这张脸,可是你能让万岁爷舍下脸来吗?”

    “万岁爷当然不能够舍下脸来,不过,妹妹也不需要万岁爷舍脸。”

    如果说冰凝前面反问雅思琦那一句“万岁爷心里有妹妹,又提老妹妹做什么?”是因为气极而存心堵雅思琦之口,那么现在这句“妹妹也不需要万岁爷舍脸”则是千真万确的心里话。她舍不下自己的脸,但也不需要皇上为她来舍他的脸,更何况这也是他永远都不可能做得到的事情,她自然也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自己就是他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特别是又有那日雅思琦当众训诫暗中警告霍沫的事情在先,冰凝就更是觉得心里膈应得慌。既然她已经将他放下了,那么就断得干干净净的为好,他愿意与哪个女人拉拉扯扯不清不楚,她都不会黯然神伤,分开就是分开了,别的人与她没有半点干系,不能因为曾经的恩宠就将她一辈子都捆绑在与他有关的任何事情上,难不成从今往后他每恩宠过一个女人,都要将她拎出来比较一番、评论一番、嘲讽一番?

    雅思琦虽然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知道会在冰凝这里碰钉子,然而她以为碰到的这个钉子不过是个软钉子罢了,毕竟她是皇后,又是姐姐,天仙妹妹又不是乡里村姑,一个知书达礼又懂规矩的贵妃娘娘是不可能与她明目张胆硬碰硬地对着干的。到时候,不管冰凝的这张小脸有多冷,她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有妙计。然而雅思琦千算万算都没有算计到,冰凝竟是会是连这么点儿姐妹情面都不顾及,结结实实地给了她这么一枚尖利带刺的硬钉子,猝不及防之下,弄了她一个满脸通红。

    “那个……,瞧妹妹这话怎么说的?万岁爷舍脸你都不需要,这么大逆不道的话若是传将出去,岂不是要惹大祸了?”

    雅思琦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本就是心思极其敏感的冰凝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年家的命运,误以为皇后娘娘这是意有所指,当即脸色就更是冷了下来。

    “回姐姐,俗话说得好,虱子多了不怕咬,债多了不发愁,妹妹已经是这般境地,难道说还会担心害怕比这更凄惨的境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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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0章 爱又如何

    冰凝从来都不是怕事儿的人,毕竟她连皇上都没有怕过,难道说还会怕了雅思琦不成?因此威逼恫吓之法对别人的而言是行之有效的法子,在冰凝这里却是万万行不通的,不但行不通,反而还会增加她的反感情绪。

    此外更令冰凝难以接受的是她早已经放下了的这份感情却总要而再再而三地被无休止地纠缠,也就更进一步地增添了她的反感情绪。“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古训她牢记在心,然而一日是他宠妃,永世都要与他牵连上关系,这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现在这个状况不但是事实,还要被雅思琦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冰凝实在是快要被雅思琦给逼疯了。

    冰凝快要被雅思琦逼疯了,而雅思琦也是快要被冰凝给气疯了!这个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从前多么知书达理的一个妹妹,模样又好,还会诗书,除了性子有点儿冷之外,真是没得挑呢。现在倒好,脾气可是越来越倔,性子都不能说是清冷,而是要说古怪了,自己好心好意帮衬着她重新得到万岁爷的欢心,她倒好,简直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竟然冷嘲热讽起来,难不成她还在以为自己是曾经被万岁爷宠得要上天的贵妃娘娘吗?现如今没有了娘家做依靠,没有了万岁爷的宠爱傍身,再把本宫得罪了,这是打算要自取灭亡吗?

    雅思琦的心里有气,本想也狠狠地回冰凝几句,不过一想到今天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又禁不住地暗暗叹了一口气。谁让皇上的心里就只觉得冰凝好呢?她也是半点法子都没有,但非他的眼中能够再容得下哪怕多一个其它女人,她也是绝对不会继续呆在这里自讨气受。

    心里有气,还必须要忍着,雅思琦真是恨不能好好地大发一通脾气,好好地宣泄一番心中的烦燥情绪,因而说出口的话也不是那么的中听起来。

    “妹妹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再怎么着你也是贵妃娘娘呢,姐姐我是头发长见识短,还真不知道这世上有这么处境悲惨的宠妃,照这样说,那你云芳姐姐还仅仅是个庶妃,连名分都谈不上,你再是境况凄惨还能够惨得过你云芳姐姐?”

    冰凝知道雅思琦生气了,存心拿话来堵她的口,而冰凝也是被她逼急了,竟是生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念头,因为她知道,若不是将雅思琦彻底地得罪了,从今往后她会无休止地被皇后娘娘纠缠,那才是她最为悲惨的境地。虽然被皇上打入冷宫脸面上很难看,但到底皇上整天日理万机、心系江山社稷,没有闲功夫理会她,而雅思琦的职责就是统领六宫,有的是时间和精力与她周旋,那她可是烦也要被皇后娘娘烦死了。

    主意已定,冰凝自是没有半点犹豫地开口道:“姐姐说的极是呢,不过妹妹实在是有一事不明,还望姐姐明示。既然姐姐一再对妹妹说,万岁爷心中有妹妹,那妹妹想问您一句,这是万岁爷亲口对您说的吗?还是姐姐您自己推断出来的呢?”

    冰凝这番话简直是像把刀子,直直地戳进雅思琦的心口里。皇上有没有直接吩咐过雅思琦当他们两人之间的说客,前来劝说冰凝率先低头认错示好,这个问题其实她们两个人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皇上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再是喜欢一个女人也做不到低三下四去讨好的程度,因此不言而喻,今天雅思琦完全是自作主张前来翊坤宫。再换句话说,既然不是皇上特意吩咐她前来办的差事,那就是雅思琦擅自揣度圣意的结果,这个罪名可真是不算雅思琦就是贵为皇后娘娘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宣称自己是根据推测出来的皇上的心思才跑来这里劝说冰凝,否则的话与刚刚冰凝那番大逆不道之语的罪过程度也是不相上下了。

    被冰凝狠狠地将了一军,雅思琦再是大将风度也是忍受不住,脸颊不但红一阵白一阵,胸口更是气得剧烈地一起一伏。她这么不辞劳苦,忍气吞声,到底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当然首先是为了皇上,但是冰凝从中不也是获得了渔翁之利吗?霍沫除了家世不济之外,哪一点不比冰凝强?年纪比她轻,样貌不比她差,学问不比她少,现在年家倒台了,家世这一项两个人可以说是打个平手,因此总体比较下来,现在的霍沫可是要比冰凝强上很多倍呢。

    一边是霍沫虎视眈眈,一边是被皇上打入冷宫,娘家彻底倒台,这个时候雅思琦义无反顾地站在冰凝这一边,大张旗鼓地支持她,帮衬她,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呢!可冰凝倒好,不但不感激她,反而怀疑她、嫉恨她、顶撞她、嘲讽她,简直是将她的一番好心全然当成了驴肝肺,她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这若是换了别的女人,哪一个敢跟她这么说话?哪一个不是对她的出手相助感激涕零,再三番五次地表示要一辈子当牛做马报答她的恩情?雅思琦是皇后,自然是根本就用不着这些姐妹们给她当牛做马,但是别人知她的这份恩,感激她的这份情,她的心里还是非常受用的。哪里像眼前的这个天仙妹妹,不但油盐不进,不但不领她的这番好意,还胆敢质问于她,她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雅思琦越想越是觉得窝火,越想越是觉得委屈,而更令她气恼的则是现在冰凝正在质问她的这番话,让她怎么回答?既不能承认自己擅自制度圣意,又不能承认自己师出无名,被冰凝逼进了死胡同里的雅思琦简直是要崩溃了,直恨不能掏开这个天仙妹妹的心看一看,到底是不是石头做的。

    气归气、恼归恼,雅思琦这么多年的历练也还是卓有成效的,还不至于没有风度歇斯底里怒骂出口,而是稳了稳神儿之后,慢条斯理地回答了冰凝的问题。

    “妹妹这话说的,万岁爷亲口吩咐的姐姐怎样?姐姐自己推断出来的又怎样?”

    被雅思琦反将一军的冰凝听闻这番话之后也是暗暗地一愣。是呀,就算是皇上亲口说的又能怎么样呢?她会因为他的襄王有意而受宠若惊吗?会忘记了此前的恩怨种种,会原谅了他的冷情寡义吗?

    不会,不会,她受的伤实在是太深了,即使现在伤口已经渐渐愈合,不再流血,而且已经结痂,甚至因为时间的漫长,连痛都忘记了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是那道疤痕还在,仿佛无时不刻地提醒着她,与一个心怀江山社稷的帝王谈爱情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上一刻他会对她海誓山盟,下一刻他就会对她翻脸无情。

    这绝对不是冰凝的主观臆断、胡乱猜测,而是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让她早已经看透了这一切。从前她在读长恨歌的时候,无论师傅怎么讲解她都是无法明白,两个相亲相爱,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痴男怨女,怎么会落得个阴阳两隔的结果。

    更让冰凝无法接受的则是那个令六宫粉黛无颜色,令君王从此不早朝的贵妃娘娘最终竟然还是被赐死的恶运,难道说从前的相亲相爱全都是口是心非,从前的集千般宠爱于一身全都是逢场作戏?

    从前冰凝永远也无法理解的事情,现在当她也成为了贵妃娘娘,当她也嫁给了一代帝王之后,终于全部都参透了,没有永恒不变的爱情,只有永恒不变的利益。唐明皇要挽救他的大唐,而皇上要力保他的大清,于是帝王们都做出了他们“最正确”的选择,牺牲掉女人,牺牲掉爱情。努尔哈赤最终为什么要大妃阿巴亥陪葬?除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之外,最重要的因素还是在于政治利益。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然而在这件事情,冰凝唯有真正地经历了这一切,经历了从一个宠妃到深宫弃妇的过程之后,才会完完全全地明白个中缘由,才会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个中滋味。

    就算皇上亲口对雅思琦说了他的心中唯一只有她一个人又有什么用?即使爱永存,又如何?他能够为她收回那些成命吗?能够为她放弃那些既得利益吗?一边口口声声对她说爱到地老天荒,一边翻手是云覆手是雨,亲手葬送掉他们的爱情,这样的“你是我的唯一”她还敢要吗?她要得起吗?

    原本经过一年多的物是人非之后,冰凝已经看淡了许多,也放下了这段感情,可是雅思琦的到来将这一切又搅了个天翻地覆,搅乱了她的思绪搅乱了她的心。她早已经平静的心海又翻巨浪滔天,只是这滔天的巨浪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恨。

    恨雅思琦为何要来搅乱她早已经归于平静的生活,恨他为何还要利用她却又不放过她,更恨她自己为何还是做不到看破红尘,还会被这些凡尘俗事搅乱了这颗心。

第3011章 动之以情

    尽管被雅思琦搅得这颗心纷乱无比,不过此心非彼心,冰凝并不是对皇上还心存幻想,希冀两个人能够借此机会破镜重圆,而是不想自己平静的生活被无端打乱。。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够守得这方净土、孤老一生,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够以死明志,远离世俗的纷争侵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辈子都要被迫与他捆绑在一起,只要是与他有半丁点儿关系的风吹草动,她都要被殃及池鱼。如果他宠幸哪个妃子,她就要被众人拎出来与新宠从头到脚地对比一番,如果他厚待哪个臣子,她也被人前人后地品头论足一番,遥想一番当初年家的风光,再哀叹一番她现如今的穷酸落魄。

    如果可以,她只想让尘土将自己掩埋,再被丢弃到人们永远也想不起来的记忆角落里,于是她自然而然地羡慕起婉然来,在风华正茂的时候香消玉陨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一种幸福?如果真的可以选择……她只给自己留下十年光景。再有十年,六十阿哥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她也就可以放心地踏上那条幸福之路……

    雅思琦那句“万岁爷亲口说的又怎样,姐姐我自己推断出来的又怎样”之后,半天听不到冰凝的回话,禁不住抬眼望了一下,只见冰凝神色凝重、若有所思的模样,看得她也是有些禁不住地心慌起来。毕竟冰凝一贯都伶牙俐齿,甚少会主动认输,哪怕是必输无疑的情况下是从来不会输了阵势,因此面对这个一反常态良久沉默不语的天仙妹妹,雅思琦心中自然是禁不住地打起鼓来。

    “妹妹,怎的不说话了?难不成这么简单的事情到了妹妹这里反倒成了难题?”

    雅思琦猛地再度开口一下子就打破冰凝的沉思,回过神儿来的她条件反射地朝皇后娘娘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同时也是出于条件反射回了一句:“请姐姐原谅,妹妹有些失礼了。”

    这个尴尬的笑容和条件反射出来的回话有效地缓解了当前的紧张气氛,毕竟刚才冰凝因为一时气愤,很多话都是咄咄逼人的语气,若不是雅思琦肚量大,换了其它恐怕早就是吵得一个天翻地覆了。此刻见冰凝的态度缓和了下来,雅思琦也算是挽回来一些颜面,于是赶快顺着话头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

    “妹妹客气了,姐姐虽然没有你读书多,但是别的不敢夸海口,单是姐姐经的那些大风大浪算起来也还是要比妹妹多一些的,有句俗话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妹妹是聪明人,可是在万岁爷的事情上,你还是太糊涂了。姐姐实在是觉得咱们姐妹一场,不忍心看你走弯路,跌跟头,才会出手扶你这一把的,换了别的人,你以为姐姐有那么多的闲功夫做这些事情?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姐姐就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姐姐既是为你考虑,也是为了万岁爷。万岁爷心里头有没有你,你自己应该比姐姐更清楚,只是你二哥的事情让你心里头着实不痛快,所以才会记恨万岁爷,是不是?”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

    “你不用这么着急回我,姐姐只想以一个过来人的来跟你说几句体己的话。姐姐确实是因为心疼万岁爷,才想着要过来劝你的,姐姐也知道你脸皮薄,让万岁爷退一步是不可能的事情,让你舍下脸来也是很难的,可是咱们不从夫妻情份来说,单说这君臣情份,咱们做臣子的是不是应该好好伺候万岁爷,好好地尽一个做臣子的本分呢?”

    在翊坤宫碰了硬钉子的雅思琦知道再若是从前那套战术,不可能在冰凝面前讨得半点便宜,既然她竭力想要促成此事,那还不如实话实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总而言之,不将冰凝说服了,她是不会无功而返的,这么多年的王府嫡妻的身份让她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只要是她想要办的事情,就一定要办成了,若是办不成,简直是火烧火撩般地难受,就好比现在,她都恨不能开口求冰凝了,求天仙妹妹赶快点头答应了她,除了在皇上面前,她还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吃过这么大的憋,就算是被扔进油锅中煎熬也胜过现在的温水煮青蛙般难受。

    雅思琦说出了心里话,虽然还没有得到冰凝的回应,但是胸中的一口闷气总算是吐了出来,感觉上好了许多,然而冰凝的心情却是愈发地沉重起来。就算是皇上亲自出面向她主动示好,冰凝都不会立即接受,何况是雅思琦呢?只是刚刚情绪失控之下发了一通不小的脾气,雅思琦总归是皇后,不但没有与她斤斤计较,还敞开了心扉跟她说了真心话,于情于理她都没有继续恶言相向的道理,只是,不能恶言相向就一定要欣然同意吗?

    “回姐姐,您的好意妹妹感激不尽。妹妹现在的情形妹妹自己清楚,在这个时候姐姐还能够不计前嫌,处处为妹妹着想,妹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表达这份感激之情才好。而姐姐时时处处替万岁爷考虑,而妹妹只想着自己的利害得失,没有想着尽一个臣子的本分,相比之下,立见高低,妹妹不仅仅是自叹不如,也是备感惭愧。姐姐今日这番教诲,妹妹全都谨记在心,如若一定要表个态的话,那就请您放心吧,妹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既不会令您为难,也不会让万岁爷难堪。”

    冰凝无法驳雅思琦的面子,但又不想被她责备不尽臣子本分,因此她只好将赌注押在皇上的身上,皇上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两个人又走到现如今这个山穷水尽的地步,自然是绝对不可能舍下他那张热脸来碰她这个硬钉子。那就好了,现在是在皇宫,不比从前的王府,从前在王府的时候,哪个院子的女人想要讨好他,差遣自己的丫头随随便便就可以去朗吟阁传个话,送个汤,可谓是轻而易举。现在呢?养心殿可是大内侍卫重兵把守之地,就是雅思琦都要有他的亲口吩咐才能踏入,否则的话,霍沫怎么可能会把主意打到皇后娘娘的头上?还不如自己走一趟也好过招惹雅思琦呢。

    既然妃子们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主动前去皇上那里讨扰,她们就只能够是等待皇上的召唤了,依照目前的情形,冰凝料定皇上是绝对不会主动退让的,因此冰凝选择了缓兵之计,在雅思琦面前表个姿态,至于将来她与皇上的关系会是什么样子,到时候再说了,反正她都可以直接以一句皇上没有传话与她推得个一干二净。以冰凝对皇上的了解,雅思琦有胆量来劝她,却是没有半点胆量跟皇上说半个字。

    此外冰凝也知道雅思琦是一个极其执着之人,从来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如果自己还是态度强硬地一直与她硬碰硬下去,恐怕从今往后自己都不能得了消停,简直是要不胜其烦,不胜其扰。与其天天与雅思琦纠缠在一起,索性不如暂且虚应下来,一了百了。

    冰凝打的如意算盘,雅思琦再是精明却也是没能一下子识破她的小伎俩,见天仙妹妹态度来了一个大转变,还以为是自己刚刚的那个打开天窗说亮话起到了作用,用真诚打动了冰凝,令她在感动之余一下子就突破了心理防线,答应了自己。想到这里雅思琦心里总算是踏实了许多,只觉自己这番苦心总算是没有白废,今天这趟翊坤宫总算是不虚此行。

    “妹妹能够这么想,姐姐这心里头实在是欣慰。不管是做女人也好,做臣子也好,咱们都是万岁爷的人,这些道理我再说的话,不要说你的耳朵起了茧子,就是我自己都觉得烦呢,所幸妹妹是知书达礼之人,姐姐有你这样的贵妃妹妹,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呢。虽然现在你娘家的情形不是很好,不过,姐姐可以给你打保票,你和六十阿哥是不会受到半点牵连的,这可不是姐姐虚应你,这可是……,这可是姐姐从万岁爷那里探出来的口风呢。”

    雅思琦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跟冰凝透露了实情,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她笃信,舍不得孩子就掏不得狼,既然跟天仙妹妹的关系成功实现了破冰,那她就必须要乘胜追击,再下一剂猛药,向冰凝表示出更多的真诚,以期更加打动天仙妹妹。

    雅思琦的这剂猛药确实是起到了很大的成效,冰凝本是打定了主意要与她虚晃一枪,然后再另做打算,结果却是万万没有料到皇后娘娘居然跟她动了真格的,透露了如此隐秘的消息。以冰凝对雅思琦的了解,皇后娘娘可不是耍嘴皮子之人,她会耍心机,会使计谋,但绝对不会说谎话,因此她能够说出这个消息是从皇上那里探出的口风那就绝对不会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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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2章 言归于好

    此时此刻,冰凝的心理矛盾极了,她并不是因为皇上对她和六十阿哥手下留情而感激涕零,从而后悔自己从前那般坚定那般执着地与他决绝分手,而是因为雅思琦向她透露了如此绝密的消息,而她只是与皇后娘娘虚以委蛇而已。

    冰凝是重情重义之人,旁人待她半分好她都会牢记在心,所谓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也不过如此,她宁可自己牺牲也要对得起所有的人,而不愿辜负每一个人,更不要说在承受了旁人恩惠的情况下,就更不能做出以怨报德的事情来。就好比此刻雅思琦的这个主动示好,虽然从本质上来讲她是带有极强的目的性,是为了达成她个人目的才不得不自愿透露这个消息,然而平心而论,她付出的代价也确实是非常大的,若不是她实在是太想促成此事的话,雅思琦身为皇后是绝对不能够也不可以说出这番话来,毕竟这也是一种变相的揣度圣意,其中的风险不言而喻。

    再看冰凝呢?却是从头至尾打定了主意欺骗她,不管是出于自何也好,还是出于不愿意与雅思琦继续打交道也好,总而言之,她确确实实地是以怨报德,这个认识令冰凝的心里格外地愧疚。也正是因为她了解雅思琦的为人,所以才会有这么沉重的心理负担,那可是凡事都会字斟句酌,做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的一个人,刚刚不是还在因为皇上心中有冰凝“是万岁爷亲口所说还是姐姐自己猜测出来的”而竭力否认,竭力转换话题吗?而现在却是主动向她透露自己揣测的结果,可想而知雅思琦是多么的想要达成愿望。另外冰凝也知道,若是换了其它的人,皇后娘娘未必会给对方这个面子,也是一种变相的惺惺相惜吧。

    所有这些都是让冰凝一而再再而三地沉重起来的原因。由于时间短暂,冰凝实在是来不及多想,只得是匆促地应一句。

    “姐姐,您的好意妹妹真的是心领了,而且刚刚妹妹也跟您说了,从今往后妹妹也不会再发小脾气,也不再耍小性子,所有的本分妹妹都牢记在心,还望姐姐千万放心,妹妹断不会做三心二意之事。”

    冰凝的这番话说得也是格外地真诚,虽然她从来都不会以德报怨,但是旁人若是敬她一分,她定是会还回三分,因为她绝对不会做忘恩负义之人。而听了她如此真诚的回话,雅思琦的心里就更加地踏实了,因为她也知道,冰凝从来都是说话算话的,就算是不赞同她,也只是会拐弯抹角地想一些变通之策,而绝对不会欺骗于她,因此得到了冰凝的这番话就如同得到了保证一样,她大可放十二万个心。心里没有了压力,心情就会舒畅,心情舒畅了,就容易激动,于是心里话就这样随口说了出来。

    “有妹妹这句话,姐姐的心里就踏实多了,今天咱们姐妹两个也算是推心置腹地好好谈了这么一回,这心里头真是越谈越豁亮,姐姐一直都认为妹妹是万里挑一的,德容言工哪一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所以万岁爷才会这么的喜欢你,不要说万岁爷喜欢,就是姐姐也喜欢得不行呢。不是说姐姐年纪大了,才会说这番话,就算是姐姐也跟你一般的年纪,仍是会这么说,这叫心服口服……”

    “姐姐呀,您万万不可这般地说,就凭您是皇后的身子,若说心服口服,也应该是妹妹来说……”

    “什么皇后不皇后的,若不是姐姐比你早生了二十来年,这皇后的位置定是你的,再说了……”

    “姐姐您万万不可这么说……”

    “怎么不能这么说?就算姐姐早生了你二十年,这皇后也是托皇阿玛的福才得到的,也不是姐姐我自己挣下来的,若是可以由着万岁爷的心意自己选,万岁爷自是会选了你……”

    “姐姐此话差矣。虽说您是由皇阿玛指婚给万岁爷,但是这么多年来,您若不是尽心尽力、尽职尽责,又怎么会赢得了万岁爷的尊敬呢?您总是说万岁爷心里头有妹妹,其实万岁爷的心里头也是有姐姐的,否则的话……”

    冰凝本是想说:否则的话,上一回将妹妹人赃俱获的时候又怎么会让芳苓顶了全部的罪过?不过话到嘴边她也立即意识到这句话实在是与当前和睦友好的气氛太不相符。虽然她不会刻意讨好雅思琦,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皇后娘娘都亲自登门了,又说了那么多的体己话,她若是再揪着从前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不放,岂不是十足的小人一个?

    直到现在冰凝都不知道雅思琦从前为什么那般待她,又是安插眼线,又是处心积虑地上演一出人赃俱获大戏,以期将她置于死地。从前对她的恨是真的,现在对她的好也是真的,真真的是翻手是云覆手是雨,真真的不愧是与皇上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脾气禀性完完全全地融为一体,从这一点上来讲,冰凝也是觉得惭愧。

    虽然现在她已经从这段感情中抽离出来,但是从前与皇上相亲相爱的那段时间里,她仍是做不到像雅思琦这般时时处处以他为先,替他着想,冰凝再是爱他,也仍是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一定之规,因此仅仅是从这个方面来讲,她对他的爱还不足够,还不纯粹。

    不过冰凝的愧疚之情也仅仅是面对与雅思琦的两相对比的时候,若是对比的对象换作是了皇上,她又立即心安理得起来。毕竟皇上更是有愧于她,更是爱她不够,更是爱得不够纯粹,所以才会在利益与爱情发生冲突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利益。既然他都能够舍弃了这份爱情,他都能舍得下这份感情,她又何苦抱着镜中月、水中花不放呢?她实在是做不到像雅思琦那样的大度与宽容,所以命中注定她也做不了他的嫡妻,做不了他的皇后。

    上半辈子,冰凝最为耿耿于怀的一件事情就是做了侧室,不过到了现在,特别是经历了与雅思琦的种种,不管是待她亲如姐妹还是待她视同仇敌,榜样的作用在一点点地渗透进冰凝的思想里,令她开始慢慢地释怀了。俗话说,没有金钢钻就不要揽瓷器活儿,冰凝没有雅思琦那样博大的胸怀与心襟,也就没有理由抱怨命运的不公平,真若是让她来当这个嫡妻,这个皇后,恐怕整个后宫就要被她肃清了,然而他是帝王之身,她又有什么权力剥夺掉他三宫六院的待遇呢?

    所以,下半辈子,她只安安心心地做一个与他无关的女人就好。

    雅思琦不知道冰凝此刻心海生波,翻江倒海,只以为她是因为自己的那番表态而不好意思,于是赶快接口道:“妹妹可真是会说话呢,不过姐姐也有自知知明,万岁爷的心里头只是有他的皇后,而不是有雅思琦。”

    雅思琦这句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皇上心中当然会有她,然而她只是作为皇后身份才在他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若是以妻子的身份,恐怕连一丝半毫都难觅其踪吧。可就是这样,她也仍是做不到对他不管不顾,做不到面对他的痛苦置之不理。就算他看不到她的真心,体会不到她的真情,她仍是割舍不下对他的惦念与牵挂。她也不能理解天仙妹妹,怎么就能狠得下心来,不管他伤心也好,痛苦也好,一直都是我行我素,始终都能够潇洒自如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若是有冰凝一半的洒脱也好,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番欲爱不能、欲罢不忍的悲惨境地。刚刚冰凝还说她自己生活沦落到最为凄惨的地境地,实际上她才是那个境地最为凄惨之人,至少冰凝还能够洒脱地抽身,而她呢?一辈子陷在感情的泥潭里,越陷越深,至到最后被窒息而亡,而且还是心甘情愿。因此若是论悲惨与凄苦,还有哪一个女人比得上她呢?

    雅思琦的这句“只有皇后没有雅思琦”虽然是一句大实话,但也是她自己主动地将血淋淋的伤疤揭开在外人的面前,就凭这份勇气与真诚,冰凝就不能够再计较前嫌。

    “姐姐,您别说了,您的辛苦操劳,万岁爷看得到,姐妹们也全都看得到,当然了,个中滋味也只有自己才是最有体会,可是不论怎样,您都是一个好皇后,一个好妻子,一个好姐姐,妹妹,确实是自愧不如。”

    “好了,好了,别再给姐姐戴高帽子了,从前姐姐也有许多做得对不住你的地方,也全都是迫不得已,只要你从今往后一切都以万岁爷为重,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错处,姐姐都定是不会再为难与你,姐姐是说话算话之人,你大可不必有半点顾虑,就算是万岁爷要为难与你,姐姐都会尽全力护你周全。怎么?妹妹这是信不过姐姐吗?”

第3013章 往事如烟

    雅思琦给冰凝发下了重誓,定要护她周全,很大程度上是出于情绪激动之下的夸下海口,事先她也没有想到如此表态,只是因为劝说冰凝的过程太过艰苦,好不容易得到天仙妹妹的吐口同意,面对来之不易的胜利,兴奋得一下子就说脱了口。不过即便如此她倒也是没有半丁点儿的后悔,她这么做的最终目的全都是为了皇上,只要是能够让他高兴,让他满意,让他心情舒畅,她就是失去一切都在所不惜,更不要说只是动用她皇后的权力护得天仙妹妹周全了。

    面对雅思琦的郑重承诺,冰凝的心情却是愈发地沉重了,她害怕雅思琦对她好,相反,与其现在如此姐妹情深还不如从前的视若仇敌呢,那样的话,她还能继续按照自己的心愿,按照自己想要的样子去过好自己的余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骗得雅思琦暂时对她收手后,还要承受这些根本就无法承受的心理负担。

    然而事到如今,她想要停止这个游戏都变成了奢望,游戏已经开始,她只是被迫的参与者,而不是决策者,无法决定什么时候开始,更无法决定什么时候结束,就像一头待宰的羔羊,任由别人成为自己命运的主宰。抗争吗?她无权无势,不过是一条过江之卿,岂能敌得过天罗地?更何况她还有六十阿哥。认命吗?如果说这就是她曾经爱过他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那么,她现在真的有些后悔了。

    在感情世界里,女人通常都是那个最痴情的人,又有雅思琦这般如飞蛾扑火般不计一切的单方面付出做对比,冰凝如此这般就显得很是异类了。然而不能因为冰凝后悔了就认定她没有真诚地对待这一份感情,相反,正是因为倾尽全力地想要维系一份纯粹的感情,才会令她在爱的时候奋不顾身地投入,而在分手的时候也是如此决绝地不再回头。在她的感情世界中,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没有灰色地带。

    此刻面对雅思琦的郑重承诺,再是心情沉重也要礼貌地回应一番。

    “多谢姐姐这般厚爱,妹妹甚是惭愧。”

    “你惭愧什么?要惭愧也是姐姐惭愧,不能服侍好万岁爷,姐姐空霸着皇后这个位置,这才是姐姐最最惭愧的事情呢。有妹妹你替姐姐们服侍万岁爷,替姐姐们尽好女人的本分,姐姐们哪一个不得感激你?所以呀,你就踏踏实实地安下心来吧,什么也不要多想,有姐姐给你做主,谁也别想欺负到你的头上,就这么定了。”

    “姐姐”

    “好了,好了,功夫已经不早了,姐姐来你这里也讨扰了这么长时间,妹妹的身子一向不好,怕是要把你累坏了呢,姐姐这就告辞了,你赶快歇息歇息,万岁爷那里可全都指望着妹妹呢。”

    说完雅思琦也不让冰凝再多说什么,直接就起了身,弄得冰凝就是想再客套也没了法子,于是只好一并起身,与月影两人一起恭送皇后娘娘。

    送完雅思琦回来,冰凝简直就像是虚脱了一般,浑身乏力,精神萎靡,如果雅思琦是公然前来挑衅的,冰凝自是会斗志昂扬地全力应对,然而现实却是如此地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令她就算是想要置身度外都没有半点法子,皇后娘娘的面子她驳不了,与皇上的那段旧情对她而言却是一个连回忆都不想触及的禁区,怎么办?怎么办?唯有祈祷雅思琦会错皇上的意,唯有希望他对她连看一眼都会觉得厌烦。

    与冰凝的心神不宁相比,回到长春宫的雅思琦却是心情好到了极点,经过她契而不舍的努力,连天仙妹妹这么难啃的一块硬骨头都被她攻克下来,一想到皇上因为重新赢得了冰凝的那颗心而极度欣慰的模样,雅思琦连妒忌都忘到了九宵云外,满心剩下的全都是喜不自禁。

    说来也巧,雅思琦这边才刚刚“做通”了冰凝的工作,当天傍晚高无庸就来到了长春宫传皇上的吩咐,宣皇后娘娘进宫回话,正愁不能立即将好消息立即禀报给皇上而略有沮丧的雅思琦一听到这个消息,当即是心花怒放,简直就是好事成双、心想事成呢。

    待雅思琦到了养心殿给皇上行过礼之后,仍是采取了以往的小策略,没有在第一时间向他透露在冰凝那里取得的巨大成果,而是先按部就班地禀报了最近两日后宫发生的那些需要他知会和决断的事项,待大大小小的一堆事情说完,她这才不紧不慢地提到了冰凝。

    “万岁爷,最近几日就这些事情了。”

    “好,辛苦你了,朕这几日实在是有些太忙了,有些事情若是来不及禀报,你就斟酌着办,先办完了再禀告于朕也不迟。”

    “那臣妾岂不是太过逾越了?”

    “诶,朕亲口答应你的,还算什么逾越?难不成还要朕亲自写个圣旨当你的尚方宝剑?”

    “不敢当,不敢当,臣妾哪里敢劳烦您呢,臣妾照做就是了。”

    “那就好,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你就退下吧。”

    “好,噢,对了,臣妾今天去年妹妹的宫里坐了坐。”

    “噢,你去她那里做甚?”

    果然不出雅思琦所料,当她一句“年妹妹”刚刚出口,就见皇上的脸色腾地一下子就红了,虽然表面上装作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但是那个突如其来的脸色一红还是在不经意间泄露了他的真实心理,只是他自己没有觉察出来,以为在雅思琦面前掩饰得极好。而雅思琦见他这般在意冰凝,心中更是无比的欢喜,更觉得自己上午那一趟翊坤宫之行简直就是最为正确的决定,在皇上的眼中,她绝对就是一个大功臣。

    “回万岁爷,臣妾只是觉得年妹妹现如今的处境甚是可怜,娘家突遭如此变故,她又是那么一个要脸面之人,怕她抹不开面子想不开,臣妾做姐姐的,若是这个时候不拉她一把,岂不是虚有皇后这个虚名,不替姐妹们办事情?另外,也是要辜负了您的信任与重托呢。”

    “好,好,朕这些日子忙于公务,考虑得实在是不够周全,若不是有你替朕想着这些事情,真是,知道吗?你这么做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呢!朕实在是太欣慰了,有你这么一个好皇后,朕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也要好好地感谢皇阿玛。”

    “是啊,臣妾也是时时刻刻都念着皇阿玛呢,让臣妾今生有缘能与您做结发之妻,这可是臣妾前世几辈子才能修来的福份呢。”

    “嗯,正是,正是。那个,她那里还好吧?”

    “还好,还好,精神不错,身子也没有什么不适,臣妾去的时候,六十阿哥今儿正好有师傅授课,跟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他们一起去学堂了,湘筠也去了老妹妹那里,宫里就只有她一个人。臣妾原以为妹妹会整日以泪洗面、情绪失控,于是也没敢空手过去,把您赏赐的新贡头茬儿龙井带了过去。年妹妹也是客气,当即让月影把这茶泡了反过来招待臣妾了。知道年妹妹是懂茶之人,没想到她竟是懂得这么多,月影还没有回来进屋呢,她就知道茶已经泡好已经在送过来的路上了”

    雅思琦兴致勃勃、滔滔不绝地讲着在翊坤宫的逸闻趣事,皇上却是由此而思绪万千起来。雅思琦不说还好,一说到冰凝品茶之事,他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在冰凝静立一旁,垂首为他沏茶的恬静模样。

    在怡然居的那些日子实在是值得他回味留恋一辈子,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在那些无数的温暖的日子里,她为他亲手沏上的每一盏清茶,都有着每一个不同的故事。特别是康熙六十一年的那个秋日,在怡然居里他第一次喝到冰凝自创的桂花碧螺春,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桂花还可以与碧螺春如此完美地契合在一起,一个那么香甜,一个那么清洌,结合在一起竟然会生出那般奇妙的味道,既甜得发腻又香得清沏,如此美妙之味,他一辈子都忘不掉,仿佛此时此刻,时隔那么多年,舌尖上还依然残留着那股甜香。

    更令他永生难忘的还有他们“私奔”到风寄燕然,安安静静度过的远离红尘的那一天,她为他在船上亲手煮的红泥炉茶,是他这辈子喝到的最为甜蜜的一盏茶,连同那一日的幸福时光,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由此,他又想起了冰凝因为煮茶而弄伤的手指,还有他小题大作请来的太医

    往事如烟,一幕幕地浮现在他的眼前,那么多甜蜜幸福的过往,却是在转眼间变成了现如今形同路人般的冷漠与陌生。他不是只能共苦不能同甘之人,然而为什么在他只是个闲散王爷、落魄潦倒的时候,他们可以相亲相爱,却是在他问鼎九五至尊之后,却再也找不回往日的爱情呢?

第3014章 一盒瓜子

    茶是文人雅士吟诗作画、谈古论今的时候不可或缺的一项必须品,皇上与冰凝都是学富五车之人,也是喜好品茗之人,茶在他们两个人的甜蜜岁月之中也同样扮演着极为重要的作用。除了那桂花碧螺春留他留恋至今的香甜味道以及红炉泥茶留给他永生难忘的记忆之外,还有一次与茶有关的经历,一段极为有趣的经历,令他至今回想都会忍俊不禁。

    那是康熙五十七年,冰凝已经一步一步地走进了皇上的心中,然而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冰凝待他总是若即若离、似远非近,搅得他魂不守舍、心神不宁,只不过他实在是太过骄傲了,再是喜欢也舍不下脸来向她告白心中的爱恋之情。更重要的是那个时候刚刚发生了“空城计”,他这满腔热情被冰凝兜头一盆冷水浇了一个透心凉,虽然还没有浇灭心中的爱情火焰,然而他实在是不想再被冰凝捉弄得颜面全无。想要从此离她远远的,可是她偏偏又像是只小猫般不停地抓挠着他的心,令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欲爱不能,欲罢不忍的滋味。

    既然心里总是惦着念着,既然心中还有一丝爱的火苗忽闪忽闪地跳跃不停,终于当时的王爷决定再给自己,也是再给冰凝最后一次机会,于是差遣秦顺儿将前日宫里赏赐过来的头茬儿新茶,六安瓜片,寻了出来。

    “你一会儿去怡然居走一趟,将这个万岁爷御赐的新茶送过去,就说是爷赏给年主子的。”

    “回爷,奴才这就去,只是,这可是万岁爷昨儿才赏给您的,您还没有尝口鲜儿呢就……”

    “你哪儿那么多的闲话废话!”

    见王爷突然间动了怒气,秦顺儿顿觉莫名其妙,从前也没少提醒过自家爷这事儿那事儿,也没见他这么点火就着,今天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只要是沾了那怡然居年主子的事情,就成了老虚屁股摸不得的人了?

    心里疑惑不已,手脚却是没有半点闲着,秦顺儿赶快吩咐了小福子将这御赐之物立即送到怡然居去。那个时候还是小柱子在怡然居任大管事儿的,小福子送过去的东西自然是第一个交到小柱子的手中,小柱子再是大当家的,见是宫里的御赐之物,也是不敢怠慢,赶快交到了月影手里。

    月影虽然跟在冰凝身边服侍了七八年的光景,然而风雅之物对她而言还甚是高深。冰凝虽然懂茶,但是对茶的需求并没有特别之处,府里配什么茶她就喝什么茶,因而她的院子里最常见的茶就是碧螺春,因此月影对茶的认知也只是停留在碧螺春上。

    当小柱子将这盒御赐新贡递到她手上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月影姑娘,这是爷赏赐咱们主子的六安瓜片,你快给咱们主子送过去吧。”

    月影稀里糊涂地只听了一个大概,好像是什么安瓜片,不过在月影的脑子里,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是王爷送过来的东西,就意味着她家小姐得了他的宠爱,这才是最为重要的。于是她赶快又恭敬又虔诚地接了过来,还不忘客气地对小柱子回了一句:“多谢方公公,我这就给主子送过去。”

    月影转身进屋后就见到了冰凝,因为是王爷送来的东西,她的心中激动万分,原本刚才那个什么安瓜片就没有听清楚,现在又因为激动又忘掉了两个字,此时需要向冰凝开口转述的时候,大脑中就只剩下了一个“瓜”字,登时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冰凝正在绣一副枕套,听到月影进屋的脚步声,半天却听不见她开口说话,心中甚是奇怪,于是抬起头来望向呆立房中的月影,禁不住笑出声来:“月影你这傻丫头,怎么站在那里不说话?存着什么坏心思呢?”

    冰凝以为月影在跟她玩什么小把戏,笑嘻嘻地先发制人问起来,月影这个时候更是急得一头汗水,也来不及左思右想,只好赶快回道:“回小姐,刚刚方公公给奴婢交来这个,说是宫里万岁爷御赐的……”

    “给我的?”

    “嗯,是的,是的。”

    “我这阵子都没有进宫里去过,万岁爷怎么还会记得赏赐给我?是什么物件?”

    “也不是,也不是,是万岁爷赏赐给咱们爷的,咱们爷又赏赐给小姐您的。”

    月影这么一说,冰凝总算是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王爷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将万岁爷御赐之物转赐给了她。前些日子刚刚“发现了”王爷将她送去的生日礼物--冰凝亲手绣的墨竹帕子转手赠给了淑清,当即羞愤交加,立即给他上演了一出“空城计”,却是没有想到他简直就是属狗的,记吃不记打,这个教训还没有汲取够,居然又将他皇阿玛御赐的物件转手赏赐给了她,令冰凝当场气结。

    若是没有发生此前王爷将墨竹娟帕“转送”淑清的事情,冰凝还不会对于王爷将皇宫御赏新茶转赐于她有如此强烈的抵触心理,正是因为有强烈的对比,再加上刚刚唱了一出“空城计”冰凝心中郁结的闷气还没有完全发泄出来,在新一轮的强烈刺激之下,自是对眼前这个御赐之物横竖看不上眼。

    “不管是谁赏赐的,我问你这是什么物件呢?”

    月影本来就四个字只记得一个“瓜”字,现在又被冰凝一番态度生硬、语气冰冷的追问,当即心慌起来,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回,回小姐,是,是瓜子。”

    “瓜子?”

    冰凝万万没有想到,那么睿智和蔼、能诗会画,犹带仙风道骨的皇阿玛居然赏赐给自己的儿子一盒子瓜子,皇阿玛那么文武双全的一个人,赏赐自己阿哥的东西要么是珍稀贵重之物,要么是寓意深刻之物,堂堂皇宫竟然能够将瓜子当作赏赐之物,简直是闻所未闻,难不成这瓜子不是普通瓜子,而是金瓜子?

    下意识地冰凝伸出手来,接过月影手中的精致锦匣,这一过手她就立即知道,匣中绝对不是什么金瓜子,只是普通瓜子罢了,毕竟份量摆在那里,一掂即知。皇宫御赏之物简直与普通百姓家庭别无二致,要说他们的皇阿玛什么没有见过,怎么会这么不开眼地拿瓜子当稀罕物?

    更令冰凝想不通的则是王爷,竟然会将这一盒子瓜子又转赐给了她,难道说他认为整个王府里,也就只有她最爱吃瓜子?还是说报复她前些日子上演的那一出“空城计”,她让他难堪,他就如数地还给她同样的难堪?

    对,一定是这样,王爷将她唱了一出“空城计”的事情告诉了他的皇阿玛,皇上一听勃然大怒,对于如此不守妇道的儿媳妇气恨之极,既然他能够赏赐她第一侧福晋,抬高她的身份,也能够直接贬低她的地位,虽然不好当即夺去她的封号,但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任由她胡作非为,于是就赏赐她一盒瓜子,别人都是获赐稀世金银珠宝以为荣耀,而唯独她只获了一盒瓜子,以此来贬低她、羞辱她。

    想到这里,冰凝又问月影道:“方公公交你这匣子的时候,还说了什么没有?”

    “回小姐,没有,他只说这是爷赏赐咱们主子的,让奴婢赶快送过来。”

    既然王爷没有多说什么,看来事情果真是他背地里动的手脚,企图拿他们的皇阿玛来压制于她,从前就对王爷心眼儿小、锱铢必报的脾气略有耳闻,这一回可真真地让冰凝大开眼界,居然能够想得出来用一盒瓜子来羞辱她的法子,居然借用他们皇阿玛之手,这男人的心眼儿若是小起来,简直是比女人都不如!

    对于如此小心眼儿的王爷,冰凝真是越来越看不起,有本事就真刀真枪、明枪明箭,背地里做手脚一点儿都不像个君子,枉他平日里还一直自命清高,自比君子,这么小人的行径岂是君子做得出来的?哼,假门三道的,装来装去充其量也就只是个伪君子,唬唬别人也就罢了,蒙骗她还是太小看她的火眼金晴了。

    前有将墨竹娟帕转赠淑清的气恼,后有借皇阿玛之手用一盒瓜子羞辱她的小人行径,令王爷在冰凝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彻彻底底地沦为一个伪君子。

    然而那个时候的王爷哪里知道自己的一番好心美意竟是因为月影的失误不仅没有成功讨得冰凝的欢心,反而弄巧成拙,自毁形象,成了彻头彻尾的伪君子,还在朗吟阁里做着黄梁美梦,痴心妄想着冰凝一定是会对他的这个稀罕大礼爱不释手且赞不绝口。要知道,送她金银她看不上,送她珠玉她看不上,送她绫罗绸缎她仍是看不上,但是这个新贡六安瓜片,他连一口都没有舍得尝,悉数全都转赠与她,就是要让她知道,他最懂她的心思,最知她的喜好,不出三日,怡然居一定会有佳音传来。

第3015章 倔驴犟驴

    不要说三日,就是三个月,甚至三十个月,王爷都没有得到来自怡然居的佳音,他为实现两个人关系的迅速转变所做出的努力犹如打了水漂,有去无回,随着日子的一天天流逝,他的企盼一点点地落空,心中的热情也一步步地变冷。天生他就是一个骄傲至极又高傲至极之人,为了爱情已经做出了一辈子都没有做过的如此低三下四的举动,竟然还没有得到半点回应,那脸皮子早都臊得没处搁了,还怎么可能舔着脸再去追问冰凝为什么没有给他回信呢?只得是怀着愤懑的心情暂且将这件事情放到了一边。

    后来经过无数波折,历经无数风雨,王爷总算是成功抱得美人归,两个人开启了相亲相爱的新生活,下棋、品茗赌诗是他们日常生活中最普通、最经常的活动,于是王爷终于也按捺不住好奇之心。毕竟因为那件事情,他耿耿于怀了很久,也记恨了冰凝很久,现在两个人都是这么的熟悉了,相互之间都能够做到坦诚相见,再也不用拘着面子或是碍于脸面不敢,当然了,冰凝的脸皮子还是很薄的,只是他的脸皮已经修炼得很是厚实,于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的情绪一直纠缠着他,令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选在两个人情绪都极佳的某一天,终于问出了许久都难以解开的这个谜团。

    “那个,爷看你这里每次上的都是碧螺春,你最喜欢这个茶?”

    他极是策略地提出了这个问题,而不是一上来就直奔主题,劈头盖脸地一通责问,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对待女人他会这么花尽心思,若是换了从前,若是换了其它女人,想都不用想,他一定是直接责备一番,哪里还用得着现在这样,又是瞻前顾后,又是害怕惹了她不高兴,又是担心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结果而矛盾万分,真是越想越恼恨自己的没出息和没骨气。可是恼恨归恼恨,最终他还是这么没出息地问出了这么没骨气的问题。

    冰凝哪里知道他心里有那么多的纠结和那么多的弯弯绕,她只是简单地以为王爷对于怡然居的茶叶很是不喜欢,不过,她哪里知道他喜欢喝什么茶呢?她又没有整日里呆在朗吟阁,他的日常起居怎么可能探知清楚?问秦顺儿?一来她脸皮子太薄,这种显而易见讨好献媚的行为,她既不想让他知道,也不想让别的女人或是府里的奴才们知道,那她可真是没法儿见人了二来私底下打探王爷的日常生活细节,极有可能会引起他的误会,除了以为她挖空心思争宠献媚以外,还会令他误会她在想方设法地探知王府的秘密,他是那么行为谨慎之人,她又不是想要招惹是非,连跟自家二哥写信都不敢,冰凝哪里还敢私底下问东问西?一切还是小心为妙。再者说了,不知道他爱喝什么茶又不是什么天大的罪过,相反若是他的底细都被她知道得一清二楚,那才是要招惹上身大麻烦呢。

    因此除了自己亲眼看到的以外,冰凝从来没有萌生过想要知晓他其它方面兴趣爱好的好奇心。既然王爷自己不客气,整日里拿怡然居当成他的院子,甚至连公文都搬了过来,那么她也只能是手头上有什么就拿什么来应付他的日常起居,他若是受得了就继续跟她搭伙过日子,他若是受不了,要么他走人,要么他把自己喜好的东西搬过来。

    虽然话是这么说,然而冰凝再是不受宠,到底也是王府的侧福晋,衣食住行都不会是有多寒酸,相反甚是奢华,只不过是冰凝不大在意也不大计较这些身外之物罢了,既不与旁人比较也不斤斤计较,若真是一件一件地细数起来,她的吃穿用度标准自然是要比惜月韵音等人高出不少,无论是从质量上来讲还是从数量上来讲,除了不如雅思琦之外,整个王府也就她的院子规格最高。

    现在王爷问起她是不是喜欢喝碧螺春茶的事情,冰凝第一个反应就是他嫌弃这里的茶叶不对口味,这个,这个还真是不太好办呢。她可以为他洗手做羹汤,有“踏雪寻梅”也有“竹叶飘香”,还可以为他缝补衣裳,一件件巧夺天工宛若艺术品,不过那些都是她就地取材的结果,从来没有因为给他做饭补衣的事情而单独向府里提出过额外采办的要求。然而茶叶这个问题就不好说了,她再是心灵手巧,再是鬼马机灵,这碧螺春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大红袍,这可如何是好?

    冰凝没有法子的时候也就只剩下一个招数,将计就计、顺水推舟。虽然她已经听出来他话语中隐含着不喜欢碧螺春的意思,但是既然现在变不出来他喜欢的茶叶,而更关键的是她压根儿就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茶水,于是就装作没有听出来他的话外之音,而是故作认真地回答道:“回爷,您还真是说对了,妾身确实是最喜欢碧螺春了,您看它们一团团,一卷卷,黑黢黢的,其貌不场,但是当它们被在茶盏里之后,立即就变成了婀娜多姿、千娇百媚的模样,有的叶片整张地舒展,有的叶片半卷半舒,有的叶片似一叶轻舟飘荡在湖面上,有的叶片似小草停留在水中央。不管它们最终变成什么形态,每一个叶片都与从前那像极了小田螺的模样大相径庭,总是令妾身想起民间的一句老话:女大十八变,谁能想得到那又黑又小像枯树叶的东西最终变成身穿碧绿衣裳婀娜多姿的美人呢?”

    冰凝因为心虚,所以平时不甚健谈的她此刻竟是滔滔不绝起来,竭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最终,因此越是心虚就越是健谈,而越是健谈反而让王爷感觉到她的反常,感觉到她的心虚。

    “爷还真不知道,自己的侧福晋原来是这么一个能言善道之人。”

    冰凝那么聪明之人,王爷一句话就让她明白了自己刚刚这番欲盖弥彰之举是多么的可笑,登时两颊飞起两团红云,继而发烫起来。虽然此时情形甚是尴尬,然而输了口舌不能输了阵势,这是冰凝最后的底线,因而她又外强中干地强词夺理起来。

    “回爷,您不总是责备妾身伶牙俐齿么?所以”

    所以您又不是头一回见识妾身能言善道,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这句话冰凝犹豫了一下,掂量掂量份量之后又咽回了肚子里。王爷现在明显是在找邪茬儿,她躲还躲不起呢,哪儿能主动往他的手上送把柄?还是好好哄哄这尊大神,求个幸福平安吧。冰凝咽下的话王爷即便没有亲耳听到也能大致猜出个**不离十,虽然说他屡屡栽倒在她的手上,但是全都是他大意轻敌的结果,现在是有备而来,自然就不会那么轻易地被她玩弄于掌股之间了。

    “所以你就胆大包天,借坡儿下驴?”

    “爷啊!您这么玉树临风的风人雅士怎么会说出这么粗鲁的话来?”

    “怎么?不爱听?瞧你这个样子,活脱脱地不就是一头倔驴一头犟驴吗?”

    借坡下驴?倔驴犟驴?他将她比喻成驴子,他就能独善其身?他也同样是一头驴子好不好?还是一头动不动就发脾气的老驴!哼!

    虽然心里不服气,然而冰凝在嘴头上却是不敢说半个字,真若说出口,岂不是要踩到了他的痛处上,立即跟她来个翻脸不认人?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带来的后患是无穷的,冰凝当然知道孰轻孰重,然而就这么败下阵来她又实在是不甘心,毕竟跟他的历次交锋都是鲜有败绩,哪怕是硬仗大仗,虽然有的时候赢得甚是艰苦,但终究还是赢了,现在这么小的一个简直过招儿居然轻而易举地举手投降,实在是不能令冰凝心甘情愿。

    “回爷,妾身就是一头倔驴、犟驴,不过,您不是也还挺喜欢的么?”

    若不是为了在这场嘴仗中板回一局,冰凝何时有勇气有胆量大颜不惭地说出这种话来?脸皮厚得快要赶上他的了,只是为了争得这一时之气,竟也是顾不得许多,只要是能够赢了他。

    冰凝甚少侃侃而谈,更是绝对不会如此厚脸皮地跟他这么说话,然而,他喜欢!

    他实在是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跟他打起嘴仗来从来都是乐此不疲、孜孜不倦的冰凝,而他自己也是乐享其中。因此面对冰凝的这个反问甚至是诘问,他不但没有觉得她厚脸皮、没羞没臊,反而因为难得一遇地看到了冰凝撒娇的一面而欣喜万分。

    “好,好,你说得对,爷就是喜欢你这头小倔驴、小犟驴,喜欢得不得了!”

    冰凝本是想要拿话噎得他张不开嘴,哪里想到自己已经足够厚脸皮了,这世上还有比她的脸皮更厚之人,更不知羞耻之人,结果没有把王爷噎得哑口无言,反而把自己羞得再也张不开口,明明占上风的局势怎么眨眼之间就急转直下了呢?

第3016章 六安瓜片

    嘴上没有讨到便宜,还被王爷一句厚脸皮的“就喜欢你这头小倔驴”弄得面红耳赤、羞愤交加。更令她恼火的是这个战火还是她自己先烧起来的,现在火势过大,眼看着要失去她的掌控,这才是最令冰凝几乎崩溃的问题关键所在。

    还好,还好,王爷再是不会讨女人欢心,但最起码的怜香惜玉之情还是有的,见冰凝面色窘迫,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样子,实在是不忍心见到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于是赶快主动开口替她解了围。

    “那个,书归正传,早知道你只喜欢碧螺春的话,当初爷就不送你六安瓜片了,再好的物件若是到了不稀罕它的人手中,总归也是难逃暴胗天物的厄运,下回什么时候爷得了上好的碧螺春再送你就是,这总该可以了吧?”

    王爷一番话说下来,冰凝听得是云山雾罩、稀里糊涂,先不说她根本就不是因为喜欢碧螺春才备下这茶的,而是府里随意给她配制的,只是她不计较罢了,这个原因她也没有必要跟他提,好像她在背地里告苏大总管的状似的。然而,他什么时候给她送过六安瓜片了?她不求他赏赐,极品的六安瓜片她又不是没有喝过,再珍稀的物件她也不稀罕,但是她也不能在没有收到礼的情况下还要背上已经收下的黑锅呀?这个事情可就必须要好好地跟他说一说了。

    “回爷,您刚刚说的这话,妾身好像有些听不懂呢。”

    “听不懂?爷又没有说满语,你怎么会听不懂?”

    “不是满语还是汉文的问题,而是那个六安瓜片,您送妾身的东西,妾身可都是当宝贝似地好好收着呢,怎么却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这个六安瓜片呢?”

    “诶,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不稀罕爷送的东西就算了,也不能说没有收到呀。”

    “妾身就是没有收到,不是因为不稀罕。”

    “爷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说会诓骗你不成?再者说,爷送了就是送了,你也分明是收下了,现在竟然翻脸不认账?”

    冰凝急越是解释不清,王爷还一个劲儿地言之凿凿,气得她当即是一下子泪水涟涟,不过嘴头子上还是不输半点气势。

    “回爷,说话可是要讲凭证,所谓捉贼还要捉赃呢,您说将那六安瓜片送了臣妾,那凭证在哪里?”

    “你?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强辞夺理之人?那东西爷都送了你这院子里,现在竟是管爷要凭证,说起凭证,应该是爷管你要才是!”

    “妾身根本就没有收到过,去哪里拿这凭证出来?”

    “爷都已经送出手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再拿得出来凭证?倘若真的拿出凭证来,那岂不就是贼喊捉贼吗?”

    “您就是因为害怕露出马脚,所以才不肯拿出凭证的。”

    “怪不得孔圣人会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枉爷一直认为你是个知书达礼之人,想不到胡搅蛮缠起来比那不会读书的女人更甚,要不怎么古训女子无才便是德呢!”

    没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又被强行扣上唯小人与女子难养的大帽子,冰凝简直是要憋屈死了,既是为了力证自己的清白之身,又是要让他在事实面前低下头来,她只得是将希望都押在秦顺儿的身上。虽然秦顺儿是他的奴才,难免与主子穿一条裤子,但总体而言他还是一个讲理之人,只要切断了他们主仆攻守同盟的机会,想听秦顺儿的真话还是不难的。

    “既然现在是妾身与您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妾身再提另外一个法子,物证目前应该暂且是寻不到了,那么妾身就想寻个人证,您说可好?”

    王爷那么聪明的人一听冰凝这话,当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也想力证自己的清白,也想让冰凝在事实低下头来,因此对于这个提议当然是举一百个手赞同,于是即刻满口答应下来。

    “好,好,当然好!当初爷是将那六安瓜片交给了秦顺儿,由秦顺儿送到你院子来的,爷现在就叫秦顺儿那奴才过来回话。秦顺儿!”

    王爷高喊一声秦顺儿,那奴才因为一直在门外候命,自是立即就应了声进屋里来。

    “回爷,奴才在。”

    “好,一会儿爷问你话,你可给爷听好了,想好了再说,当着侧福晋的面说清楚了。这些你可都听好了?”

    回话之前的这番特别叮嘱令秦顺儿一下子就明白了,眼前这两个主子估计是因为什么事情掰扯不清,快要打起来了,正等着他的口供论个是非曲直呢。不管怎么说他是王爷的奴才,自然是要向着王爷说话,因此他还没有开始问话,也不用他暗示一星半点,秦顺儿就已然牢牢地站在了他这边。

    “回爷,奴才都听好了,一会儿您问话,奴才一定据实相告,绝无半点隐瞒。”

    “好,爷就要你的这句话。那你现在告诉侧福晋,爷可曾将万岁爷御赐的六安瓜片交到你的手上,要你送到年主子这里来?”

    原来是六安瓜片的事情!秦顺儿刚刚还提心吊胆,不知道两个主子因为什么事情闹将开来,毕竟这两个人从前只要是闹别扭,没有一回不是惊天动地,这年侧福晋又是好本事,能将王爷那么个说一不二之人弄得毫无半点法子,气得七窍生烟,连带着奴才们也跟着一并遭殃。因此他一进屋发现两个在闹别扭,当即是吓得心也跳是肝也颤,结果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因为那盒子六安瓜片!此刻听王爷这番话,貌似是王爷说送了礼,侧福晋说没收到,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要他亲口证实一番。

    不过秦顺儿这就不明白了,那六安瓜片明明是他亲手递到小柱子的手上,侧福晋怎么能够翻脸不认账呢?再者说了,那可是王爷万岁爷御赐的东西,按照规矩,府里可是有登记在册的,侧福晋想要就这么红口白牙地矢口否认掉,简直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这个道理她还不懂吗?既然她懂这个道理,又何苦闹这么一出呢?存心挑爷的不是?

    秦顺儿就是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过这件事情是千真万确,没有半点疑问,因此就算是王爷不曾说半个字,他也会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家主子这一边。

    “回爷……”

    “等等,你别回我,你直接给年侧福晋回话。”

    “是,是,回侧福晋。”

    秦顺儿一边赶快答应,一边将身子转向了冰凝这一侧,恭恭敬敬地回复道:“回侧福晋,爷确实是将一盒六安瓜片交奴才送到您这里来了。”

    冰凝虽然知道这对主仆就算是没有提前订好攻守同盟,然而以秦顺儿那么有眼力劲儿之人,也是一定会提前心领神会,一切都以怎么对王爷有利就怎么回答,不过,只要是有一线希望冰凝都不会放弃,王爷她都不怵半点,更不要说一个小小的奴才了,三问两问她就能够让他露出马脚来。

    “噢?那你说说,你给了我这院子哪个奴才了?”

    “回侧福晋,是小柱子。”

    旁人对怡然居的大管家总是要尊称一声方公公,然而除了王爷以外秦顺儿是从来都不把其它人放在眼里,因此即便是当着冰凝的面,这一声小柱子也是顺顺当当地说出了口。冰凝当然是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不过此刻不是跟他计较这个事情的时候,因此也只是暂且将怒气压在胸口里,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既然是小柱子收了这礼,那就只能是让小柱子进屋来个三头对质了。月影,你去喊小柱子过来回话。”

    月影应声即刻出了屋,不多时小柱子与她一并进了屋来。

    “奴才给爷请安,奴才给主子请安,请问爷您有什么吩咐。”

    “爷没有吩咐,你家主子有话问你,直接回你家主子就行了。”

    小柱子一听满头的雾水,但也是赶快又转向了冰凝这里。冰凝见状也是没有再多说什么,赶快直奔主题。

    “小柱子我问你,秦公公是否将爷赏的一盒六安瓜片交给了你?”

    秦顺儿不把冰凝放在眼里,直呼方公公为小柱子,但是冰凝却不会跟他一般见识,而是按规矩尊称他一声秦公公,秦顺儿自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平日里目中无人习惯了,谁尊称他“秦公公”都是天经地义之事,因此自是不会觉得有什么不便之处,然而王爷却是跟冰凝一样心细如发,刚刚秦顺儿称呼“小柱子”的时候他虽然没有太大的疑义,但也没有走心,此刻冰凝尊称“秦公公”的时候,他却是注意到了,这才想起来刚刚秦顺儿可是称方公公为小柱子,原来他以为冰凝也会同等对待地回那奴才一句秦顺儿,哪里想到她回的竟是尊称秦公公,这种以德报怨的举动,着实是令他的心海又生无数波澜。

第3017章 自起内讧

    王爷之所以对冰凝尊称一声秦公公大发感慨,不是对冰凝对他有多么的尊重而心生感激,更多地是因为他自己的缘故。从前他总是责备冰凝对自己院子里的奴才管教不严,总是标榜自己治府如何严谨,实际上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没有管好,他还有什么责备冰凝呢?再说秦顺儿,能够当着冰凝的面直呼小柱子,说明这奴才根本就没有将侧福晋放在眼里,就算从前他一直冷落着冰凝,但她毕竟是他的侧福晋,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他的女人被他冷落可以,但绝对轮不到一个奴才来看低。

    而且这还是从前,现在整个王府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冰凝可是他的心尖宠,就算别的人不知道,秦顺儿还能不知道他将冰凝宠到了什么程度吗?对他最为宠爱的女人都不放在眼里,这秦顺儿可真是胆大包天呢!

    想到这里,王爷的脸色愈发地晦暗了下来,在场之人全都是察颜观色的一等一高手,见自家爷脸色骤变,全都以为是对小柱子即将回话之前的施压之举,因而一个个地全都屏神凝气,生怕小柱子说错什么话,令一屋子的人都遭殃。

    冰凝当然也是没有例外地认为王爷瞬间翻脸的缘故是在威胁小柱子,跟自己的奴才串通一气已经令冰凝很是气愤,现在竟然将长手直接伸到她的奴才身上,怎不令冰凝怒火中烧?因此还不待小柱子开口,她就先给自己的奴才派了一颗定心丸。

    “小柱子,你先别慌神儿,当初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据实禀报即可,有我在这儿给你做主,你还有什么可怕的?”

    “回,回侧福晋,奴才,没,没什么可怕的。”

    小柱子怎么可能不怕王爷呢?虽然有自家主子明目张胆地撑腰,然而这个撑腰在小柱子看来还不如没有,因为这样一来,岂不是会让王爷误天他与冰凝主仆二人合伙串通一气?如果他们真的串通一气也就算了,关键是这件事情如此简单,根本就不需要串通什么,还被王爷误会,这才是小柱子觉得最窝火的事情。

    冰凝见小柱子连话都说不利落了,知道他是嘴上不说,心里仍是怕的要命,于是追了一句道:“你不怕什么为甚要结结巴巴?你就直接说,到底有没有收下秦公公送来的六安瓜片,这么简直的一句话,半天都说不清楚,若是被外人知晓,还以为你这个大管家徒有虚名呢。”

    被冰凝一通责备,又是当着王爷的面,小柱子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于是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赶快回话道:“回主子,奴才确实是收下了秦公公交来的六安瓜片。”

    “什么?你说什么?”

    冰凝万万没有想到,小柱子居然说他收了王爷赏赐的六安瓜片,可是她怎么没有见到呢?更让她难以相信的,不但秦顺儿向着王爷说话,连自己的奴才也向着王爷说话,她这不是腹背受敌、四面楚歌吗?什么她居然沦落到被自家奴才出卖,卖主求荣的地步了?

    “小柱子,你说这话可不要昧着良心,你说你收了六安瓜片,那我问你,你把它交给谁了?”

    与冰凝的恼羞成怒相比,王爷对于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也是因为不敢相信而极度震惊不已。冰凝不相信秦顺儿,王爷还不相信小柱子呢,秦顺儿不用事先订立攻守同盟就能对他的意图心领神会,这小柱子在怡然居当了七八年的大管家,岂会是与冰凝之间没有约定过半点暗号信号?冰凝防着秦顺儿,他也自然是要防着小柱子,结果还不等他寻找出来小柱子做假证的珠丝马迹呢,却不想这个奴才居然直接就站队到他的身边了,看着因为自家奴才反水而被打了个落花流水的冰凝,王爷得意洋洋之余又是有些心生怜悯,唉,这丫头都养了一些什么奴才呀!知人知面不知心,关键时候就看出来了。看来他平日里总是嫌弃她不管教好奴才,确实是没有冤枉了她,不过这回让她痛一痛也好,知道世道险恶,以后在管教奴才的时候也就自然而然地会多上心了。

    小柱子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如实禀报竟然会招来冰凝这么大的怒火,要知道冰凝平日里从来都是极冷清的一个人,既很少见她大笑,也很少见她大怒,不悲不喜、不争不急,倒真的称得上是人淡如菊的一个人,今天这副怒气冲天的模样可真是让他大开眼界了,实在是没有想以,怡然居的主子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就连他这个大管家都是头一回见识。可是,他刚刚说的全都是事实,如果她不想听这些,她倒是早知会他一声呀?刚刚不是差月影去喊他过来吗?那么好的机会不跟他提前串供,还一个劲儿地要他说实话,有她在背后撑腰呢。现在可好了,他说了实话,却惹来她的厉声直斥,小柱子真真地是觉得自己要比那六月飞雪的窦娥还要冤上不知道多少倍呢。

    “回主子,奴才将那六安瓜片交给了月影姑娘了啊!”

    “啊?小柱子,你怎么能够血口喷人呢?你说将那个什么六安瓜片给了我,有谁见着了?无凭无据就来栽赃陷害,你的良心是让狗吃了吗?”

    对于小柱子的回话,本来应该是冰凝提出质疑,结果主子还没有开口呢,反倒是将在一旁忙着服侍的月影给惹怒了,情绪激动之下也是顾不得失礼,当场与他对质起来。

    冰凝本是跟王爷闹得不可开交,不惜找出各自的奴才来个三堂会审,却是不承想先是自己的大管家临阵“倒戈”,后来更是与自己的贴身心腹奴才闹起了内讧,而她一开始的矛头可是直指的王爷,这会儿人家主仆两人好整以暇地隔岸观火,看得是悠哉悠哉,弄得冰凝这心里头是气得不行,脸上又是臊得不行。不能再任由这个情形继续下去了,她必须得亲自出面,尽快扭转局势。

    “好了,好了,月影你先把嘴闭上,小柱子你也别太激动,这个事情既然摆到了明面上来,而我刚刚也说了,我是你们的主子,不管有什么冤屈,我都会替你们作主,但是谁若是背地里给我搞鬼花样,我也一样不会轻饶。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冰凝发了话,又有王爷在场,月影再是有天大的冤屈也是不敢再多说半个字,而是赶快跟小柱子两人一起应声答道“听清楚了”。见月影的情绪被及时地安抚下来,冰凝也算是稍稍放了些心,其实刚刚她的这番话也是意有所指的,毕竟月影是她的贴身心腹丫头,冰凝不信谁也是一定会相信月影,再加上小柱子上来就直接“倒戈”,一口承认收下了秦顺儿送过来的六安瓜片,令冰凝与王爷的第一个回合就一败涂地,几个原因加在一起,令她对小柱子产生了巨大的怀疑。虽说小柱子在她初入王府最为艰难的时刻给予了她巨大的帮助,然而他毕竟是雅思琦的奴才,不要说冰凝了,就是换了任何人其它人在面临这个选择的时候,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自己人,因此她刚刚那番话也是意有所指,暗暗地警告小柱子切不可玩什么小伎俩,他对她有恩,但也不能倚仗这份恩情就可以为所欲为。

    月影自从当差就跟在年夫人身边,没两年又做了的陪嫁丫头,年府人少,关系相对简单,年老爷不管家事,年夫人一直客客气气,大公子与二公子都是分家单过,因此月影从不曾经历过这些勾心斗角之事,天资又不很聪颖,因而从冰凝这番警告意味极重的话语中自是没有听出来太多的言外之意。

    然而小柱子就不一样了,在等级森严、规矩极多的王府里当差,又是在嫡福晋的院子做事,若是不没有个三头六臂七窍玲珑心,恐怕连自身都是难保,更不要说算计旁人了,因而冰凝这番话中有话,他是立即就听出了弦外之音。毫无疑问,在他与月影起冲突和矛盾的时候,冰凝第一个站在了月影的一边,令小柱子既感觉冤屈又觉得受伤,只是他实在是没有资本也没有能力与月影争宠,除了认命别无它法,于是在“听清楚”之后又瓮声瓮气地加了一句:“奴才对主子一片赤胆忠心,还望主子明鉴。”

    冰凝那么伶俐之人哪里听不出来小柱子话语里的怨气?只是现在她急于查清事实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因而实在是顾不得安抚小柱子,而是加速审理。

    “月影,你说没有收到,小柱子却说交予了你,那好,我记得刚刚爷也说过,这六安瓜片是万岁爷御赐之物,按照咱们府里的规矩,万岁爷御赐之物不管是由爷赏赐给谁,都是要登记在案的,我想,当初秦公公交给小柱子的时候一定会特别叮嘱这是的万岁爷的御赐之物,而小柱子交给你的时候,也应该特别叮嘱过,那好,你没有将这东西交给我,那是交给了谁?”

第3018章 秀娥姑娘

    冰凝知道刚刚的那番话惹了小柱子伤心,因此再度问话的时候,她没有再跟小柱子纠缠什么,而是首先选择了月影来质疑,其次又明里暗里向众人透露出她非常相信秦顺儿和小柱子的意思。对秦顺儿和小柱子的信任就是对月影的质疑,表明了大义灭亲的这个立场也算是悄悄地补偿了小柱子,毕竟她这个当主子的还是要一碗水端平,不管这件事情的责任是不是在小柱子身上,也不管他能在怡然居当多长时间的差,总归冰凝是不想亏待了这个宅心仁厚的大管家。

    冰凝的心意小柱子当然是在第一时间就心领神会,心下忽地一热,不要说那些委屈烟消云散,还对自己刚刚心生怨恼而懊悔不已。月影却是没能在第一时间领会冰凝的用意,误认为她家小姐对她产生了怀疑,吓得她当即是扑通一下了就跪在了冰凝的面前,急切地辩解起来。

    “小姐,小姐,奴婢没有收到方公公交来的那个什么六安瓜片,若是收到了,妈婢怎么可能不送到您这里呢?奴婢真的是没有私藏万岁爷的御赐之物,奴婢从来都是手脚干干净净的,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不要说茶叶了,就是爷赏赐您的那些金珠玉翠,奴婢都是一丁点儿的歪心思都没有,您……”

    冰凝直接问月影,不过是想要在她和小柱子之间找补一点平衡罢了,哪里料到月影竟是这么的不经事儿,如此急急地辩解,还是当着王爷和秦顺儿的面,被外人看了这么大的笑话过去,实在是令冰凝颜面扫地。无奈之下,她只得是赶快好生安抚,力图将这难堪的一幕尽快收场。

    “好了,我知道你从来都是没有私心杂念,那我这么问你吧,那六安瓜片是万岁爷御赐之物,你不管有没有交给我,但最终无论如何还是要交给秀娥的吧?”

    当初冰凝嫁进王府的时候只带了吟雪和月影两个人,其它所有的奴才全都是雅思琦负责调配过来的,王爷因为对冰凝心存怨恨,自是一切都没有过问,全交由雅思琦处理,因此整个怡然居的奴才要么是来自霞光苑雅思琦的心腹,要么是来自于府里各个地方都最不爱待见最遭白眼的奴才们。

    秀娥是怡然居的库管丫头,她属于后一种,人长得很是漂亮,又是粗通一点儿文墨,只是这么好的奴才怎么成了最不受待见的人呢?原来还是因为她的长相,漂亮的奴才只有两条路,要么被主子看上极尽荣宠享尽荣华富贵,要么遭人妒忌成为主子的眼中钉,偏偏这秀娥又是后一种。秀娥原来在淑清的烟雨园中当差,刚刚到王府之际,正是淑清最受王爷独房专宠之时,对于府里给她院子分派过来这么一个样貌出挑的奴才,当即是怒火冲天、妒火中烧。淑清头脑一向简单,因此她连想也没有想,就断然料定是雅思琦的主意,定是妒忌她深得王爷的欢心而安插过来坏她好事儿跟她争宠的眼线。

    其实单单从这件事情上来讲,淑清确实是冤枉雅思琦了,毕竟霞光苑里可是有府里最美的奴才紫玉呢,如果她真是妒忌心那么强,怎么可能将紫玉安排在自己的院子里呢?应该是直接将紫玉安插去烟雨园不就更省事儿了吗?毕竟紫玉可是要比秀娥又要漂亮好几倍,而且紫玉早已经在她的院子当差几年,不比才刚刚入府的秀娥更加忠心耿耿?

    然而淑清既没有足够的聪明,又有足够的蛮不讲理,哪里会静下心来仔细思考这些呢?在见到秀娥的头一眼就被她的美貌惊到了,同时也是被活生生地气到了,于是一怒之下将就秀娥划分为粗使丫头,然后又直接差遣到火房给大厨打下手生火烧饭,另外还专门为这个丫头订下了一大堆的苛刻规矩,比如不能涂脂抹粉,不能穿新衣裳,不能靠近前院,至少要保持三丈以外的距离,等等,等等。

    订下这一堆苛刻规矩的目的当然是不言而喻,就是要严防秀娥狐媚王爷,一定要将任何可能都消失在未雨绸缪之中。还好秀娥不是惹事生非之人,也不是痴心妄想之人,只求踏踏实实当差,保得自身平安,待做够了时间给家里挣够了银两,给哥哥娶上媳妇她就可以出府彻底解脱了。因面对于淑清的这些安排和要求,她全都是一声不响地照单全收,没惹半点麻烦。

    尽管秀娥如此小心谨慎,淑清仍是觉得自己院子里有这么一个样貌出众的奴才简直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毕竟那个时候还是贝勒爷的他三天两头出入烟雨园。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一天见不到,两天见不到,时间长了指不定哪天就要见到了。再者说了,有这么好的攀高枝的机会谁会舍得轻易丢掉?就算王爷遇不见秀娥,也架不住这秀娥存了算计她这个主子的歪心思。因此对淑清而言,秀娥简直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聪明的人永远不会办糊涂事,而糊涂的人也永远不会办聪明事。淑清因为天性愚钝,所以她永远只会看到秀娥的模样有多么的妩媚,又有多么的招蜂引蝶,对她构成了多么大的威胁,却永远也看不到王爷对她有多么的专情。相反,雅思琦那个精明人却是早早就参透了这一切,王爷的心不在一个人身上,那个人就算是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也是没有半丁点儿的用处,而他的心如果在一个人身上,那个人就是躲到犄角旮旯里他都会发现她的光芒。

    而事实也是证实了这一切,在冰凝没有嫁进王府之前,紫玉可以说是在整个王府里连主子带奴才全都加在一起,都没有任何一个人样貌能够比得过她。然而正是因为参透了一切,雅思琦才会踏踏实实地将紫玉留在自己的身边,而从来不会整日杞人忧天地担心王爷将紫玉收了偏房当小老婆,因为紫玉的针线手艺可是与她的样貌同样的出挑,雅思琦实在是舍不得拥有这么好的一身绝活儿的奴才去了别的院子里,成了别人的奴才。

    要知道,雅思琦是王府的当家嫡主母,就算王爷再是不喜欢她,不管她,但是后院的大事小事特别是家宴都是安排在霞光苑举办,王爷出入霞光苑的频率绝对不低于于出入烟雨园的频率,甚至还可以说是只多不少。事实证明,王爷连紫玉多一个正眼都没有,甚至在紫玉当差已经有一年多的情况下,有一天她到雅思琦的房里回话,正巧遇到他正在跟雅思琦说事儿,见到紫玉不但没有惊为天人,居然还奇怪地问雅思琦:“你什么时候新添一个奴才?爷怎么没见过她?”

    王爷一句话弄得雅思琦哭笑不得,赶快回话道:“回爷,这个丫头叫紫玉,头年就过来服侍妾身了,这一年多里,每一回家宴的时候,都因为人手不够叫她来房里伺候呢,您居然还说是是头一回见到她,妾身真真的是……,唉,不说了,不说了,紫玉,你还不赶快上前来给爷见个礼,爷都不认得你呢,你这都是怎么当的差呢?”

    王爷记不得紫玉对雅思琦而言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她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责备他呢?因此她只能将这个责任推到紫玉的头上,是紫玉服侍主子不利,不够出色,才让王爷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王爷只是随口一说,没有想到紫玉因为他这一句话被雅思琦责备,当即也是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在紫玉依言上前又重新行礼请安之后赶快打了个圆场道:“好,好,起来吧,说到底还是爷来这院子太少了,所以才没有注意到你,现在好了,这回爷终于记得你了,想忘都忘不掉了,你叫紫玉是不是?你们一个红莲,一个紫玉,你们主子给奴才起的名儿都这么好听,也不枉爷将这院子取名霞光苑了。”

    王爷一边将雅思琦明里暗里都夸了一个遍,同时也不动声色地摘清了紫玉的责任,只说是因为自己来雅思琦这里太少的缘故,令雅思琦不由得暗暗动容,欣慰于他的心里还有她,自然而然地就忘记了责备紫玉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一次的经历,从那以后,再有新的奴才来到霞光苑当差,她都会按照颜色给她们起名字,于是就有了蓝娟、碧荷、黄杏儿……,只不过后来由于韵音的陪嫁丫头生了重病不能再继续当差,于是雅思琦只得是从自己的院子里将碧荷拨了过去给那耿主子做贴身丫头。

    经过这一次王爷与紫玉的不期巧遇,雅思琦可谓是收获满满,一方面充分验证了她此前的判断,不管奴才的姿色有多么的出众,在王爷的眼中与常人无异,无非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而已另外一方面则是意外地收获了一个心腹奴才。

第3019章 爱情法则

    一直以来,雅思琦对于紫玉的态度是矛盾的,既欣赏又忌惮。原本因为紫玉的一手绝顶绣工活儿,雅思琦是极为看好她,所以早早就将这个奴才收入到自己的院子,然而也正是因为她的容貌太过出众,尽管雅思琦打心底里也没有像淑清那样对紫玉视若洪水猛兽,然而她毕竟是女人,再是大度再是心宽,却也不可能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更不可能完全放松警惕。

    幸亏这一次的偶然巧遇,令雅思琦亲眼目睹了王爷对紫玉的态度,果然如她所料的一样,当时并没有因为紫玉出众的姿色而惊艳万分,甚至都没有多她一眼,事后也像没有见过这个奴才一样,根本没有把紫玉当回事儿。亲自验证的结果令雅思琦的心情好到了极点,因而也就彻底地解除了对紫玉的猜疑和忌惮,更是不会将这奴才视若假想敌,而是当成仅次于红莲之外的心腹丫环对待。

    紫玉的经历从一个侧面证实了雅思琦对王爷关于女人的判断,而冰凝和婉然则从另一个侧面再次印证了雅思琦的这番理论。纵观这么多年来,美若天仙的冰凝与他开始于水火不容,犹如仇敌一般,甚至几乎闹得要出人命的地步,最终两个人走到了心心相印甜蜜恩爱的大结局,而姿色一般的婉然与他从一开始的倾心相恋再到最终不得不咫尺变天涯、旷世之恋变千古绝唱,完整地诠释了王府女人的生存法则,那就是再美的女人,若是入不了王爷的法眼也只能空有一副好皮囊却仍一无是处,再是模样普通的女人,如若真是走进了他的心里,他也会当作珍宝来对待。而慧眼识珠如他,无论一个女人如何不堪,只要是对了他的心思对了他的脾气,就算是被掩埋在尘土中,也仍是能够让他发现她的美好,从而倾其全力、费尽一切心思,排除万难也要抱得美人归。

    冰凝确实很美,也确实才华出众,然而她有一个致命伤,那就是太过倔强的脾气,太过孤高冷傲的性格,又是遇到同样脾气不小、掌控欲极强的王爷,就算是身为平民百姓家的媳妇都实在是不能够称得上是一个完美的女人,更不要说在皇家了。然而她的才华是如此的出众,深深地吸引着他,以致于从来都是老谋深算的王爷也是完全忽视了她的这个致命伤,即便是历尽千辛万苦也要赢得这个孤高冷傲的美人芳心。事后再回顾他们的情路历程,不管是王爷还是冰凝都意识到了,她的这个性格上的致命伤,最终也成了他们爱情的致命伤。

    然而当爱情如汹涌的波涛,扑天盖地地来临的时候,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人儿只顾着品尝爱情的甜蜜,又有谁会想得起来这些细枝末节呢?他是完全忽视了这个问题,一心只看到了她的美好;而她也没有把这个问题当一回事儿,虽然不管是古训还是家训都要求女人三从四德,但是自由自在惯了的冰凝哪里会意识到自己性格上的缺陷呢?直到爱情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才蓦然发现,性格太过相似的人相爱,不会演变成英雄惺惺相惜,只会是硬碰硬地相互伤害。

    暂且放下这些题外话,再回过头来书归正传。雅思琦实在是因为头脑太过清醒,才会在处理紫玉的事情上收获得盆满钵满,而淑清则由于自身认识的局限性,却是一辈子都看不透这些,才会因为秀娥的到来而整日惶惶,提心吊胆。

    从秀娥到来的第一天开始她就不想要这个奴才,然而奴才的调配除了苏培盛之外,雅思琦也有相当大的话语权,淑清在很多地方还是需要度思琦明里暗里的支持,所以直接退掉小娥就相当于当众打了雅思琦的脸一样,她再是愚笨,这点儿道理还是懂得的。既然退不掉,那就只有从秀娥这里入手了,于是淑清不但打发这个略懂文墨的丫头去做粗使活计,还提出那么多的苛刻要求,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抓住秀娥坏了规矩的把柄,到了那个时候再将她一脚踢出烟雨园也算是名正言顺、理直气壮了。

    然而秀娥实在是太过小心谨慎了,竟是没能让淑清抓住半点把柄,因而在烟雨园当差一当就是三年!不过也幸好她是这么的谨慎,在烟雨园的这三年里,竟是没有见过王爷一面。淑清虽然气恼于没有能够抓住秀娥的小辫子,然而王爷没有注意到秀娥的存在总算是从另外一个方面弥补了淑清,令她在气恼之余也不住地万分庆幸。然而即便如此,秀娥在她院子里一日,她就一日不得安宁,一日不除掉秀娥,她就一日寝食难安。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王爷又被他的皇阿玛赐婚了,于是王府里又要新建一个院子,迎娶一位新主子,同时淑清也要迎来一位新妹妹。新人入府对于淑清而言简直是要比剜心割肉还要痛上几百倍,然而该来的总是要来,不是她撒娇撒泼能够阻挡得掉的。既然新妹妹注定要到来,既然要建造一个新院子,既然秀娥那么的漂亮又那么的刺目碍眼,何不如……

    怡然居招兵买马的权利集中在苏培盛和雅思琦的手中,虽然淑清与雅思琦也不过就是表面上和和气气,私底下也没有多么的姐妹情深,更不可能交心贴肺,但是将秀娥送到怡然居这个提议相信雅思琦不会不卖她这个面子。而事实也果然如淑清所料,她的这位那拉妹妹一个磕巴都没有打,满口答应下来,毕竟秀娥是个人嫌狗不待见的奴才,这么一个顺水人情雅思琦何乐而不为呢?

    淑清虽然头脑简单,但是将秀娥打发到怡然居却是充分体现了她的智慧,一方面可以除掉自己的心腹之患,除掉自己的一块心病,另一方面,让这个美貌的奴才去新妹妹的院子,让她们主仆两人拼死拼活地去争宠献媚,以王爷的性子,最是恼恨这种争风吃醋的女人,因此那对主仆落个两败俱伤的结局是绝对不可避免,那么她呢?不就可以坐享渔翁之利吗?

    这个一箭双雕的主意完全是淑清自己一个人谋划出来,可谓是她智慧的顶峰水平。若是换了别的新主子,或许她的计谋就成功了,然而偏偏是冰凝嫁进了王府,偏偏这个天仙妹妹根本就没有把王爷放在眼里更没有搁在心上,因而预想中的主仆争宠局面压根儿就没有出现。不过由于最初的那几年冰凝与王爷犹如仇敌的关系可谓全府上下尽人皆知,虽然她预想的局面没有出现,但是淑清依然稳坐王府专宠第一人的坐椅也还是着实令她过了一段相当舒心的日子,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话说两头,再说冰凝嫁到王府之后,在小柱子的帮助下,重新梳理了自己院子里那些来自于各个方面的奴才们,不管是挑刺儿的还是好吃懒做的,全都因人而异逐一收服。这其中也有秀娥,不过由于秀娥既不是挑事儿的,也不是好吃懒做的,在收服这些奴才的过程中因为过于温顺而不“出挑”,不像青草和小芸那般处处为难和刁难冰凝,从而在冰凝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算是小柱子跟她提了好几次“秀娥”的名字,她都没有将名字与模样一一对上号。

    对不上号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小柱子向冰凝逐一讲解这一院子的奴才脾气禀性专长特长的时候,她是记住了秀娥粗通文墨。既然粗通文墨,那么安排在库房做一名库管奴才最为合适不过了。另外因为库管是个肥差,是个极其容易假公济私的差事,在这里当差的奴才一方面要深得主子的信任,一方面还要受得住其它奴才的羡慕妒忌,没有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确实是做不好这个差事,早早晚晚要溺毙于众人的口舌之中。

    冰凝安排秀娥做库管奴才也是歪打正着。先说主子信任的问题,由于冰凝只信任吟雪和月影两个人,而这两个人贴身服侍她还忙不过来呢,哪里可能再让其中一个去接手库管之事?再者说了,冰凝从来都是将财富与荣耀视为身外之物,一个在别人眼中是极奇珍贵之物,在冰凝眼中却是毫无半点吸引力,因此她更是不可能将自己的心腹奴才派去做库管的差事。再说足够心理承受能力问题,秀娥在烟雨园的三年时间可谓是受尽了磨难与羞辱,主子视她为眼中钉,奴才们见风使舵没有一个对她有好脸色,完全处于孤立和边缘化地位,几近被众人踩在脚底下,这些她全都忍受了过来,好好地活到了现在还没有被淑清抓住半点把柄,心理强大程度可谓无人能及,因此现在就算是被整个怡然居的奴才明里暗里指桑骂槐,对她而言不过就是多了几只蚊子在耳朵边嗡嗡罢了。

第3020章 攻守同盟

    冰凝安排秀娥做库管奴才,完全是无心插柳之举,但是对于秀娥来讲却成为了知遇之恩。在旁人眼中风景如画、美轮美奂的烟雨园在秀娥的眼中却犹如魔窟一般,虽然她最后相当于是被淑清一脚踢出来的,但是对她而言完全成为了全身心的解脱。有一两个跟她相近的小姐妹在她离开之前也曾经好心地提醒过她,千万不要才出虎穴又入狼窝,毕竟新来的主子可是出自京城的名门望族,那可是响当当的年家,岂是小门小户最高官职仅仅是县令的李家所能相提并论的?小姐妹的好心提点并无道理,受尽了另眼相看待遇的秀娥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来到了怡然居。

    秀娥万万没有料到,等待她不再是恶梦般的命运,相反竟是一条铺满鲜花的幸福大道!一开始冰凝还没有嫁进王府之前,由于在烟雨园一直做的都是粗使奴才的活计,雅思琦既是因为跟她没有半点交情,也是不想因为一个小小的奴才而与淑清闹得不尽和睦,因此尽管知道是秀娥遭到淑清妒忌才被分派去做粗使丫头,然而到了怡然居,她仍是沿用从前的惯例,差遣秀娥做清扫差使。

    当冰凝嫁进王府住进怡然居之后,因为屡屡与王爷闹得关系恶化而惩罚,又被小青小云几个奴才欺负的时候,小柱子真心实意地帮了她很大的忙,也是在他的提醒之下,知人善用这些府里分派过来的奴才们,终于安抚住了众人的心,这其中除了小青小云等几个挑头闹事的奴才之外,实际上也也有秀娥,只是冰凝不知道罢了。

    也是由于小柱子的引荐,冰凝在得知秀娥粗通文墨之后,本着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原则,当即安排她做了库管奴才,虽然那个时候王爷从来不会想到赏赐她什么奇珍异宝,冰凝自己的嫁妆装得满满的全都是古籍读本,然而库房也总还是要设的,毕竟每月府里要例行配备各个院子相关的吃穿用度。俗话说破家值万贯,因此库房不能少,库管丫头也非常需要。

    从这个时候开始,秀娥终于迎来了她人生中最好的日子。先是逃离了烟雨园那个如同魔窟般的院子,又得到新主子的如此器重,不但不再做粗使丫头,还能够发挥自己所长写写算算,此外,就是差事也轻松了许多。

    烟雨园毕竟是二十多年的宅院,淑清又是得宠了二十年,可谓是家大业大,不要说她存心整治秀娥,就是她的心腹奴才们也是一样,活计着实地辛苦。然而怡然居却是完全不一样了,冰凝是新来的主子,新院子本来就没有太多的活计,新主子也没立什么规矩,而且冰凝又是只是信任吟雪和月影两个奴才,后来还有一个小柱子,而这里的奴才都是从府里各个地方调派过来的,不管在哪个院子当差都着实不轻松,有了对比他们才会充分体会到,在怡然居当差是一件多么轻松而且舒心的事情,简直就像是到了天堂。

    秀娥自然也是不例外,她只能是比其它的奴才体会更深,感恩也是更重。与在烟雨园里当牛做马还不得主子欢心,整日里被指桑骂槐比起来,怡然居的日子是她这辈子连做梦都不敢想像的,备感幸福之余当即是对冰凝感恩戴德,更是在心中惦念着这份知遇之恩,发誓就是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年侧福晋的恩情。

    秀娥有心报主,然而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丫环,就算是她想要报答冰凝也没有机会,甚至连跟冰凝说上话的机会都没有。一来她身份卑微,没有机会能够见到主子二来冰凝是个戒备心很强之人,又是初来王府,除了月影和吟雪,她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后来小柱子帮了她很大的忙,这才慢慢地接纳了这个大管事儿的,至于其它的奴才她实在是没有这个精力也没有这个心情去理会和面对,于是所有与奴才打交道的事情,她悉数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这三个人,于秀娥再是空怀一颗报恩之心也是没有任何用武之地。另外她又不是一个能说会道之人,更不懂得钻营之术,无奈之下,只得是将这份报恩之心深埋在心底,却是从来没有忘记过。

    话说现在因为王爷赏赐给冰凝的六安瓜片不易而飞之事牵扯到了秀娥的头上,冰凝发话要月影将秀娥喊过来当着王爷的面来个当堂对质,于是在怡然居当了七八年差的秀娥终于有机会踏进主屋,有机会见到自己的主子。不过在见到冰凝之前,月影的到来和简短地说明来意的几句话,令对冰凝心情感激之情的秀娥当即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月影妹妹,你说什么?六安瓜片?你何时给过我六安瓜片?”

    其实当冰凝开口吩咐她前去找秀娥当场对质的时候,她早已经知道就会是现在这个结局,毕竟给没有给过秀娥六安瓜片,月影是最清楚的,她当然没有给过,秀娥又怎么可能变出来呢?可是不管是秦顺儿还是小柱子都异口同声地说将六安瓜片交到怡然居,交到了冰凝这里,她又如何解释?现在她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来找秀娥,一路上求菩萨保佑出现奇迹,可是现实就是现实,不会有奇迹发生。因此当她听到秀娥矢口否认收过六安瓜片的时候,月影的这颗心简直是凉透了。怎么办?怎么办?秀娥这里也没有六安瓜片,看来这场劫难她是肯定躲不过去了,只是她受多大的委屈和冤枉都没有关系,她只担心她家小姐万一受了她的牵连,好不容易与王爷修成正果,开始了情投意合的恩爱生活,却是因为她而将这一切毁于一旦,月影又怎么会原谅自己呢?

    “那个,秀娥姐姐,我……,我实话实说了吧,我也不记得交给过你六安瓜片,只是咱们家爷说是给了咱们主子,而且方公公也承认秦公公交给过她,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收到过这个六安瓜片,咱们主子自然也是没有收到,现在爷正在追查这事。虽然这事儿我也觉得稀奇,也觉得委屈,只是现在爷这里该怎么办?就是把我打死也找不出来这六安瓜片,咱们主子好不容易得了爷的宠,若是因为这事儿受了牵连,我是死是活无所谓,主子凭白无故遭罪可就天大的是罪过了,再说了,咱们主子不受宠,咱们这些当奴才的也一样日子不好过,咱们主子得宠,咱们当奴才的也能过上好日子,所以这事儿,还要指望姐姐您高抬贵手了。”

    说到这里,月影因为害怕冰凝失宠而担惊受怕,继而嘤嘤地轻啜起来。秀娥虽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月影这东一榔头西一棒的几句话还是让她大致听明白了一些情况,再加上因为感激冰凝的知遇之恩,就算月影不跟她求情,她也会竭尽全力报答,于是当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月影妹妹你别着急,主子对我那是恩重如山,不要说这么小的事情,就是天大的事情,就是舍了我的性命,我也断然不会推辞的。”

    “主子对你恩重如山?”

    一听“恩重如山”四个字,月影当即是惊呆了,她实在是不知道冰凝什么时候与秀娥有这么深的交情了,平时她家小姐除了她还有从前的吟雪,现在的竹墨以外,哪个丫头都信不过的,怎么单单这个秀娥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成了冰凝的心腹奴才?

    秀娥见月影一副惊诧万分的样子,一时间也知道月影这是误会了,只是说来话长,她实在是无法用三言两语就解释得清楚,另外王爷还在等着她们回话呢,因为订立攻守同盟之事,她们已经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再若是耽搁下去,以王爷那么重的疑心,定是要猜到她们两个暗地里耍花样之事,于是秀娥只得是赶快岔开话题。

    “这个容我过些时候再跟妹妹解释,现在爷和主子都等得急了,咱们若是再不过去回话,怕是要给咱们主子招惹麻烦了。”

    果然不出秀娥所料,最是担心冰凝安危的月影一听这话,一下子就忘记了追问之事,而是一脸焦急地说道:“哎呀,是呀,快点快点,咱们快点过去回话吧。”

    虽然秀娥也是对冰凝心情感激与敬意,但她毕竟不像月影那样长年服侍在冰凝左右,对冰凝的感情极重,而是因为已经决定出手相助,所以并不像月影那样觉得眼前是一件多么大的难关,又多么焦急地担忧冰凝安危,相反,她的心情可以说是心潮澎湃,因为这是她第一次与自己的恩主见面,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一双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平平坦坦的小路竟是磕磕绊绊地走了下来,而月影也因为六安瓜片不翼而飞之事心情极度低落,根本没有注意到秀娥的异样,只是急匆匆地领人返了主屋。

第3021章 惊为天人

    再是急于见到恩主急于报恩,毕竟王爷还在这屋里,因此一进门之后秀娥第一件事情当然是先向王爷请安再向冰凝请安。从前在烟雨园的时候,淑清像防贼一样防着秀娥,因此在烟雨园当差三年也不曾见过王爷一面,后来到了怡然居,王爷从不踏进这里一步,她在这里当然也是与王爷无缘相见,因此今天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他,当即是心下了然:怪不得李侧福晋像防贼似地防着她,若是将来她家相公也是如此这般的丰神俊朗,她也定是要防着其它的大姑娘小媳妇们。

    只是秀娥对王爷的感叹还没有结束,待她再与冰凝见过礼之后,又第二次被震惊到了,心中止不住地暗暗称奇:主子也太好看了!从前远远地看个身影就觉得美得像个仙女,今日得以见到庐山真面目,简直是要比那画儿上的仙女儿还要好看不知道多少倍呢!这么美的主子,听说还是个能诗会画之人,可是爷从前怎么就看不上主子呢?

    秀娥初见两位主子惊人天人而感慨万分,却浑然未觉屋里的气氛极其紧张,众人将目光齐唰唰地聚焦在了她的身上,仿佛那六安瓜片的秘密就藏在她的身上似的,令众人急于从她的身上解开这个旷世奇案的迷团。由于此前王爷已经将讯问的主导权交到了冰凝的手上,而她也是因为担心王爷插手而对她们主仆不利,因此当秀娥进屋后,她也没有半点客气,直接开始了问话。

    “你是秀娥?”

    虽然冰凝亲自安排了秀娥的差事,但她也是根据小柱子的建议进行的差事调配,由于她根本不在乎库房事务也从来不过问,凡事都是交给月影或是吟雪、竹墨她们去做,又因为秀娥从来都不是惹事生非的奴才,因此冰凝一直以来对秀娥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所以她的第一句话自然是要确实一下立在她面前的这个奴才就是秀娥本人,虽然知道不会有错,不过例行公事的过场还是要走的。

    不过随着这句“你是秀娥”的问话刚一落下,王爷和冰凝两个人都惊呆了。冰凝是因为万万没有想到秀娥竟是一个绝色女子,想不到自己这个小小的怡然居竟然还是卧虎藏龙之地,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月影曾经跟她聊过的闲天中好像说起过这个秀娥在烟雨园的过往之事,终于明白淑清为什么视这个奴才为眼中钉肉中刺了,继而又禁不住地暗暗嗤笑起来:李姐姐真是糊涂呢,爷若是以面取人,哪里还轮得到秀娥得宠?紫玉岂不是要排在第一个,早早就纳为待妾了?还是那拉姐姐是个心思通透之人呢。

    冰凝是被秀娥的美貌惊呆了,而王爷当然不是惊诧于秀娥的容貌,他见过的美人恐怕要比冰凝吃过的咸盐还要多,他的惊讶来源于冰凝居然不认识秀娥!当即是哭笑不得:她这个主子是怎么当的?自己的奴才都不认得?她进府多少天,秀娥就在她院子里当差多少天,她竟然不认得?怪不得满院子的奴才都是浑身懒散,当主子的都撒手不管到这种程度,哪个奴才还好好当差?

    三堂会审之际,两个主子震惊无比,秀娥反倒是最为镇定的一个,接到冰凝的问话,她赶快恭恭敬敬地答道:“回主子,奴婢正是秀娥。”

    按压下心中的惊诧,冰凝迅速平复心情,继续问道:“刚刚爷过来问起赏赐给咱们院子六安瓜片的事情,秦公公说交给方公公了,方公公说交给月影了,月影说她没有收到,我就想,这物件不是普通的物件,而是万岁爷御赐之物,月影再是胆大包天,也不可能藏匿了万岁爷的御赐之物,所以,我就想问问你……”

    听到这里,秀娥再也忍不住了,虽然按规矩主子发话奴才是不能随意插话的,但是冰凝说起的这个新情况,月影可是没有跟她说起过半个字!

    “回主子,您说这是万岁爷御赐之物?”

    “正是,怎么?你也没有收到?”

    “回主子,收到,收到,奴婢收到过万岁爷的御赐之物,只是……”

    “只是什么?”

    一听秀娥说收到过万岁爷的御赐之物,当即是惊喜万分,因为王爷虽然大大小小也送给过她不少东西,从书桌到,无奇不有,然而万岁爷御赐之物却只有这么一件,因此当秀娥承认收到御赐之物的时候,当然是不会有它,定是六安瓜片无疑!因此对于秀娥紧接着说到的“只是”二字极是担心,她实在是不想再出什么意外了,否则可是欺君之罪呢!不要说眼前这一众奴才全都给治了罪也是于事无补,就是她这个主子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因此她急得禁不住站起了身子,焦急地问向秀娥。

    秀娥虽然早就下定决心去帮她的大恩人,可是一听说是万岁爷御赐之物就被惊呆了,再一想到六安瓜片,当即是如五雷轰顶。经过七八年时间的积累,特别是最近几年王爷对冰凝心存爱慕之后三天两头花费心思地送她东西,再加上府里日常的物资供应,怡然居的库房也渐渐地丰富起来,但是那么多的物件里在,却只有一件是万岁爷的赏赐之物,那就是去年月影交给她的一盒瓜子!

    然而,月影交给她的是瓜子,而冰凝却说是六安瓜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更令秀娥惶惶不安的是……

    “回主子,奴婢,奴婢……”

    眼见秀娥如此惶惶不安,冰凝只是担心其中出了什么岔子,怡然居无法交待,而王爷则是从中立即看出了端倪。冰凝凭借小聪明可以在与王爷交锋过程中占得先机,但她的人生阅历与王爷比起来可是天差地别,王爷毕竟是多年行走于官场,察颜观色自是极为精准。经过不是他刻意护短儿,而是仔细观察了秦顺儿、小柱子、月影、秀娥以及冰凝这五个人的对质与问话回话过程后,立即发现问题出在了眼前这个秀娥的身上。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更是担心最终落得个人赃俱失的结局,他也顾不得许多,立即从冰凝手中抢过了主动权。

    “秦顺儿,小柱子,你们两个人立即去库房查看一下,看一看万岁爷御赐之物是否安在,其它人一律不得出这间屋子,等秦顺儿和小柱子回来之后再说。”

    王爷一声令下,秦顺儿和小柱子自是立即领命而去,于是留在屋子里的主子和奴才全加起来就只剩下了四个人,王爷、冰凝、月影和秀娥。除了王爷以外,那主仆三人脸上的表情哪一个都可以称得上是丰富多彩,有震惊,有惶恐,有糊涂,神情各异、不一而足。王爷的眼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如果精彩纷呈的画面令他很是玩味,不住地微微点头。

    不出意外,冰凝的表情是极度震惊的那一个,王爷的这番吩咐不消说她也非常清楚,一定是觉察出来秀娥有问题才会如此迫不急待地插手此事。对于王爷的出尔反尔冰凝自然是极度不满,明明答应了此事交她办理,现在却又突然插手其中,对此她的心中当然是根为愤恨。然而相比较自己的委屈,冰凝则更加担心秀娥的处境。

    对于秀娥的为人,冰凝当然是极不了解,只知道她粗通文墨,负责库管差事,人也极为本分,从不惹事生非。为什么冰凝会认为她非常本分呢?当了她的主子有七八年的时间,今天若不是因为六安瓜片的事情才有头一回知道自己的奴才长什么样子的机会,若是换了其它有心计的奴才,哪一个不是争着抢着在她的面前讨巧卖乖?因此虽然不了解秀娥,但冰凝却是对她有一种天然的亲近的感觉,尽管刚刚秀娥在回话的过程行为举止确实是极为怪异,然而冰凝从中看不到半点她要加害主子的企图。正因为如此冰凝才会对王爷如临大敌般派秦顺儿和小柱前去库房搜查之事心存不安。王爷派出那两个奴才说好听点儿是查看万岁爷御赐之物是否安在,说难听点儿就是捉贼捉赃。

    正是因为从直觉上冰凝认定了秀娥是个本分奴才,所以才会笃定她这么做一定是事出有因,或是家中遭遇了难处,或是受人胁迫,总而言之,一定不是一己之利见财起异、中饱私囊。所以冰凝才会对秀娥的命运极为担忧,毕竟王爷可不是秀娥的主子,既不了解她的情况,更不会对她动恻隐之心,相反还有可能因为气恼冰凝总是放纵奴才而加重对秀娥的处置。

    冰凝的担忧不无道理,毕竟相处了这么多年,她对王爷的了解还是比较清楚的,而王爷也果然没有“辜负”冰凝的担忧,他的的确确就是个眼睛不揉砂子之人,因此也无法容忍奴才如此胆大妄为之举,而眼前的秀娥简直是给了他一个送上门来的绝佳借口,令他有了杀一儆佰的大好契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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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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