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TXT下载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全文阅读

作者:我向苍天借明月     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txt下载     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932章 恍然如梦

    按道理来讲,年大将军在西北平叛之中立下如此赫赫战功,皇上是要不遗余力地褒奖,在京城好好给他的爱将摆一道庆功宴的,然而平叛胜利过去大半年的时间,除了往来奏折之中不吝惜任何语言地大肆褒奖,以及在稀罕物件上不吝惜一切地全力赏赐等等这些表面功夫之外,实在看不出皇上对这员力挽狂澜的爱将还有更多的偏疼偏爱,相反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迟他请求进京谒见的时间。

    其实原因并不像外面传言的那般复杂,他只是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没有想出一个极好的法子如何给冰凝一个补偿,于是不得不又是御赐荔枝又是特赏鲜枣,让外面对于那位大有赶超怡亲王之势成为大清帝国第一宠臣的谣言喧嚣尘上。特别是赏赐荔枝之事,实在是荣宠如杨贵妃那般才不过是“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又恰好抚远将军府所在地也是西安,双重的巧合更是让这个千里迢迢只为赏赐四颗荔枝事件蒙上一层既神秘又耀眼的光环。只是不要说趋炎附势的世人了,就算是冰雪聪明的冰凝,也都是万万没有料到,不管是荔枝还是鲜枣,全是皇上给群臣放出的一枚枚大剂量的烟雾弹,但同时也是给冰凝的一颗定心丸,而更重要的,则是为他自己求得一个心理安慰。

    事实也在向皇上所预期的方向发展,朝堂上几乎没有一个人会怀疑他对年大将军极尽荣宠之能事,他自己也或多或少地踏实了不少,只是冰凝呢?

    “前些天朕吩咐你之后,你跟冰凝说了没有?”

    雅思琦一心想要从皇上这里讨要一个上方宝剑,以便万一出了什么差池还能有个回旋余地,可是上方宝剑还没有讨来,他却环顾左右而言它,问起她是否与冰凝说过没有,这是为何?他是想要她说过还是不想要她说过?

    “回万岁爷,您已经发了上谕,臣妾想要方方面面打点妥当才好,生怕哪一处做得不合妹妹心意,到时候妹妹埋怨臣妾事小,误会万岁爷您那可就是大事情了,所以……”

    “所以你已经跟她说过了?”

    “正是,那日妹妹过来请安,臣妾与她先聊了些家常……”

    “她是怎么说的?”

    皇上实在是没有心思与雅思琦聊这些女人间婆婆妈妈的家长里短,他只想知道对于这份处心积虑的安排,冰凝是不是领了他的这份情,是不是知道他的心意。而雅思琦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洞悉到皇上隐藏如此之深的意思,只当他也是对年家兄妹意图谋反之心有所察觉,拿她这个皇后当成他在冰凝身边暗中安插的眼线罢了。

    一想到是这个情况,雅思琦的心情猛地一下子有些激动了起来:皇上果然是英明睿智之人,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害她暗自担惊受怕半天,生怕他被天仙妹妹这个狐狸精蒙蔽了,醉生梦死在温柔乡中,断送了大清的江山社稷,原来,一切都是她多心多虑了,原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她就说呢,皇上哪里是那么容易被蒙蔽双眼之人?他实在是有大智慧呢!这回可是要好好看看年家兄妹的下场如何,看他们这对兄妹悲惨地收场实在是大快人心!

    雅思琦越想越是激动万分,不过皇上没有跟她明说这件事情自是有皇上的安排,而她身为皇后更是有分寸之人,尽管是因为她的精明才会洞悉这个天大的秘密,但是他没有主动说定是有他的理由,或许是担心隔墙有耳,或许是担心她办事不牢,不过,不管因为何种原因,身为一个安分守己、恪尽职守的皇后她就必须清醒地知道,什么时候需要用到自己的眼睛,什么时候需要用到自己的嘴巴,而现在则是需要她使用脑子而不是嘴巴的时候。

    “回万岁爷,妹妹一听臣妾说您要安排她回府省亲,当即眼睛都亮了,妹妹从来都是个百伶百俐的人儿,安安静静,天塌下来都是镇定自若的,可是这一回,臣妾可真真正正地见识到了天仙妹妹喜怒形于色的样子了,也就是说,她可真真地是被您的大恩大德给惊喜到了,脸盘儿红红的,眼睛弯弯的,小嘴儿翘翘的,臣妾跟她姐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妹妹这般俏生生的模样呢。”

    雅思琦以为自己参透了皇上的意图,以为他向自己暗示了眼线的身份和作用,才会如此刻意地不遗余力地向他描述了一番冰凝得知即将回年府省亲时候的激动模样,以她对皇上的了解,他定是向众人放出了一枚重量级的烟雾弹,因此冰凝越是高兴越是激动,才越是达到了皇上的预期目的,只有现在将她宠得越深才能让她将来摔得越狠,想到这里,雅思琦的心里一阵阵地激动不已。

    皇上听了这话,心里确实是高兴极了,禁不住地喜形于色。

    “好,好,太好了,你这次要跟苏培盛将这个差事稳稳妥妥地办好,不能出半点差池,她想要如何,只要没有坏了规矩,你就全依了她的心思,不用再跟朕一一禀报了。”

    雅思琦这次过来的目的就是想要不动声色地打探一下皇上的口风,确保自己不会办错了差事,谁让他一边冷落冰凝又一边给了她这么大的恩典,以致连雅思琦这么精明之人都搞不清皇上打的是什么主意。现在可好了,原来他不过是假借省亲来个先捧后杀,果真是成大事,担大业之人!

    “回万岁爷,您就放一万个心吧,臣妾就算是不吃不喝不睡,也定是要将这件差事做得漂漂亮亮的。”

    “好,好,你办差事朕从来都是放一万个心,冰凝的一切就都有劳皇后你了。”

    时间过得实在是快,转眼之间就到了年二公子奉命回京谒见和贵妃回府省亲的日子。冰凝真的是做梦都不敢相信,能够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还能够踏进年府的大门,还能够见到自己的爹娘,还能够见到哥哥嫂子,侄儿侄女。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她被皇上打入冷宫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她再也不是那个集千万宠爱于一身,风光无人可及的贵妃娘娘。

    冰凝一直不敢相信这些都是活生生的现实,一直以为这些都是自己胡思乱想之后产生的幻觉,因而在等待的这些日子里,简直是不知道自己每天该做些什么才好。年府安排接待事宜全都由苏培盛出面负责,宫里与这次省亲的有关的差事自是落在雅思琦的头上,而她这个主角却变成了甩手掌柜,整日里无所事事,更是想入非非。

    皇上怎么突然间给了她这么大的恩典呢?不但对她荣宠之至,对年二公子也是恩宠也是无以复加,年家一下子成了整个京城炙手可热的豪门望族,一切的一切都来得太过迅猛,因而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不真实。冰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害怕这是一场黄梁美梦,醒来万事皆空,与其这样,还不如从来就没有做过这个梦。

    在这期间,关于是否主动向皇上谢恩这件事情,她的心里无时不刻进行着势均力敌的斗争。过去吗?从来都是皇上主动前来翊坤宫,她这辈子唯一的一次主动前去找他还是在潜邸的时候,和月影两人在书院外枯守一夜换来她与他逃离尘世,独享二人世界的幸福一天。那个时候她因为凭借他的宠爱才勇敢地迈出了这一步,现在呢?不要说宠爱了,完全是打入冷宫,没有了任何倚仗,说不定皇上见了她过来还会被气个半死,冰凝哪里还有半点信心与勇气做出此等“没脸没皮”的事情?

    不过去吗?回府省亲应该是后宫女人从来不敢肖想的特大恩典,不要说回娘家,就算是自己的亲生阿哥成年之后出宫分府生活,后妃们也不敢痴心妄想前去小坐半日,更不要说像她这样正值妙龄的嫔妃,岂有出宫的先例?

    从来都是规矩大于天的皇上居然开了如此先河,就算是追循先倒怕是也要追循到太祖、世祖年代,宫规极不健全,被皇上寻了空子,为她讨了这么大的一个恩典。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她一个小小的后宫嫔妃本来就无以为报,若是连一句谢恩都没有,那她岂不是小人一个?

    原本一个简简单单的谢恩,若是放在从前只是上嘴皮碰下嘴皮的小事一桩,可是现在对冰凝而言却是变成了天大的一件事情,去有去的现实困难,不去也有不去的足够理由,每一方都是势均力敌,陷入僵局之中的冰凝没有了半点主张。

    思前想后,冰凝实在是没有了咒念,虽然知道自己这个曲线策略不是最好的法子,但是她确实是走投无路,被逼入山穷水尽之地,无奈之下只得是将心思打在了福惠阿哥的身上。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2933章 骄傲阿哥

    皇上与冰凝冷战,却是没有秧及六十阿哥,毕竟他是理智之人,又是自己的亲阿哥,对女人可以置之不理,但是对于父子亲情却是舍不得有半点含糊,因此,即便是翊坤宫再也不过去了,但福惠阿哥却是隔三差五地就会被召至养心殿,与他的皇阿玛共叙天伦之乐。

    福惠是阿哥,皇上对他又是格外地偏疼偏爱,寄予的厚爱自然是超过了所有的皇子。从本质上来讲,冰凝与皇上一样,都是理智之人,不管她与皇上关系如何,既不会秧及福惠,也不会影响她对皇上的公正评价,爱情没有了,但亲情却是不会一笔抹杀。

    六十阿哥今年已经实岁三岁,虚岁四岁了,因为知道皇上对小阿哥寄予了特别重的厚望,所以冰凝对福惠的课业极其看重,特别是在四大师傅都没有授课的日子里,不管宫里的事情多繁忙,她都是亲授课业、每日不缀,若是四大师傅进宫授课,冰凝则是督促福惠温故知新。因此福惠阿哥虽然年纪但是学问却是一点儿也不含糊,经典名篇已经背得头头是道,原本皇上就偏疼他,现如今学问一天天地增长,皇上更是对这个阿哥喜欢得不得了。

    关于谢恩之事冰凝一直拿不定主意,然而当她看到眼前的六十阿哥正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摇头晃脑潜心学习,她的心扑通一下子跳了两跳。之所以纠结是否谢恩的问题,不就是自己舍不下这张脸吗?可是凭白无故承受下来这么大的恩典却是黑不提白不提地装作不知又实非君子之道,那就不如故伎重施。

    “福惠,今天的书都背好了吗?”

    “回额娘,都背好了呢。”

    “那你就给额娘先背一遍吧,万一你皇阿玛今天检查课业,也好提前有个准备。”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好,好,背得真是一字不差,诗中的意思也全都懂得了?”

    “懂得了,额娘!就是说大诗人好不容易盖了这座茅屋,才刚刚定居下来,秋风却怒吼而来,卷起层层茅草,使得大诗人焦急万分”

    “很好,很好。”

    “额娘,儿子课业都学得好好的,是不是可以出去玩了?”

    “今天还不行。”

    “为什么?”

    “今天额娘还要再教你一句诗,背好了这句诗,就可以出去玩了。”

    “啊?还要背诗啊!”

    福惠一听说还要背诗,当即小脸就垮了下来,为了能趁着天还大亮着,可以与奴才们爬到后殿的那株大树上掏鸟窝,小阿哥可是卯足了劲儿地学习,结果哪里料到好不容易完成了课业,却被告知又有了新的诗句要背诵,当即一张小脸儿全都绿了。

    冰凝见状知道福惠已经学了一整天早就学烦了,可是为了谢恩,她又不得不抓住小阿哥继续学习,占用了他的玩耍时间,冰凝心中也是有些过意不去,于是赶快安慰道:“你就只学两句就可以了,不长的,不长的,学好了,背给皇阿哥玛听”

    “额娘,皇阿玛哪里有那么多功夫来考儿子课业呀!”

    “你皇阿玛今天不来查明天不来查,后天一定会查,不管你皇阿玛哪天来查你的课业,你都要将这句诗背给他听,好不好?”

    “不好!”

    因为冰凝的额外加课福惠极度不满,当即一口就回绝了她,气得冰凝真是想伸手将巴掌落在他的小屁股上!儿子虽然风光,可哪里及得上闺女的贴心呢?想想当年的悠思在他这个年龄可是一张小嘴儿甜得腻人,将她和皇上两人哄得团转转还心甘情愿,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让学什么就学什么,让说什么就说什么。再看看眼前的福惠,一副嫌弃极了冰凝的骄傲模样,连她这个当额娘的话都不肯听了,一句言简意赅的“不好”二字,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小阿哥因为被耽搁了玩耍时间而极度不爽的心情。

    面对这个油盐不进的骄傲小阿哥,冰凝实在是气不得又恼打不得更是打不得,除了哄劝之外,实在是没了招数,无奈之下,她也只得是深深地呼出两口浊气,按耐下心头的怒火,强迫自己换上和颜悦色的表情,展现一副慈母模样。

    “福惠,额娘从前不是跟你讲过吗?学无止境这四个字你全都忘记了?今天虽然背熟了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但是只凭这一首诗还是不够的,如果你能够再多学一句诗,才能得到皇阿玛的夸奖呢。”

    “真的么?”

    “当然,当然。”

    冰凝嘴上说的“当然”,那只是为了让福惠再多学一句诗而不得不哄骗之语,而她的心里却是格外地忐忑不安,连半点胜算都没有,不知道皇上听了这句诗是心安理得地接受,还是勃然大怒。尽管心里一个劲儿地打鼓,但是在表面上冰凝还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而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对于别人而言或许根本不足以蒙混过关,但是对付才三四岁的六十阿哥则是绰绰有余,因此福惠毫不犹豫地相信了冰凝。

    “好啊,好啊,那额娘您就赶快教了孩儿吧。”

    福惠毕竟只是三岁多的小孩子,再是骄傲也还是极其看重皇上对他的看法和评价,毕竟是在宫中,自幼在工于心计的环境中成长,小小年纪就明白了许多人情世故。从前翊坤宫可是这后宫中最为耀眼最为风光的一座宫殿,多少主子奴才前赴后继地前来巴结,现在呢?早已经是门前冷落鞍马稀,不管是风光无人能及还是遭人冷嘲热讽和白眼,全都是因为皇上。因此福惠阿哥小小年纪就志向高远,要凭一己之力为他的额娘挣得脸面挣得风光。

    冰凝哪里知道小阿哥竟是存了这番心思,她只是单纯地想要向皇上表达一下谢意而已,却是被这个骄傲的福惠摆了一道,差点儿就要被打击得打退堂鼓了,谁想到随口这么一句“会得到皇阿玛的夸奖”就一下子搞定了如此难缠的福惠,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大功告成心怀格外激动,又是被福惠催促,生怕小阿哥反悔或是怀疑什么,冰凝不敢瑞耽搁时间,赶快吟出这首诗句:“再拜谢恩厚,天不遣言语。”

    福惠一听这么简单,当即就不干了,小脸更加地嫌弃起冰凝来。

    “额娘,您骗儿子!这么简单的诗句,简直就是两岁小孩子才读的诗,您还要孩儿背给皇阿玛听,皇阿玛听了不但不会夸奖孩儿,定是还要批评孩儿一番,您这哪里是对孩儿好,分明是在害孩儿嘛!”

    福惠一边抗议,一边觉得委屈,他是那么地信任冰凝,结果没有想到竟是被自己的额娘给骗得这么惨,越想越是觉得伤心,眨巴眨巴两下眼睛居然眼泪都落了下来。这一回面对福惠的极不配合和声声泪泪的指控,冰凝倒是没有被小阿哥给气着,反而是被他给逗笑了。

    “你说这是两岁孩子读的诗,你瞧瞧你才多大?不过就是三岁黄口小儿,还这么大的口气,完全就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嘛!”

    “额娘,五十步笑一百步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败逃五十步的人讥笑败逃一百步的人,也就是说缺点或错误本来都是相同,只有情节或重或轻的区别,本质上没有半点差异。”

    “额娘,为什么那些人要败逃呢?”

    “嗯,这个成语出自先秦孟轲孟子梁惠王上:“填然鼓之,兵刃既接,弃甲曳兵而走,或百步而后止,或五十步而后止。以五十步笑百步,则何如?意思大是说,战国时期,梁惠王向孟子请教为什么人口不增长的原因,孟子说:“你是关心百姓的疾苦,但你喜欢打仗,不少百姓死于战争。打比方说战争中潜逃50步的士兵讥笑逃100步的士兵,逃跑的本质是一样的。”梁惠王一听孟子如些劝谏,登时心中格外惭愧,于是表示要停止打仗,还百姓安宁。”

    “额娘,这个成语是皇阿玛教给您的吧?”

    “咦?你怎么会这么想?”

    “皇阿玛每天不都是在关心百姓疾苦,不喜欢打仗吗?”

    冰凝没有料到福惠竟然从字里行间的解释之中就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皇上,要知道这可是只有三四岁的小娃娃,事事竟是如些敏感,或许他真的是做帝王的材料?可是当了帝王又有什么好处呢?为了江山社稷什么都要舍弃,甚至连爱情都要牺牲,这样的代价值得吗?冰凝是感性之人,她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想风风光光,也不想荣华富贵,但是福惠呢?从他那么渴望得到皇上的夸奖,到如此小小年纪就如此敏感和热衷朝政之事,令冰凝不禁在想,难不成真的是龙生龙凤生凤?皇上的阿哥天生就是为江山社稷而生的。

第2934章 新的领悟

    一想到福惠阿哥仿佛天生就是为他的使命而生,未来福惠的生活就是现在皇上的翻版,冰凝的心头就是一阵一阵止不住地难受。曾经她是那么地笃定,现在又是如此深深地怀疑,自己坚持要让福惠过上她梦寐以求的那种随性的生活到底是错还是对。是因为自己的人生不够圆满,整日生活在想要抗争却又无力改变的痛苦深渊之中,于是将自己没有能够实现的人生梦想全都寄托在了小阿哥的身上,这样的她是不是太过自私了?

    当初她与皇上约定,若福惠是这块料她就不会拦着,天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多么的言不由衷,那个时候的她是多么的自信,相信自己如此的淡泊名利,自己的的阿哥也定不是那种看重权势之人,可是她忘记了,福惠既是她的儿子也是皇上的阿哥,皇上可是胸怀大志、心怀天下。尽管福惠整日生活在她的身边,皇上只是隔三差五才有一小会儿时间与小阿哥共享天伦,毫无疑问,福惠每日在她的言传身教之下,耳濡目染的全都是她的观念与思想,结果却仍是表现出在政务方面的天赋,这个结果虽然大大出乎冰凝的意料之外,但也让她充分意识到一切都是天意,天意不可违,她一个女流之辈难不成还要痴心妄想与老天爷抗争命运吗?

    望着眼前一派天真童言无忌的六十阿哥,冰凝的心中早已经是百转千回,或许自己真的是错了,小阿哥有一颗与他的阿玛一样的忧国忧民的心,那就不如放手,不如成全,按照他的喜欢去走人生这段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道路,但却注定是荆棘密布、崎岖坎坷。其实冰凝之所以不想福惠如此,也是因为预料到了这条道路上充满了尔虞我诈甚至是血雨腥风,而她一直都认为平安是福,只想小阿哥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不愿意自己的阿哥在这条路上走得跌跌撞撞、如覆薄冰,或许再丢了卿卿性命,但是福惠有此天赋若是被她强行遏制,不要说皇上指责她不守信用,就是小阿哥将来长大了是不是也要埋怨她为福惠错误规划的人生呢?

    想到这里,冰凝的心中满是愧疚之情,即便是回答福惠的问题也是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那个,这个成语额娘可不是从你皇阿玛那里学来的,而是从自己的师傅那里学来的呢,不过你说得也对,这个典故里讲的故事确实跟你皇阿玛每日办的差事很是相像……”

    “真的吗?额娘?那您就再讲一个成语故事吧,跟皇阿玛的差事很是相像的故事。”

    “噢?你为什么喜欢听这种成语故事?”

    冰凝这是在明知故问,她哪里不知道小阿哥的心思是什么?她只是想从福惠的嘴里亲口说出来,经过亲耳证实,她才能不后悔自己的决定。福惠不知道他额娘想了什么,只以为冰凝这是不想教他,一下子就焦急起来,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也在瞬间就眼泪汪汪起来。

    “因为儿子就喜欢听这种成语故事,就是想知道皇阿玛每天都在办什么差事,儿子见不到皇阿玛,可是听一听皇阿玛在做什么也是好的。还有了,儿子现在一定会好好读书,将来帮着皇阿玛做差事,皇阿玛就不会这么辛苦地没功夫用膳也没有功夫就寝了。”

    福惠的一席话登时说得冰凝一阵阵地心酸,不仅仅是因为这份血浓于水的父子连心,更是因为六十阿哥小小年纪就懂得为大人分忧解难的这份孝心。才三四岁的娃娃就知道体谅他皇阿玛整天日理万机,着实不易,再看看她自己,二十好几岁的人了,却是不但不体谅他,反而心有这么多的怨言与委屈。

    虽然她整日里因为养育两个半儿女而劳心费神,可是比起他的宵衣旰食实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诚然她这一年来的遭遇与年家的命运息息相关,但皇上定是迫不得已,那是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大是大非,她不占在夫君的这一边,难不成还要站在娘家那一边吗?如果说她二哥没有错的话,那皇上就更没有错,人各有志,都是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奋斗,怎么能够说与八党结盟的这个理想就是高尚的,自己承继大统的这个理由就是卑劣的?既然两个理想都是一样的高尚,那么她能够如此宽容和理解自己的二哥,为什么又要如此苛责和误会皇上呢?

    再换句话说,年二公子怀有二心实际上就是谋逆造反,难不成皇上还要笑脸相迎,将自己的江山拱手相让吗?那岂不是成了被王莽篡权夺位的汉平帝么?

    按理说谋反谋逆都是诛连九族的大罪,皇上却是迟迟没有动年二公子半根毫毛,一方面来讲他确实是需要才华横溢的年大将军稳定军务,另一方面不也是在考虑她吗?若不是考虑到她,怎么会给了她这么大的恩典呢?想到这里,冰凝的心没来由地突跳了两下。

    前些天她不肯去主动谢恩是碍于脸面,是皇上先将她打入的冷宫,这会子再去主动谢恩,定是会让皇上误认为她想借此机会争风邀宠。然而此时想到他有可能是考虑她的因素才迟迟没有对年家下手,令冰凝更加不肯去主动前去谢恩了,不是因为不想率先与他妥协,而是因为心怀愧疚而觉得没脸见他。

    不论他如何待她,都是有足够的理由,都是她身为年家人所必须承受的,即便是因此而不得不想到放手,彼此站到对立面。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无可指摘,都是天经地义,相反,她一个罪臣之妹有什么资格站在他的身边,享受他带来的这些尊贵和荣耀?

    按理说,历朝历代对于心存谋反之心的人都是赶尽杀绝、毫不留情的,因为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因此才会有株连九族之罪,那么冰凝身为罪臣之妹,想必也是应该在被株之列,而她还能承受恩泽,享有回府省亲的恩典,不管皇上是出于什么心理做出的这个决定,只凭允许她一个贵妃娘娘再回到自己的娘家看最后一眼,她就要对他千恩万谢,而且即便是千恩万谢也无法报答他的恩情。

    想通了这一点,冰凝的心情既轻松又沉重。轻松是因为终于看开了人世间这些纷纷扰扰,可是心无旁鹜地看待两个曾经相爱的人因为世事造化而被迫分离的问题,而沉重自然是因为对于他们的爱情何处何从而迷茫彷徨,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足够的力量来坚守这份爱情,还是说因为忍受不住压力而放弃,只是在心中不再抱怨他、埋怨他,也不再觉得自己很委屈、很受伤,换句话说就是爱已逝、情还在。

    冰凝一时半会儿想不透这些,目前她只想尽快将自己的心意表达给他,至于两个人将来会走到什么地步,不过即使是被株连族她也无怨无悔,这是她身为年家人所必须承受的,所以她才会既不怨恨他的冷酷无情,也不会后悔做年家的女儿,做年二公子的妹妹。

    冰凝的心中翻江蹈海,福惠阿哥却是无法知晓其中一二,只是奇怪平日里那么喜欢教他读书做学问的额娘今天怎么不是那么热衷于此事了。

    “额娘,儿子刚刚要您再给儿子多讲一个成语故事呢,您去想什么了?怎么不给孩儿讲呢?”

    福惠只一句话就将冰凝逃跑到天际的思绪又拉回到了眼前,被小阿哥如此埋怨,她自然是极不好意思,只得是赶快赔上一张笑脸。

    “额娘这不是正在想把哪一个成语故事讲给你呢。”

    “真的吗?那您快讲呀!”

    “嗯,今天你已经学了《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还学了那句‘再拜谢恩厚,天不遣言语’,又学了‘五十步笑一百步’,实在是太多了,贪多嚼不烂,你还是把今天这三样东西都理解透彻了,记熟背牢了再说吧。”

    担心小阿哥贪多嚼不烂是其一,冰凝因为感情问题的困扰实在是没有心思和精力面对福惠是其二,但是六十阿哥哪里能够体会得到他额娘心中的这些苦楚呢?只是一股心气上来了,就不太目的誓不罢休,一个劲儿地磨烦冰凝,一定要再讲一个成语故事。冰凝本就极为疼爱福惠,再被他这么磨来磨去,就算是心烦意乱,仍是不得不沉淀下心情,好生安抚了福惠再说。

    “那好,那好,额娘就再讲一个破釜沉舟的故事,你可一定要听好了记住了,明天额娘就不只是检查你前三个学问,而是要加上这个破釜沉舟,一共四个学问了。”

    “没问题,没问题,孩儿一定全都记得牢牢的呢。”

    “那就好,现在你可是要听好了,这个破釜沉舟是出自《史记·项羽本记》里的一个故事,说的是秦朝大军在巨鹿这个地方围攻赵国,项羽率领楚军前去救援。在两军人数相差极其悬殊的情况下,项羽率大军渡过黄河,沉船破釜,只让士兵持三日粮进军……”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2935章 想见阿玛

    不知不觉之间,半个多时辰就这样过去了,小阿哥也顾不得最开始想要出去玩耍却被冰凝按住教授学问而大发脾气的事情,两个成语故事听得是津津有味。福惠将他最喜欢玩的掏鸟窝忘得一干二净,却是苦了一众奴才们,自从六十阿哥发话要掏鸟窝,宫里哪儿有那么多鸟窝可掏?深秋季节又去哪里寻找雏鸟?可是小主子发话了,哪个奴才胆敢不从?不但不敢说一句,还要强撑门面,拍着胸脯说没问题。就在众人抓耳挠腮不知如何复命之际,却见福惠跟着贵妃娘娘在房里一学就是一个多时辰,马上就要到晚膳时间了,躲过一劫的奴才们在心有余悸的同时也是万分感激娘娘的大恩大德。

    因为今天新学了很多的诗文、成语还有典故,福惠心里既是美滋滋的,又急于向皇上显摆,于是用过晚膳之后又跑到了冰凝的房里来温习,以求在他的皇阿玛面前得到赞扬和褒奖,结果一直都等到了一更天,两只眼皮都不停地打架了仍是没有等来高无庸。即使如此,他仍是不肯回自己的房里歇息,最终竟是趴在冰凝的腿上睡了过去,再被徐嬷嬷抱回了阿哥房。

    第二天六十阿哥依然是等到了一更天,等到眼睛都睁不开了才迷迷糊糊地离开了冰凝这里,第三天眼看着晚膳用过还是不见高无庸的身影,福惠终于再也忍不住发起脾气来。

    “额娘,高无庸那个奴才是不是不好好当差被皇阿玛责罚了?他怎么这么些天都没有过来呢?”

    福惠阿哥还只是个小娃娃,只知道见到了高无庸就一定能够见到他的皇阿玛,却不知道高无庸是听命于皇上的,皇上不发话他这个奴才怎么可能擅自过来呢?福惠不明白的道理,冰凝自然是全明白,一连三天都没有见小阿哥确实是一个比较反常的现象,不知道是公务繁忙还是还是身体微染小恙。虽然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但是只凭回府省亲这个天大的恩典,冰凝就无法狠下心来对他恨之入骨,而此刻福惠焦燥烦闷的心情也一并焦灼着冰凝的心,小阿哥是她的心头肉,哪怕是自己付出所有的一切,也不想让福惠受半丁点儿的委屈。

    “福惠这是想高无庸了?”

    “是啊,额娘!额娘您赶快发话把高公公给叫过来吧!”

    “噢?叫高公公过来做甚?”

    “高公公来了,孩儿就能见到皇阿玛了呀!”

    果然不出所料,他想见的只是皇上罢了,哪里是什么高无庸,冰凝虽然心下了然,但还是想多听听福惠的想法。

    “你想见你皇阿玛做甚?”

    “背书给皇阿玛听呀!皇阿玛可喜欢听孩儿背书了,皇阿玛那里还有好多好玩的玩意儿呢,上一回孩儿看到一个稀罕玩意儿,跟皇阿玛讨要,皇阿玛说了,如果孩儿背书背得好,就把那个稀罕玩意儿赏给孩儿。”

    “噢,额娘听明白了,你这里哪里是想你的皇阿玛了,分明是想那个稀罕玩意儿了。”

    “不是的,不是的,您知道那个稀罕玩意儿是什么吗?是一支夜里还能发光的笔,孩儿有了那支笔,夜里都能写字儿呢,也能像皇阿玛那样宵衣旰食地做学问,将来长大了也能够像皇阿玛那样日理万机地办差事。”

    “哎呀,六十阿哥果真是志向高远,额娘都要自愧不如呢。既然你这么想要见到高无庸”

    “那您就赶快吩咐齐公公去请高公公吧。”

    即便是冰凝吩咐了小武子去养心殿,请的也只能是皇上而不是高无庸,除了那一回之外,她还没有做过这么没脸没皮的事情,到时候养心殿的奴才见到齐公公,又是黑灯瞎火的大晚上,定是以为她被打入冷宫将近一年的时间终于熬不住了,差小武子过来跟皇上求情,谁会相信竟然是福惠阿哥想要见他的皇阿玛呢?

    只是回府省亲的恩情需要感谢,福惠阿哥思父心切的情绪也需要安抚,被人误会虽然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但比起那两个需要来讲,或许脸面也不是那么重要了。想到这里,冰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好,好,额娘这就吩咐齐公公去。”

    不一会儿月影就将小武子喊了过来,小武子一听说要去养心殿走一趟,当即也是惊诧万分。

    “回主子,您是要奴才现在去一趟万岁爷那里?”

    “正是,给万岁爷带个话儿,就说咱们宫里一切都好。然后,然后你再留着点儿心,打听一下万岁爷这些天是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了,还是差事太多”

    不要说养心殿的奴才会误会,就是自己家的奴才,大管事儿齐公公都误会了。当他听了冰凝的这个吩咐之后,因为太过奇怪,竟然连回复一句都忘记了。咦,自家主子可不是争风邀宠之人,从前跟皇上闹得个天翻地覆都不肯退却半步,这一次怎么好端端地竟然主动打发他前去请皇上呢?难不成自家主子改性子了,不怕其它宫看她的笑话了?

    冰凝因为一心想着谢恩和成全福惠阿哥,根本没有想到会被自家奴才误会,此刻见齐公公半天没有回声儿,当即也是有些不太高兴。

    “齐公公你快着些吧,这都马上就要一更天了呢,时辰不等人呀。”

    “噢,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这就赶快去办差事去。”

    当高无庸听了小武子传来的这个口信儿之后,就像他刚刚在冰凝面前惊诧不已一样,高公公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你家主子亲口吩咐你过来报个平安信儿的?”

    “正是,正是。”

    “齐公公,贵妃娘娘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

    “没有,没有,好着呢。”

    “那就是哪个主子给娘娘气受了?”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你家主子怎么突然间想起来要报这个平安信儿的呢?”

    “我可真的是一丁点儿都不知道,主子差我跑这一趟腿儿我就赶快跑了,哪里知道其它什么。”

    “小武子,你可千万别骗我,若是害我着了什么道儿,我可是第一个就要寻到你的头上!”

    “哪儿能呢!高哥哥您是什么身份,弟弟我又是什么身份,岂能不知天高地厚?”

    “记着你自己的这番话就行,别到时候咱们兄弟闹掰了,再埋怨哥哥我不留情面。”

    “是,是,弟弟绝对不敢,绝对不敢。”

    高无庸从小武子这里讨不半点内情,但是主子的吩咐也不敢不从命,只得是先将小武子打发走人,然后进屋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皇上的神色,见他没有或喜或怒或忧等等面色,这才心情忐忑地开了口。

    “启禀万岁爷,刚刚小武子过来传年主子的话来了。”

    “噢?他人呢?”

    一听说冰凝差小武子过来传话,皇上的第一个反应跟高无庸一样,以为她生病了,急得他当即就将笔摞在了桌上,噌地一下子从座椅上站了起来。高无庸被皇上如此过激的反应吓了一大跳,心里说话:那贵妃娘娘不是已经被打入冷宫了吗?怎么万岁爷一听小武子过来了就这么激动?早知道就不把他打发走了,留着直接给万岁爷回话多好,省得自己一问三不知。

    高无庸以为皇上现在对贵妃娘娘是厌弃至极,生怕齐公公在场又要惹得龙颜大怒,因此才会早早将他打发走人,哪里想到竟是这个结果,万岁爷这是心里有年主子还是没有呢?说有吧,打入冷宫快一年了,说没有吧,一听小武子过来传话这么激动,如此矛盾的态度令高无庸几乎无所适从了。

    “回万岁爷,小武子传完话就退下去了,刚刚奴才问过了,年主子这些天身子都好,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跟其它宫的主子也相处甚好,没有什么别扭或是过节,只是差他过来给您报一个平安,让您宽心放心。”

    一番话说下来,高无庸早已经是冷汗淋漓,毕竟他实在是摸不准皇上的脉,不知道现如今贵妃娘娘到底是受宠还是遇冷,只得是暗自庆幸刚刚多问了小武子几句,而多问的那几句也是因为从前皇上对她颇多恩宠,以致令高无庸现在已经习惯成自然地多了几句嘴。

    听了高无庸这几句解释,知道冰凝一切安好之后,皇上的这颗心总算是稍稍平静了一些,只是待他收回紧张神色重新坐回椅子之后,平静下来的心情又止不住地犯起了嘀咕。毕竟深深地相爱过,因此他对冰凝的性子简直是了如指掌,那可是从来都是只吃软不吃硬的丫头,从前他们不管闹得有多么不可开交,甚至将她流放到别院,将她们母子别离,冰凝也从来没有给他服过软让过步,这一回虽然有他恩赐了回府省亲在先,但是依着冰凝的性子,她又怎么可能舍得下脸面主动向他谢恩示好呢?

第2936章 痛彻心扉

    事出反常必有妖。皇上自己为什么敢为天下先,赏赐了冰凝回府省亲的恩典?那是因为他要对年二公子下手了。而冰凝为什么从来舍不下来的脸面突然间能够舍得下来了?那是因为……

    皇上实在是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就算是隐藏得再好,骗得过所有的人,却是知道骗不过冰凝,以她的聪明智慧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这是要向年二公子动手的先兆?否则以他这么铁面无私、凡事都讲“规矩”二字之人怎么可能开了皇妃省亲的先河?

    想到这里,皇上也如高无庸一样,登时激起一身的冷汗。现在两个人的关系不但降到冰点,甚至一层一层地开始累积冰层,怕是没有三尺也要有一尺,这个时候他提出来回府省亲,既是想要缓解和发送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想要自己求得一些心安,可是从今天冰凝如此反常地特意差小武子前来报平安信来看,怕是自己费尽心机求得谅解非但没有达成目标,反而令两人之间的冰层又加厚了一尺,简直就是适得其反。

    怎么办?面对如此局面,皇上只觉得自己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境地,在朝堂上运筹帷幄、指点江山、意气风发,可是到了处理自己的感情和私事的时候,却是束手无策、江郎才尽,全是无奈与自嘲。

    此时此刻,皇上觉得自己那么的无能,只觉得他与冰凝的爱情就像是一束光滑的蚕丝,他越是想要抓牢它,它越是滑滑溜溜地想要脱离他的掌控,现在他只剩下两三根手指还能勉力勾住这束蚕丝的尾端,却也只是苟延残喘,再也坚持不了多少时辰,这束蚕丝就会像一匹胶缰的野马,在脱离他手指的一瞬间就消失在他的眼前,无影无踪,仿若连它曾经在这个世上到来过的痕迹都不会留下一星半点。而他就像是被钉牢在地洞里似的,连抬脚前去追寻的力量都没有,就像是南柯一梦,醒来了无痕。

    想到这里,皇上的心立刻痛了起来,痛得他几乎直不起腰来,只得是像一只大虾米似地弓起身子,将胸膛窝进一个角落里,好好地保护起来才能勉强缓解一下疼痛。

    皇上突如其来的巨痛登时吓坏了在他身边正忐忑不安等候回话的高无庸,一时间也忘记了害怕,急急地一边上前扶住他,一边大声朝门外喊道:“来人啊,来人啊!清风快来!”

    清风正在隔壁间忙着手里的活计,一听这边高无庸喊人过去,因为离得最近,自然是第一个到了现场,见到皇上因为痛楚而扭曲的面容,当即也是吓得魂飞魄散,一边上前扶住他的另一侧,一边焦急地问道:“万岁爷您怎么了,奴婢这就去请太医,这就去请太医。”

    别人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儿,皇上自己当然清楚这一切的缘由,不想事情闹大弄得人心惶惶,他赶快强忍疼痛厉声呵斥住了两个奴才。

    “你们这么大呼小叫地成何体统?”

    两人即使被皇上呵斥一通也仍是没有被吓倒,因为担心他的病情也忘记了害怕,而是将声音压低一些但仍是继续焦急地问道:“万岁爷,奴才一时担心忘记了规矩,要不还是让清风先在这里服侍您,奴才这就过去请太医。”

    对于高无庸的“没眼力劲儿”,皇上只觉得本就被冰凝的事情搅得心神不宁,又有这些没眼力劲儿的奴才一个劲儿地在耳边聒噪,当即是被气得暴躁到了极点。

    “朕还活得好好的,死不了,请什么太医!”

    古人本来最忌讳一个“死”字,帝王对“死”的忌讳更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因此皇上脱口而出的这个“死”字简直是比上方宝剑还要灵光,只一出口就令两个奴才全都哑了下去,而且还是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连不得直视主子的规矩都忘得是一干二净。

    见两人总算是被他镇住了,皇上只觉得疲惫到了极点。从前不管他有多么繁忙,也不管是有多么的疲惫,就算是刚刚登基之初,面临举步为艰、难以为继的情况下,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的身心俱疲,因为那个时候再难也知道有她在身后默默地期许与支持,仅仅是一份情意就能填平前进道路上的千难万险,就能够抚平他心中的每一道伤口,可是现在呢?局势早已经扭转,天下早已经尽在他的掌握,可是爱情,却像指尖的流沙,一点点地从指缝中流走,最终看不到半颗沙砾留下,可是为什么,手掌却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咯得疼?

    高无庸和清风被他一个字就给镇住了,但是刚刚那么大的动静却是惊扰了整个养心殿,大大小小的奴才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齐齐聚在门外,请安声,询问声此起彼伏。皇上能用一个“死”字打发了眼前的两个奴才,却是面对屋外乌压压的一众人等难以再如法炮制一番,只得将一个恨恨的眼光投向了那个始作俑者。高无庸即使没有抬头也能够感觉到皇上这个几乎像一把匕首那样能够剜下他一块肉来的目光,尽管心中仍是极不踏实,却也无可奈何地回道:“奴才这就去,这就去,清风你伺候好万岁爷。”

    聚焦在屋檐下的人群被高无庸三言两语就给打发走了,屋里又重新恢复了清静,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心口的疼痛也稍稍地缓解了一下。皇上知道自己这是心病,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是那个系铃人恐怕已经知道年家倒台迫在眉睫,心中对他的恨也是犹如滔天巨浪,这个时候,他早已经是浑身有嘴都说不清楚,两人若是见面,只能是怨气越积越深。一想到这个局面,皇上登时觉得眼前一片黑暗,连只萤火都寻不到,只怕抬脚就会跌入万丈深渊之中。

    他实在是没有勇气在这条不见半点光线的爱情道路上跌撞前行,更害怕看到冰凝,害怕面对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却不敢回答她的半个问题,害怕见到她的那一刻心慈手软,放下了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高高举起的屠刀,害怕自己一世英明最终落得一个因为贪恋美色而丢了江山社稷的恶名,他毕生追求的是流芳千古,绝对不能是遗臭万年。

    没有勇气去面对,那就只有逃避,可是心口的疼痛却像刀割一般奇痛难忍,心病还是要从心上入手,扎针吃药是解决不了半点问题的,冰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去见,那就唯有将希望寄托在福惠的身上了。

    “高无庸,你去一趟翊坤宫,将六十阿哥接到朕这里来。”

    “回万岁爷,您的身子还病着,奴才要接的是太医呀,六十阿哥又不是太医……”

    “你可真是一个顽冥不化的茅坑石头!朕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

    皇上实在是被高无庸气的,连这么粗俗的话都忍不住爆了出来,若不是他强忍着,这个没有眼力劲儿的高公公定是要挨上他狠狠的一脚,好让这个喋喋不休的奴才早早闭上这张惹事生非的嘴巴!

    这个时间已经是一更天过后了,福惠阿哥的一双眼睛就差用一副火柴棍给支上,一会儿一个点头,困得是东倒西歪,但是因为冰凝差了小武子去养心殿跑了一趟,他就笃定今天皇上一定会召见自己,因此就算是困成这个样子,仍是因为心中有一个执念而不肯放心地睡去。

    齐公公刚刚回来复命的时候福惠阿哥已经很是失望了,因为他只看到了小武子一个人,不见他最希望见到的高无庸,而且从小武子的嘴里也没有打探出来皇上见还是不见的准信儿,更是令六十阿哥的小脸拉得老长,小嘴儿撅得都快能挂个油瓶儿了。

    不要说福惠失望,就是冰凝听了这个消息也是心里格外难过。这是她第一回主动差奴才前去给他传平安口信,却是这般结果。她的脸皮有多薄皇上不是不知道,却是狠得下心来置之不理,看来他们真的是缘分尽了,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其实,早就到了曲终人散之时,只是她不愿意承认这个现实,仍是抱有痴心妄想,总是不能真正地放下自己这颗心罢了。想到这里,冰凝更是觉得心中一阵阵地酸涩不已,不过她心里再是难受也顾不得悲春伤秋,她还有福惠阿哥需要尽快安抚。

    “福惠,你都听到了吧,你皇阿玛现在正在忙公务,没有功夫召见呢,都一更天了,赶快去睡觉吧,晚了明天早上可是起不来床,又要挨师傅批评了。”

    小阿哥虽然知道今天见皇上无望,但是因为一开始抱了太大的希望,突然间面对这个结果,一下子接受不了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刚刚听小武子回复的时候是极度的失望,现在听冰凝这番劝慰刚一下子又变成了极度的委屈,登时发起脾气来,先是将一桌子的东西哗啦一下子拂到地上,又朝冰凝大声哭诉道:“额娘你骗人,额娘你骗人!”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2937章 柳暗花明

    面对六十阿哥声泪俱下的控诉,冰凝心中更是愧疚不已,都是因为她这个没有用的额娘,害得福惠连自己的皇阿玛都见不上一面,她不能为小阿哥带来任何荣华富贵,反而成为福惠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那么她的存在还有什么价值?如此看来,她还是早些离开这个世上为好,至少福惠阿哥不会因为有她这样一个额娘的污点而被皇上全盘否定,将来就算是不能继承大统,也至少能让他做一些喜欢的差事。

    冰凝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垂头丧气过,以前不管遭受多么沉重的打击,她从来都是像天山上的雪莲那样顽强地凌风傲雪、迎难而上,可是现在的她一旦心中有了最在乎的人,原本就是宁可舍生也要取义之人,就更是想要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成全了自己最心爱最在意的六十阿哥。

    “福惠阿哥,额娘没有骗你呢,你皇阿玛真的是在忙公务,要不然怎么齐公公都见不得一面呢?定是忙得没有半点功夫。”

    “孩儿不信,孩儿不信。”

    “既然你不信,那你自己说说,你皇阿玛怎么不见你?”

    冰凝自己心中酸楚难过,又遇到个不讲理的小娃娃,道理说不通,情绪也安抚不下来,真是要将她给逼疯了,只得是反问小阿哥。福惠被冰凝的这个反问一下子愣住了,他只是因为见到不到皇上而将脾气都撒在了自己的额娘身上,至于皇上为什么不见他,自然也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冰凝给的理由他不想接受,而他自己又说不出来别的理由反而还被冰凝将了一军,福惠虽说只是个三四岁的小娃娃,但是小娃娃也是有自尊心的,毕竟自己的爹娘整日里把脸面看得比命都重要,龙生龙凤生凤,因而小娃娃也有了异于常人的强大自尊心,此时被冰凝逼到了角落中,遭受这般压迫性对待,由于不知道如何应对,登时大发雷霆起来。

    “额娘你骗人,你骗人,孩儿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你去请,你去请皇阿玛,你现在就去请,再在就去请!”

    公平来讲,六十阿哥虽然深受皇上宠爱,连元寿阿哥都不及,但是众星捧月之下也还没有养成他骄纵的性子,总体而言还算是一个比较乖巧的小阿哥,很少有种蛮不讲理的情形出现,比起雪薇那个娇蛮的小格格来,他的性子在小主子当中算是比较好的了。

    但是今天冰凝因为心情实在不好而失去了往日的耐心,因此没有像平常那样好脾气地劝慰他,而是用反问将了他一军,逼迫得福惠一下子情绪失控起来。而面对极少发脾性的小阿哥,冰凝本身就是经验不足,又因为自己也是极为苦楚,也是因为束手无策而任由福惠哭闹了起来,一时间翊坤宫中哭声震天,人仰马翻。

    高无庸还在宫门口外的时候就听到了六十阿哥扯着嗓子惊天动地的大哭大闹,这可是翊坤宫极为少见的情况。这里的主子可是最要脸面的,就算是跟皇上闹得天翻地覆,贵妃娘娘也只是默默地暗中较劲儿,哪里肯开口吐半个字?今天这是怎么了?皇上那里闹了这么大动静,翊坤宫也闹了这么大的动静,这是打算要夫妻双双闹翻天么?

    越想高无庸越是觉得头大,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蹊跷,不知道会不会将战火烧到自己的身上,然而主子的吩咐就是刀山火海也要往前闯,没了半点退路的他只有硬着头皮来到正殿门口。

    “启禀娘娘,奴才高无庸给您传万岁爷的回信来了。”

    福惠正在嚎啕大哭,冰凝焦头烂额没有半点法子,突然间听到高无庸在门外传来的禀报声,母子二人登时一下子全都愣住了,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高公公,不会这是在做梦吧?想到这里,冰凝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登时疼得她泪花都出来了,这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原来是柳暗花明。

    “赶快,赶快请高公公进来说话。”

    月影赶快迎上前去,就差八抬大轿将高无庸抬进屋来了。高公公进了屋赶快上前一步向冰凝行礼请安。

    “奴才给娘娘请安了。”

    “快起来,快起来,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万岁爷吩咐奴才前来请六十阿哥,时辰有些晚了,还望娘娘不要见怪。”

    不要说冰凝不相信,就是福惠阿哥也是有些发懵,还不等冰凝开口,小娃娃先出了声。

    “大胆高无庸,你是真的来传皇阿玛的口信儿,还是假传圣旨骗我额娘?”

    高无庸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突然间被六十阿哥斥责一顿,登时被吓了一大跳,慌忙辩解道:“小主子息怒,小主子息怒,奴才真的是来传万岁爷的口信儿,奴才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蒙骗娘娘,还望娘娘明查。”

    冰凝当然知道高无庸不是假传圣旨之人,也知道福惠是因为在跟自己闹别扭才将邪火撒到高公公的头上,于是赶快圆场道:“高公公辛苦了,你这送六十阿哥过去吧,小武子,你也赶快跟着跑一趟。”

    冰凝吩咐完了,福惠这才从巨大的失望回复到巨大的惊喜之中,小脸儿激动得红扑扑的,大摇大摆、耀武扬威般头前走路,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个回头先是冲冰凝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又得意洋洋地说道:“额娘你骗人!骗人!”

    冰凝实在是冤枉,但是这个时候众人都急着去皇上那里复命,她自然是不好跟小阿哥计较什么,皇上那么宝贵的时间谁耽搁得起?于是她只得是没好气儿地说道:“额娘骗没骗你老天爷自有公道,你这会子还有闲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看你一会儿到了你皇阿玛那里怕是连诗书都忘光了,背不出来该怎么办!”

    “哼,反正您骗人就是骗人,孩儿的诗书自是背得滚瓜烂熟……”

    看这母子二人打不完的嘴仗,急得高无庸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碍于冰凝是贵妃娘娘不敢说什么,他只得是拿小阿哥说事儿。

    “求求小主子了,万岁爷都等得急了,奴才这就头前给您带道吧。”

    福惠也是思父心切,于是没有再跟冰凝纠缠,昂首挺胸地出了门去。六十阿哥和高无庸、齐武两人走远之后,冰凝这才回过身来问月影。

    “你刚刚过去请高公公了?”

    “回小姐,没有,没有,奴婢一直您跟前伺候着,哪儿有功夫去请高公公呀,再说了,没您的吩咐,奴婢也不能擅做主张去养心殿。”

    知道不是月影去请的高无庸,冰凝的这颗心总算是稍稍踏实一些,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刚刚若是想要请福惠阿哥过去,自然就直接差遣了高公公,怎么过了这么半天才马后炮呢?难不成他这是要彻底跟她划清界限,她是她,福惠是福惠?真若如此的话,看来年家离倒台已经不远了,或许这才是他同意年二公子回京谒见以及恩赐她回府省亲的最根本的原因。

    一想到年家马上就要倒台了,冰凝的心中止不住地伤心难受。她这个当女儿的徒有虚表,外人以为一个贵妃娘娘该是有多么的风光与恩宠,却是不想这些全都是表面的光鲜,这些所谓的恩宠不值一星半点,根本保不了年家的平平安安。

    从根本上讲,冰凝是受了年家的牵连,而福惠又是受了她的牵连,一想到福惠的未来,冰凝就更加坚定了要选择一个适当的时候还六十阿哥一个清清白白出身的念头。

    冰凝在翊坤宫左思右想之际,福惠已经到了养心殿。在高无庸请小阿哥的时候,清风已经给皇上倒了热茶,又拿了一个暖胃包,虽然他是心口痛而不是胃痛,但是暖胃包散发出来丝丝缕缕的热气还是令他的疼痛有所缓解,此刻再一见到心心念念的小阿哥,更是几乎全好了。

    “孩儿给皇阿玛请安了。”

    “好,好,赶快起来吧。”

    “孩儿谢过皇阿玛。”

    “这么晚你还没有歇下吗?”

    “回皇阿玛,孩儿一直在等您呢。”

    “噢?你怎么知道朕今天会见你?”

    “因为您已经有三天都没有召见孩儿了,额娘说您在忙着办差事,孩儿认为额娘在骗孩儿,正在孩儿跟额娘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时候,高公公来请孩儿了。”

    “所以最后就是你赢了?”

    “是呀,孩儿终于也能赢一回额娘了,真是太高兴了!”

    怪不得冰凝要来给传一个平安口信儿,原来是六十阿哥想见他皇阿玛了!想到这里,皇上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曾经他们是那么相爱的人,曾经他几乎要将翊坤宫的门槛踏破了,现如今却是说话办事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办错事。这是他根本就不想要的结果,却又枉为帝王却也无力改变的现状,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再一次袭上他的心头,再度引发了他的心酸心痛。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2938章 天伦之乐

    皇上对于与冰凝的感情走到今天这种山穷水尽的地步很是悲哀,却又是深深觉得无能为力,就像一个拳头打在空气中,既显示不了自己有多么的强大,也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原以为自己身为天子无所不能,却发现唯独在感情的事情上他永远都是输家,不论是与皇太后的母子情,还是与十四阿哥的兄弟情,或是与冰凝的爱情,每一种感情他都是极度渴求,但每一种感情他都是求而不得,令他陷入剪不乱理还乱的深深痛苦之中。

    此时此刻望着可爱又不失骄傲之气的六十阿哥正得意洋洋地向他诉说与冰凝之间的趣事,皇上的心中登时有无数的暖流划过,于是任福惠山南海北地述说着,中间不曾插半句话,直到小阿哥把这三天的事情全都说光了,这才颌首含笑地开了口。

    “这些天朕忙着差事,没有功夫见你,却是不承想你这里竟是有这么多故事,朕听着实在是有意思。不过故事虽然很有意思,但是朕还要跟你说一句,你额娘的话都是对的,你可是一定要听她的吩咐,万事都要顺着她的心意,更是不能跟你额娘顶半句嘴,记住了吗?”

    “回皇阿玛,儿子都记住了,可是,如果额娘说的是错误的,孩儿也不能反驳吗?”

    “对,就算你额娘说的是错误的,你也要听她的。”

    “啊?”

    “啊什么?连朕的吩咐你都要不听了?”

    “不是的,不是的,回皇阿玛,儿子听您的吩咐,听您的吩咐。”

    福惠还只是个三四岁的小娃娃,又是难得见皇上一面,此刻见他面色似乎微有怒意,当即吓得是小脸煞白,生怕皇上不喜欢了自己,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皇上只是要小阿哥听冰凝的话,又怕福惠跟冰凝耍阿哥脾气,不得不装出一副威严的模样,哪里想到福惠竟是当了真,被他吓成这副模样,当然是格外地心疼,于是赶快缓了脸色好生劝慰起来。

    “好了,好了,只要你听你额娘的吩咐,就等于是听了朕的吩咐,朕自然也不会苛责于你。”

    “回皇阿玛,孩儿遵旨。”

    被皇上如此吓了一回,福惠自然是老实多了,暗暗发誓,回去以后要好生待自己的额娘,切不可再发脾气。皇上本就是察颜观色的个中高手,福惠虽然是人小鬼大,但是在皇上的眼中简直就是个透明人一般,此时见他已经存了敬畏之心自然是不会再过多地难为。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也是为免得日后自己在小阿哥心目中变成了恶人,皇上迅速地转移了话题。

    “该说的朕都已经说过了,你要好自为之才对。另外,这三日里,师傅都教了你什么功课,这就给朕背过来吧。”

    “孩儿尊旨。”

    不得不说皇上在教育小阿哥方面还是挺有一套法子的,毕竟前面有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几个年长阿哥,他也算是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因此福惠不要说在他这里,就是在冰凝跟前都不可能闹出什么大天来,才刚刚有一丁点儿的火星都被他即刻扑灭了。事实证明成果的确是斐然,刚刚还得意洋洋地向他炫耀与冰凝况战的福惠阿哥此时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小脑袋瓜垂得低低的,眼睛也不再复神采飞扬,语气更是充满了谦恭与不安,不但不敢再讲任何条件,就是回复皇上也用了极其恭敬的“孩儿遵旨”四个字,说完也不敢再等皇上催促直接将这几天新学的《茅屋被秋风所破歌》以及“五十步笑一百步”、“破釜成舟”等等几个成语故事从头到尾一字不差地背了下来。

    皇上有些日子没有检查福惠的课业了,此时听小阿哥将积攒了三天的功课一口气全都背得头头是道,当即是格外欣慰,一边听还一边不住地微微点头。由于彼时的教育奉行的是严厉法则,因此就连普通百姓人家都是以“严师出高徒”为准则,更不要说对皇子教育格外苛责格外重视的皇家了。毫无意外,皇上可以说是最为严苛之人,用鸡蛋里面挑骨头来形容都不过分,但是此时此刻听到福惠阿哥的课业成果,他竟是没有能够挑出半丁点儿的错处来。不过由于他天性如此,即便是六十阿哥完美地完成了课业考察,他仍是不肯轻轻松松地放过小阿哥。

    “你刚刚将《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背得是滚瓜烂熟,朕很是欣慰,不过你脑子一直格外聪明机灵,背个书自然是难不倒你,那朕今天就考考你别的吧,你来给朕说说,与这首诗意境相仿的还有哪一首?”

    皇上即便是见小阿哥也是时间有限,在这有限的时间里除了考察课业之外,还要询问日常生活等等,因此一般情形下都是检查福惠的背书情况,今天他突然间不按常理出牌,来了个另辟路径,可是将头一回面临这种情形的六十阿哥给弄懵了,脑子里登时一片空白。

    “回,回皇阿玛,您是问孩儿这首诗与其它哪一首诗相仿吗?”

    “正是,正是。”

    “那首诗,也是孩儿学过的吗?”

    “当然,没有学过的朕怎么会考你呢?”

    见福惠一副茫然的样子,皇上知道这道题对于三四岁的娃娃来讲实在是太难了,但又总觉得做为他这个天子的阿哥定是要聪明绝顶、盖世无双才行,更何况还有那么一个聪慧的额娘,这龙生龙凤生凤可不是白说的,不证明出来给旁人看,他实在是不甘心,因此他难得地悉心教导起来。

    “朕记得这《茅屋被秋风所破歌》里有一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你再好好想想。”

    六十阿哥的天资确实是太过聪颖,只皇上这么稍稍提醒一下,他就立即醒过味儿来,由于回答出来这么难的题目,心中实在是太过兴奋,连语气也一下子不似刚才那般恭恭敬敬、小心翼翼,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心情。

    “回皇阿玛,儿子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是先天下人之忧而忧,后天下人之乐而乐,对不对?”

    果然六十阿哥没有辜负了他的殷切期望,果然小阿哥是个可塑之材!想到这里,皇上的脸上登时笑容满面,就像是开满了幸福的花,而这幸福的花朵一样也开满在他的心间。

    “好,好,都说虎父无犬子,果然是朕的阿哥,龙生龙凤生凤,果然是也。”

    “多谢皇阿玛谬赞,孩儿定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你若真能如此这般,方是最好。”

    皇上龙颜大悦,六十阿哥心中总算是踏实了许多。原本福惠就一直希望博得他的皇阿玛欢心,此时见自己在课业上如此讨喜,更是想要锦上添花,不过皇上因为他回答出来这么难的问题已经极是欣慰了,自然是不会再为难与他,小阿哥若是想要好上加好,只能是另寻法子。不过这么点儿小事可是难不倒素是聪慧伶俐著称的福惠阿哥,只眼珠一转就计上心来。

    刚刚皇上不是千叮咛万嘱咐他一定要听他额娘的话,即便是错的话也要听,由此可见他的额娘简直就是他的天,那他是不是只要将自己的天给供奉好了,他的皇阿玛就能够对他更加地疼爱呢?想到这里,福惠决定将冰凝这三天一直叮嘱他不断的那句诗背给他的皇阿玛,既听从了天的吩咐,又讨得皇上的欢心,岂不是一举两得?

    “启禀皇阿玛,孩儿还有一事要向您禀报。”

    “噢?你有何事还要向朕禀报?赶快说来给朕听听。”

    “前天,额娘教了孩儿一句诗,要孩儿见到您的时候,背给您听,孩儿现在就背给您,可好?”

    一听说冰凝特意教了福惠诗句,又特意要求小阿哥专门背给他听,皇上的心里顿时是又期待又害怕。冰凝能够主动向他说点儿什么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虽然还是借了福惠阿哥之口,但也是她主动向他表明心意,主动迈出了艰难的一步,他怎么可能不期待呢?而害怕自然是因为不知道冰凝想要说的是什么事情。到了现如今这个地步,不管冰凝对他说什么,都不可能是有关风花雪月之事,更不可能是向他倾诉衷肠,冰凝的性子他还是非常了解的。此外,她没有选择自写书信的方式,而是借了小阿哥之口,想必一定是难以启齿之事,知道他会驳了她的面子,却绝对不可能驳了六十阿哥。能够让冰凝如此为难的事情,除了年家的命运之外绝无其它,可是,冰凝真若是因为年家的事情向他开了口,他该怎么办?置若罔闻还是严厉痛斥?

    其实皇上自己心里也清楚,他在听到福惠阿哥的话之后确实是犹豫了,然而他的犹豫只是在不予理睬和严词拒绝之间徘徊,绝对没有想过“通融”二字,也就是说他最大的容忍底线就是对冰凝不明黑白、不辩是非的求情行为不予追究罢了,这一次他是下定了决心,坚决不会对年二公子有半点心慈手软,即使是他最心爱的女人,最宠爱的妃子出面也不行!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2939章 时过境迁

    再是心中疑惑与犹豫,皇上终是忍不住好奇,他急于想要知道冰凝到底借福惠之口向他传了什么话,毕竟是她难得地主动向他表达,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因而更是惹得他心急如焚,一开口语气中充满了焦急与不安。

    “六十阿哥,赶快将你额娘教的诗句背给朕来听!”

    “回皇阿玛,额娘教的诗句是‘再拜谢恩厚,天不遣言语。’”

    什么?竟然是这两句!果然是与年家脱不了干系!俗话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皇上心心念念的美好憧憬,现实却是这么轻易地就将美梦砸个粉碎。虽然明明知道在现如今的情况下,以冰凝这般高傲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向他借诗传情,但是他的心底又忍不住地有着小小的期待,万一她回心转意呢?万一她舍不得他们的这份情呢?然而理想或者说幻想永远都是美好的,而现实又总是残酷的,福惠阿哥这句诗背诵出来彻底粉碎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原来他们之间就真的只剩下了恩典与谢恩的关系,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不正是他毕生的追求吗?为什么现在心情又是如此的失落呢?

    “你额娘除了教你这首诗之外,还跟你吩咐了什么没有?”

    “回皇阿玛,额娘没有再说别的,只是叮嘱孩儿,见到您的时候,一定要将这句诗背给您,儿子觉得这句诗太简单了,就不想学,可是额娘一定要孩儿背熟了,记住了……”

    后面福惠阿哥还说了些什么皇上已经不太清楚了,因为他的心思已经开始走神儿,在思考该如何回复冰凝。刚刚他只想过要么不予理睬,要么严厉斥责,但是绝对没有半点通融,可是现在他发觉这种三方式都不是他所能够采取的法子,也就是说他必须走出第四条路来。

    第四条道路是什么呢?望着眼前聪慧可爱的福惠,皇上的眼前竟是浮现出悠思格格的模样来。他知道福惠不是悠思,虽然两个小娃娃年龄差不多,但悠思嘴甜,小脑袋瓜总想些歪门邪道的事情,而福惠阿哥却是年少老成,心里装的都是鸿鹄大志,绝对不是小孩子家的小玩小闹,因而悠思虽然非常讨众人的欢喜,是所有人的开心果,但她只限于活泼伶俐,毕竟她是皇室的格格,不需要做什么巾帼英雄。福惠因为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不是非常伶俐可爱,但却极得皇上的心思,本来皇家对于阿哥与格格的要求就是不一样的,皇上能拿曾经的悠思与现在的福惠划等号吗?

    那个时候的悠思充当了他与冰凝之间传声筒的角色,他的满腔热忱,她的狠心决绝,全都通知悠思之口向对方尽情地表达出来,来来回回不下十几个回合。上一次他是始作俑者,借悠思之口传情达意,这一回是冰凝率先妥协,借福惠之口表达谢恩,他该怎么办?也像上一次那样再度上演十几个回合的诗词大战?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时过境迁。从前他们通过小格格传情送爱,虽然冰凝每一次不是逃避他就是奚落他,但是一首首的燕子诗寄托的是他们彼此之间最为真挚的情感。现在,她通过小阿哥回复他的,不关风月,唯有谢恩,一个臣子对帝王给予的奖赏公事公办地回复的谢恩。冰凝有错吗?没有,他能接受吗?当然能够接受,只是心里非常不舒服。

    借着小格格谈情说爱是情趣,借着小阿哥公事公办是疏离。如果冰凝当着他的面前来谢恩,他的心情会与现在完全不一样,不但会欣然接爱,甚至是格外的欢喜与愉悦。如果她不是他爱的女人,两个人如此疏离他也不会有这么的难受,因为没有爱也就没有希望更没有期许,然而冰凝不但是他爱的女人,更是他深爱的女人,他怎么可像没事儿人似地面对两个人之间的这些的过往和现实呢?

    面对冰凝难得主动开口,他既是欣喜又是快乐,却因为内容仅仅是公事公办、极度疏离的谢恩而索然无味,甚至是觉得感情上非常受伤。只是要怎么面对童言无忌、天真无邪的六十阿哥呢?

    “福惠,这句诗对你来讲太简单了……”

    “回皇阿玛,正是,正是,孩儿已经跟额娘说过太简单,当时孩儿就好生奇怪额娘怎么不愿意教孩儿学问呢。”

    “不是你额娘只想教你简单的诗句,而是你额娘有话要跟朕说。”

    皇上选择了与福惠阿哥坦诚布公。他认为六十阿哥是男子汉,是未来的储君人选,就应当承受更多的责任,不似悠思格格,可以极尽宠溺。既然需要承担责任,那么也不怕将他与冰凝之间的事情说开了,免得小阿哥被其它宫的主子奴才们背地里说三道四,而福惠阿哥还被蒙在鼓里,凭白遭受世人的白眼与嘲讽。

    皇上确实不是杞人忧天,在过去的近一年时间里,翊坤宫受到的冷遇他最清楚,皇宫中对她们母子的冷言冷语他也没少听过,福惠阿哥小小年纪就要经受从天上到地下的世态炎凉,他这个当阿玛的自然是心疼不已。

    然而他并没有因此而动摇铲除年党势力的决心,哪怕付出爱情也在所不惜,而六十阿哥呢?一方面他当然知道小阿哥是冰凝的心头肉,在她最困难的时候,福惠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他断然不会做出将福惠送到其它宫中抚养的决定,真若是那样的话,福惠阿哥确实是可以逃离是非的漩涡,但是冰凝一定是要被他逼疯了。

    另一方面,他一直坚持皇家阿哥就是要多经受磨难,在逆境中成长,将来才能担当国家重任,而这一次大起大落、天上地下的人生跌宕起伏,恰恰正是应了“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的要求。他不怕福惠年纪小经受不住命运多舛的打压,也不怕小阿哥伤心难过,因为他相信,身为他的儿子,六十阿哥一定有足够的心智应对这些成长道路上的挫折与困难,终成大器。这不仅仅是他的期望,也是大清帝国的希望所在。

    福惠阿哥确实是没有明白他的额娘与皇阿玛之间到底是怎么了,不过既然是额娘跟皇阿玛有话说,那么皇阿玛对额娘有话说吗?

    “回皇阿玛,既然是额娘有话对您说,那您有话对额娘说吗?”

    有的,当然有的!只是他心里的话太多太多,不知道如何说起才好。安慰她吗?可是他这个板倒年家的始作俑者,她怎么可能原谅他?那些安慰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求得她的原谅吗?“原谅”这两个字非常容易说出口,但是真正得到冰凝发自内心的原谅,他却是没有任何的信心。如果换作是他自己,他能够发自内心地原谅那些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敌对一方吗?

    皇上之所以这么矛盾,那是因为他实在是心虚,若是年二公子果真有什么图谋造反的铁证在手,他也不至于这般绞尽脑汁、挖空心思,相反还会因为这是天经地义之事而理直气壮。而事实呢?对年羹尧痛下杀手无非是担心他居功自傲、尾大不掉,成为第二个八党,皇上一贯以君子自居,却要对一个大功臣痛下杀手,就是他自己的心理关也是过得格外艰难。

    既然是要彻底扳倒年二公子,那么罗列罪证是必不可少的环节也是困难重重的事情,因而只能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欲加其罪、何患无词,自古以来都是玩弄权术之人的首要技能,皇上当然也不例外,只是这中间还夹着一个冰凝。想到冰凝的苦楚与艰难,他的心禁不住像刀割般地疼痛,那一肚子的话瞬间就涌到了嘴边,然而看着福惠阿哥的小脸,又全都咽了回去。

    “六十阿哥,朕没有什么话跟你额娘说,不过朕却有些话事情要吩咐你。过些日子你额娘要回年府省亲,你也一并陪着你额娘过去吧,见到年老爷和年老夫人,好好地磕几个响头吧。”

    “啊?皇阿玛,您是要孩儿给他们磕头?”

    “正是。”

    按照规矩来讲,相对而言,六十阿哥是皇子,是君,年老爷和年老夫人虽然是辈份上是他的外公外婆,但从礼制上来讲是臣,哪里有君给臣磕头的?就是冰凝这个当女儿的,由于嫁给了当时的王爷,三日新妇归宁的时候,都是年老爷和年老夫人向她这个闺女行跪拜大礼。现在皇上竟然要六十阿哥给年老夫妇行礼磕头,就连黄口小儿的福惠都觉得实在是太过异常。小阿哥除了给皇上、雅思琦和冰凝磕过头之外,还没有给任何人行过如此大礼。

    六十阿哥不明白的问题,皇上心里却是最清楚不过了。他只是尽最大可能地减轻冰凝在这次倒年事件中受到的伤害,尽最大可能补偿她,只是他的这番苦心不知道冰凝能否明白,还是说他将来得到的,是她又一次公事公办的谢恩?

第2940章 认清现实

    时间过得非常快,转眼就到了年二公子回京谒见皇上和冰凝回年府省亲的日子,之所以将冰凝省亲的日子特意定在年二公子回京期间,自然也是皇上的一番苦心。因为他知道,冰凝最在意的人除了父母之外就是她的二哥,如此这般精心安排自然是体恤他们兄妹二人籍此机会得以见面。其实从本心来讲,皇上更希望冰凝与她的大哥私交甚厚,毕竟大公子年希尧也是一样的才华横溢,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不像二公子那般与八党往来从密,在性格上也是更加的温和,不似二公子那般桀骜不训。然而世事岂能全遂人意?若不是这个令皇上又爱又恨的年二公子,他与冰凝的关系也不至于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想到这里,皇上禁不住地唏嘘不已,更叹世事的无常与捉弄。

    皇上尽了他最大的努力将有可能给冰凝造成的感情伤害降到最低,然而伤害一旦被深深地伤害了,程度的多与少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此时此刻,不论冰凝还是年大将军都沉浸在兄妹重逢的巨大喜悦之中,根本就不知道这是他们兄弟最后一次见面了。但是皇上是最清楚的,随着声势浩大的进京谒见和回府省亲落下帷幕,年二公子的仕途就算是走到了尽头,而他的人生恐怕也是要与仕途一样走向终点,因此这一次时隔十三年后的年家兄妹久别重逢实际上也是他们之间的生离死别,如此安排也算是皇上为了减轻对冰凝的愧疚之情。

    就算冰凝再是冰雪聪明,也实在是无法预料到皇上这一次是想要了她二哥的性命,尽管她已经意识到年家的好日子到头了,年二公子的官运也要走下坡路了,但是她无论如何也预想不到皇上对她二哥动了杀机,以为不过是官职上一撸到底,最不济也就是锒铛入狱。毕竟年二公子可是雍正朝的大功臣,如果没有他的浴血奋战和力挽狂澜,皇上身下的这座皇位恐怕早已经不知道花落谁家了,皇上是重情之人,怎么可能狠心手辣地对付大功臣呢?

    另外一个令冰凝无论如何也意想不到会是这种结局的原因还是皇上对待廉亲王和恂郡王的态度,虽然年大将军与他们私交甚厚,但比起地位和作用来讲,廉亲王才是八党的领军人物,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连个三岁娃娃都清楚,既然廉亲王还能担任总理事务王大臣的重要官职,十四阿哥就是这般明目张胆地与皇上势不两立、公然为敌,却都能够安然无恙,那么早已经与八党断了干系,忠心耿耿地为皇上效犬马之劳,并立下赫赫战功的年大将军又怎么可能丢了卿卿性命呢?

    冰凝的智慧确实是足够,分析得也事事在理、条条是道,但是她千想万想,还是漏算了一点,那就是皇上的铁腕手段有多么的严酷。冰凝是不理政务的女人,她与皇上的接触更多地是从感情的角度出发,虽然通过大大小小的事情她能够清醒地认识到皇上的本性如何,也知道他的手段有多么的强硬,但是冰凝与他的接触多是风花雪月,而且他的这些本性与手段也没有用到冰凝的身上,因而她只有一个大概的模糊认识,却没有切身的感受。

    再有一个令冰凝判断失误的因素则是这场规模浩大几乎史无前例的谒见君王和回府省亲,不仅仅是舆论造得实在是太大,就是规模上也是盛况空前,虽然万事走到顶端和极致就意味着开始走下坡路,但是这一段如同梦幻般的经历,就算是见多识广、心高气傲的冰凝也深陷其中,久久不愿醒来,只想做一只鸵鸟,一直沉沦在表面的盛世繁华之中,再自欺欺人地对告诫自己: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杞人忧天,都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冤枉了皇上,皇上那样睿智英明之人怎么可能做出这般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事情来?

    回府省亲的那一天终于到来了,那一天可以说是冰凝一生中最为幸福的一天,比她出嫁的那一天还要幸福,比她初为人母的那一天还要快乐,毕竟不管是出嫁还是生产,对于当时的冰凝来讲都是一段痛苦的经历,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一个人,被迫生下小格格以正自己的清白,这一切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极度伤心,更是极度屈辱的经历,因此对于大多数的女人来讲,嫁为人妇和初为人母都是人生中最为重要的转折,最为幸福的时光,但是因为冰凝的经历实在是太过特殊而实在是没有半点幸福和快乐可言。

    但是眼前的这个回府省亲之所以带给冰凝如此强烈的震撼并留下那么美好的回忆,一方面是因为娘家对她而言是极其重要的存在,是她精神寄托的地方,那里有疼爱她的父母兄嫂,还有她少女初长成的最温馨快乐的时光,因此在冰凝的心目中,那个视她为掌上明珠的娘家当然是要比待她苛责冷漠的婆家要好上一千倍一万倍都不止。

    回府省亲令冰凝备感幸福的另一方面原因则是基于她的身份。对于普通百姓家的媳妇而言,婚后回一趟娘家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更不要说像她这样尊贵的贵妃娘娘了,要知道先前密嫔娘娘连生父过世的消息都被先皇严密封锁下来,而她却能享有回府省亲的待遇,对于嫁入皇宫的女人来讲,可以说是做梦都不敢想像的事情。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做过这样的梦,因为她知道这是痴人说梦,是白日做梦,然而不管是痴人说梦也好还是白日做梦也好,这个美梦却是真真切切地实现了,冰凝怎么可能不激动万分,又怎么可能对皇上赏赐她的这个天大的恩典无动于衷呢?

    她是知恩图报之人,先前她已经抛下了所谓的脸面和尊严,率先主动借福惠之口向皇上表达了深深的感激之情,然而六十阿哥回来之后告诉她,皇上除了叮嘱他随她回府省亲的时候给年老爷和年老夫人磕几个响头之外,就再也没有其它的话了。

    再也没有其它的话了,原来他们两个人真的是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走到了没有任何话可说的程度,虽然冰凝早就认识到这个问题,只是她不愿意面对现实,不愿意承认罢了。特别是回府省亲的圣旨下发以来,更是给她点燃了星星点点幻想的火花,以为他只是迫不得已,为了假借她之手敲山震虎也发了,给以颜色也好,只是要年二公子收敛一下锋芒罢了,现在从皇上的态度看来,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爱情不是凭空产生出来的感情,总归是有一定的条件才能够演化或是升华成为爱情。普通寻常百姓之家尚且如此,何况是在皇家?皇家的婚姻爱情无一例外都要与利益纠葛在一起,现在利益发生了巨大的冲突,爱情就必须要让路了。毕竟爱情不是面包,不能果腹,它只是花朵,只起到赏心悦目的作用。

    此外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从前皇上羽翼未丰之时,确实是需要年家的鼎力相助,现在皇位早已经坐得稳稳当当的,趋炎附势、奉迎拍马之人犹如过江之鲫,年家的那点犬马之劳皇上根本就看不上眼了,因而此时此刻年家的势力对于冰凝而言不但没有丝毫的用处,反而成为她晋封路上的绊脚石。再者说了,皇上是天之骄子,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是轻而易举,冰凝只不过是模样稍稍俊俏了一些,学问稍稍渊博了一些,除此之外,不论是性格还是处事能力和手段都实在是乏善可陈。

    认清自己,认清现状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冰凝应该庆幸,她终于完完全全地认清了,也不再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了。此时此刻她对皇上还是心存感激的,不仅仅是赏赐她回府省亲的这个天大恩典,更是因为他的选择,虽然残酷一些,但却是没有欺骗她,更是明明确确地堵死了她所有的痴心梦想,否则的话,如果她被蒙在鼓里,以为他对她还心存一丝怜惜,从而对他们的感情重新燃起希望,她还在期盼着他的回心转意,还时不时地差遣六十阿哥给他传话,那样的她是多么的可笑,待她明白真相的时候又该是感觉多么的屈辱。

    冰凝本就是知恩图报之人,又是明白了这么多的事理,更是觉得这次省亲自己身上的担子格外地重大。另外,从私心的角度来讲,正是因为知道皇上要对她二哥痛下杀手,她这个做妹妹的既然不能左右皇上的决定,也无法阻止他的行动,但是她还是想从别的方面努力一下,为了她的二哥的命运,为了年家的门面,她要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尽她最大的可能去尝试一次,不管结果如何,只要是付出了努力,就可以了无遗憾、无怨无悔。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2941章 姐妹相送

    今天是冰凝回府省亲的大好日子,在她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热切地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实际上她从前一天晚上开始就因为太过激动而难以入眠,好不容易迷迷糊糊了半个时辰,结果还不到五更天又早早地再也没有了困意。睡不着就索性起来吧,只要是想一想即将到来的情景她就禁不住地激动万分。

    自从冰凝出嫁以后,除了婉然之后,她只见过娘家人两次,一次是因为撞破玉盈与当时的王爷恋情而大受刺激陷于浑浑噩噩之中,而被准许见过年老夫人一次,那一次皇上之所以额外开恩完全是以为她要不久于人世才做出这个决定,另一次是在福宜阿哥过世的同时知晓了皇上对年家人动手的消息而一下子急火攻心得了失心病,皇上以为冰凝装疯卖傻而搬出年老夫人来试探她,因此确切地来讲,冰凝只见过自己的娘亲一次,因为第二次是在生病的状态中,根本不认得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而今天,只要再过三个时辰就可以见到年家所有的人了,冰凝的心情怎么可能不激动呢?不过想到自己肩负的挽救年大将军命运的重任,冰凝的心情又有些低落起来,不知道这一次省亲之行她会面临怎么样的惊涛骇浪。

    不管冰凝的心情如何起起伏伏,从皇宫到年府的这一程全部都是顺利得不能再顺利了。雅思琦不但免了她今天的请安礼,更是亲自前来翊坤宫为她送行,令冰凝禁不住地暗暗思忖,是那拉姐姐自作主张来送她,还是听从万岁爷吩咐的结果?

    然而这个念头才刚刚闪现冰凝就狠狠地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禁不住地懊恼起来:不是说好死心了吗?怎么就这么一点点小事情又要想到万岁爷呢?就算是退一万步来讲,确实是万岁爷的吩咐,也只是出于面子上的考虑,根本不是对自己旧情未了的结果,你还在痴痴地做什么白日梦呢?

    用尽了她最大的力气,冰凝终于稳住了自己的心智,重新恢复了波澜不惊、面色如常的模样,对笑语盈盈的雅思琦恭恭敬敬地行了请安礼。

    “妹妹给姐姐请安了,姐姐这么忙还要亲自过来一趟,真是让妹妹汗颜了。”

    “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妹妹能够回府省亲,这可是咱们宫里的头等大事,姐姐不来送你一程,岂不是要让你娘家笑话婆家不懂礼数规矩了?”

    “不是的,姐姐知道妹妹是这么想的,妹妹的娘家也一样不会这么想,本是觉得承了万岁爷这么大的恩典,又劳烦姐姐如此辛苦,姐姐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

    “好了好了,咱们姐妹之间不说这些虚头八脑的客气话了,姐姐就是过来给你长脸面的,一会儿回了府里,替万岁爷问声好,也替姐姐问声好,姐姐是没有这个福份了,妹妹你是有福气之人,姐姐打心眼儿里替你高兴呢。”

    尽管冰凝曾经极为受宠,但不可否认,雅思琦身为皇后遇是与皇上接触最多的女人,又是一个极其精明的女人,因而他心中的一些想法即使是能够瞒天过海,甚至是瞒过怡亲王,却是在雅思琦的眼中无所遁形。再加上雅思琦对于年家兄妹对皇上存了异心这个事情先入为主,因此在众人都认为现在年家是如日中天,风光无人能及的时候,甚至因为冰凝被赏赐回府省亲之后开始蠢蠢欲动地想要巴结贵妃娘娘之际,她却是头脑愈发地清醒。

    雅思琦承认自己精于算计,但是她也同样承认与皇上相比,她不过就是小巫见大巫罢了。既然她都能够认清天仙妹妹的真实面目,皇上岂会被年家兄妹蒙在鼓里?因此这一回给了年家兄妹这么大的赏赐,不过只是因为他是念旧情之人,念及主仆旧情,念及夫妻旧情,尽管最后是要下狠手,然而死囚犯临上刑场之前不是还要管一顿饱饭吗?更何况是曾经的功臣和宠妃。

    皇上都能做出这么高的姿态,她雅思琦自然也是不能甘于落后,俗话说得好,夫唱妇随,既然皇上费尽心思唱了这么一出惊心动魄的大戏,她这个当皇后的岂能袖手旁观当听众?当然是要竭尽全力替他唱好戏、圆好场。

    除去夫唱妇随这个原因之外,雅思琦今天特意前来送行也是动了恻隐之心。虽然对于年家兄妹合起伙来密谋反抗朝廷之举深恶痛绝,但还是那句话,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与冰凝有缘姐妹一场,算下来也有十三年的时间,就算是对天仙妹妹恨之入骨,但眼看着年家落败,兄妹二人落得一个凄惨下场,雅思琦禁不住也是唏嘘不已。想来这是冰凝最后风光的时刻了,她这个当姐姐的就屈尊过来送一程吧,待日后皇上与天仙妹妹秋后算账的时候,她这个皇后可是要划清界限,不要说虚寒问暖,就是说句话都不可以了。

    雅思琦虽然工于心计,但是冰凝同样是冰雪聪明,面对皇后娘娘这番说得如此言不由衷的话语,若是搁在平日里,她早就能够发现了其中的蹊跷,然而今天的冰凝实在是因为回府省亲这件事情太过激动太过兴奋了,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细节,虽然雅思琦的这个送行很不寻常,最终也只是被冰凝误以为她是由于自己能够享有此等忍不住有些羡慕有些嫉妒罢了,于是狠狠压住激动的心情,规规矩矩地回复了雅思琦。

    “多谢姐姐如此礼遇,妹妹速去速归,定是不会坏了任何规矩,您和万岁爷的话,妹妹也会妥妥地带到,您和万岁爷就放心吧。”

    “妹妹办差事,姐姐从来都是放十二万个心呢。另外,姐姐再跟你说两句知心话,这一次能够回年府省亲,万岁爷可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不管是朝中还是后宫,对你嫉妒羡慕的人不在少数,万岁爷全都是装做听不到,一直都没有动摇过一星半点儿。我跟你说这些既是要让你念万岁爷的好,也是要让你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不容易,所以说,这次回府恐怕是你这辈子唯一的一次了,姐姐望你能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也摆正自己的心思和位置,娘家再好,你也是嫁了人的,心还是应该放在婆家这里,只有摆正自己的位置才能保得一家平安。”

    雅思琦这番话也算是忠言逆耳了,她再是痛恨冰凝,却也实在是不忍心眼看着这么一株娇艳盛放的花朵过没有两天就凋零枯萎,不要说切身经历,就是想一想都觉得揪心的疼。

    冰凝是聪慧之人,更不要说雅思琦将话已经说得这么透彻了,她哪里听不出来皇后娘娘语重心长背后隐藏的深刻含义?只不过与事实稍有出入的是,她并不认为这是雅思琦发自内心的规劝,而是误认为这是皇上假借皇后之口向她发出的严重警告。

    皇上翻手是云覆手是雨的那些雷霆手段她是充分领教过的,因而虽然对于回府省亲她从本心上来讲是极度开心的,但是她也清醒地认识到皇上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赏赐她一个天大的恩典,而是摆了一个鸿门宴,她若只是看到表面上的风光,忽略了个中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那她就实在是太过天真了。

    此时雅思琦的这番话更是印证了冰凝此前的猜测,只是她拿不准是皇上特意吩咐皇后过来提醒她,还是雅思琦从他的言谈话语中看出一些端倪,然后自做主张地前来暗示她,不过原因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结果,是她与他之间永远也回不去的一路同行。

    尽管这个结果很是令她心酸,不过好在她并不是才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早早就明白的了的事理已经没有太大的杀伤力,另外雅思琦说得对,这是她这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回府省亲,机会弥足珍贵,她一定要尽情地享受父女亲情,母女亲情、兄妹亲情,姑嫂亲情……,虽然这一次回府并不能弥补她缺失了十三年的孝心,但是人生唯一的一次机会,她一定不能错过,一定不能留下任何遗憾。

    想到这里,她的嘴边浮起一个轻柔的微笑并回复雅思琦道:“多谢万岁爷恩典,多谢姐姐提携,妹妹全都记在心里了,定是不会辜负您们的期望。”

    “好,好,时辰不早了,姐姐就不耽搁你的功夫了,六十阿哥也准备妥当了吧?我就不再单独去嘱咐他了,你自己掌握好分寸即是。”

    “多谢姐姐,妹妹全都记在心里了。”

    送走了雅思琦,冰凝端坐在梳妆台前久久都没有动一下,从皇上对她的谢恩没有给予半个字的回复开始她就充分意识到了回府省亲是一场艰苦的战斗,今天雅思琦的到来又充分印证了她的判断,原本她已经想好的尽自己微薄之力挽救年大将军的法子看来又要调整一番了。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2942章 团聚时刻

    皇上特许贵妃娘娘回府省亲的圣旨下发之后,皇宫里有雅思琦里里外外地忙碌,皇宫外则是由苏培盛前前后后地张罗,而年府上下则更是陷入紧紧张张的准备之中,年老爷既想极尽铺张,好好款待冰凝一番,弥补这十三年来对她的亏欠,又害怕越制逾规给自己的亲闺女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事端,于是在不停地犹豫、不停地矛盾,又不停地修正调整之中,终于迎来了女儿回家的这一刻。

    纵观年府上下,最操心也最揪心的确实是非年老爷莫属。一方面他是做过封疆大臣之人,官至二品,极为懂得官场和皇家的这些规矩,同时也是多多少少地了解皇上的本性,因而对于如何把握接待规格的尺度很是矛盾,既怕怠慢了女儿,又怕害了女儿,一颗心自从接到圣旨后就没有平静过。另一方面他也实在是太过思念冰凝了,这十三年的时间里,年夫人还见过这个闺女两次呢,而他竟是一次机会也没有,而且婉然过世的消息对他的打击也是非常大,两个如花似玉的闺女,一个不明不白地香消玉陨,一个在深宫后院中苦度时光,他的这颗心几乎要被思念给榨尽了。

    幸好有苏培盛雪中送炭,差了宫人前来协助年府筹备迎接贵妃娘娘省亲事宜,不仅在礼数上极尽荣耀,在礼制上也确保不会有半点逾越,总算是令年老爷稍稍安心一些。于是就像冰凝在宫中盼星星盼月亮般地等待这一天的到来,年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也在掰着手指头苦等着这一天,以致当父女二人终于得以见面的那一刻,两个人都唯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恍然如梦。

    按照礼数来讲,年老夫妇虽然是她的父母双亲,但是她是帝王的妃子,君臣之礼高于父女之礼,因此当冰凝落座之后,年老夫妇率年家所有人齐唰唰地在她的面前行跪拜请安礼。见此情景冰凝的一颗心如针扎般地难受,如果可以,她宁愿是自己跪在双亲面前,真诚地说一句“女儿不孝”,可是现在……,她能做的只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泪水狠狠地憋回去,不让它们流下来,不让众人陷入尴尬境地。

    仪式太过冗长,过程太过揪心。这一刻没有到来的时候,她是盼星星盼月亮,满心都是幸福快乐,当这一刻真正到来之际,她又是恨不能让时光快快流逝,再也不受这般痛苦煎熬。只是世事不能十全十美,甘蔗哪里可能两头甜?享受了一方面的好处,就要付出另一方面的代价,这个道理谁都懂,只是个中苦楚唯有当事之人才是最难过。

    幸好皇上特意准许了六十阿哥向年老夫妇磕几个响头,他的这番安排自然是早就料到了会有令冰凝既伤心又无助的时刻,于是就安排由福惠代替他额娘向年老夫妇磕几个响头。毕竟福惠是皇子,是未来的储君人选,如果行请安礼极不妥当,但皇上又想让冰凝心安一些,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折中的法子,只是作为孙辈磕几个头,既不算是太过失礼,也不算太过逾制。

    对于皇上的这番苦心安排,冰凝隐隐地也是想到了这方面的缘由,只是这段时间以来围绕回府省亲暗藏了太多的机关和算计,令她实在是不敢再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是皇上特意许给她的恩典,只当是要六十阿哥尽一番礼数而已。

    有了六十阿哥的这几个响头,冰凝对父母的愧疚之情总算是稍稍小了一些,好不容易挨过了这些繁琐的礼仪,她终于可以回到了自己出嫁前的闺阁之中歇息一下。

    为了迎接冰凝回府省亲,在不逾礼制的前提下,年府里里外外做了最大程度的翻新和重建,因此当冰凝刚进府的时候,都有些以为自己进错了府门,大部分地方她都不认识了,偶尔能够依稀认识的地方也都重新粉刷装饰一番,令她只觉得似曾相识而不敢完全肯定。

    府邸的模样几乎大变了样子,高龄八十有四的父亲还要对她行跪拜大礼,令冰凝初进年府时候的心情一下了低落了许多。仿佛正是印证了那句话,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到来,年迈的双亲也不至于要当着众人的面如此卑微,就凭这一点,她还有何孝心可言?而年府也早就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模样,那些记载着她少女时光的每一个角角落落都已然无迹可寻。

    眼前是面目全非的场景,还有年迈父母颤颤巍巍行跪拜大礼的情形,一幕一幕无时不刻都在刺痛她的双眼,刺痛她的心。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都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回来,表面上的风光实际上却是父母大人含屈受辱,这样的省亲真的是不回也罢。

    就这样,从一进府门开始,冰凝的心情一直都是格外的低落,甚至产生了极大的反感情绪,然而当她一脚踏进曾经的香闺之时,眼前的情景令她禁不住一下子愕然。这间屋子从外面看也是修葺一新,富丽堂皇,然而当她看到里面的陈设,泪水当即忍不住要落下来,眼前的一切全都与她出嫁之前的样子一模一样,甚至梳妆桌上的粉盒还敞着口子,珠宝匣子依然斜斜地横在桌边,一方娟帕散落在枕边没有来得及收起……,一切的一切都保留着她出嫁当天的模样,令即使没有经历过当天情形的人见了都能够想像得出来那个紧张又激动的时刻。

    那个时刻对其它人而言是既紧张又激动,但是对冰凝而言却是平静如水,然而当此时此刻,时隔十三年再回到这个陪伴了她大半年时光的闺阁,她的心再也不能平静下来,而是转身伏倒在陪她身边的年夫人身上,失声痛哭出来。

    “娘亲,娘亲,女儿不孝啊!女儿不孝啊!”

    她心里有太多太多的话,可是现在她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除了反反复复的一句“女儿不孝”之外,整个人就像个哑巴似的,心口更是堵得痛极了。瞬间的情绪激动再加上心口疼痛,令冰凝一下子昏厥过去,吓得年夫人也是顿觉天旋地转起来。

    “凝儿,凝儿,娘的闺女呀,你这是怎么了呀!”

    众人见状全都是惊恐万状,宫里的人忙着搀扶贵妃娘娘,年府的人忙着架住年老夫人,一通手忙脚乱之后总算是两个人都缓回了这口气,然而睁开双眼母女二人又是忍不住地抱头痛哭起来,惹得旁人也禁不住地唏嘘不已。

    待一切又重新恢复如常之后,冰凝红肿着一双眼睛,将这屋里的一切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只见眼前的一切虽然因为时间久远而褪色的褪色,破败的破败,但却是极为忠实地保留了她待字闺中的时候所有的模样,父母兄长待她的这份心意冰凝怎么会不知,又如何心安理得地承担得起?

    “娘亲,您待女儿这般,让女儿……”

    “好闺女,这么些年娘亲都没有帮上你半点忙,娘亲的心里更是难受得不行,你是贵妃娘娘,不比嫁到寻常人家那般可以随着性子,当初你们两个闺女,娘亲从来不求你们有多少荣华富贵,只求你们能够平平安安,可是现如今看来,就连平平安安都是痴心妄想啊!玉盈那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又被万岁爷打入了冷宫……”

    “娘啊!”

    冰凝以为自己这一年来在宫中的遭遇可以瞒天过海骗过所有的人,岂料竟然早已经是路人皆知的事情。实际上,她不想被人知道这些并不是因为自己失宠而脸面上不好看,而是担心父母大人替她担忧。就像寻常百姓家的父母儿女那样,不管是年老夫妇还是冰凝,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生怕拖累了儿女,生怕惊扰了父母高堂。可是冰凝怎么也没有料到,所谓的宫闱密闻原来都是自欺欺人,自以为隐藏得极好,却不曾想一直都是让父母大人为她提心吊胆、担惊受怕。如此一来,冰凝的愧疚之情就更是无以复加。

    “娘亲,您不要担心,女儿一直都是本本分分,又有六十阿哥陪在身边,自是会平安无恙,娘亲您就放心吧,女儿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信不过吗?”

    “娘亲信得过,信得过,只是宫中世道险恶,只怕你这倔强耿直的性子,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娘亲知道你这些年过得不容易,撞破玉盈和万岁爷有私情的那回,娘亲见你人事不知地躺在床榻上,真怕那是见你的最后一面,后来你快要生六十阿哥那回,娘亲见你谁都不认的模样,真怕你就此回不来魂了,后来好不容易盼着你成了贵妃娘娘,可是好景不长,又被万岁爷打入冷宫,娘亲这心里头能不日思夜想吗?只好每日三拜菩萨,希望大慈大悲的菩萨能够保佑你一辈子平平安安,六十阿哥长命百岁,娘亲我就阿弥陀佛了。”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2943章 亲情至深

    从冰凝还没有出嫁的时候开始,年老夫人就一直避宫闱如蛇蝎,知道那里就是一个火坑,不到万不得已,实在是舍不得她这如花似玉般的闺女跳了那火坑中,只是造化弄人,越是不想的事情越是最终成了真,越是担心女儿受委屈冰凝的命运就越是坎坷,因此可以说自从冰凝简直就成了她一辈子的心病。

    另外婉然的命运也是让她又后悔又自责,本来就因为受旧部所托,生怕有半点闪失,将来到了黄泉路上都没办法跟故人交待,结果也是越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婉然最终落得个死得不明不白的结果,这让她更是身心备受煎熬。养了两个女儿,两个女儿全都是没能天遂人愿,不得不嫁入皇家,全都是命运多舛,让她这个当娘亲的痛不欲生、寝食难安,就算是将来到了九泉之下,不管是婉然的亲生父亲田家谓将军还是婉然本人都不会原谅她。

    年夫人被深深的罪孽感压得抬不起头、直不起腰,日复一日总是觉得那父女俩就是化作厉鬼也不放过她,整日纠缠着她,令她这两年多来魂不守舍,若不是还惦记着在宫中受苦的冰凝,她早就寻了短见,一死百了,去阴曹地府找婉然父母去谢罪了。

    年夫人对婉然的这份母女情不仅仅是因为受了婉然父母的临终嘱托,也是在十多年的养育过程中,付出了真心实意。现在活生生的一个大活人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算是养只阿猫阿狗还要伤心几日呢,更何况是有血有肉的闺女,任谁能够无动于衷?

    年夫人的心理压力就算是谁都不懂,但冰凝肯定是理解的,她们姐妹两人从小是如何成长起来的,别人不清楚,她却是最清楚不过。婉然虽为年家养女,可是年夫人生怕怠慢了她,时时处处都将她排在第一位,冰凝这个亲生女儿反倒是放在第二位,对此年幼的冰凝也曾经是极不能理解,甚至也跟年夫人哭过闹过,但是后来当她知道了婉然的身世之后,就理解了年夫人,可是就像子欲孝而亲不待一样,当她想要好好报答姐姐的时候,却是阴阳两隔永生之撼。

    想到这里,冰凝轻轻地试去年夫人眼角不停涌出的泪花,悄声安慰道:“娘亲,您不要再伤心了,不管怎么说,万岁爷也不会让姐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开,一定会为姐姐讨回一个公道。至于女儿,您也知道,就算女儿现在不得宠了,但现在至少也是位至贵妃,只要不犯太大的错处,保身立命还是不成问题的,您大可不必为女儿这般担扰,特别是爹爹,年纪都这么大了,别的人家父母都是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可是您们还要为我们这些当儿女的操心,这让女儿回去又怎么能够安心呢?”

    冰凝说的是实话,更主要的则是她万分担忧父母大人整日为她忧心忡忡,这么大的年纪实在是承受不住而病倒了,怎么办呢?自己的爹娘是什么脾气禀性她最是清楚,知道她就是说出大天去都是没有任何用处,可是她又怎么能够眼看着年迈双亲备受煎熬呢?无奈之下,冰凝只得是采用以毒攻毒的法子。

    他们不是最担心她的日子过得不好吗?如果因为他们的担心而令冰凝的日子更加难过,他们就算是为了缓解她的忧思,为了她心无旁骛地在宫里过好日子,也要放下心中的这些担忧,让她了无牵挂才是。

    冰凝的这番苦心年夫人全都听得出来,也为自己有这么一个懂事的女儿既是高兴也是难过,在自己都自身难保的情况下来还不忘替父母解忧,能有这样的女儿不知道是他们多少辈子才能够修来的福分。

    “好了,好了,凝儿你就放心吧,爹娘反正也是一把老骨头了,特别是你爹爹总是跟我说,人生七十古来知,他能活到八十有四的年纪,是老天爷格外地照顾他,也是你这个女儿每日为他在菩萨面前祈福的结果,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刚刚见到六十阿哥,娘心里头的这块大石头也落了地,不管怎么样,万岁爷待六十阿哥是极好的,现在你受的这些苦这些罪确实是太大了,但是好在你还有六十阿哥,只凭这一条,爹娘也能够放心了。”

    虽然是回府省亲,但是宫中随行的奴才数目那是相当的庞大,年夫人即使是与冰凝在闺阁中说些私房话,也是闪烁其词、点到为止,不过她相信以冰凝的才智,定是听得出来她的这些言外之意。

    确实,年夫人只说到一半她就明白了娘亲相要表达的意思,无非是将冰凝下半辈子的荣耀全都寄托在了福惠阿哥的身上,希望将来有朝一日六十阿哥继承大统,到了那个时候,冰凝自然是顺理成章地成为大清朝的皇太后,就算是六十阿哥的皇后娘娘也不敢对她有半点不恭之举,在后宫之中,冰凝绝对是一人独大,因此现在受的这些苦这些罪都是值得的,都是能够有丰厚的回报。

    对于年夫人的这个暗示,冰凝实在是不敢苟同,但也不想扫了母亲大人的兴致,因此只得是委婉地回应了一番。

    “娘亲,记得有一句老话,儿孙自有儿孙福,女儿是您的儿孙,女儿的福分您就不用再劳心费神了,六址阿哥也是您的儿孙,他的福分您就更是不用担忧。其实您现在只是看到女儿遭到冷落而难过不已,其实女儿受宠的时候也还是有不少日子的,您都没有看到……”

    “是啊,我一次都没有看到,这十几年来,我只见过你两回,两回你都是不认人的样子,你说说,你若真是那么受宠,怎么能够好巧不巧地两回都是那般的吓人模样?”

    “娘亲!您这是在挑女儿的理了!若女儿真是那么不受宠,又怎的能被万岁爷封为贵妃呢?”

    “你以为都是凭你自己的真本事?哼,真是自作多情!”

    “不是凭女儿的真本事,难不成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老天爷瞎了眼了?”

    “你是真糊涂还是存心气我?若不是……,你能有今天才怪呢!”

    年夫人的那个“若不是”后面想要说的是“若不是有你二哥”,本来话都到了嘴边,可是一想到周遭的那些明枪暗箭,当即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冰凝当然知道年夫人是想说她完全都是凭着年二爷的原因才被皇上不得不恩宠有加,不过她更是知道,年夫人是绝对误会了皇上。从前他们那些有情有爱的过往不是假的,那个时候年二公子对皇上的作用也没有达到这么重要的程度,况且皇上是真性情之人,断然做不出此等用感情交换利益的事情,真若是那样的话,冰凝岂能看不出来,她又岂能傻傻地付出自己的这份真情呢?

    事情不是年夫人想像的那个样子,但是当着一众奴才的面,她又实在是不好把真相挑明,无奈之下只得是宽慰道:“好不容易见面,女儿还跟您顶嘴,真是罪过,娘亲您说的话,女儿全都记在心里了,您放一万个心就好。”

    冰凝说了软话,年夫人也不想再提她的伤心事,于是母女二人暂且放下这个话题。由于在场的还有她大哥和二哥家的女眷们,包括几个嫂子以及若干侄女们,此时难得地有机会见面,年夫人自然是要把机会让给小辈们,特别是几个到了婚配年龄的侄女,她们的姻缘可是年大公子和年二公子最惦记的头等大事,既希望她们人生有个好的归宿,又希望通过联姻的方式巩固和扩大年姓家族的作用,对此冰凝当然是心领神会。虽然她自己并不喜欢乱点鸳鸯谱,可是身为女儿家又有几个能给自己的姻缘做主呢?既然她们没有这个能力,冰凝又不想她们再走自己错误的老路,所以从本心上还是想要帮这些小侄女们一把,至少不会被婚配到纨绔子弟或是不学无术之人。

    由于十几年没有回过娘家,这些侄女们站在她的面前,冰凝竟是一个也不认得,无奈之下只能是由她们一个个地向她请安,同时报上自己的闺名以及娘亲的姓氏,这样的话冰凝在第一时间就能够知道哪些是嫡出的小姐,哪些是侧室偏房所生。待一众人员都向她打过照面,给她留下一定的印象之后,只见人群中还有一个女子,着实令冰凝诧异。只见她样貌甚是出挑,年纪也只有大致十六七岁,之所以引起了冰凝的注意力,其实不是因为她出众的模样,而是她不论不类的打扮,说是汉人吧,眉眼可是不像,说是旗人吧,穿衣打扮又有很大出入,说是小姐吧,发式不可是未出阁的姑娘,说是妇人吧,冰凝只有两位兄长,能够出现在她面前的,除了嫂嫂们就是侄女们,怎么可能有旁人家的媳妇?

第2944章 出言不逊

    冰凝对于这个奇怪的妇人打扮的小姑娘出现在她这个回府省亲的贵妃娘娘面前极为诧异,禁不住一改往日即使心中暗潮翻滚,心中依然镇定自若的模样,禁不住主动开口询问了起来。

    “娘亲,眼前这位身穿大红袍子之人甚是面生,不知是谁家的媳妇?”

    年夫人见冰凝满面诧异之色,心中也是觉得惊奇,这姑娘从小就是擅长喜怒不露于声色的沉稳之人,怎么今天当着这么多的侄女嫂子的面居然变了性子呢?

    “贵妃娘娘久居深宫,自然是对府的情形不甚了解,莫说她了,就是满屋子的人,除了你大嫂徐氏,估计你全都不认得了吧?”

    年夫人这话说得是滴水不漏,反倒是将冰凝又给惊着了。因为年夫人与年老爷老年得女的缘故,冰凝在年府一直是备受宠爱,而年夫人与女儿之间的年纪虽然相差将近有四十岁,但是母女两人一直都是关系极其要好,如果抛开年龄不谈,两个人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刚刚在里间屋密谈的时候,年夫人才可能无所禁忌地与冰凝说了那么多的私房话,不管是关于婉然的话题,甚至是关于当朝天子的内容,她都没有跟冰凝藏着掖着一丁点儿,完全是心里怎么想的,嘴里就怎么说的,根本不担心她这个贵妃娘娘女儿将来回了宫里向皇上说什么。

    可是再看看现在呢?冰凝不过是询问了一个小妇人,竟是得来年夫人如此冠冕堂皇的一套官方之谈,怎么能令冰凝不起疑心呢?由此看来,这个女人实在是不简单,连年夫人都要忌惮三分,可是满屋子看来,要说位分,放眼满屋子来看,最为尊贵的当然是她这个贵妃娘娘莫属,要说辈份,刚刚年夫人也说了,整个房子除了她的侄女就是嫂子们,因此不管怎么说,年夫人也不可能害怕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可是……

    冰凝今天回府省亲遇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情绪一直处于忽而激动,忽而伤心,忽而担惊之中,因此平日里很是聪慧的大脑一下子就变得僵硬了,连转个弯都忘记,因此面对年夫人如此客套的一番话,竟是懵懵懂懂地想不出来一个所以然来,因为从年夫人口中探不出实情,头脑一下子发懵的她居然当众直接向那个绝色美艳的小妇人开了腔。

    “我这些年没有回过府里,认识的只有一两个,不认识的反倒是大多数,刚刚几位小辈儿的都一一请过安也跟我说了自己是哪房的姑娘,就不知道这位……”

    见贵妃娘娘直接朝自己开了口,那美艳的小妇人只得是从队列中站了出来,先按规矩向冰凝施了请安礼,由冰凝叫了起之后才施施然轻启樱桃小口。

    “回娘娘,若是论哪一房的话,说起来就有些复杂了……”

    妇人只开口说了这么几个字,却是极其出言不逊,将冰凝吓了一大跳。虽然她从来都不是仗势欺人之辈,但是在这么隆重的场合之下,她又是贵妃娘娘之尊,就连年夫人在场合上面对她都是一副恭恭敬敬的谦卑姿态,虽然这个局面既不是她想见到的,也是令她格外心酸的,但是被一个小自己十来岁的女娃娃如此不放在眼里,冰凝着实还是不太习惯,也格外诧异这是谁家的媳妇,竟是这等骄蛮跋扈之态。

    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冰凝这一回倒是极尽克制,没有将情绪流露到脸色上,而是面含微笑地回望着这个小女人,原本冰凝就是吃软不吃硬之人,遇到这个不把她放在眼中的小女人,她自然也是要还以对方颜色,只是战斗还没有打响,她有足够的信心与耐心先与这个不知天高厚的小女人周旋几个回合再说,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怠,只有熟悉了对手,才能够扬长避短、克敌制胜。

    果然,那个小妇人如此出言不逊,连贵妃娘娘都不放在眼里确实是心里早就打好了算盘,就是看冰凝不顺眼,就是要向她发出挑衅。其实小妇人跟冰凝没有任何过节,两个人连认识都不认识,怎么会存在冰凝曾经得罪了她的可能呢?因此公平地讲,最开始的时候,小妇人并没有打算挑衅冰凝,然而当她见到冰凝本人之后,心理天平一下子就失衡了,怨气仿佛是在瞬间就冲上了她的大脑,原本应该恭敬说出的话全都变成了夹枪带棒一般。为什么呢?

    其实只要是稍微想一想也就不难理解了,一开始就说过,这个小妇人虽然只有十来岁,但样貌却是极其地出挑,而冰凝呢,虽然比那女娃娃大了有足足十岁,而且已经生过一个格格、三个阿哥,但或许是天生丽质使然,又或者是养尊处优多年,竟是从她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岁月的痕迹,若是不知情的人看来,还以为她们不过是相差两三岁的小姐妹呢。

    那小妇人听说贵妃娘娘即将回府省亲的消息后,因为知道贵妃娘娘已经有二十六七岁的年龄,又是生养过四个格格阿哥之人,因此直接就主观臆断地认为冰凝是个又老又丑的老女人。结果当贵妃仪仗摆进年府后院之后,小妇人眼中所见哪里是什么又老又丑的老女人,分明是与自己不相上下既美如仙子又气若幽兰,还是全天下除了皇后之外,身份最为尊贵的女人,当即一下子就心理极度地不平衡起来。

    若说这小妇人与冰凝还真是有缘,两个人不但样貌一样地出挑,娘家一样地显贵之外,就连两个人的姻缘与心理也是一模一样。冰凝是心比天高,却是命运不济,不得不嫁入皇家做了侧室,因而她这一辈子永远都不能释怀的一件事情就是不能做一个堂堂正正的正妻。

    而这位小妇人在这两方面也是与冰凝一模一样,有着仙女般的美貌,有着既尊贵又体面的娘家,却最终仍是抗争不过命运,被爹娘所逼嫁入夫家做小妾,少女梦瞬间就破灭了,心理也跟着失衡起来,整日里一副哀怨之色,呈现在这张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小脸之上,任谁看了都是觉得楚楚可怜。

    原本就是因为自己的身世而极度不平,极度怨恨,今日见到同样是有模样有家世,同样是做了别人小老婆的女人,凭什么冰凝即使二十六七岁了依然美貌如初,而且还成为天底下除了皇后之外最尊贵的女人,而她却是同人不同命,嫁入夫家就意味着这辈子算是彻底地被毁掉了,这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却是她永远也无力摆脱的生活,在见到仪态万方的贵妃娘娘的那一刻瞬间就爆发了。虽然她知道这是极其无礼的举动,甚至会给她的夫君招惹来祸端,但是这一年多来备受压抑和深感屈辱的日子已经将她逼迫到几乎崩溃的边缘,又是才嫁入夫家不久的新妇,十几岁的花样年龄承受如此沉重的心理负担,因而刚刚在冰凝面前这般的失礼和失态想想也是情有可愿的事情。

    不过这些情况冰凝并不知晓,年夫人当然是知道实情之人,但是一来家丑不可外扬,二来今天是冰凝回府省亲的大喜日子,她自然是不想因为小妇人的无礼之举影响到了冰凝的省亲之行,所以才会说出那番模棱两可又漏水不漏之语。现在当她望向冰凝,看到她女儿脸上镇定自若的神态,再看看那小妇人一脸桀骜不训的神色,心中只是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直说是孽缘。

    再是生那小妇人的气,看在宝贝女儿一辈子就这么一次风风光光省亲的情面上,年夫人只得是大人有大量地当起了和事佬,只盼着将眼前的尴尬赶快对付过去,于是只得是赶快插话进来。

    “赛罕年纪小,年初才嫁进咱们年家,贵妃娘娘不认得自是情有可原。”

    “什么?年初才嫁进年家,那她是大嫂还是二嫂?”

    “当然是你二嫂了。”

    二嫂?那就是说是年二公子新娶的小妾了,可是怎么会是个蒙古人的名字?再一想到刚刚这个名叫赛罕的小妇人所说“若是论哪一方的话,说起来就有些复杂了”,冰凝脑子嗡地一下子就炸开了:难不成坊间流传二哥纳了一个蒙古台吉的女儿当小妾的传闻全都是真的?天啊!二哥那么聪慧之人怎么会办出这么蠢的事情呢?不就是模样出挑一些吗,不就是家世显示一些吗?可是天底下这样的女人一抓一大把,又不止眼前的这一个,二哥为什么非要惹上这么大的祸端呢?怪不得刚刚看这个赛罕只觉得哪里有些似曾相识之感呢,原来果真是应验了那句老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二哥那么桀骜不训之人,就连纳个小妾也是同样的火爆脾气,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个性子,令二哥产生了英雄惺惺相惜之感,才不顾世俗舆论,不顾门弟差别,义无反顾地将美人娶到手?可是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第2945章 事实真相

    因为出身官宦世家,又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冰凝自出生以来就有着天然的极度优越感,因而从来都没有妄自菲薄过,但是现在这个时候,面对年二公子新娶的小妾,她突然间极度地不自信起来。《为什么呢?

    年大将军骄奢淫逸的风声在京城已经传扬起来,就连深居后宫的冰凝都有所耳闻,想必这股传言已经是愈传愈烈。所谓的骄奢淫逸其实指的就是他强娶蒙古王公之女,霸占为妾,引得民众群情激愤,怨声载道。

    这件事情若说大也不大,若说小也不算小。说大,则是因为年家虽然在旗,但却是最末一等的汉军旗,排在前面的首先是满八旗,其次是蒙古八旗,因此年二公子娶了蒙古贝勒之女就算是越制了。说小呢?退一万步说,年二公子果真是欺男霸女之徒,但是王公贵族们哪一个少干过此等事情?仅以此之事就想给他安上莫名罪状,实在是牵强附会至极。

    因而年二公子就算是真的是骄奢淫逸至极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关键还是皇上的态度。皇上若是存心与他过意不去呢,则可以以此为借口大做文章,如果皇上视他为心腹亲信呢,自然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别的人不知道皇上的态度如何,但是冰凝却早已经看出来了,皇上暗地里打定的主意,要对年家痛下杀手,而现在年家的领军人物自然是非年二公子莫属,擒贼先擒王,因此被他拉下马来的第一人自然是这位年大将军了。若是没有皇上的姑息纵容甚至是有可能是暗中授意,那些传言又怎么可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愈传愈烈呢?

    望着眼前这个既清纯又美艳,既骄傲又稚气的小妇人,冰凝的一颗心紧紧地揪起来,因为知道了她的身份,冰凝自然也就理解了刚刚年夫人的态度为何那般奇怪,对一个黄毛小丫头偏心偏疼得那么厉害,即使有她这个当贵妃娘娘的女儿在身边撑腰仍是极尽谦和之态,原来赛罕的父亲可是蒙古西海贝勒,拥有蒙古贵族身份的小妇人当然有足够的资本傲视满屋子所有的女性,即使年夫人这个婆婆也可以不放在眼里。

    想到这里,冰凝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搅得她五脏六腑都难受得要命,她是全家的掌上明珠,而她的娘亲在这个家中的地位也是不同寻常,年老爷疼爱她,儿女们孝敬她,也是个被全家人捧在掌心上的女人,可是偏偏要受这个才娶进门来的小儿媳妇的气。年夫人一辈子也没有受过这种窝囊气,可是为了年家的安宁,为了二公子的仕途,她识大体顾大局地做出如此巨大的让步,冰凝只要是想像一下就觉得心痛至极。

    因为知道皇上即将对她二哥痛下杀手,所以冰凝才会更觉得心痛不已,因为年夫人的这些隐忍和退让是她做出的巨大的牺牲,却是没有任何价值的无用功,换不回来任何和平与安宁,相反眼看着一场血雨腥风即将降临年家,而她却是没有一丁点儿的法子去阻止、去改变,这让冰凝如何心平气和地去面对呢?

    其实冰凝这个深宫妃子都能看得透彻的问题,年二公子久浸官场,岂有不知皇上心性的道理?正是因为早早就知道伴君如伴虎,甚至连一封家书都不敢寄给冰凝的年大将军是那么一个谨慎之人,又怎么可能在这个问题上让自己深陷泥潭呢?因此,拨开云雾,事实真相实际上是另外一个样子,完全不同于传言所说的那般,甚至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早在年初的时候,年大将军已经向皇上亲拟了奏折,清清楚楚地讲述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臣羹尧谨奏:西海贝勒色卜腾查尔投降之事所以迟至半月始行奏闻者,盖蒙古畏威好疑,而臣于受降一节非十分斟酌不敢信以为实也。色卜腾查尔部落向住西川口外,十月内避匿远去,十一月十五日伊来宁见臣,除认罪投降外,伊之女自八月内插汉丹进送还贝勒听其改嫁者,色卜腾查尔务要送臣服侍为妾。盖惟恐剿杀,以此试探。臣力教以不可,而伊惶恐之状不可明言,臣不得已,许以事平之日自当从尔所请。至十九日,又遣其女来宁叩见,臣厚赏之而去。二十七日,伊之部落始尽归原处,兼有往劝策公等来降之说。臣知其投降是事实,是以于二十八日乃敢奏闻也。谨附奏明。

    这个奏折的大致意思是说,贝勒色卜腾查尔上赶着要将女儿送给年大将军,年羹尧几次三番地拒绝了,但是他担心年将军拒绝的意思是还要与他们部落作战,于是即使被拒绝,他还是坚持送了好几次,甚至直接让他女儿去求见年将军。无奈之下,年羹尧为了安抚他,只得是将他女儿厚赏并打发走人,同时向他表明,这件事情话没有说死,待事平之后再说。

    原来事实的真相是这个样子的!不是年大将军强抢民女,是民女的父亲主动将她送上门来请求大将军纳为小妾,从而作为表示投降的诚意之举;不是年大将军欺男霸女,而是这对父女屡次三番倒贴上门,以求得大将军不要再围剿他们部落,将他们赶尽杀绝。

    昭君出塞是和亲,是民族团结,年将军为了安抚受降部落,接受了对方提出的投降条件,不但不是民族团结,反而成了强抢民女了,这个罪状安得确实是不太高明。再者说了,以年二公子的威名和声望,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用得着去强抢民女吗?再者说了,这个民女还是嫁过人的失婚女子,以年大将军的身份和地位,他会如此钟情于一个不知道是几婚的女人吗?

    怎么知道赛罕是失婚女子呢?皇上在这个奏折上的朱批泄露了这个秘密。在“以此试探”的后面,皇上的朱批明明白白地写道:闻得色布腾查尔是一个大笑话之人,此女他也送给好几些人矣,此种光景不知怎样……)。这几句话是皇上在看到所奏之事的时候想到什么就直接写了什么,而对于整件事情的看法,可以看看皇上在这个奏折的最后的朱批:斟酌的甚是,一概都当如是。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是说,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一个女人纳就纳了吧。另外从插话朱批也看得出来,皇上对于色卜腾查尔多次送女给人的事情是了如指掌的,因此也就是说他是知道西海贝勒的本性,也明白年将军的为难之处,如果不收,该蒙古部落不但人人惴惴不安,且何时又起事难以定论。

    皇上的朱批已经明白无误地表明,他是同意年二公子纳色卜腾查尔之女为妾的,也就是说对这件事情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他之所以是这个态度,当然也当时的大环境密不可切,奏折写于雍正元年的腊月,那个时候正是西北平叛的关键时刻,他还需要依靠年二公子为他冲锋陷阵,效犬马之劳,至于蒙古贝勒的格格,不过就是个女人,还是个被父亲当做利益的牺牲品,不知道被送给过多少男人的落魄格格,就当是给赏赐给劳苦功高的年大将军,犒劳他的忠心效主了。

    皇上可以称得上是翻手是云覆手是雨的超级高手,现在战争结束了,和平年代的到来意味着秋后算账的开始,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被他运用得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当初年二公子就这件事情专门写了奏折,皇上也明确了“一慨都当如是”,但是现在要将年大将军扳倒就需要罗列罪状,于是这个“你年羹尧不过就是个汉军旗的奴才,凭什么身份可以纳贝勒爷的格格为妾?”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最有力的罪状之一。不过当初年将军可是写过奏折,皇上也朱批过了,再翻这个陈年旧账貌似有些理屈词穷,拿不出手。怎么办?那就借助舆论的力量!于是民间就开始流传起年将军强抢民女,霸占蒙古贝勒格格为妾的流言一下子传将开来,连冰凝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后宫妃子都有所耳闻,可见传言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冰凝听到这个传言当然是不相信的,自己的二哥是什么人当然最是清楚,但是当她现在亲眼看到赛罕如此骄纵之态,连年夫人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睛,也刺痛了她的心。虽然她知道,她二哥一直都是持才傲物,桀骜不训,但是他同时也是一个聪明人,知道分寸和进退,可是眼前的一切让冰凝实在是想不明白,她的二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张狂了?难不成一场西北平叛晋升了他的官职,也让他同时变了心性,不但不知道天高地厚,连皇上都不再提防了吗?连她这个妹妹都不放在心上了吗?否则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叛经离道之举呢?

    本书由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2946章 主动让步

    冰凝当然不知道年二公子已经就纳赛罕为妾之事向皇上递过奏折,只是察觉到他要向年家动手,要拿二公子开刀,而她二哥偏偏还在这件事情上给旁人落下了口实,就算是无风还要掀起波澜呢,更何况现在皇上是憋足了力气,极尽搜罗证据的时刻呢?

    如果冰凝知道年二公子已经就这件事情向皇上递过专门的奏折,甚至得到了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然而结局竟然仍是被皇上暗地里放出口风,蛊惑不明真相的民众制造出“强抢民女”的舆论,想必冰凝此时此刻绝对不会这么心平气和,而是震惊之极、伤心之极、悔恨之极。不过幸亏还好,她还不知道这些事情,又有赛罕出言不逊挑衅在先,令冰凝一时分了神儿,没有分出过多的精力去深究这些。

    现在面对委屈求全的年夫人还有公然挑衅的二嫂,冰凝的心中说不出的伤心难过,现在皇上还没有发难呢,府里就已经如此难看的局面,她实在是不敢想像,在不久的将来,年家遭遇来自朝廷的狠狠打压,整个年府倾刻之间全族覆没,这样的结局不是别人,正是出自她的夫君之手,冰凝还有什么颜面来面对年府上上下下一家老幼妇孺?

    她的夫君是刽子手,然而伦常要求她不能对年家伸出半点援助之手,还要义正言辞地站在刽子手的身边,这对于视亲情若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的冰凝来讲,是何等的残忍,又是何等的无情!

    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任何的心情与赛罕较量,不过就是逞这一时的威风吧,反正威风也没有几日可逞的了。想必她一个蒙古王公的格格,本身就是眼高于顶,又是被她的父亲送给过不少的男人,早已经没有了多少礼义廉耻之心,让这样的一个女人来到年府尊称年夫人一句“母亲”,尊称她一声“小姑”,实在是“委屈”她了。

    既然年夫人不想把事情闹大,既然明明知道年府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虽然是自欺欺人,但是冰凝实在是不想再跟赛罕计较什么了,过没两天,整个年家没落了,赛罕定是好不到哪儿去,冰凝再不是一个任人欺凌之人,但她也是一个心善之人,此时此刻当然是动了恻隐之心。她不想皇上强加给年家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并将她二哥置于死地的时候,她还“助纣为虐”,对赛罕落井下石。

    想到这里,冰凝的心思虽然轻松了一些,但沉重之感却并没有因为这一丝的轻松而得到任何有效的缓解。毕竟连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就更不太可能为一些毫不相干之人伸出援助之手了,因此面对赛罕的挑衅,她唯一能够采取的策略就是躲避。想到这里,她避开了赛罕的目光,而是直接面向了年夫人。

    “娘亲,若不是您这番解释,女儿哪里知道原来这就是小嫂子呀,果然是名不虚传。不过您也真的是不能怪女儿眼拙,实在是久居深宫之中,消息闭塞得狠,以后经常走动就好了。”

    冰凝这席话虽然表面上是当着年夫人说的,但实际上却是有一半都是说给赛罕听的,算作她率先放低姿态,传递出不想与赛罕起争执冲突的信号。赛罕本就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偏偏老天爷跟她开了天大的一个玩笑,让色卜腾查尔做她的父亲,她这一辈子可是被这个利欲熏心之人害惨了,不但成为利益的牺牲品,还坏了她一个女孩子家的名声,害得她一辈子都得不到幸福,沦为众人口中的笑柄。因而她将一肚子的怨气与怒气都发在了年家人的身上,即使冰凝身为贵妃娘娘之尊也没能令她有丝毫的收敛,完全是破罐子破摔了。

    因而此时当她听到冰凝的这一番话之后,自然是极为震惊。这件事情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过去了?这就是说贵妃娘娘大人有大量,不与她一般见识了?还是说这个小姑子深谙权术之道,现在只是虚晃一枪,还有更多的暗箭等着她呢?

    赛罕想不明白这些,但是因为刚刚冰凝那些话只是对着年夫人说的,没有与她直接面对面,而她这个久在权力之间游走之人哪里看不出来这点儿端倪?由此可见这个贵妃娘娘小姑子绝对不是什么软柿子,真若是跟她较量起来,赛罕也有点儿发怵自己是不是她的对手。既然贵妃娘娘率先偃旗息鼓,她当然也是顺坡而下,因而就没有再言语什么,而是低眉垂手侧立一旁。

    年夫人当然知道自己闺女的性子,从来不肯吃半点儿亏的人,怎么可能听任赛罕无理挑衅呢?然而碍于年二公子已经因为这个女人吃了不少的亏,她实在是不想在这个刀锋浪尖上再惹更多的事端,不过她与知道女儿的脸面从来都是极为金贵的,她和年老爷当爹娘的都没有给她受过这种气,一个外人,身体地位还没有冰凝尊贵的野女人竟然给冰凝这么大的难堪,年夫也是心里矛盾极了。手心手背都是肉,一边是二公子,一边是小闺女,哪一个她都是舍不得,既然哪个儿女都是自己的心头肉,那就只有舍了自己这张老脸。当爹娘的从来都是无私的,年夫人一大把年纪了,又是当着一众宫里来的管事和奴才,还有自己府里的个人丫环的面,负辱负得地充当起了和事佬的角色。此时眼见一场争执一触即发,却是因为冰凝的主动不予追究而尘埃落定,年夫人的这颗心也当即是一下子就落了地。不说别的,就是被这些眼线将话传到皇上的耳朵边就够她家二公子受的了。

    想到冰凝的识大体顾大局,年夫人心里踏实之余又觉得实在是愧对这个早早嫁人的姑娘,这些年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却是一个字都不肯跟她说,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定是以为自家闺女在王府在皇宫整日里享尽荣华富贵呢,若不是这样,谁能够相信为皇上生了三儿一女,享有贵妃封号的她怎么可能会是不受宠的主子呢?

    越想年夫人心里越不是滋味,越想她越是觉得冰凝实在是太委屈太憋屈了,禁不住地老泪纵横,但是一想到周围的一众宫人,她又是连哭不敢多一声,赶快试去眼角的泪水,自我解嘲道:“哎呀,好不容易见到闺女,想着一会儿又要分别了,心里头就难受了呢。”

    冰凝知道年夫人心里不好受,但她也以为只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分离的缘故,因此也就没有太多劝,这种事情劝是没用的,另外她心里还装着其它的事情,而时间留给她的已然不多了,于是就赶快回重启了话头。

    “娘亲,您这不是陪在女儿身居边吗?可是要比爹爹和大哥、二哥好多了呢,他们可是自从女儿回了闺阁,就再也见不上女儿一面呢。其实女儿心里还有些话想要跟爹爹还有大哥二哥说,要不您就吩咐年峰赶快去准备吧。”

    年峰是年府的大总管,一直与苏培盛一起负责冰凝这次声势浩大的回府省亲事宜,关于如何安排她这大半天的行程,两个人可谓是绞尽了脑汁,生怕出了半点纰漏。由于闺阁是姑娘出嫁前居住的地方,即使是姑娘出嫁之前,即使是爹爹和兄弟都不能够进入,更不要说现在已经是贵妃娘娘的身份了,因此见女眷可以在年府的后院内宅,见男性亲人则只能是另选其它地方。

    上一次冰凝出嫁三日归宁之时回府见男性亲人选择了三进院与四进院之间的一个小花圃,但那一次是五月份,正是风和日丽之时,现在可是即将十一月份,天寒地冻的季节实在是不太适合,怎么办呢?为了这个见面,商量来商量去的结果就是在原来花圃之处,生生地抢工抢时间又新造出来一个亭子。

    选择亭子当然是因为这个会见带有私下性质,但又不好在密闭的空间里给人留下话柄,而亭子因为四处敞亮,就算是仆从不在近身,也不会给旁人嚼口舌的机会。不过也是由于亭子太过敞亮,甚至是四处露风,在这么寒冷的季节如何是好?于是这个二人商量来商量去,最终达成一致意见,将亭子四周饰以格子栅栏,再在亭子里面摆放上十来个火盆,最大限度地解决了保温取暖问题。

    此时听到冰凝开口想要见爹爹和兄长,年夫人泛着泪光的眼睛突然间紧了一下。她一个身在京城的妇道人家都听说了远在几千里之外的西北年大将军的那些传言,不知道这阵传言是不是也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如果说从前她不太清楚皇上是什么人的话,现在她可是从冰凝的身上感同深受了。再想到他可是杀出重围夺下皇位笑到最后的那个人,还有执政这两年来京城权贵们被彻底重新洗牌,年夫人好歹也是在官宦之家活了一辈子的人,自然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一切全都在掌握在皇上的手掌之中。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1502/ 第一时间欣赏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最新章节! 作者:我向苍天借明月所写的《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为转载作品,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介绍:
他,爱新觉罗•胤禛,历经九龙夺嫡,最终君临天下;她,名门闺秀,才貌双全。原本天作之合,佳偶一对,却阴差阳错,与爱擦肩。一个错付真心,一个心字成灰,一步错,步步过,错过今生,错过来世,何时才能真心真意爱一回?
姐妹情深,兄妹情深,侯门一入深似海,爱恨情仇无止休。天赐良缘,天作之合,千里姻缘一线牵,鸳鸯误点为哪般。爱新觉罗•胤禛、年冰凝;爱新觉罗•胤祯,年玉盈,两兄弟、两姐妹,阴差阳错遇见你,生生世世不分离。
本文讲述雍正皇帝与年妃的爱情故事,基本尊重历史,不宫斗,不滥情,不虐恋,数字军团靠边站,康熙也只打打酱油,偶尔搞笑,基本煸情,志矢不渝、无怨无悔,只为写出我心目中的四爷,写出我心目中的爱情。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