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2章 错失机会
皇上与冰凝的感情之路走到现如今的地步,接连不断的误会令冰凝伤痕累累,也令他们的爱情千疮百孔,皇上身在其中,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呢?他也一样被这些误会弄得遍体鳞伤,却找不出来造成这一切的无凶是谁,更不知道罪魁祸首藏在了哪里。
此外他也不清楚两个人放下一切成见,心平气和地打开天窗说亮话,结果冰凝将所有的关注点都放在了这个通行牌是不是他当初为了私会婉然行方便而送给她的,对此,他实在是恼怒至极,原来她所关心的焦点全都集中在他与婉然的私情方面,而不是他与她的感情,这个认知令皇上的情绪又差一点儿就因为愤怒而失控。不过这个差一点儿只是瞬间之事,转瞬他又因为怒极而想大笑出声,为他一直到现在还是那样的为她痴情而发笑,为他付出的那些真心不被她珍视而发笑。
如果冰凝刚刚问他,是不是他还会依然爱着她,是不是她不再动他与婉然私情的小心思他就会原谅她,是不是他们从今往后好好过日子,只要她问的是关于他和冰凝的一切,而不是与婉然有关的事情,他都会原谅她,都会既往不咎,都会还像从前那样爱着她,尽管年二公子是一定要治罪的,尽管年家的风光一定是不复存在的,但是他是她的男人,她是无辜的,他定会护得她周全,护得六十阿哥周全。
可是现实从来都是没有如果存在的,他给了她机会,给了她改过自新、重新开始的机会,然而皇上眼中的冰凝仿佛是鬼迷了心窍似的,执着地在这一条路上走到黑,根本就不珍惜这个机会,不珍惜他的感情。越想皇上越是觉得难平心头之怒,感情上更是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因而面对冰凝的询问,他已经因为心灰意冷而懒得回复她这个问题,因为在他看来,冰凝能够问出这个问题,完全就是不珍视他们两人感情的表现。
“你问朕的这个问题,让朕不得不认为,你最关心的全都是朕放在心里的那些人、那些事,全都是你不能动也不能想的那些人和那些事,你让朕如何回复与你呢?”
不要说皇上因为误会冰凝而心灰意冷不想触及这个问题,就算是两个人没有这些矛盾,关系融洽的时候,关于婉然的话题,也一直都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雷池,皇上哪里能将他与婉然的那些过往大颜不惭地当着自己最心爱女人的面和盘托出呢?
皇上的这个回答本是想将他与婉然间的过往一个人留藏在记忆里,不愿与人分享,但是冰凝不明就里,他的环顾左右而言它给冰凝的唯一感觉就是他在避重就轻,因为是事实,所以不愿正面回复,所以再度警告她,这是她不能动也不能想的那些人和那些事,而他如拐弯抹角无非就是不想直接承认,他的确是将通行牌给了婉然,以便婉然进府与他私相会面的时候可以来去自如,可以不再打着前来探望她这个妹妹的旗号。
不过虽然弄清了这个“事实”,冰凝仍是隐隐约约地有一丝疑惑,那就是婉然拿到了通行牌,为什么要放在她这个妹妹的闺房里?而且她们不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吗?怎么婉然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呢?
不过这个疑惑也只是突然间闪现了一下而已,转念之间,冰凝自己就又全都想明白了。一定是婉然害怕被年夫人发现这个天大的秘密而责问她,毕竟期间她还随年老爷和年夫人回湖广总督府生活过一段时间,带在身上更是不方便,留在京城年府是唯一可行的法子,而京城年府里,只有冰凝的闺房才是最安全的,不管是婉然在湖广期间还是后来回京期间,若想保得住这个秘密,切不可将通行牌留在身边才是万全之策。
这就是冰凝利用皇上额外开恩给她的一次回复问题的机会所得到的“事实真相”,解开了心头疑惑的她非但没有感觉到一丁点儿的轻松,相反心情却是更加地沉重起来。虽然将近一年的冷战期将两个人的感情都消磨殆尽,但是曾经情根深种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一下子说没感情就没有感情了呢?尽管婉然是她的姐姐,对于他与婉然的过往她都选择性地遗忘掉,不为自己与他之间的感情平添烦恼,可是当他说出通行牌来自于潜邸,当他说出有些人、有些事是他深藏在心底,任何人也不可以触碰的时候,冰凝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被狠狠地刺痛了。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在乎这些。毕竟婉然与他的爱情在先,按照先来后到的规矩,她也没有理由和资格在乎这些,毕竟他是皇子阿哥,怎么可能是谁没有曾经的过往呢?除了婉然,还有淑清、雅思琦、惜月,还有韵音、春枝、云芳、霍沫,甚至还有很多露水情缘、逢场作戏,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女人,他与那么多的女人都有扯不清、道不明的感情纠葛,她都要一一去计较、一一去妒忌吗?再者说了,婉然早就嫁给十四阿哥,又已经做古,跟一个弟妹身份的人去计较,跟一个死人去计较,冰凝的心胸实在是太过狭隘了。
道理冰凝全都懂,女人善妒可是大罪过,而且这些都发生在他们相爱之前,这般妒忌对他而言也不公平,可是冰凝的心仍是没来由地痛起来,痛得她几乎快要直不起腰来。即将遭受灭顶之灾的年家,即将被治大罪的年二公子,即将结束的爱情,还有此时此刻被刺痛折磨得伤痕累累、血肉模糊的这颗心,都令冰凝再难支撑下去,达到了崩溃的边缘。
“回万岁爷,臣妾逾越了,坏了规矩,甘愿受罚,绝无二话。”
短短几个字,冰凝说得如此的决绝,如此的悲凉,虽然在他继承大统的那天她就知道,早早晚晚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会走到尽头,结果冰凝猜中了结局却没有猜中原因,她以为是三年之后的大选秀女成为帝王薄情寡恩的罪魁祸首,结果却是万万没有料到,还等不到三年之后的后宫佳丽三千,才不过一年多,年家的迅速倒台直接成为他们爱情的终结者。
皇上知道冰凝是个性子倔强之人,但是他仍是没有料到,在她最在意的娘家和她最爱的二哥垮台之际,仍是会说出这么决绝的话来,他可是掌握年家满门生杀大权的帝王,她竟然不再讨好于他,收起卑微之态,又恢复成从前那个倨傲的女人。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事态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冰凝再度成为他既想掌控又无力自由掌控之人,这种失控状态既不是他想要的,也是他发自内心所恐惧的。
就像冰凝一样,明明知道两个人的感情已经走到了终点,却也不是能够立即就放得下来,毕竟那么多年的感情付出全都是发自内心的真挚之情,怎么可能说断就断呢?因此理智上知道他们已经走到了爱情之路的尽头,但是情感上仍是依依不舍、满怀眷恋。因此当他意识到冰凝不再是那个沉浸在爱情之中唯他是一切的小女人,重新回到他们刚刚成亲的时候,客套而疏离,倨傲而冷漠,不再因为他的一言一行而心跳加速,不再视他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再能够被他所掌控,这个认知一下子就击垮了他的心理防线。
历史仿佛又再一次地重演,他与婉然因为年家的阻挠,因为廉亲王的阴谋而情深缘浅,而他与冰凝又再度重蹈复辙,因为政治斗争,她不得不成为牺牲品,成为他们爱情的祭奠,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只想跟她好好地走下去,好好地过日子,许她一个光明的未来,保她一生一世的平安,然而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愿望,却也只能是幻想,是泡影。
他是年家的仇人,她身为年家的女儿,能够心安理得地坐视不管吗?她管不了他如何去做,阻止不了他痛下杀手,她还管不了她自己如何去做吗,还阻止不了她自己的行为吗?
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不是以相亲相爱的面目出现在彼此的面前,而是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模样留在彼此痛恨的记忆里,他的这颗心就开始不停地滴血。毕竟与冰凝的这段感情,他付出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不像与婉然,他付出了很多,却得到了极少,因而失去婉然对他而是一件极度痛苦,极度内疚,极度悔恨的事情,但是失去冰凝,对他却是意味着他会失去半条性命。
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将会失去半条性命是一件非常痛苦、非常残忍的事情,然而更加痛苦、更加残忍的事情还在后面,那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为珍爱的半条性命离自己而去,那才是最为痛不欲生的事情。
第2963章 拨云见日
皇上明明知道摆在两个人面前的几乎就是穷途末路,然而听着冰凝那心如死灰般的回话,心中当即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难道说就这样认命了吗?认了老天爷的安排,认了命运的捉弄?冰凝不经他的同意就擅入闯入了他的心扉,现在又不经他的同意就擅自想要逃离他的手心,不要说他是一代帝王,就算他是一个普通男人,也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这是他付出最多,最真挚的一段感情,不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他要做感情的掌控者,绝对容不下她的随性而为。
只是怎么挽留呢?用强虽然简单,也更符合他帝王的身份,但是他清楚地知道,冰凝岂是畏惧强势之人?示弱虽然脸面上不太好看,不仅有损他天子的高贵身份,更伤了他做为男人的尊严,然而示弱对冰凝而言却是最有效的法子,毕竟冰凝是遇强则更强,遇弱则更弱之人,他不是对她没有用过强,结果呢,换来的是她更激烈的反抗,更深的厌恶。十三年了,皇上是什么心性之人,冰凝了如指掌,而冰凝是什么人,皇上更是心知肚明,既然她是他最爱的女人,既然这房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屈尊纡贵一次也不算是太丢脸面。
“既然你知道自己逾越了,坏了规矩,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这比什么都好,至于处罚,还看以后的情形吧,朕在你眼里,就是个锱铢必较之人?”
皇上开了一个话头儿,算是先给她定了性,对此,冰凝确实是有些疑惑,依着他的脾气,应该紧接着再来一场狂风暴雨,可是突然间雨细风和实在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皇上这是打着什么主意?难道说刚刚她表达的“甘愿受罚”的诚意还不够?
见她没有接话,皇上自然是知道她还没有摸清他的意图所以不想尽早表态从而暴露自己,熟读兵法的他自然是能够理解也禁不住地暗暗赞许,叹息她若是生就一个男儿身定会是出色的将帅之材,只是既生瑜何生亮?在感情世界里,两个性情心智才华相似之人,不是相爱就是相杀,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皇上也冰凝也是难逃这个定律。因而他对于冰凝的静观不变的态度也没有太多地计较什么,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那个,通行牌,是因为有一年,朕和你李姐姐、三阿哥去寺庙祈福,不想遭遇一场火光之灾,幸好当时玉盈恰巧路过,救了时儿一命,朕想要报答三阿哥救命之恩,当时她也没有说自己是谁家的小姐,朕见她乘坐的马车很是普通,误以为她生于普通百姓之家,于是就将潜邸的通行牌给了她,想她若是以后有什么难处的时候,朕还可以帮上她和她家人的一些忙结果,你也知道了,造化弄人,她哪里是什么普通百姓人家的姑娘只是朕很不明白,她为何出门乘坐那么破旧的马车,按理说年家那么大的家业,她又是管账之人,何至于此?”
皇上一番话简直是要将冰凝听呆了,原来婉然与他竟有这么一段曲折的经历,俗话说,患难见真情,他们经历过这么惊心动魄的险情,历经了千难万险,如此说来能够产生那么深厚而炙热的感情就不足为奇了。体会到了皇上与婉然间的深情厚意,再想想自己与他之间不过就是细水长流地过日子,哪里有这么多的曲折与坎坷,也就难怪皇上会对婉然念念不忘、铭记在心了。
冰凝从来都不是妄自菲薄之人,然而当她得知婉然对三阿哥竟然有救命之恩的时候,一下子就觉得自己与皇上之间的感情实在是苍白无力、乏善可陈,然后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她在康熙48年进京途经宝光寺的时候,也遇到了类似的情景,也是救了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也是得到了那个小公子父亲的感谢,只是比起皇上来,那个人的态度是如此的倨傲,仿佛她根本就不是他家小公子的救命恩人,反过来还要对他们一家谢主隆恩似的。如果仅仅只是从这个方面比较起来,婉然的命运确实是要比她好多了,婉然因为勇救三阿哥的壮举不但获得了皇上的敬重与赞许,还一并获得他的真挚爱情,如此美好的初相遇完全就是冰凝少女时代对爱情所有的憧憬与幻想,再反观她自己呢?除了惹上一身的气恼之外,也就什么都没有剩下了。其实她并不是想与那个大富大贵人家攀上什么关系,她只是对那个得到她帮助却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态度很是看不惯罢了。
另外冰凝想了想,发现她和婉然还有一个相似之处,那就是她也曾经得到过那个大户人家的通行牌,不同的是婉然将皇上送来的通行牌留下了,而她却将那个大户人家的通行牌随手扔掉了,毕竟她伸出援助之手的初衷也不是想要获得什么奖赏,要那个通行牌有什么用?不过现在冰凝反倒是有点儿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扔掉,如果留下来的话,倒是可以查一查那个大户人家姓甚名谁,竟然对救命恩人都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如果让他知道他家小公子的救命恩人就是她这个贵妃娘娘的话,想必那户人家的嘴脸又要换了另外一副模样吧。
想到这里,冰凝突然间觉得自己十分的可笑,虽然她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但是她自己却从来不需要别人的知恩图报,另外,虽然年家要权有权要势有势,但她也从来都不会仗势欺人。因此既不需要对方知恩图报,又不想仗势欺人,那么即便让对方知道了自己是贵妃娘娘又有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治对方有眼不识泰山之罪?既然不需要让对方知道自己就是他们府上的大恩人,又不需要将对方治罪,那么留不留那个通行牌又有什么用处呢?
冰凝的心思百转千回,皇上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清楚她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她的反应实在是太过平静了,刚刚不是拿这个通行牌来考验他对婉然是不是真的感情吗?此刻怎么心思又一副神游在外的模样?
“那个,你”
被皇上突然打断了思绪,冰凝顿觉万分尴尬,为了掩饰自己的心不在焉,于是她赶快回复道:“回万岁爷,姐姐这么做想必也是有道理的,当年臣妾自湖广回京之时,虽然交了镖局重金护这一程,但臣妾的爹娘也仍是担心臣妾路上的安全,特意选了很是破败的马车给臣妾用,穿衣装扮也甚是普通,不想引起贼子匪人的注意,因此,想必臣妾的姐姐也是因为一个人出门在外的缘故,所以才会如此考虑故做普通装扮。”
“噢,对,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你是因为从湖广回京,路途遥远才会请镖局走一趟,玉盈只是到西郊的宝光寺上香,怎么也请了镖局跟镖呢?”
皇上心中很是疑惑,然后就自言自语地说了出来,声音虽然但冰凝却是听得真真切切,特别是宝光寺这三个字突然间冲进她的隔膜,一下子就击中了她的心,砸得她生疼,几乎要疼出眼泪来。
宝光寺对冰凝而言是一段很是诡异又非常不愉快的经历,第一次独自一个人出远门,遭遇了一场大火,救了一个贵公子,惹了一肚子的气。但是她万万没有料到,宝光寺竟然是皇上与婉然初相识的地方,这个她视为极度不祥之地,却在那两个人的心中留下永生难忘的记忆。这个新的认知令冰凝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难道说她们三个人命中注定就是要纠葛一辈子吗?连宝光寺也要被牵连其中,难道说冥冥之中老天爷就是要将三个人牢牢地拴在一起,走到哪里都逃不脱?
想到这里,冰凝的心中顿觉苦涩无比,从前她总是在拼命地与老天爷抗争,不喜欢的事情从来都不肯屈服,然而现在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傻了,老天爷早就把三个人的命都安排妥当了,她就是再怎样抗争也争不老天爷的这只手。然而即便如此,她仍是还想要再确定一番,只怕自己想错了,一步错、步步错,凭白给自己找来伤心和难过。
“启禀万岁爷,您刚刚说,您与臣妾的姐姐是在宝光寺相遇的?”
“正是。”
冰凝在宝光寺因为大火而救了一个大富大贵人家的小公子,而婉然也是因为大火在宝光寺救了三阿哥弘时,她从湖广回京请了镖局,婉然去西郊上香也是请了镖局,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再者说了,宝光寺遭遇一场大火几乎就是一场灭顶之灾,如果接二连三地遭遇灭顶之灾还能够继续留存下来,简直就是不可能的奇迹。这件事情从来都没有听婉然跟她说起过,也就是说婉然遭遇的那场大火应该是在她进京之前,否则的话,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婉然没有不告诉她的道理,年府上上下下也不可能被瞒得严严实实,无人知晓。
第2964章 真相大白
冰凝一直都觉得她们姐妹两个人都曾经遇到过宝光寺火光之灾的事情实在是太过神奇,现在更是觉得她、婉然、还有皇上,他们三个人之间围绕宝光寺有着说不出的诡异,刚刚面对皇上的暴怒都能够镇定自若的她,此时却是心烦气燥极了,连眉头都不由自主地蹙在了一起,一张小脸皱巴巴的,布满了疑惑的神情,于是忍不住又问了一个问题:“启禀万岁爷,不知道臣妾这句话是不是又要逾越了?”
此刻的皇上因为对冰凝坦诚相告通行牌为何会在婉然手中的原因,自然而然地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与怀念之中,因而在恍惚之间对于冰凝也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于是非常好说话地回了一句:“还有何事?”
“您与臣妾的姐姐是在哪年遇到的?据臣妾所知,宝光寺在康熙48年9月初的时候遭到过一场火光之灾……”
实际上冰凝对于那一天记得格外牢靠,不是什么九月初,而是八月二十九日,但是她不想暴露出自己非常清楚这件事情,因为她担心万一皇上追问她是如何得知这么清楚的,又要误会她是不是拿他与婉然相遇之事大作文章、大耍心机,因此她故意说成是九月初,这样的话,更符合她是道听途说得来这个消息的说法。喜欢就上lwxiaoshuo。而冰凝之所以先抛出自己所知道的这一次宝光寺大火,也是为了引出皇上与婉然相遇的时间,虽然她知道一定是在她回京之前,也知道越是从他的口中得知更多的他与婉然相处的点点滴滴,她的心里就会越发地难受与苦涩,但是她根本就是控制不住地想要知道这些细节,具体的原因她也不清楚,既不是妒忌,也不是好奇心,就是一根筋地想要知道得越多越好,不管最后得到的结果如何,哪怕是她无法接受的结局,她还是想要知道得更多,仿佛开了闸的洪水,无论如何也没有倒流回去的可能。
冰凝牢牢地记得那一天,皇上更是永远也不可能忘记那一天,那是他与婉然初相遇的日子,他虽然无幸一睹芳颜,但是他见过那双从马车中伸出来的纤纤玉手,将受惊过度终于获救而踏实睡下的三阿哥送出来,那是他永远也忘不掉的一幕,虽然后来与婉然相处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地牵上过她的手,但是他总是觉得从马车中伸出来的那双手要比他后来牵上的那双手要好看上不知道多少倍,对此,他更加地相信“相由心生”这句话,因为那双手在那个时候救了三阿哥的性命,因此在他的潜意识里自然是要比后来那双普普通通的手好看千万倍。也正是因为那一天的经历实在是太过令他震撼也太过令他难忘了,因而他怎么可能忘记了那天是八月二十九日呢?
“九月初?你从哪里道听途说的日子?是玉盈跟你说的吗?”
“不是,不是,臣妾的姐姐从来没有对臣妾说过,也没有跟府里任何人说过,她曾经救过三阿哥的事情。毕竟宝光寺也是京城的名寺,惹上火光之灾的自然不是小事情,臣妾后来是从家仆的口中听说的,或许是家仆以讹传讹,或许是臣妾记错了。”
“噢,不管是以讹传讹还是你记错了,日子确实不是九月初,而是八月二十九。”
八月二十九日?冰凝乍一听到这个日子当即是目瞪口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她是康熙四十八年八月二十九日遭遇的宝光寺大火,婉然竟然也是在同样的一天遭遇了宝光寺火灾,简直是太令人震惊,太令人不敢想像了。原来就一直觉得宝光寺连遭两场大火还能奇迹般地留存下来已经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了,现在又发现两场大火都是发生在八月二十九日,若说事有凑巧也实在是太凑巧了,她遇到的这场大火是在康熙四十八年,那么婉然遇到的那场呢?是四十七年还是四十六年?
“那,您能够告诉臣妾,是哪一年的八月二十九吗?”
“哪一年的八月二十九?当然是康熙四十八年了!宝光寺遭此一劫可是元气大伤呢!”
康熙四十八年!听到这五个字的冰凝差一点儿被这它们直接砸晕在地上。原来她与皇上说来说去,说的都是同一天!同一件事情!可是,那一天婉然根本就没有出现,而是在年府为她的到来紧张地准备着,他怎么可能见到婉然呢?此时此刻冰凝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极度震惊的心情了!或许事情从来都不是她想像的样子,但事情到底是什么样子?
“启禀万岁爷,臣妾逾发地逾越了,可是臣妾还有一事不明,您说您与臣妾的姐姐在宝光寺相遇,但是臣妾从不曾听姐姐说起过这件事情,而且您也说了,宝光寺遭遇大火,那么您是在宝光寺的什么地方一睹姐姐的芳颜呢?”
此刻皇上因为仍然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之中,因为与婉然初相遇的回忆而分心分神的缘故,对于冰凝一反常态的打破砂锅问到底也一并放松了警惕,就像是被她牵着鼻子走似的,极为配合地有问有答。
“婉然那时可是没有出闺阁的姑娘,朕怎么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有幸一睹她的芳颜呢?一直都是她坐在马车里,抱着被镖局走镖师傅救出来的三阿哥,后来朕听说是她下令救火救人的事情之后,很是感激,就到了她乘坐的马车前,向她道了谢,接回了三阿哥,留下了通行牌,本是想着她一个普通百姓之家,生活定是不甚富贵,就想着以牌为信,将来可以给她的父兄谋个官府的差事,有个有权有势的娘家做靠山,不管将来嫁得如何,都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可是,真是应了那句话,世事难料,朕万万没有想到,她的父兄全都是人中龙凤,哪里还需要朕出面给谋个一官半职,讨个好生活?”
皇上自顾自地洋洋洒洒说了下去,一半是痛苦的回忆,一半是悔恨交加的愧疚,若是她不曾出手相救三阿哥,他们就不会相识,他就不会对她倾心爱慕,只要不是与他相爱,婉然也就不会受到那么多的伤害,至少她可以踏踏实实地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富贵人家做嫡妻,而不是被迫嫁姶十四阿哥做侍妾,不但受尽了嘲讽与冷落,而且最终误了卿卿性命,魂断蒙古大漠。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缘于她大发善心之举,于是他愈发地不明白,为什么好人终不得好报?
皇上在为婉然的命运唏嘘嗟叹,却是不知道他的这番话在冰凝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刚刚叙述的与婉然相遇的那一幕,简直就是她在宝光寺与那大富大贵人家那位颐指气使的大老爷相遇的经历一模一样!时间、地点、过程、细节,每一样都是她切身经历的事情,每一样都不可能是婉然,可是他为什么就认定了是婉然呢?她清楚地记得当时他根本就没有问过她是哪个府上之人,也没有问过她姓甚名谁,他怎么会直到现在都还在笃定那个救三阿哥之人是婉然呢?
“您既然没有亲眼见到臣妾的姐姐,又是怎么知道她就是年府的大小姐呢?”
“她不肯接受朕的好意相助,冷言冷语回绝了朕的提意,可朕从来都是知恩图报之人,不想就怠慢了恩人,于是朕派人跟着她的马车回了城里,想再找机会报答恩情,结果竟然发现那马车竟然进了年府。那个时候你还在湖广,没有进京,年府只有一位名冠京城的大小姐,不是玉盈还能是谁?”
听到皇上一五一十向她道来这件事情,冰凝渐渐地沉默了。他不知道,她正是康熙四十八年八月二十九日进的京城,进的年府,她不知道,那个救了三阿哥与他有缘初相是的人是她,而不是婉然,原来他们那么早就已经相遇了,而不是她出嫁的康熙四十九年五月初十,面对这个天大的意外,冰凝竟然说不出来半点的惊喜之情,相反心情却是格外沉重。
原本宝光寺的经历对她而言就是一件极不愉快的经历,因此当她不得不将那个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富贵人家的大老爷,换作眼前这个气度不凡、尊贵无比的皇上的时候,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合二为一,永远都是那个人是那个人,这个人是这个人,这个别扭至极的感觉令冰凝实在没有半点得知真相后的欣喜之情。
此外现在正是年家即将遭难之际,就算是她勉强按下自己的别扭情绪主动上前与皇上相认,那么不用想她都知道,他一定会误认为这是她耍的小心思,以为她是为了挽回年家免遭大难的厄运,不惜将婉然的功劳窃为己有,以博得他的同情与原谅,从而放年家一马,那样的话,她的主动相认不但不能救了年家,相反更会因为对她的阴谋诡计而令皇上极度地憎恶她,继而加速年家的倒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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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5章 坚定抉择
短短的的时间里,冰凝的心情犹如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不停地翻腾着、搅乱着,更多地是在权衡利弊。︾樂︾文︾小︾说|
若是开口承认自己就是救下三阿哥的年家小姐,皇上可能相信她吗?就连通行牌在她的手中,他都误以为是她拿婉然的遗物来要挟于他,无非是借他与婉然的旧情来操控他的决定,从而达到挽救年家的最终目的。现在冰凝若是主动开口,岂不是直接坐实了她耍尽心机、费尽手段,动了不该动的人、想了不该想的事儿?到时候她就是百口莫辩,毕竟婉然已经作古,她连个人证都没有,而物证也因为他先入为主的印象非但不能有力地佐证她的话,反而直接成为她诡计多端、颠倒是非的证据。
反观若是她即使弄清了事实真相但缄口不提呢?冰凝觉得这应该是当前最好的法子了,不管他想如何对付年家,也不管他们的感情是否走到山穷水尽的程度,但至少从目前情况来看,他还算是念着他们往日的夫妻情份,待她还是没有走到恩断情绝的程度,还给了她史无前例的回府省亲的恩典,还将六十阿哥留在她的身边,这些对于改变年家命运虽然没有半点帮助,但却能暂时维持他与她之间的平和关系。她不是一个只顾自己不顾家人的势力女子,但是在她对家人已经尽了最大努力的情况下,还有必要因为开口相认再度引发他的误会,从而将两个人的关系恶化到势不两立的地步吗?更重要的是,她与皇上势不两立对年家没有半点好处,对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对六十阿哥更是没有半点好处,如此情况下贸然开口相认,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原本当初就因为那个男孩家人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态度而使宝光寺救人经历成为冰凝记忆中极不愉快的经历,尽管此刻发现那个大户人家的大老爷居然就是皇上,却没有给她带来半点惊喜与激动,又恰好发生在皇上要对年家痛下杀手之际,诸多的利益关系纠葛其中,他对她的误解更是又深又重,在这种情况下,冰凝怎么可能开口主动承认呢?
短短的时间里,冰凝反反复复权衡了多方的利弊关系,当机立断做出了一个此时她认为是一个极为明智的决定,但事后却是一个令皇上后悔万分、痛苦万分的决定。
“回万岁爷,今日臣妾问了那么多不该问的问题,触动了您最在意的人、最在意的事,但臣妾可以向您保证,这些全都是臣妾无心之举,绝对不是有意为之,还望您海涵,至于臣妾自己,今日终于知晓了您的禁忌所在,在往的日子里,一定会管好自己的嘴也管好自己的心,绝对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绝对不会再触犯这些禁忌,还请您放心。”
冰凝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内心的,也是他所希望听到的,然而这些话一字一句地撞入他的隔膜之后,他却没有丝毫平日里好为人师之后的欣慰与满足,相反却是满满的难以名状的心情结结实实地堵在心口。虽然骄傲又倔强的冰凝他极是不喜欢,可是温顺起来的冰凝他也一样的不喜欢,为什么呢?因为这不是真正的她,而是戴上假面具,与他虚以委蛇的她。然而冰凝的表态一字一句令他挑不出半点错处,他再是不喜欢又能如何?难不成让她收回去吗?那岂不是要成为她日后违逆他忤逆他的借口和理由?
“嗯,你好自为之吧,朕从来不会亏待谁,但也从来不会姑息迁就谁。今天你确实是太逾越了,但是朕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知进退之人,大道理自然也是不用朕再多说半个字。另外,你的心思朕全都知道,不过还是那句话,自古以来有一句话,那就是‘忠孝不能两全’,你想要对年家尽一个作女儿的孝道,这是无可厚非之举,但是你也更要清楚,对朕,对大清尽忠,对你而言也是天经地义之事,所以,今天跟朕说的这些事就这样了罢,统统忘掉就好,朕也会既往不咎,你自己该怎么办,你这么心思通透之人,断是不用朕多费心思了。”
皇上长长这番话,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他从来都是自负之人,自继承大统之后更是自负到登峰造极的程度,然而每每牵扯到冰凝的事情,他都是彻底的绝望,深深的无奈。天子办不到的事情很少,但他在意的人或事情也不多,偏偏婉然和冰凝都是在这个范围之内。婉然已经做古,于是他最在意的女人中就只剩下了冰凝一个人,然而只这么一个女人却还是完完全全脱离他的掌控之中,也成为牵扯他精力的重要因素。
上面这番冠冕堂皇的话皇上不得不说,但是说完之后也同时意味着他与冰凝之间原本就巨大的感情裂痕又进一步增大许多,几乎堵死了两个人重修旧好之路。可是即使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他却仍是无法停下对年家痛下杀手的步伐。因为他是帝王,是大清帝国的统治者,仁慈只会是他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江山与女人对他而言从来都不是需要权衡和左右为难之事。
此时此刻,尽管眼睁睁地看着他与冰凝就这样渐行渐远,可是皇上的心中却是没有半点的后悔与遗憾,不管历史重演多少遍,他都会始终如一做出同样的选择,永远不会有丝毫的犹豫,他仿佛天生就是为帝王而生,成为帝国的统治者是他毕生的梦想,而拥有一份美好的感情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因此可以说是没有太费多少气力,他就压下了对爱情的追求与向往,屈从于大清帝国的需要。
对于今天的选择没有半点后悔与遗憾的不止皇上一个人,冰凝也是如此。她隐藏了宝光寺救人之事,不仅是现在,就是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有丝毫的遗憾之情,尽管那个时候,皇上却成为最后悔的那个人。但是冰凝一丝一毫都没有,若不是后来情形出现了变故,她原本是打算将这件事情一直埋藏在心底,永永远远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所以,此是此刻,她毅然决然地离开做出这个决定,又毫不留恋地离开了这座宫殿。她知道,她与皇上的情份到此就真的是终止了,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她必须忠于他,忠于帝国,就必然会是不孝之女。而他从来都是百善孝为先之人,她这个不孝之女虽然是遵从于他关于尽忠的要求,维护了他的立场,但却是违背了他关于尽孝的原则,说到底,他们从来都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是被月老拴错的红线。
回到翊坤后,冰凝身心万分疲惫,本来回府省亲已经耗心了她全部的精力,紧接着养心殿这一场回话更是将她的精力全部榨干,令她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处于恍惚之间。尽管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三缄其口没有与皇上相认,然而清楚地意识到年家在不久的将来遭遇灭顶之灾,她的脑海中全都是挥之不去的年家老老少少被治罪的治罪,被赶出家园的赶出家园,或死或病,流离失所的悲惨情景一幅一幅地清晰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仿佛现在的年家已经是这般破败的模样,急火攻心之下,只觉得头一昏就歪倒在了小桌旁。
月影陪着冰凝一起去的养心殿,但是在冰凝回话的时候她一直在外面候差,因此还以为皇上找她家小姐只是询问一下回府省亲的情形,哪里料到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于是回了翊坤宫之后,她先服侍冰凝更衣净手,一切妥当之后,冰凝又说要坐下来歇息一会儿,她也没有多心,就留她家小姐一个人在房里,自己则去了膳房看看有什么吃食可以给冰凝填一填肚子,结果当她拿着黄面饽饽进屋之后,就只见冰凝趴在桌上,当即吓得是魂飞魄散。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您怎么了?”
还好,冰凝只是一时的急火攻心,又是回了将近一个时辰的话,水米未尽,一时间头昏而已,此刻被月影使劲地摇晃,终于慢慢地回了神儿过来。当她睁天眼睛望到月影那张惊慌失措的小脸的时候,突然间有点儿恍惚,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又一下子惊醒了。
“嘘,你小声点儿。”
“啊?小姐,您身子不舒服了,奴婢赶快喊齐公公去派人请太医,您干嘛要小声点儿啊?”
对于月影的万分不解,冰凝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人多嘴杂,万事小心为上,另外我也没有大碍,刚刚就是有点儿困了,趴在桌上小睡了一会儿罢了,你实在是太过大惊小怪了。”
“啊?您只是小睡了一会儿?”
月影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那么要脸面,那么在乎仪容举止的贵妃娘娘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小睡过?这个理由实在是太蹩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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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6章 猛然警醒
月影越来越觉得今天的冰凝实在是太过奇怪了,在年府的时候就突然间将自己的闺房弄了个天翻地覆,不但跟她只敢用眼神儿来交流,不敢说半个字,就是跟年夫人说话也是遮遮掩掩。现在好不容易回了宫里,按理说到了自己身为一宫之主的地方应该彻底放松下来,结果现在又是这般地神神秘秘,明明是身子累坏了、累病了,不但不肯请太医,反而蒙骗她说小睡一会儿。若说在年府的时候因为情况不明而担心中了旁人的圈套还情有可原,现在翊坤宫里跟她这个贴身奴才都不肯说句实话,又是为了哪般呢?
冰凝能够为了哪般,还不是被皇上给吓着了?虽然她从来都没有怕过他,但是今天回府省亲一事令她直到现在仍是后情不已。她万万没有料到,皇上竟然在她的身边安插了大内高手,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更是将她那般小心谨慎之下与年夫人所说之话全都一字不差地听了过去,由此可见他对她是多么的不信任。
冰凝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他严加防范的对象,但她只是从现在才开始知晓这个内情,若不是因为回府省亲,因为他误解了她与年夫的的那番对话而审问于她,冰凝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发觉自己的处境如此的危险又如此的可怜。被枕边人猜忌,被心爱的人严防,对她而言真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然而事实却如此真实地发生了。
所以她才会觉得自己实实在在地是个可怜人,忹她一心一意地待他,不掺杂半点功利之心,纯纯粒粹粹地当他是自己最爱的人,将自己的一颗心毫无保留地给了他,就算是发生了免行贵妃庆贺礼之事,仍是体谅他的为难,体谅他的不得已,不但早早地原谅了他,还在他询问如何处治犯了大错的三阿哥的时候,头脑发热地给他出了一个去军营历练的主意。结果呢?怪不得这个天知地知她知他知的事情竟然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原本冰凝只是怀疑皇上最有可能是泄露了她直言进谏内容的人,但即使是将怀疑的矛头直接对准了他,冰凝事后仍是止不住地想了无数个理由来替他开脱,或者他只是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又或者是淑清软磨硬泡、撒泼耍赖,皇上被逼得没了办法才不得不透露了一二,还有可能是出于不得已的原由不得不暴露了她。然而就在冰凝已经替他暗自开脱得一干二净的时候,突然间今天得知了他竟然安插大内高手暗中监控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的行径,令冰凝再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当即认定了他就是那个背叛她的泄密人。
至于皇上为何这么做的目的,冰凝已经再也不可能站在他的角度上替他主动开脱什么,而是将最丑陋不堪的嘴脸、最可耻卑鄙的行径统统加在了他的身上。特别是当她得知皇上就是她在宝光寺遇到的那个大户人家的大老爷之后,非但没有令她有半点久别重逢后的喜悦,相反全是深深的厌恶之情,更是对于认定皇上主动泄密背叛了她的感情起到了催化剂的作用。一个惯于颐指气使高高在上、不懂得感恩也不知道报恩之人,才会这么冷酷无情,才会连他口口声声最爱的女人也会出卖,换取他想要达到的目的,或是他想要形成的局面。
既然他想要形面一个新的局面,就说明当前的这个局面是他极不满意的,极需要尽快改变的,那么当前的局面是什么?不是雅思琦这个皇后一家独大,而是与冰凝两人一起并驾齐驱。这种局面在从前的形势下是他极力推崇的,但是在年二公子异军突起之后,则又成为了他的心头之患。他会担心年家势力坐大,外有年大将军的军权在握,内有冰凝这个贵妃娘娘的里应外合,皇上金銮殿上的那个宝座就要岌岌可危了,皇上坐不住,自然是要思变,外面开始制造倒年舆论,宫内则开始着手消弱冰凝的势力。
女人的势力从来都是男人给与的,皇上现在不想给她这个权势,但他又被公务缠身,又或者说他还不想跟冰凝完全撕破脸皮,念在夫妻旧情之上,还给她留下点最后的尊严与脸面,因而消弱冰凝权力之事自是不方便他亲自出手,那么已经将借刀杀人的手段运用得炉火纯青地步的皇上自然是将淑清推到了与冰凝正面交锋的舞台之上,用表面上看来是女人间争风吃醋、争宠邀功之举掩盖他意欲消弱冰凝在宫中势力与威望的真实目的,可谓是一箭多雕。
“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对于皇上为了江山社稷可以舍弃美人与爱情的做法,冰凝从来没有过任何的抱怨,这也是她能够很快就原谅了免行贵妃庆贺礼之事的原因,但是对于皇上拿她的感情当儿戏,拿她极为珍重的爱情当作利益交换的手段之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认同,所以她才会在得得自己被监控,确定了他就是那个泄密人之后,反应如此的强烈,恼恨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继而又对皇上佩服得五体投地,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与他相比,道行实在是太浅了,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不过就是一只蝼蚁自不量力地想要与大象抗争,结果自然是被大象不费吹灰之力就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地灭掉了,可恨她一直没有看清这个现实,在他面前犹如一个跳梁小丑般尽情地表演。
想到这里,冰凝真是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再找一堆沙土将自己埋个严严实实,从今往后再也不要跟他见面,再也不要自己如此狼狈地、可悲又可笑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钻地缝是不可能的事情,找沙土将自己埋起来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从今往后再也不见他更是不可能,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再是悔之晚矣,也要勇敢地面对。这一次事件虽然令冰凝一直处于背动挨打的局面,颜面尽失,抬不起头来,但对冰凝而言也不算全都是坏事,至少还取得了一个巨大的成果,那就是终于将皇上暴露了出来,终于给她敲响了一记警钟。
知耻而后勇,意识到危险的存在,就要立即有所应对,才能从今往后不再傻傻地付出自己的一片真情和满腔热忱,才能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皇上对她严加防范,她当然也可以将他驱逐到自己的感情世界之外,首要的事情就是肃清自己身边的耳目与眼线,再也不能毫不设防地将她的一切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而是要时时刻刻将自己重重包裹起来,让他再也不可能轻易地将她看穿看透。
这些事情想明白了,冰凝自然是立即付诸实施,从月影开始了试探与观察。都说越是信任的人越有可能是背叛自己的人,皇上已经亲自己证明给她看了,那是她最信任之人,却是第一个背叛他的人,既然连皇上都不可相信,那还有谁可以相信呢?在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漏一个的心理驱动之下,冰凝选择了排除法,暂且将所有的奴才都视为背叛者,待她一个一个地亲自验证无误之后,再一个一个地恢复对她他们的信任。因为月影是她的贴身奴才,对她所有的情况都最为清楚,因而若月影成为皇上的眼线和耳目,对冰凝的杀伤力是巨大的,也是毁灭性的,因而首当其冲成为冰凝第一个验证的对象。
月影对于冰凝的意义极其重要,完全就是她的眼睛、嘴巴和拐仗,若是失去了这个奴才做依靠,冰凝就算是全天下除皇后之外最尊贵的主子,也是一样的寸步难行。因此不管是因为月影的重要地位,还是因为她是冰凝最需要依靠的力量,冰凝都急需要第一个排除月影的嫌疑,从而恢复自己的眼睛、嘴巴和拐杖的功能。
月影当然不清楚冰凝在短短的时间里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又迅速地决定了下一步的对策,而她自己更是成为了她家小姐不得不怀疑的对象,此时此刻需要她好好表现,争取在尽短的时间里洗清自己的嫌疑。
因此当她听到冰凝说只是小睡了一会儿的时候,尽管觉得是那样的匪夷所思,却终是没有再过多地质疑,而是用埋怨的口气说道:“小姐,您若是累了的话,奴婢就扶您回里间屋到床上去歇息一下吧,这样会着凉的,若是把身子熬坏了,不但万岁爷心疼您,奴婢也要被万岁爷治罪呢。”
对于月影的规劝,冰凝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皇上早已经不会心疼她了,因而月影也断然不会被皇上治罪,不过不想惹来月影更多的埋怨,她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依言回了里间屋的床上,然后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听说三阿哥回京了?”
第2967章 一误再误
三阿哥年初的时候因为冰凝的一句直言进谏,而被皇上派去了西北军营历练,这一次年二公子回京进见皇上,借着这个东风,三阿哥弘时先年大将军一步回了京城,算是最大的受益者。m
乐文移动网弘时阿哥虽然已经成年,但还没有分府单过,回了京城的他无处可去,当然是要回到淑清的钟粹宫中,因而这个消息对于所有的人来讲都不是什么秘密。不过冰凝在三阿哥的事情上栽了跟头,自然是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那么对月影的试探与排除嫌疑也就自然而然地从三阿哥开始。
月影不知道这是冰凝在试探她,以为只是主仆两人之间的闲说话,于是随口应了一句:“可不是嘛,都回来好些日子了,比咱家二爷回来得都早,说是去军营历练,可奴婢有回无意间撞见了一看,唉,真是没有半点长进的样子,还是跟从前一样的……”
说到这里,月影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又在背地里嚼主子的舌根了,这可是冰凝最为严厉禁止的行为,可是她总记不住,无数次地大嘴巴,无数次地被她家小姐责备,这一次还算好,说到一半的时候总算是想起来了,急急地刹住了话头,然后又担惊受怕地将目光投向她家小姐,希望自己的这个及时醒悟能够免了冰凝的追究,否则她再是仗着自己是贴身奴才,翊坤宫的二管家身份,也是不可能免了冰凝的严厉责备,几句话下来定是说得她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然而大大出乎月影的意料之外,预料之中的严厉斥责没有出现,迎接她的反应是风平浪静,这是怎么回事儿?当然是因为冰凝开始了故意试探月影的计划,因此对于她口无遮拦地大嚼主子舌根的行为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即责备,而是对于她的及时醒悟报以一个理解和宽慰的笑容。更有甚者,冰凝居然一改从前绝口不提其它宫里任何事情的惯例,而是一反常态地主动继续起月影开始的这个话题。
“我是一次都没有碰见过三阿哥,自然也是不知道在军营里历练得如何,只是见了李主子几回,也没有听她提起过,不过,自家的儿子自家爱,想必齐妃娘娘可是对三阿哥稀罕得紧呢。不过若真是像你刚刚说的那样,大半年的历练不见半点起色,那可真是辜负了万岁爷的一片苦心。不过万岁爷可是眼睛里从来不会揉砂子之人,自然是会看在眼里思量在心中,知道三阿哥这般不思长进,定是要他再回去继续历练不可。”
冰凝不但一反常态地继续和月影聊起了三阿哥的话题,还添油加醋地评论一番,目的当然是为了试探月影。如果月影确实是皇上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与耳目,月影一定会将她刚才的这番话尽数禀报给皇上,而皇上就像当初将她的直言进谏透露给淑清,在淑清面前树她这个敌人那样,这一次想必也是会故伎重演,再将她刚刚这番对三阿哥的品头论足状似不经意地透露给淑清。淑清可是个相对而言头脑比较简单之人,听了皇上的如此挑拨,定是要跟她不依不饶,于是半年前的“长春宫发难”又再度上演一番。
对于上一次“长春宫发难”之事,冰凝一直都没有想明白,雅思琦很是倚重她这个贵妃娘娘,两个人也算是患难见过真情之人,怎么会突然间就翻脸不认人,曾经的相互帮助相互提携统统都不作数了,就连皇上在乾清宫继承大统,雅思琦与她在王府倾心交谈,寄希望于她这个才思敏捷、有勇有谋的天仙妹妹的那一幕也全都记得一干二净,果真是与皇上没有白白做了三十年的夫妻,把皇上翻脸比翻书还要快的本事发挥得是淋漓尽致。半年前不明白的事情,现如今冰凝终于“找到了答案”,那就是皇上在故意借淑清之手清除冰凝在宫中势力的同时,也亲自授意了雅思琦,甚至有可能都是用明示的方式,要雅思琦与淑清联手,遏制她这个贵妃娘娘。
就这样,一个误会接着一个误会,将皇上推得离冰凝越来越远,在他还不知情的时候,冰凝已经将假想敌完完全全地设定在了他的身上。这个结果对他而言确实是不够公平,但是如果没有他最一开始用免行贵妃庆贺礼来算计她,何至于一重误会紧接着另一重误会,以至最后大误会套小误会,令冰凝那么聪慧之人都解不开也绕不开,深陷其中,彻底地葬送了他们的爱情。
或许有一句话说得极其正确,那就是“爱情从来都不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一旦掺杂上家庭、物质、利益因素,就像是多元方程一样,让你不明白它会有怎样的解。”
这句话用在皇上和冰凝之间实在是太过恰当不过了!当他们开始纯粹的爱情的时候,他还是一个被排斥在储君人选范围之外的闲散王爷,满腹雄才大略无处可施,落落寡欢,郁郁不得志,而年家也还没有现如今如日中天的势力,毕竟那个时候年老爷已经致休,二公子才刚刚受到先皇的器重,大公子也只是做一个地方小官。于是爱情成了那个时候慰藉皇上苦闷心灵的一剂良药,冰凝也只是一个情窦初开、感情经历一片空白的少女,在“情场老手”的皇上面前自然是讨不得半点便宜,在感情的世界里与他抗争无异于以卵击石,所有的道路全都他堵得死死的,最终除了深陷情网之外,无处可逃,唯有成为猎手的囊中之物。
事实求是地讲,那个时候开始的爱情,一切都是从感情的角度出发,一切都是遵从感情的需要,从心灵的安排。然而“时过境迁”是一个多么残酷的词语,现如今,人还是他们两个人,外在的环境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已经从一个闲散王爷华丽蜕变为一代帝王,年家也从普通的官宦之家借助西北平叛的契机瞬间成为势力滔天的皇亲国戚,冰凝虽然仍旧在他心目中牢牢占据着最为心爱的女人的位置,但是爱情已经不仅仅只是爱情了,纯粹的爱情不能当饭吃,不能当水喝,他是帝王,就要时时处处把江山社稷放在第一位,如果江山社稷需要他牺牲爱情,牺牲的掉最心爱的女人,他虽然也会万分痛苦,但却不会有有丝毫的犹豫。
所以皇上被冰凝误会到今天这个地步,虽然很是不公平,但也用不着有多委屈,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他若是待冰凝没有丝毫的利益纠葛,依然奉献给她最纯粹的感情,冰凝又怎么会不将自己一颗心完完全全地交给他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对她设防,她也同样将他拒绝在自己的感情世界之外。
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仅仅是皇上一个人的错,围绕在他身边的各式各样的集团为了谋取各自的利益犹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不仅将冰凝牵扯其中,更是将他们的爱情彻底地葬送。但是这些都是他身为一代帝王所必需付出的代价,试想,如果他现在仍然是一个闲散王爷,又有谁会这么费尽心机在围在他的周围算计他呢?恐怕除了怡亲王之外,雍亲王府依然是从前那般门前冷落鞍马稀的景象。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公平的,有得就必定有失,对于皇上而言,他想要得到千秋大业的帝王梦,就必定要失去正常家庭的正常夫妻、父子关系,这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只不过这一次付出的代价有些昂贵罢了,毕竟感情是用多少金钱都买不到的,一旦失去了,再想追回几乎是要难于上青天。
冰凝只是基于事物的表象,基于皇上外在的表现从而分析出来的这些前因后果,虽然其中大部分情形都是因为其中的曲折与误会而冤枉了皇上,但是也不能完全责怪冰凝,以她这样一个身份敏感,位份又高的女人,身处在如此异常险恶的环境之中,若是不能够多长几个心眼,早早晚晚是要被旁人算计得连个立命安身之处都没有。
事实证明,也幸亏得益于她的警惕,才及时发现了眼线的存在,尽管因为阴差阳错的种种原因,对于眼线的怀疑犯了矛头指向错误,原本应该将目标对准雅思琦,却令皇上背上了黑锅。虽然如此,但是从冰凝的聪明才智方面考量,依然是暇不掩瑜,至少终于发现了自己身边有眼线存在的现实,也终于开启了排除眼线,实现自我保护的行动,只此一点就实属难能可贵。毕竟那个年代的女人,除了相夫教子就是女人无才便是德,能够像冰凝这般有大智慧之人实属罕见,只是冰凝纵是再有天大的智慧,也只能是被禁锢在皇宫这座牢笼之中,以致皇上都曾不止一次地暗暗叹息,若是她生作一个男儿身,或许才更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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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8章 结下孽缘
正因为冰凝是有大智慧,有胆有实之人,才会理智地将月影定为第一个排查对象,实在是太过明智之举。就爱上
。lwxiaoshuo。当然了,从内心上来讲,冰凝自然是格外地内疚与自责,毕竟这是跟了她十三年的贴身丫头,都是铁打的主子流水的丫头,可是随着含烟、吟雪、竹墨等人相继离开,唯有月影十几年如一日地精心服侍她,就像“月影”这个名字一样,如影随形陪伴了她风风雨雨十三年,从一个比她还小的小姑娘熬成了老姑娘,至今连婆家都还没有着落。
原本冰凝对她就愧疚不已,现在又冒出来个眼线事件,令她不得不拿月影开刀,这让冰凝从心理上就产生了极强的抵触情绪,然而如果正因为自己的心慈手软、妇人之仁,最终不但令自己失去安身立命之地,还要牵连了无辜的六十阿哥,那个时候她是不是要悔之晚矣?无奈之下,冰凝只得是强硬地逼迫自己用理智战胜情感。
其实冰凝决定第一个排查月影之后,已经开始仔细地观察这个丫头的言谈举止了,原本就不愿意相信月影是背叛她之人,又从细微之处怎么看怎么都不觉得眼前这个为她耗尽了所有青春的丫头会是屈从于皇上的淫威,卖主求荣的奴才。这个想法一出现在脑海中,令冰凝一瞬间都有了想要立即放弃这个计划的打算,只是当前的环境的实在是太过险恶,就算是为了六十阿哥,虽然明明知道月影是无辜的,但是没有亲自试探过,她绝对不敢再轻易地相信任何一个人。
其实何况是月影,可以这么讲,到了现如今这个地步,除了福惠阿哥之外,她是任何人都不会再相信了,哪怕是湘筠,虽然那是婉然的亲生骨肉,是她的最亲的外甥女,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毕竟湘筠在十四贝子生活了七年才来到她的身边,就算是她能够过了自己的心理关而选择了相信湘筠,却也不敢相信围绕在湘筠身边的那些奴才们。
此时此刻的冰凝犹如惊弓之鸟,哪怕是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都能够令她早已经紧紧绷住的神经瞬间崩溃,然而为了六十阿哥,她又必须咬紧牙关拼命地挺住,不抓到眼线,不找出背后的元凶,她是绝对不会善罢干休的。
于是冰凝再是心情又复杂又难过,却仍是故意将自己的想法“不经意”地流露给月影,然后,她就像是垂钓于渭滨溪边的姜太公一样,悠哉悠哉地等着鱼儿咬上钩来,只不过与姜太公不一样的是,姜太公直接用鱼钩钓鱼不加鱼饵,正所谓愿者上钩,而冰凝却是用了十足的饵料,耐心地等待着贪婪的鱼儿咬上钩来,原形毕露。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冰凝已经有十足的把握不是月影了,但她继续实施这个计划却也是有她的打算,万一心无城府的月影将这些话说漏嘴了,或是刚刚她们主仆之间的闲说话被无孔不入的眼线听了去,也算是借着月影来悄然实现自己的计划罢了。
因为对月影的戒心解除了,因而在等待鱼儿咬钩的这些日子里,她的心态着实地平和,虽然想要抓出藏在黑暗处那个眼线的心情是那么的迫切,但是她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于是不停地自我安抚这颗焦躁的心情。
现在暂且先放下极其诱人的鱼饵不表,单说说与冰凝甚有缘分的三阿哥。当初是冰凝下令镖局的护镖之人从火光冲天的宝光寺中救下了弘时阿哥,虽然原本就没有企图对方报恩的打算,但她也不想因此而结下什么怨仇,然而现实却总是朝着人们希望的相反方向发展,她与三阿哥确实是结下了不解之缘,只可惜不是什么恩缘,而是孽缘。
自从冰凝嫁入雍亲王府开始,就被卷入了淑清打响的女人间的战争,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弘时阿哥虽然很少实际参与其中,但是对这个新进府来的年姨娘却是恨之入骨。为什么呢?在他的概念里,就是因为这个年姨娘的到来,才令他在他阿玛面前失了宠,才令他一并失宠的额娘整日以泪洗面。
其实人都是这样,从来不从自身的角度找原因,总是将自己身上不如意的原因算到别人的头上。三阿哥虽然课业并不差,但偏偏是个蛮横无礼的骄纵性子,与他的额娘几乎如出一辙。比起元寿的温润有礼进退有度、天申的活泼顽皮、胸无大志,不谈学业,仅从心性上来讲,弘时阿哥就已经是处于劣势了,也难怪他虽然拥有实际的皇长子身份,却总是不能入了皇上的法眼。
其实他能有一个极为理智的阿玛实在是他们这些做儿女的福份,毕竟皇上再有多少喜好和情绪,全都会统统让位于理智。抛开爱情不谈,只说子嗣之事,他再是不喜欢哪个女人,都不会迁怒到儿女身上,毕竟那些都是他的亲骨肉,是延续皇家的希望所在,从他对淑清所出的锦茵格格极为疼爱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是一个能够将女人和子嗣分得非常清楚之人。由此可见,若不是弘时阿哥自身的心性远劣于元寿阿哥,皇上怎么会“舍长立幼”呢?就算是他最为疼爱的六十阿哥,要知道当初立储的时候,也是冰凝最为风光、最为受他宠爱之时,他却狠下心来舍了六十阿哥而选了元寿,也是充分地印证了皇上是一个理智之人,绝对不会感情用事。
然而三阿哥从来认识不到他阿玛是个理智大于感情之人,也从来看不到自身的缺点,他即不与四阿哥比温润有礼,也不与五阿哥比淡泊名利,更不与六十阿哥比心性纯真,只是一味地强调只是一味地强调自己课业出众、大器已成的诸多长处,强调自己这个事实上的“皇长子”身份。如此国之栋梁却因为贵妃娘娘背地里捣鬼的那一句话,就被皇上发配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活受罪,心头之恨可想而知有多么的浓烈。
本来就对冰凝有极大的成见,又听说自己是遭了她的陷害,结果无巧不成书的是皇上居然将三阿哥直接发配到了年二公子的军中,令弘时阿哥更是笃定,他的这次西北之行完全就是年家兄妹合谋的结果,因而对于贵妃娘娘,即便是将她碎尸万段也难解三阿哥的心头之恨。
当仇恨的种子刚刚种下之时已经是极难挽回顾,更不要说现在这颗种子已经生根发芽、枝繁叶茂起来,因而现如今就算是一切真相大白,就算是让他知道冰凝就是在他年幼的时候救他一命的救命恩人,恐怕也是难以产生丝毫的报恩之心了。
由于是不情不愿,甚至是“遭人陷害”才被罚到了军营,三阿哥这口窝囊气堵在肚子里久久发泄不出来,快要将他憋闷死了。然而虽然他是“皇长子”身份,却奈何县官不如现管,到了西北军营,就算他爹是皇上,三阿哥也要在年大将军面前伏低认小,这对于一向倨傲惯了的三阿哥来讲,简直就是比要了他的命还要难受。
偏偏年二公子也是个性情中人,天生的桀骜不驯,连他的皇阿玛都没有多少忌惮,怎么可能对三阿哥俯首称臣一副溜须拍马之态?于是弘时阿哥这口气从京城到西北,非但没有随着环境的变化,时间的流逝而有所缓解,相反却是愈演愈烈,对年家兄妹更是恨到了骨子里。
因为年二公子不吃他这一套,三阿哥就是想摆皇长子的谱,想要耍耍威风的机会都没有,还要受寄人蓠下之气,若是从这个角度来讲,几个月的西北军营经历确实是达到了皇上所期望的历练成效。然而从三阿哥的角度来看,这段经历无疑加剧了他与年家兄妹之间的血海深仇,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话说事情就是这样的凑巧,就在三阿哥气得几近发疯的时候,渐渐地关于年大将军的风言风语传将开来,虽然这些传言是从京城开始的,但三阿哥在离京之前自是在京城留下了自己的线报,因此原本需要时隔一个月才会专到边疆的这些传闻在京城才刚刚喧嚣尘上之际,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到了西北军营。虽然不知道散布这些消息的幕后推手来自哪个方面,但只要是对自己有利,又可以狠狠打压年大将军嚣张气焰的事情,三阿哥对之当然是欣喜若狂,竭力推动。
因此就是连皇上都万分奇怪,原本是打算不动声色以慢慢渗透的方式实施倒年大计,却不想简直就是里应外合,他刚刚在京城散布对年二公子极为不利的谣言,西北军营犹如遥相呼应般大兴倒年之声,如此意外的惊喜令皇上都有些不敢相信,难道是老天爷在助他一臂之力吗?连老天爷都要帮他一把,加速年党的倒台步伐,简直就是天意难违啊,他若是不继续实施倒年大计,岂不是天理难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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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9章 一箭之仇
在三阿哥的精心策划、推波助澜之下,西北军营倒年之声愈演愈烈,大有军心动摇之势,鉴于倒年之计实施得太快了,深谙“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的皇上有些犹豫起来。军心动摇实仍兵家之大忌,在目前他还没有对岳钟琪完全有把握的时候,在倒年大计只是才刚刚开始舆论造势,还没有一个完整成熟方案的时候,过快地堆进连想都不用想,给他带来的不是成功的喜悦而是满心的担忧。以皇上对年大将军的了解,那可是人中龙凤,聪明才智绝对不在他这个帝王之下,因此皇上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自己在暗中操纵的倒年大计极有可能早已经被二公子悉数识破。在此情形之下,他深思熟虑一番之后,同意了年大将军多次提出的进京谒见的请求,一则用于稳定军心,二则用于消除年二公子的顾忌,三则给自己精心部署再争取一些时间。
同意年大将军进京可以说是皇上做出的一个非常大胆又非常危险的决定,不过他从来都是奉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有自己先摆出一个诚心诚意的姿态,故意露出很大的破绽,才能够令年二公子充分放下戒备之心,同时也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回旋时间和余地。
皇上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这一次他能够同意年大将军进京,已经几乎是下了最大的赌注,但若是不做好充足的准备工作,岂不是只剩下了被动挨打的份?既然两个人都是智慧之人,既然两个人都是心照不宣,只不过还没有撕破脸皮而已,那么皇上怎么可能相信年二公子进京之事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若是这边他下令治罪,那边接到密报西北立即倒戈造反,他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为了年二公子这个进京谒见,皇上可谓煞费苦心,做了十足的防范措施,重重、层层可以用密不透风来形容,对于年大将军进京之事,皇上如临大敌,唯恐釜底抽薪的年二公子在进见之时大行刺杀之计,最终酿成宫闱政变,皇上更是在紫禁城布下天罗地网,而这个天罗地网之中,三阿哥成为了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三阿哥再是入不了皇上的法眼,但他也是皇上唯一成年的皇子。元寿和天申阿哥虽然也有十四、五岁的年纪,却是一直在读书,还没有真正地参与到宫中事务上来,万一年大将军金銮殿上对皇上行逼宫甚至是行刺之举,仅凭那两个初出茅庐的半大小子还是不太放心,而若是有三阿哥在场,多一个多一份力量,此外多经历些事情,对于三阿哥的历练成长也是更有帮助。因而皇上一声令下,弘时阿哥就在年二公子奉召进京之前就踏上了回京的行程。
皇上召三阿哥回京的原因没有透露给任何人,就连弘时阿哥自己都不知道,以为只是他额娘整日皇上哭诉,令皇上动了恻隐之心才做出此等决定,于是当即欢欢喜喜地离开了那个令他又恨又怕的地方,简直是多一秒钟都不肯再留。
三阿哥回了京城,不多时年二公子也按计划进京谒见皇上。在西北军营,年大将军是官,三阿哥是兵,那年将军的地盘上他不敢有半点造次,但是回了京城可就不一样了,京城可是姓爱新觉罗的天下,在边疆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年大将军进了京城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儿,再也没有目中无人,无法无天的道理。于是三阿哥顿时觉得自己的腰杆儿又能够挺直了,腰也更硬了,回到自己的地盘儿上,定是要将从前在西北军营受的那些憋屈统统都找回来,因而年二公子才刚刚进京,还没有进宫谒见皇上呢,年府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年峰一直在年府做大管家,从年纪轻轻的青年做到头染微霜的中年,毕竟他是年老爷的远房侄子,做事又是兢兢业业,不但深受年老夫妇的喜爱,也在仆从之中甚有威望,结果却是被突然间登门造访的一个宫里来的奴才气得差一点儿背过气去。
“来人,来人,快把你们府里的管事儿喊出来听令。”
年峰也是将近五十岁的人了,连年老夫妇都没有对他吆五喝六过,突然间被一个奴才这般无礼对待,自然是有些脸面上挂不住了。就算是宫里来的又如何?他家二小姐还是贵妃娘娘呢,他岂会怕了什么宫里来的奴才?不过心里不怕是心里不怕,表面上还是要装出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至少不能被人抓了把柄过去,让他家二小姐在宫里难做。于是不得已之下,也就看在冰凝的情面上,年峰不得不对一个小小的宫人摆上一副恭敬谦卑之态。
“这位官哥,在下不才,姓年名峰,在年府管点小事儿,您有什么令儿尽管跟在下说就是了。”
“你?就是府里的管事儿?”
“正是,正是。”
“看你一副贼眉鼠目的模样,真看不出来是个管事儿的,不然我还以为你就是一个看大门的呢!堂堂年府竟然会用你这种奴才,真是看不出来,年大将军不是一直都是以任用贤才著称的吗?怎么府里居然会用这种污人耳目之人当管事儿的?”
年峰虽然比不上二公子英俊,但模样也是中规中矩,断然没有像那位宫人所说的模样丑陋鄙俗不堪,因此年峰不用想就知道,不是二爷就是二小姐在宫里得罪了大人物,现在找上门来挑衅闹事儿来了。想到这里,他更是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这种人摆明了是上门挑事儿来的,任你说什么对方都能鸡蛋里挑骨头挑出一堆的错处来,对于这些人他倒是不怕什么,反而是担心二公子或是二小姐遭了这些小人的背后使绊,那可就实在是太得不偿失了。
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眼见着年峰三缄其口,那传话的宫人无计可施,着实地懊恼,于是又另寻起事端来。
“怎么,你是聋子还是哑巴?你们年府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的?”
“回官爷,在下正悉听您的吩咐。”
“哼,你给爷听好了,我们三爷赏你家二爷一个面子,准他今儿晚上到德月楼给我们三爷请个安去,记得把这话给你家二爷传到了,若是传不到或是传岔了,瞧三爷怎么收拾你们家二爷吧!”
说完,这个奴才一脸挑衅地姿态瞧向年峰,就好像他根本不是三阿哥的奴才,而是三阿哥本人似的,正幻想着年大将军被三阿哥训得犹如三孙子一般。面对如此狗仗人势的奴才,年峰再是心中有气也不敢在表面上表现出来半点,唯有一边暗自咬着后槽牙,一边脸上堆出半个笑容,不卑不亢地答道:“在下记得了,定是不会误了三爷的大事。”
一般来讲宫人出门传口信儿可是一件肥差,不管到了哪里,对方都要奉上一笔银两,就连分府单过的皇子阿哥接宫人传话都是这个规矩,更何况小小的年府了,因此年峰说完之后,虽然心有不甘,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是按照惯例将银子奉了上去。
递上银两就意味着送客,宫人接过年峰递上来的荷包当即就掂了掂份量,不轻但也不重,也还算是说得过去的,这才暂且收了那张臭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收了荷包就再也没有滋事生非借口和理由,那宫人只得是骂骂咧咧地回宫复命而去。
宫人前脚离府,年峰后脚就跑回院里,向正在府里歇息消除旅途疲劳的年二爷回了话,二公子一听这话,当然知道三阿哥这是在报西北军营的一箭之仇,只是拿不准这是皇上授意的结果,还是三阿哥自作主张公报私仇,不过虽然明明知道弘时阿哥摆的这是个鸿门宴,年二公子也唯有忍气吞声乖乖前往,毕竟这是京城,是爱新觉罗家的天下,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特别是现如今他表面上权倾天下实则外强中干的情况下,更是要小心使得万年船。
冬日里的日头实在是短得很,才刚刚过了晌午,眨眼间就是黄昏来临,年二公子揣着明白装糊涂,如期赶赴德月楼,会一会他的昔日旧部三阿哥。进了大堂报上名号,久候多时的酒家掌柜立即迎了上来,于是有掌柜头前亲自带路,年二公子转过月亮门,绕过绿竹林,拾阶而上,沿廊而行,七转八拐之后才来到三阿哥定好的雅间之中。
带路的掌柜先行挑开门帘让过年二公子进来,结果进来后他才发现屋中空无一人,只有两个伙计候在这里。对此二公子先是一愣,继而又自我解嘲地了然一笑,这样的情景对于见惯了大场面的年二公子自然是见惯不怪,既然这是个报一箭之仇的鸿门宴,三阿哥当然是要先将他这个大将军冷落一番才是,怎么可能早早候在这里呢?
第2970章 鸿门大宴
就算年二公子有足够的心理准备,然而他也是万万没有料到,居然在得月楼被三阿哥足足晾了一个时辰!要知道他可是今天过了晌午才回到年府,虽然这次回京没有公务,不用十万火急的速度,但是四千多里地的行程舟车劳累也是极为辛苦的,结果前脚进了府里后脚三阿哥的奴才就过来传口信了,害得他又是思忖对策,又是沐浴更衣,急急火火地赶来得月楼,却是一个时辰都不见个人影儿,回了京城不要说歇息片刻了,就是缓口气儿的功夫都没有,又到这得月楼挺了一个时辰,如此摆足了架式的下马威在身经百战的年大将军眼中,非但没有半点震慑作用,反而显得三阿哥简直就像个十足的小孩子,幼稚可笑至极。
不怒自威才是最高境界,年大将军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否则也不会招来这杀身之祸,面对如此小儿科的把戏岂会怕了才二十郎当岁的三阿哥不成?等了这么些功夫之后,二公子就算是没有见到弘时阿哥也分析出来了,这个鸿门宴只是三阿哥自己设下的,与皇上无关。何以见得呢?皇上想要对付他年大将军,那可是用尽了缜密心思,从制造舆论一点一点地渗透,一步一步地设防,绝对不会如此幼稚地摆出个下马威。
有一句话虽然不太好听,但道理却说得很透,那就是会叫的狗不咬人,反之不会叫的狗那才是具有绝对的杀伤力。所以说,皇上想要动手对付年二公子,要么直接来一个痛快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要么精心设计步步紧逼,最后让臣子死得哑口无言。他是一朝天子,如生俱来的王者之风和后天养成的足够大气的视野格局,自然是从来都不屑于耍这种没有丝毫技术含量的小把戏。而三阿哥显然在这方面差得太远了,虽然书也没少读,但奈何启蒙师傅心术不正,总想借着三阿哥师傅的身份为自己讨得仕途上的升迁台阶,结果当然是非但没能把一个天资聪颖的璞玉雕琢成为稀世美玉,相反却是毁了玉料成石头。
正是因为对皇上和三阿哥两个人的脾气禀性实在是太过了解了,年二公子才会只在得月楼的雅间枯坐一个时辰就能想明白事情的前前后后,也算是有了收获,不过,想通了这些之后,继续枯坐于此实在是无聊至极,再加上他旅途劳顿、又累又乏,这一个多时辰下来简直跟行刑受审差不多。
好不容易又过了半个时辰,都已经一更天了,这才由远及近响起一片嘈杂的脚步声还有一众人等吆五喝六的喧哗声,其中几乎全都是巴结奉迎之语,不用看就知道,这是三阿哥到了。
虽然只是酒肆雅间,但毕竟这里是京城,不是西北军营,他与三阿哥之间不是上下级关系,而是君臣关系,年二公子虽然桀骜不训,从来没把谁放在眼里,但是该有的礼数和规矩还是不能忘记,于是当三阿哥在一众随从前呼后拥之下进了雅间之际,他也早早立在屋门口,一副恭候多时的模样。
“在下给三阿哥请安了。”
三阿哥原本就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此时年二公子居然还只是自称为“在下”,而不是“奴才”,登时令他火冒三丈,于是连理都没有理会,将二公子干干地凉在门口,自己一个人带着一众随从耀武扬威地进了门去,在酒肆掌柜和一群公子哥儿的奉承之下,大大咧咧地在主位上坐下,然后坦坦地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起来,仿佛忘记了还有一位年大将军在门口处等着他叫起呢。
年二公子在官场上侵淫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识过?这点儿小事情算什么,比起韩信的胯下之辱,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再者说了,既然是鸿门宴,自然是不会轻轻松松地放过他,不给他点儿苦头吃也枉费了三阿哥耐着性子与他周旋了这么长的时间。更何况这才只是开始,不过是这鸿门宴的开胃小菜,主菜硬菜还在后头呢,连这么点儿小事都斤斤计较,他年大将军岂是立大功树伟业之人?因此他连想也没有多想,轻轻地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尘就径自直起了身子。
待年二公子直起身子朝后面的座位一看,简直是让他不知道是要笑三阿哥太过幼稚到此等程度,还是要哭三阿哥的本事也就这么针尖儿大的一点儿。只见那主位毫无疑问地被三阿哥稳稳当当地坐上了,其余的位置也被他带来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随从所占据,围在周边站着的,全是这些主子们的贴身奴才,堂堂年大将军不要说连个座位都没有,就从这个站着的位置来说,怎么看怎么奇怪,说得好听点儿,像师傅教训学生,说得难听点儿,像官人审案犯。
年二公子明知道这个鸿门宴是不吃也得吃,又经过了那一个半时辰的等待和请安得不到半点回复的藐视对待,心态倒也早就放得平和许多。这天下是他们姓爱新觉罗的,又不是他们姓年的,不要说审案犯了,就是现在赐他一杯鹤顶红,他还不是照样需要咽下去?
年二公子多年军营生涯,经历过的大大小小生死之战也不在少数,“死”对于他而言并不可畏,他担心的是以什么形式去死,若是极有尊严极为体面地死,也是可以接受的范围,但若是以被羞辱被贬损的方式死去,才是他万万难以接受的结果。然而他是臣,帝王是君,如何一个死法儿不是他所能选择的,还是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再说吧。
想到这里,年二公子也没有朝三阿哥一行人再多说什么,这些人不是全都坐下了吗?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因为没有椅子而不得不站在这里吗?那好,虽然没有被礼遇,虽然所有人都想要看他的笑话,那么他还就是要憋着一口,不让他们看了笑话去!于是年二公子就这样双腿分立,双手抱臂,以一种倨傲的姿态,俯视着众人。
年二公子本来就是天生的桀骜不训的性子,此刻又因为众人皆坐他独站的原因,不但没以被三阿哥一伙藐视了去,反而因为这个独一无二的待遇而形成对众人一览众山小的傲视群雄之姿,虽然他自请安之后就再没有说一个字,却是因这挺拔的身姿对三阿哥一行人形成了巨大的压力。
受年大将军强大气场的压迫,三阿阿突然间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原本他是要狠狠地羞辱年二公子一番,哪里料到计谋非但没有得逞,反而自己却被对方藐视得犹如一只蝼蚁,既无伟岸的身姿,更无半点气势可言,登时恼差成怒起来。
“大胆奴才,见了本爷不说赶快下跪,怎的这般倨傲无礼?”
自从赶赴这场次鸿门宴以来,三阿哥的幼稚举动可谓是层出不穷,花样百出,令年二公子几乎目不暇接,此时再听他说出这番要自己下跪的论调,非但没有被他气吐血,反而是要笑掉了大牙!下跪?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对于三阿哥如此这般羞辱,年二公子虽然心中嗤之以鼻,但是为了避免表面上的冲突,他终是忍了又忍,没有当场发出嘲笑般的反问,而是耐着性子,不卑不亢地与之周旋。
“三阿哥此言差矣。跪拜属大礼,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够拜的?拜天地、拜天子、拜父母、拜上级,皆有跪拜的道理。只是不知道三阿哥,您是天地,还是天子,还是高堂,还是上级?”
年大将军一句话将三阿哥堵得严严实实,哑口无言,却又不甘心在二公子这里吃了一个足足实实的大憋,当即想要说点儿什么来反驳。然而因为理屈词穷,他只是“你,你,你”了半天,竟是再也没有多说出来半个字!
在不给座位的第一回合之战就是完败,这第二回合的嘴仗本意是想挽回些颜面,结果又是输了个底朝天,接连吃了两个败仗,三阿哥的一张俊脸因为又羞又愤又气,登时变成了猪肝色。不过也难怪三阿哥会输得这么惨,年二公子常胜将军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那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实打实地挣出来的军功,论文采不输任何一人,论武略比皇上还要高出一筹,三阿哥居然想在他的身上讨到便宜,无异于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实际上三阿哥非但没有从年二公子那里讨到半点便宜,反而碰了一鼻子的灰,灰头土脸好不难堪,虽然一屋子的人全都是他的党羽,但是如此有损脸面之事就算是自己的亲信,任谁也不想被轻易看了去,何况还是他被打得连招架之功都没有,更不要说还手之力了,堂堂皇三子居然被个奴才戏弄成这么尴尬的局面,这若是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第2971章 再寻毒计
三阿哥被年二公子戏耍得团团转,却是半点回击的能力都没有,恼羞成怒是自然的,原本他今天想了好些个法子来杀年大将军的威风,只是才三个回合就彻彻底底地完败了,后面的那些在二公子眼中被视为小儿科的把戏,三阿哥暗自在心中掂量了掂量,禁不住有些发虚起来,三个回全都不能占了上风,后面再战几个回合若是再被这般戏弄,他的脸面岂不是丢到爪哇国去了?不但眨眼之间就会传遍坊间,给世人平添笑料,而且毫无意外要被传到他皇阿玛的耳朵里,到那个时候就不只是被人嘲笑的问题,而是要被皇上严厉斥责甚至是狠狠处罚的事情,实在是得不偿失!
审时度势一番之后,三阿哥决定暂且收起那些摆不上台面的小伎俩,换上一副阴侧侧的神情开口说道:“好,好,好一个跪天地,跪天子,今天你就把这话给爷摞在这儿,爷都记着在心头呢!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爷倒是要看看,将来你仍然还能这么趾高气昂地跟爷说这些话,爷等着呢!”
三阿哥这话说得已经是极为露骨了,就差明白无误地对年二公子说:你不是只跪天地跪天子吗?将来继承大统的人可是他,别看你现在这么嚣张,到时候看你跪还是不跪,爷可是会好好地等着那一天的到来,等着你自己打脸的时候,那时候,爷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年二公子这么心思通透之人怎么会听不出来三阿哥的话中话呢?不过他可是一丁点儿的害怕都没有,相反却是要使劲地压制住自己的笑意,免得引发更多的祸端。要说将来三阿哥成为天子,年大将军宁可赌上自己这颗人头都不会相信,他与皇上之间的矛盾归矛盾,但是对于皇上的看人眼光和用人之道都还是极为认可的,三阿哥要想当上天子,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必定是四阿哥、五阿哥和六十阿哥全都死在了他的前头才行!对了,还要再加一个条件,那就是不但这些阿哥全死在他前头,而且皇上也没有新的子嗣诞生,否则,刚刚三阿哥那番话年二公子只当是痴人做白日梦的梦话来听而已。
二公子虽然不怕事,但也不想整天被是非纠缠,特别是现在皇上手中的利剑已经高高举起,多树一个敌人不如多交一个朋友,尽管他与三阿哥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朋友,但少生是非才是明智之举,因此不管他心中对三阿哥如何的鄙夷,但是表面上却没有说一个字,毕竟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只是莽夫的行为。
三阿哥因为知道自己是在说大话,也知道二公子为人睿智,因此对于年大将军的三缄其口,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他这番话根本起不到任何的震慑作用,顿时更觉得气恼无比,无奈又想不出来更好的法子还修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公子一番,于是一怒之下啪地拍案而起,气哼哼地走了。一众看热闹壮声势的同党们见状虽然不知道三阿哥这是什么意思,但主子都走了,他们也只能是赶快跟上,忽忽啦啦地几乎是三秒种的时间走得一个不剩。
刚刚还嘈杂混乱的雅间突然间就静了下来,年二公子望着满屋子的狼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今天勉强躲过一劫,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情形。好在三阿哥不太擅长于耍心机,城府远逊于他的皇阿玛,更多地遗传了他的母亲齐妃娘娘。但愿这个祖宗能够知难而退,不要在这个多事之秋再给他添乱就好,年二公子暗暗地为自己祈祷。
二公子对三阿哥的脾气禀性还是比较了解的,毕竟是皇子阿哥,怎么可能不察颜观色仔细研究呢?不过这一次年二公子是要失算了,三阿哥不工于算计,但是想要当未来的天子,不工于算计就相当于他自动退出主动弃权,这可是他绝对不能认可的结局。自己不擅长的事情可以请军师请幕僚请门人,于是针对今天的这场彻头彻尾的失败,一群人出了得月楼又直奔了紫堂居,另起炉灶算计年二公子。
一行人落座之后,三阿哥率先发起难来。
“哼,爷堂堂一个皇子阿哥,竟是被个奴才狗眼看人低,这口气若是不出,爷誓不为人!”
“三爷,您消消气,消消气,年羹尧那个奴才就是秋后的蚂蚱,没两天的蹦跶了,没听见京城坊间都传开了他贪赃枉法、结党营私、强抢民女那些勾当吗?简直是罪大恶极,万岁爷可是眼里不揉砂子的人,早早晚晚要治了这个奴才的罪不可!”
“皇上是皇上,爷是爷,爷若不能亲手灭了这个奴才,这口气如何出得了?难道就让爷任由这个奴才挖苦奚落吗?如此奇耻大辱不能亲手去报,爷还是个男人吗?连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了,你们这些奴才全都是吃屎的?”
被三阿哥一退训斥,众人全都是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一字来。说句公道话,也不能全怪了这些狗仗人势的奴才们,要知道连皇上与年二公子正面单打独斗都没有任何胜算可能,所以他才会因为忌惮二公子的实力,生怕引发一场挥师逼宫,并最终上演一场宫廷政变,最终不得不对这位旷世奇才痛下杀手。即使是痛下杀手,他也是要精心策划,先造舆论攻势,将年大将军的名声搞臭,再先施以安抚之策,企图麻痹二公子的神经,对他放松警惕,再出奇不易收网下手,可见皇上在战略和战术上做了多么充足的准备。就连皇上都不可能直接一道圣旨简单粗暴地对其直接问斩,就凭三阿哥和他这几个幕僚的才智,就是全加在一起也不是年二公子的对手,因此他们就是商讨整整一个晚上也想不出来任何行之有效的对策。
此时这些心腹幕僚们已然是无计可施、穷途末路之际,面对巨大的夺力,一般人都是被逼急了才能发挥出巨大的潜能,终于一个人眼中精光一现,登时也顾不得失礼,急急地将自己脑海中闪现的,尚不成熟的法子献宝般地一骨脑说给了他的主子。
“启禀三爷,奴才突然想出来一个法子,不知可行不可行?”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一个大老爷们磨磨唧唧的,你是要急死爷啊!”
三阿哥都快被这帮吃知道从他手里拿银子吃干饭,不会出点子拿主意的幕僚气坏了,又因为在年二公子那里受了一晚上的窝囊气,因此火星子大点儿的事情都能惹他暴跳如雷,尽管这位幕僚是在给他实打实地出谋划策。因为知道这位爷今天的气儿格外不顺,所以这位师爷虽然被骂了个狗血喷头,依然是赔着笑脸赶快献计。
“回爷,奴才是在想,那年羹尧确实是有两把刷子,要不万岁爷那么英明睿智之人也不可能会重用一个庸才,既然年羹尧确有过人之处,咱们跟他去硬碰硬,想要讨到些便宜实属不易……”
“实属不易?那爷花着那么大的价钱养着你们这帮废物奴才,不是在做亏本的买卖吗?”
“回爷,爷骂的是,骂的是,奴才确实是比不过那年羹尧,奴才的罪过,奴才的罪过。不过爷也应该知道有一句话,叫做……”
说到这里,这个献计幕僚特意停了下来,他倒不是故意卖关子,而是担心隔墙有耳,于是将一张嘴使劲地往三阿哥的耳朵边上去凑,同时将嗓音又使劲儿地往下压,直到低得不能再低,才吐出来四个字:“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借谁的刀?”
三阿哥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幕僚会说出这四个字,这可是他想也想不到的四个字,关键是因为他自己已经是皇子阿哥,不说权势滔天也是比绝大多数的官员享有更多的特权,别人借他这把刀行杀人之事还差不多,他能借谁的刀来动那位从目前来讲风头几乎要把怡亲王都盖过去的年大将军呢?
见三阿哥一副将信将疑的神色,献计幕僚倒是胸有成竹一般,诡秘一笑,然后将声音压得比刚才还要低才开口说道:“自然是万岁爷的刀了。”
“什么?”
三阿哥再是骄纵蛮横、目中无人,但这世上他也还是有怕的人,那就是皇上,现在献计幕僚居然将主意打到了他的皇阿玛的身上,自然是让他倒吸一口冷气。扛大旗扯虎皮的事情谁都会干,但也要看这老虎是只猛虎还是只病虎,而皇上这只虎,平日里都是不怒自威,若是发现他被自己的阿哥暗中利用,就算不要了弘时阿哥的命,也得剥了层皮下来。因而对于献计幕僚憋了整整一个晚上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简直是怒不遏,当即一把揪住这个奴才的衣领子吼道:“你这是要把爷往死路上推啊!”
第2972章 借刀杀人
献计幕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想出的这个好主意,本是为了讨得主子欢心,却不曾想马屁没有拍好拍到了马腿上,还被狠狠地踢了几脚,当即脸都吓绿了,结结巴巴地答道:“三爷手下留情,三爷手下留情,奴才,奴才,是真的想了个好法子,真的,好法子,咳咳,咳,三爷饶命,三爷饶命!”
三阿哥实在是被气得差点儿失去理智,手上的力道也不由自主地加大了许多,因而这衣领子一揪简直无异于掐脖子,弄得那个献计幕僚连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以为自己小命休矣,当即是吓得魂飞魄散,急得一边大咳,一边不停地乞求告饶。
三阿哥当然也不是真的就想要了这个奴才的命,只是一时情绪失控罢了,此时见这奴才连喊救命,他的理智终于被唤了回来,随即松开了双手。终于恢复了畅通呼吸的献计幕僚被突然间进入的气流连呛了几口,又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脸色更是从先前的猪肝色变成了黑紫色,然而新鲜的空气简直就是他的救命稻草,贪婪地大口呼吸着。
好不容易又过了一会儿,这个献计幕僚总算是从鬼门关上又被拽了回来,心中止不住地后怕不已,然而三阿哥却是不肯轻易地饶了他,见他缓回了神,立即问道:“你说,你打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鬼主意?今天若是不给爷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爷定是要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
献计幕僚此刻早已经是被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敢想东想西?只得是速速回话,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
“回爷,奴才没有半丁点儿的心思,全是为了您啊!奴才记得万岁爷多次下过圣旨,但凡各省督抚提镇来京陛见,不许馈送在京大臣官员及皇子。万岁爷从来都是说到做到,一经发现严惩不怠,所以奴才就想,这若是让年羹尧犯了万岁爷立下的规矩,到时候用不着三爷您亲自出手,万岁爷早就将他革职查办了!”
“你说的轻巧,爷跟那奴才从来都是水火不容,今儿晚上的情形你也不是没有看到,他能主动给爷行贿?那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想了大半夜,就想了这么个破烂主意?”
三阿哥一听是这么个法子,原本还抱有的一线希望算是彻底地打破了,他跟年二公子那是谁瞧谁都不对付,而且年大将军眼睛长得比天还要高,岂会把仕途升迁的捷径选在他三阿哥身上?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因为经历了从希望到失望的过程,三阿哥的怒气又一次高涨起来,那眼珠子一瞪,又将献计幕僚吓得是魂飞魄散。
“三爷息怒,三爷息怒,年羹尧不会主动向您大行贿赂,咱们可以给他设下圈套让他里面跳呀!到时候传到万岁爷耳朵里的时候,您把这一切都推到年羹尧那奴才身上。万岁爷再是严厉,可您毕竟是皇子阿哥,万岁爷怎么可能胳膊肘往外拐,放着自己的阿哥不管而向着外人说话呢?到时候年羹尧就是浑身长嘴都说不清!”
“哎呀呀,你这脑袋瓜子终于开窍了!这个计策实在是太高了,太高了!”
三阿哥没有料到自己的这个狗头军师居然出了一个这么漂亮的歹毒之计,不说置年二公子于死地,也要让他掉层皮,至少会被皇上狠狠地记一笔。不管是谁,哪怕是功高至伟的年大将军,被皇上惦记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毕竟皇上的疑心极重,一旦在君臣之间产生了不信任,那才是最致命的,要不然连怡亲王怎么都会那么的小心谨慎行事?
一想到年二公子有朝一日被他们主仆算计得手,再想要翻身可是要比登天还要难,三阿哥心中止不住地一阵阵地狂喜不已,于是不由自主地一把拉过那个献计幕僚,急切地询问道:“你快说,到底是什么法子能让比猴儿还精的年羹尧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入咱们设好的圈套里?”
三阿哥刚开始拉上那个奴才的时候,他以为又是哪句话说得不对,惹到了自家主子,当即吓得面如土色,正体如筛糠地打算开口求饶之际,却不想这一回三阿哥是因为太过激动才导致的情绪失控,自己不但不会被打板子,到时候还会有丰厚的犒赏,心中总算是一大块石头落了地,随即满脸堆起献媚的笑容,就像是开出了一脸的褶子花。
“回爷,这个奴才自是有妙计,不过,还是等几天为好,今天您约年羹尧那个奴才到得月楼赴宴已经有点儿打草惊蛇了,如果现在就施计的话,恐怕他会万分警惕不肯上了咱们的圈套,所以奴才想跟您说,再等些日子,后天他要进宫谒见万岁爷,到时候万岁爷定是会对他大加奖赏一番,那奴才也定是会洋洋自得,美得不知道姓什么,那才是他最放松警惕的时候,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出奇不意设下圈套,就算他比孙猴子还精,料想也是逃不出您的如来佛掌。”
“好,好,实在是太好了,爷都依着你,到时候需要用哪个奴才,需要多少办差银两你就只管提,全都先紧着你用,事成之后,爷还会再有重赏。”
“多谢爷!您就听好吧!”
“那个,你是打算怎么给他设套儿”
“这个,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待一会儿人都走了,奴才一个人留下来好好跟您说一说,您看这样可好?”
“好!好!你现在办差可真是越来越精明了,爷有你这样既忠心耿耿又足智多谋的奴才,实在人生一大幸事也!”
三阿哥实在是太过激动了,竟然开始之乎者也起来。夸完这个献计幕僚,又因为急于想要知道那个圈套如何下才能套牢精明的年大将军,于是立即转身对众人大声说道:“好了,爷这里不用你们伺候着了,今儿就到这儿吧!”
遣走了众人之后,这主仆二人迫不急待地密谋起来,说到最后,三阿哥的眼睛当中已经不仅仅是激动万分,甚至是开始泛起狼一般的绿光来,继而狠狠狠地说道:“就照你的这个法子办,不信那个奴才还有天大的本事跳出这个火坑来,爷定是给他布下天罗地,让他插翅难飞!”
摞下狠话之后,天空已经开始了蒙蒙亮光,彻夜商讨取得如此重大成果,这主仆二人竟是不觉得半点困意,反而因为绞尽脑汁想出如此完美的毒计,简直是亢奋得久久难以平静下来,于是这犹如打了鸡血的主仆二人从紫堂居立即转战芙蓉楼,希望将多余的精力尽数发泄出来,从而痛痛快快地睡个好觉。
芙蓉楼从来都是晚上开门纳客,白天休养生息,突然间这大清早儿的被三阿哥一行将院门拍得震天响,所有人都以为遭了什么天灾横祸,待大门打开发现是三阿哥大驾光临,睡眼惺忪的老鸨登时激动的眉开眼笑,只是这高兴劲没过一会儿,继而她又发起愁来。芙蓉楼可是在京城稳坐头把交椅的风月之所,姑娘们一个个全都如花似玉,接的客人也全都是非富即贵,现在不要说没有一个姑娘有空闲,就是那些客人们也是一个个全都得罪不起。
那些客官不好惹,可是眼前这位三爷更是不好惹,只是为了三阿哥去得罪那些达官贵人,对于芙蓉楼来讲,也是绝对的亏本的买卖,毕竟三阿哥将来可以拍拍屁股走人,芙蓉楼可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被从自己被窝里抢走了姑娘的客官岂会善罢干休?三阿哥是皇子阿哥他们惹不起,可是芙蓉楼却不一样了,不将这里夷为平地定是难平他们的心头之恨。
左思右想再又权衡利弊之下,老鸨终于勉强堆起一脸的笑容,左右逢源道:“三阿哥可是贵人呐,来给我们小小的芙蓉楼捧场,简直是我们芙蓉楼三生有幸,更是蓬荜生辉啊!那个,三爷快快请进,快快请进。唉呀呀,您可不知道,我们芙蓉楼这些日子又从扬州新过来了几个瘦马,一个个全都是花容月貌,功夫更是了得,我这第一个就想着三爷您呢,特意吩咐她们一概都不接客,只有三爷您挑剩下了的,才能便宜了其它人,所以,那几个姑娘都不在这里,特意给安排了别的地方,就等着三爷您来的这一天呢。”
老鸨不愧是行走多年的老江湖,居然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将有影没影的事情吹嘘得跟真事儿似的,她既不想得罪了任何一个客人,更想拉拢住每一个达官贵人,所以也是没有办法,除非先将眼前之事蒙混过关,只要能够让三阿哥忘记了他从前的那些个老相好,或是砸了她的场子就行。第一步走对了,接下来她就能够得喘息之机,尽快腾出功夫去别处差借几个姑娘过来,至于那些姑娘到底是不是扬州瘦马,又是不是专门留给他三阿哥头一次接客,也只有鬼才知道。毕竟那些姑娘们久经岁月之所,总有她们的一套法子逃得过三阿哥的火眼金睛,自保应该是绝对没有问题。
第2973章 急召回宫
老鸨的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地响,而且事实也确实是如她所愿,三阿哥果然没有再提什么杜鹃、芍药之类的,虽然她们可是芙蓉阁的头牌,但是总比不过年轻和新鲜更能够吊起三阿哥的胃口。。
就在三阿哥打算舒舒坦坦地在芙蓉楼里放松一下紧绷了一个晚上的神经之际,突然间钟粹宫的二管事急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而且来不及在屋外禀报,直接就闯了进来。不过他也知道如此这般是失了礼,因此才一进了屋来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启禀三爷,娘娘吩咐奴才赶快给您传话,要您现在即刻回宫,说是万岁爷叫您过去回话呢。”
“什么?你此话当真?”
“当真当真,三爷,奴才什么时候敢跟您开这种玩笑啊!娘娘就怕您不信,特意差奴才跑的这一趟腿。”
“万岁爷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上早朝呢吗?怎么会……”
皇上是个极为勤奋的帝王,只要没有生病,早朝从来都是雷打不动,由于还没有让皇子阿哥参与到政务当中,因此早朝自然是与三阿哥绝缘,所以他才能这么踏踏实实地跑到了芙蓉楼,结果竟是才进了门连屁股都没有坐热,更不要说一睹那些在老鸨的嘴里被夸成天仙般的扬州廋马的芳颜,就要立即离开这里,当即是又气又恼又无可奈何。
皇上今天怎么突然间想起三阿哥来了呢?当然是因为年二公子。明天年二公子进了京城的同时差人去宫中跑了一趟,明面上是例行公事般禀报了他已经进京的情况,暗地里当然还是希望得到他何时能够进宫谒见的准确消息。自从高无庸向他禀报年大将军差人递来的口信儿之后,皇上这心里头一直都在反反复复地思索着即将到来的君臣相见的情形,一来他是疑心极重之人,二来年二公子绝非等闲之辈,因此他担心自己的阴谋诡计早早被年大将军识破绝对不是杞人忧天之举。
想来年二公子可不是什么善类,借此次进宫谒见之机大行逼宫退位之举也不是没有可能,皇上怎么可能打无准备之仗呢?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皇上再是看不上三阿哥,可是关键时刻也还是需要用上这个亲儿子,年二公子已经进了京城,这一两天之内就要将所有的方案计划统统确定下来,因此今天他特意将早朝之后的时间空出来,就是要跟三阿哥和怡亲王两个人仔细商讨一番所有的细节问题。
皇上命高无庸去钟粹宫给三阿哥传口信,结果高无庸连三阿哥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只得是寻到了齐妃娘娘的房里,淑清当然也不知道三阿哥去了哪里,此时见皇上宣他前去回话,当即吓得面如土色,若是其它奴才前来传话她还可以连吓唬带骗地蒙混过关,哪里料到来的竟然是高无庸这个奴才,淑清自是没有胆子动歪心思,只得是如实相告,并保证立即派人前去寻找。
高无庸回了养心殿之后如实给皇上回了这话,气得他是火冒三丈。此时皇子阿哥全都在宫中,尚未分府,三阿哥又没有被他安排别的差事,竟然是彻底不归,虽然他平日里也没有特意吩咐过三阿哥每日必须回宫,但是在他想要找人却偏偏不见人的时候,心情自然是差到了极点,因此尽管淑清已经保证立即去找,但他还是发话让高无庸立即差人寻三阿哥。
当派去寻人的奴才回话说在芙蓉楼见到了三阿哥,而且钟粹宫的二管事也已经到了那里的时候,皇上更是被气得怒不可遏。要知道三阿哥才刚刚被发配到西北军营去历练,刚刚回到京城就跑去了芙蓉楼醉生梦死,原本这个阿哥的性子就极不讨皇上的欢心,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触到他的大忌,不是坏了孝期禁忌令皇室蒙羞,就是堂堂皇子阿哥流连青楼,一桩桩一件件在皇上眼中全都是罪不可赦。
虽然皇子阿哥流连风月场所既不是什么新鲜事也不是什么天理难容,相反还是天经地义,但是三阿哥的运气却是非常不好,这辈子遇上他的皇阿玛是个清规戒律之人,偏偏最是厌恶这种龌龊事,今天又是撞上他急于找三阿哥回话的当口,自然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因此当他见到三阿哥行色匆匆、神情尴尬地前来回话的时候,当场怒不可遏、大发雷霆。
“你从什么地方过来回话的?”
三阿哥这一路都在思考对策,想来想去,虽然自己才刚刚到了芙蓉楼,连点儿荤腥儿都没有沾上呢,就被皇上抓了一个现行,实在是太过冤枉也太过委屈,但他还是非常了解皇上的脾气禀性,就算退一万步来讲,现在皇上不清楚他的行踪,可若是他说了假话有朝一日被皇上知道了,那他可不是被扒一层皮就能过得了关的。
由于早早就想清楚了利害关系,因此当皇上厉声问他从哪里来的时候,三阿哥一个磕巴都没有打,立即就回了话。
“回皇阿玛,儿臣是从芙蓉楼过来的。”
“芙蓉楼?哈哈哈!朕可真是孤陋寡闻呢,只知道有得月楼、望海楼、揽胜楼,还真没有听说过什么芙蓉楼。噢,也不能这么说,倒是有一个芙蓉楼,就是大诗人王昌龄送辛渐的那个地方,可朕明明记得那是在江苏镇江,什么时候芙蓉楼搬到京城来了?”
听说皇上表面上,实际上极尽嘲讽挪揄之能事的发话,三阿哥的冷汗都淌了下来,他当然知道皇上越是平静越是意味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等待他的指不定是什么样的惊滔骇浪,相反若是朝他大发雷霆一番反倒是能让他心里稍稍踏实一下。不过,因为来的路上他早就想好了对策,因此虽然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处罚他,但至少他还是要努力为自己先争取一番。
这一回也幸亏是有那个献计幕僚陪在三阿哥的身边,因此回宫的这一路上也是绞尽了脑汁为他出谋划策。因为他们早已经暗地里得知了皇上正在给年大将军布下天罗地网,因此这一回被皇上将他在风月之地抓个正着之事也正好有了一个说辞,而事实他们也确实是在难为年二公子。然而因为这个绝密消息是三阿哥留在养心殿的眼线报上来的,他当然不能在皇上面前露出自己已经提前知道消息,正在配合他的皇阿哥故意刁难年二公子,但是他可以借力用力,至少让皇上将注意力从芙蓉楼移开应该是没有问题的,由于准备充分,面对皇上的大发雷霆,三阿哥可谓是应对自如,没有乱了半点方寸,不过表面文章他还是需要做一做的,神色、语气都应该是惊恐不安的模样才对。
“回,回皇阿玛,儿臣知错了,知错了,只是还请皇阿玛听一听儿臣的解释,也不枉孩子平白蒙受不白这冤。”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朕冤枉了你?”
“不是,不是,皇阿玛,儿臣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错,可是儿臣还是需要跟您说明白一下。昨天年大将军进京,特意约了儿臣在得月楼一聚,儿臣谨记您的教诲,从来不敢擅自与朝廷命官、封疆大臣们往来过密,因此儿臣断然回绝了他。可是他在儿臣回绝之后仍是不死心,又差人给儿臣送来口信,说他已经去了得月楼恭候,逼儿臣就范。儿臣左思右想一番,觉得既然躲也躲不开,索性不如当面说个清楚也好,于是只得是跑了一趟。因为儿臣本意不想赴约,所以特意晚了一个多时辰,以为年大将军能够知难而退,不承想,待儿臣过了一个半时辰才到得月的时候,年大将军居然还在得月楼等着儿臣赴约。既然躲不掉,儿臣只好当面锣对面鼓跟年大将军说个清楚,不想见儿臣义正言辞地表明立场之后,年大将军当即是恼羞成怒,不顾儿臣皇子身份,当即破口大骂,说什么儿臣回了京城就立即翻脸不认人,不把他年大将军放在眼里,耍皇子阿哥的威风,然后还说,就算是儿臣回了京城,只要他一天是抚远大将军,儿臣就一天还是他的手下。儿臣当然是气愤不过,虽然儿臣确实是他的手下,但是儿臣也是皇阿哥您的儿子,被一个奴才这般斥责,实在是有辱您的脸面,于是就与他吵了两句,最后不欢而散。
被年大将军如此这般一番折腾儿臣都到夜里二更天还没用上晚膳,就跟几个幕僚换了紫堂居用膳。席间儿臣越想越是觉昨憋屈,堂堂皇子阿哥竟被年大将军欺负成这个样子,实在是有辱皇阿玛的体面,也咽不下这口恶气,于是就打算想个法子好好治治年大将军,足足想了一个晚上。直到早上天都快亮了,都没有合过一会儿眼,回宫里怕额娘担心,去客栈又离得有些远,正好紫堂居不远处有个芙蓉楼,于是儿臣就近过去想眯会儿眼睛,结果才刚刚净了手喝口茶,宫里二管事儿的就过来传您的吩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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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4章 颠倒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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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没有亲身经历过昨天晚上那一场得月楼之争的人,听了上面这一番颠倒黑白之语,自是会深信不疑,更不要说早已经与年二公子貌合神离的皇上了。能够为三阿哥出谋划策立下大功的,还是昨天晚上那个献计幕僚,一方面是他确实是足智多谋,另一方面他也是在跟皇上打心理战。
由于此时皇上对年二公子已然是决定下手,定是没有了半点君臣情份,更不要说相互之间的信任了,而三阿哥再是不讨皇上欢心,但毕竟血脉相连,就算是不受重用,也不至于到恩断情绝的地步,因此他才会给三阿哥出了这么一个是非颠倒的“妙计”,他赌皇上不会亲自向年二公子求证,最多也只是去得月楼、紫堂居和芙蓉楼印证他们这番话。而那三个地方不管是掌柜的还是店小二,亦或是老鸨还有姑娘,即使没有事先订立攻守同盟,也跟三阿哥刚刚回复的这番话没有半点出处,毕竟那些人不敢听一个皇子阿哥的墙角,而且当初他们无论是与年二公子交锋还是事后商讨对策,也全都事先安排了奴才在屋外面守着,因此得月楼和紫堂居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既然他敢打这个保票,那还不是任由他说什么,皇上就听什么,继而查证一番之后又都全信什么吗?
果然,当三阿哥说完之后,皇上的脸色渐渐地有所缓和下来,因为他确实与三阿哥幕僚所预计的那样,在与年二公子没有了半点君臣情份,也没有了半点信任之后,心理天平自然而然地偏袒到了三阿哥的这一边。只是心理天平仅仅暂时偏了过来,若让他立即对三阿哥完完全全地相信,还需要再加一把火才行。
对于火候问题,三阿哥的幕僚也是早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此时见他的皇阿玛脸色有缓,三阿哥禁不住地暗自祷告:菩萨快快显灵,菩萨快快保佑,爷的狗头军师若是能保爷过了这关,爷定是再多多给菩萨大人烧香磕头。
因为提前预料到了会是这种情形,此时见皇上陷入了沉思之中,三阿哥赶快按照幕僚教授他的权宜之计,又适时地演了一场好戏,加了一把干柴。
“皇阿玛,儿臣前面说的字字句句全都属实,没有半点虚假,还望您不要计较儿臣一时犯懒,可是儿臣真的只是去芙蓉楼歇个脚,不信您现在就将那芙蓉楼的老鸨叫来回话,定是与儿臣说得不差一分半毫。”
三阿哥为什么只提了芙蓉楼而没有说得月楼跟紫堂居呢?因为他的幕僚已经将皇上的心理揣摩的极为透彻,皇上对三阿哥发怒也不完全在于他逛青楼之事,而是皇上想要找他的时候,他恰恰不在,又得知是在青楼,才火上浇油勃然大怒。现在按照他们事先设计的策略,已经成功地将皇上的注意力转到了年二公子私会皇子阿哥企图行贿之事上面,因此皇上就算是暗地里差人去核实三阿哥刚刚一番话,重点也是得月楼,其次才是紫堂居,至于芙蓉楼,皇上那么忙,忙着国家大事,忙着对付年大将军,哪儿还有闲功夫理会三阿哥的风流韵事?
正是因为摸透了皇上的心理,那幕僚才特意叮嘱三阿哥,一定要把演足实了,表现出极为委屈的样子,只抓住在芙蓉楼的事情跟皇上求情,其它那两处故意忽略不说,装作压根儿就不知道皇上实际上更重视那两个地方,这样的话,才能让皇上误以为三阿哥智谋不足,以后也就不会将更多的精力放在考验他的心智方面。
这才是真正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想当初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不就是在先皇面前表现得与世无争,只关心兄弟间和睦相处,根本不关心储位之争吗?实际上才是应了那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上静眼旁观众皇子为皇位争得你死我活,最后却是表面上看上去最是无害的他笑到了最后。现在三阿哥需要亡羊补牢了,就算现在入不了皇上的法眼,但是从现在做起,避开锋芒,故作愚钝,孝敬父皇、爱护弟弟,人心都是肉长的,时间长了,不信皇上不对三阿哥另眼相看,同时他们再适时地将对付年大将军这一套黑白颠倒之法用在元寿和天申,甚至是福惠阿哥的身上,多管齐下,早早晚晚这江山还是要交到皇长子的手中。
不得不说,三阿哥新请的这个幕僚确实是要比他从前的那些狗头军师高明了不止一点半点,这才追随在他身边不到两个来月的功夫就屡次立下大功。
先是在西北的时候,一听说京城开始出现了大量不利于年二公子的传言,他就大胆推测这定是皇上暗中操作的结果,于是立即给三阿哥提出建议,配合京城在西北军营悄悄散布同样关于不利于年大将军的风言风语。对此三阿哥当然是没有相信,只当是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故意口出奇谈怪论,结果不出两天三阿哥就接到了留在京城眼报悄悄传递过来的消息,竟然与那幕僚推断得一模一样。这个结果大大出乎三阿哥的意料之外,但而且这也是报复年二公子的极佳契机,于是他果断地采纳了幕僚的主意。不过那个时候,三阿哥完全是出于对年家兄妹的深仇大恨才如此迅速地实施了此番,根本不是为了配合皇上的战略部署,毕竟此时的弘时阿哥还没有那么高的远见,也没有像他父皇那样足够的雄才大略,但是却误打误撞地配合了皇上。
因为这次事情,令于是三阿哥开始对这位新入他门下的幕僚刮目相看,原本只是因为去西北的时候从京城带去的随从有限,正好又有人推荐,他就随口同意接纳了这个幕僚,却没想到还果真是肚子里有点儿墨水,于是回京的时候他又带上了这位奇才。昨天晚上在年大将军狠狠地羞辱了三阿哥一番之后,恰恰又是这个幕僚设下借刀杀人的狠毒之计,令三阿哥大喜过望,激动得快要跟他义结金兰了。
到了京城之后果然是形势格外地凶险,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才刚刚定下报仇大计,没有想到被皇上抓了正着,本以为这一次定是要被狠狠地处罚一番,又一次辜负了他父皇的厚望,结果又是万万没有想到,还是这个幕僚在回宫路上的短短时间里,立即想出来颠倒黑白诬陷年大将军的计谋,同时还使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力图将皇上的注意力从三阿哥身上转移到年二公子那里。
三阿哥当然知道他的皇阿玛可绝对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人,然而此时已经深陷囹圄,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结果又一次令三阿哥激动万分,此时眼看着皇上果然与那幕僚所预计的一样,不但不再继续追究三阿哥流连风月场所之事,还对年大将军愈发地不满起来,三阿哥登时是既庆幸又懊恼:爷怎么没有早早得了这个奴才?若是早得了这奴才,爷也不至于忍受发配西北军营之苦,又能早早得了皇阿玛的欢心。越想三阿哥越是觉得肠子都要悔青了,可是事情从来都是有得才有失,若他不是去了西北,又有什么机缘与这个幕僚相遇?
不错,这个幕僚正是三阿哥在西北军营历练期间被当地一个富绅引见才得以入了他的门下,也就是说没有这趟西北之行,想要早早得了幕僚从而避免这些年所受的惩处,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似乎也再一次证实了只有付出艰苦的努力才能得到丰厚的回报,空手套白狼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就在他心思神游之际,皇上却是早早地就回过神儿来,望着一脸战战兢兢,但目光中分明又有些飘乎迷离神色的三阿哥,登时感觉有些奇怪,不过因为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都因为年二公子的事情分了神儿,一时间竟是没有仔细去深究三阿哥眼神的怪异之处,而是继续按照刚刚他想好的思路开了口。
“你刚说的这些话,朕自是会派人前去核实,就算你们提前订了攻守同盟也是没有半点用处,所以你还是放老实点儿,也用不着再跟朕说东说西,朕自是会搞清楚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希望你能够把心思用在正道儿上,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你的额娘还有你的格格,你也好自为之吧。”
虽然皇上的这句话说得份量极重,但是比起一开始的气势汹汹,此时的语气可以说完全就是和风细雨,三阿哥也是个精明人,事到如此,当然是明白自己已然是安全脱险,登时大喜过望。不过还好,他还算是没有得意忘形,还知道在皇上面前收敛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刻意表现出一副诚慌诚恐的样子,总算是又一次有惊无险地成功躲过了皇上的火眼金睛。
“回皇玛,儿臣定会牢记您的教诲。刚刚儿臣所说绝对是半个字都没有虚假,您放心吧,儿臣一定会好好努力,自是不会令您失望。”
第2975章 严防政变
三阿哥在性情上极大地遗传了他的额娘,自幼又没有一个好的师傅做人生指导,皇上更是忙于储位之争而疏于对他的言传身教,因此他的性情总体而言属于骄纵跋扈,虽然在他的皇阿玛面前收敛了许多,但是相由心生,就算是刻意收敛,也或多或少地流露出来。
皇上从来都是耳聪目明,自己的阿哥是什么样子自是格外清楚,然而此时见三阿哥难得这般低得下头来,皇上心中登时觉得很是诧异,继而又似乎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止不住地在心中暗暗地赞许:看来这趟西北真算是没有白去,总算是受到了历练,长了点儿本事,也能够有点儿大丈夫的气概了,若是早知道西北之行有这么大的成效,真应该早些下狠心来将他送去才是。唉,朕从来自诩教子有方,怎么竟是不如冰凝看问题透彻呢?当初若不是那个丫头替朕出这个主意,恐怕朕还是舍不得呢。看来果真是明白事理是一回事,真正能够做到又是另一回事呢。都说严父出孝子、名师出高徒,朕自幼就明白这个道理,可是真正到了教导自己的阿哥的时候,却又全都忘记在了脑后头。说到底,还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朕想不明白的,冰凝那丫头却早想得清清楚楚的了。
这父子二人果真是亲生的,简直就是心有灵犀,居然在这个时候全都齐刷刷地后悔起这趟西北军营之行,只不过三阿哥是在后悔没有早些遇到自己的狗头军师,后悔能够免去这些年来的晦气霉运,而皇上则是后悔没有早些想透彻这些简单的道理,没有早早将他送到军营前去历练,没能将三阿哥培养成大清帝国的栋梁之材。
父子二人各自在心中感慨一番之后,皇上终于收回起自己的这些题外心思,赶快将心思集中到要跟三阿哥吩咐的差事上面。
“三阿哥,今天朕要过来,是要跟你提前商讨一下关于后天年大将军进宫谒见的事情。”
年二公子此次回京的最主要目的就是进宫谒见皇上,他自己都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进宫,三阿哥当然也是毫不知情,此刻听到皇上说后天君臣相见,当即也是一惊。
“回皇阿玛,日子已经定下来了?”
“是的,定在后天了,所以朕要尽快与你商议一番。你在西北军营这大半年的亲身经历,想必应该是比朕都要清楚年大将军的实力到底有多强,势力有多大。此前他曾经多次跟朕提出过要进京参见,但是朕都回绝了。现在朕听到一些传闻,说年大将军拥兵自重、贪赃枉法、结党营私、行贿受贿,等等,等等,举不胜举。朕爱惜他的才干,一直压着这些传言不予理会,本以为凭着年大将军的威名与口碑,这些传言渐渐地都会不攻自破。可是这一回朕竟然是错了,传言不但没有能够停止,反而愈发地喧嚣尘上,西北不论对于咱们大清江山来讲,还是对于朕本人来讲,意义都是格外的重大,偏偏那个地方从来都不安生,屡屡发生叛乱事件,局势十分的严峻,如果丢了西北这块重地不要说大清江山永固成了一句空话,就是朕也没有脸去见列祖列宗了。
为了稳定西北局势,稳定军心,朕终于下决心同意年大将军进京谒见,只是‘拥兵自重’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朕。虽然朕与他在往来奏折中没有谈过这个事情,但是彼此都是心知肚明,朕这一回同意他进京,无非是要告诫他安分守己,对朕,对大清都要忠贞不二,但是到底结果如果,朕现在心里也没有底,因此待后天在乾清宫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变化,所以朕今天要你过来,就是要事先给你透个底,到时候万一发生什么事情,甚至是朕遭到什么不测,你是皇三子,最年长的皇子,你必须要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因为世事难以预料,朕只能给你八个字:静观其变、见机行事。”
皇上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的话,也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毕竟前面的起因他是不可能给三阿哥交底的,那可是绝密内容,任谁他都不可能轻易透露出来,毕竟年大将军本人心机极重,京城又有大量的情报网,万一走露了风声出去,好不容易精心策划的这个工程浩大的局就要面临功亏一溃的恶果。趁着现在君臣二人还没有最终撕破脸,皇上还好筹谋,因此即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也必须要小心提防。
其实不管是年二公子还是三阿哥,全都提前预料到了皇上即将对年家动手,唯有皇上自己还蒙在鼓里,自以为倒年大计正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悄然进行。不过三阿哥有了这个奇才幕僚在背后坐镇,该如何行事早早就提前跟他讲明白了,因此他自然是不会当着皇上的面流露出自己早已经知晓这一切的神情,而是继续装作一副稀里糊涂的模样。
“回皇阿玛,儿臣资质愚钝,怎么有好些话都没有听得太懂,年大将军这一回进京您不是因为他劳苦功高要对他进行犒赏吗?”
皇上不知这是三阿哥故意使诈,只当这个阿哥是真的因为天资愚钝而难以在短时间里消化他的意图,因为不能与三阿哥明说在后天在乾清宫有可能发生一场宫廷政变,又需要提前部署以防万一,无奈之下只得是面色尴尬地解释道:“自然,自然,年大将军自然是劳苦功高,朕要大大地犒赏他一番,不过他最近依仗军功,有些盲目自大,不知道天高地厚,朕也要适时地提醒他一番。你应该比朕更清楚,年将军是个桀骜不训之人,朕恐怕当着众人的面提醒他的这些话,被他误认为朕在群臣面前不给他面子,继而因为记恨于朕而言辞激烈、口不择言,那样的话,极有可能场面混乱失控,到时候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借乱滋事闹事,局面一发不可收拾可就不好了。”
三阿哥当然知道皇上这一大清早儿地特意找他过来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担心年二公子拥兵自重,借着进宫谒见帝王之际,大行宫庭政变之举,因此要提前给他交代布置一番,但是又不能把自己着手倒年大计的事情透露给他,才这般又隐晦又委婉地吩咐。三阿哥只是为了在皇上面前装作自己一无所知的样子才装傻充愣地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皇上又洋洋洒洒地给他回复了这么大堆话,吓得他是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但是皇上说完话他不回复一句也是失礼,于是只得是转移了一下话题。
“回皇阿玛,儿臣大概明白了,只是还想问一下,到时候在乾清宫需要儿臣做些什么呢?”
“这个朕早就安排好了,到时候你就一切都听你十三叔的吩咐就好。”
“十三叔?”
“正是。”
这父子两人刚说完,就见怡亲王上前一步朝弘时阿哥说道:“贤侄不必担心多虑,一切都有十三叔在,定是不会有半点闪失。”
三阿哥这才发现,原来怡亲王早就在这里一并恭候他多时了,只不过刚刚他进来的时候,因为心情紧张,只顾着向皇上回话,竟然没有发现被怡亲王从头看到了尾。虽然说十三阿哥与皇上的关系亲密无间,但是在所有的皇子阿哥中,与怡亲王最亲的既不是三阿哥,也不是四阿哥,而是五阿哥天申,而若论最不亲的那个人,反倒是三阿哥可以排第一,因此被怡亲王看了刚刚他那被皇上狠狠教训的一幕,当即是觉得无地自容,若不是皇上就在他面前,他恨不能当场就冲怡亲王发飙,要他十三叔立即滚出去!
事实上怡亲王那么大的人,又是那么大的官,而三阿哥在他的眼中不过就是一个孩子,怎么可能跟一个孩子计较这些呢?另外虽然以他对皇上的了解,不大可能将三阿哥立为皇储,但是世界上的事情总是那么难料,万一元寿和天申阿哥都死在前面,又或者在惨烈的宫廷斗争中三阿哥一路血战到底最终胜出,到时候叔侄摇身一变成了君臣,因此以怡亲王的小心谨慎,当然是不会目光短浅地三阿哥公然为敌。
然而任凭怡亲王再是小心翼翼,却料想不到仍是惹恼了三阿哥,因为还在当天晚上就在宫中开始流传起三阿哥被皇上在芙蓉楼里逮抓了个正着儿,回宫之后又遭到一顿狠狠训斥的消息。这些传言自然也同样传到了三阿哥的耳朵里。由于当天在场之人只有他和怡亲王和皇上三人,连高无庸都是退在门外候命,因此他连想都没有想就直接认定是怡亲王泄露出去的,登时对他这位十三叔恨得是咬牙切齿:“哼,你个老不死的东西!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别以为仗着皇阿玛在后面撑腰你就能够为所欲为,有本事你就早点儿上西天,千万别落到爷的手里,否则的话,爷定是会让你生不如死!
第2976章 再投诱饵
或许是三阿哥在青楼中被皇上抓了个现行的消息实在是太过劲爆的缘故,又或者是他在宫里树敌太多的缘故,总而言之关于他逛窑子被逮个正着的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似地传遍了皇宫的角角落落。从来都有看热闹不嫌事大之人,在一传十十传百的时候,又不知道经了多少道手将这个春宫密闻极尽能事地添油加醋一番。以致传到最后的时候,才进芙蓉楼,屁股都没有坐热的三阿哥最后变成了正与芙蓉楼里的头牌姑娘颠鸾倒凤之际,从热被窝里被拎回的宫中,连衣裳袍子都没有来得及穿戴整齐。
这些话最始传到三阿哥的耳朵里当即是将他的肺都要气炸了,这笔帐更是结结实实地记在了怡亲王的头上,只是他也不动脑筋想一想,除了怡亲王之外,至少钟粹宫的二管事儿可是亲自去芙蓉楼找的他,从头至尾都是参与其中的,更不要说皇上还差了心腹奴才去得月楼及紫堂居核实一番。然而三阿哥已经因为恼羞成怒气昏了头,根本不想这些,只一门心思地认定了是怡亲王背地里捣的鬼,坏他的名声。
既然宫里角角落落都传遍了三阿哥青楼被抓的事情,钟粹宫和翊坤宫自然也是没有例外,甚至是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冰凝都被迫听到了这个消息。当然了,消息肯定不是月影传给她的,而是湛露那个小丫头绘声绘色地讲给她来听,因为月影早前被她骂过几回,断然不敢在冰凝的面前嚼主子的舌根子,而湛露一来是因为年纪小,冰凝不忍心狠命地说她,二来她又不像月影有个二当家的一官半职压着身子,自然是胆子大了许多。
话再说回来,此时正是冰凝从年府省亲回到宫中,与皇上起了一场极为严重的冲突,但因祸得福,终于阴差阳错地发现自己的宫里居然还有眼线暗藏其中,悲愤之下决定不动声色地揪出这个吃里扒外的奴才,就算她还没有足够的胆量敢朝皇上的奴才下手,更不可能将这颗毒瘤一举消灭干净,但至少知道了谁是敌人,从此以后再也不用像一个傻子似的将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暴露在敌人的眼中。而为了把戏演得足一些,又刚刚听来了三阿哥新近爆出来的这桩丑事,于是正好假戏真做一番,特别是弘时阿哥刚刚被皇上教训一顿,灰头土脸的情形,更是有力地印证了他即将再一次失去皇上的信任。
然而冰凝撒出去这张无形的网,还配以足够诱人的耳饵,却是过去三天时间,仍是没有收到半点成效,而且在这三天当中,连年大将军奉召进宫谒见皇上的事情都结束了。虽然皇上做了十分充足的准备,然而却没有发生半点意外发生,相反君臣相谈甚欢,气氛极尽热烈,不但一丁点儿的嫌隙都看不出来,而且除了怡亲王、三阿哥两人之外,没有任何人会想到朝堂上形势极其紧张,差点儿就要兵戎相见。
朝堂上一场无声的硝烟之战总算是平静地落幕,然而冰凝这里却是忧心忡忡,左思右想、没着没落。因为她知道,这场表面上君臣尽欢的相见之后,紧接着就要迎来年家遭遇灭顶之灾的暴风骤雨,而她呢?足足三天的时间过去了,竟然还没有成功寻找到躲藏在暗处的黑手,自然是心急如焚。
冰凝是聪慧之人,而且对自己的聪慧也是有足够的自信,然而这一次竟然马失前蹄,精心策划的一场捕鱼大戏居然落了空,对此,不仅仅是因为没有能够成功地捕上一条大鱼而沮丧,更是因为从不曾失手的纪录被打破而灰心丧气。难道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原本根本就没有什么眼线藏在翊坤宫中?还是说自己投下的鱼饵不够诱人,鱼儿根本不屑于来咬钩?
对于第一个怀疑冰凝立即就否定了,若是没有暗藏的眼线,自己的一举一动怎么可能被皇上知道得一清二楚?既然第一个怀疑并不是她杞人忧天,那么就一定是第二种情况,一定是鱼饵不够诱人。毕竟现在三阿哥的名声悉数被毁是人人尽知的事情,她就算是背后多嘴多舌,对于现在的淑清来讲也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债多了不嫌愁,这个时候,齐妃娘娘因为三阿哥的事情焦头烂额,正忙着四处灭火,忙着在皇上面前替自己的阿哥美言几句,哪里还有闲功夫顾得上计较冰凝在背地里煸风点火?
淑清不计较她,皇上当然就更顾不上她这里了,皇上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扳倒年二公子这棵渐成气候的大树上,她与淑清如何争斗也更是懒得理会,所以才会迟迟没有任何动静。
既然是鱼饵不足够诱人,那么冰凝就要再换个法子了。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能够令皇上大发雷霆极度震怒呢?这个当然是想都不用想,一定是与她哥哥有关的事情了,如果她放出消息说二公子送了她一件东西呢?皇上会不会以为这是她们兄妹串通一气?
在她现在已经知道了皇上马上就要向二公子痛下杀手的情况下主动抛出这个鱼饵,足见她是抱了破釜沉舟之心,因为这完全是杀敌一千自损一千,不惜鱼死网破也要揪出那个躲藏在幕后的黑手。
为此冰凝又重新审视了一番自己的捕鱼计划,这一次除了将鱼饵再做得格外诱人之外,在方式方法上也调整了策略,既然从第六感上她就信任了月影,那么何不让月影在撒鱼饵的过程中发挥更大的一些作用呢?虽然她还不可能直接将自己的计划向那个丫头和盘托出,但至少可以有针对性地做一些更容易出效果的事情。想到这里,冰凝开口将月影唤了进来。
“月影,你看看,我手里这是什么?”
“啊!是信?是哪儿来的信?是夫人还老爷?”
“不是,不是,既不是夫人也不是老爷,而是二爷。”
“二爷?天啊,二爷给您写信了?”
“当然!昨天二爷进宫谒见万岁爷,只可惜一墙之隔近在咫尺也是不能相见,二爷就差宫里的奴才将这信给我递了进来,唉,只是我一时不小心,把茶水泼在了上面,污了好大一片,真真地是心疼坏了,关键是我还没有看到后面呢,还不知道二爷在信上都跟我说了些什么呢,这可真是急人呢。”
月影一听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当即也是神情格外地紧张起来,急急火火地问道:“这可如何是好?还有什么法子没有了?”
虽然让月影如此着急冰凝自然也是于心不忍,然而为了让戏做得更足更像,她只得是硬下心肠来暂时欺骗一下这个忠心耿耿的奴才了。
“唉,法子倒是有,只是,我自己做不了,还得让你去找人来帮忙才行。”
“只要有法子就好,就怕没法子才是要命呢,小姐您先别急,快快把法子告诉奴婢,奴婢这就赶快去办。”
“你先把这信交给库房去,那个管库房的丫头叫什么名字来着?”
冰凝自从搬入翊坤宫之后,不比从前在王府的怡然居,既因为是极尊贵的主子,又因为宫里家大业大,从前在潜邸的那些奴才自然是不够使唤,于是就接纳了十几个宫中的奴才,这些奴才的名单当初全都是皇上亲自过目,知道她们从前在哪个主子的宫里当差,皇上如此小心谨慎自然是担心冰凝的心思从来都不在管教奴才上面,因而生怕那些心思不正刁蛮的奴才来到翊坤宫,反而令她这个主子作难。直到一一审过名单,将那些不太服管教的奴才剔除之后,才将这份名单交到苏培盛的手上,由这位苏大总管一一当面审验把关。苏培盛可是老油条了,只是从外表和言谈举止就能够看得出来哪个奴才胆大包天,哪个奴才有贼心没贼胆,哪个奴才老实巴交,知道这位贵妃娘娘娘深得皇上宠爱,自然是精挑细选一番才送到翊坤宫冰凝的面前。
正如皇上预料得一模一样,冰凝从来都是不把奴才的事情放在心上,若不是因为养了两个孩子,实在是人手不够,她才不会同意接手新的奴才,特别是这些奴才的来自于宫中而不是王府家养或是从人市上买来的清白丫头。但是实在是苦于人手不够,又有皇上替她把了关,终是勉强点头收下了,不过收下这些奴才之后她倒是没有对他们另眼相看,不但一视同仁,而且还将一些在别人眼中是肥差美差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做。
譬如就说这个库房吧,在旁人眼中这个差事绝对是最肥最美的差事,要知道这里可是最得皇上恩宠的贵妃娘娘的库房,还有皇上最为疼爱的六十阿哥,不说别的,光是赏赐之物就不尽其数,只要稍稍动一点点小心思,哪个宫里的库管奴才不是富得流油?然而冰凝因为从来不看重这些身外之物,因而觉得这里是她最不关心的地方,因为她不关心,于是就将这些她认为不重要的差事交给了宫里新来的奴才们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