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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全文阅读

作者:我向苍天借明月     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txt下载     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916章 树威立严

    皇上只是上下嘴皮子一动,就将翠珠交给了雅思琦手上,接到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雅思琦可是真真地犯了愁,又要好好调教这个奴才,又不能随意处置,这个分寸可实在是不好拿捏。思前想后,她总算是有一点想明白了,那就是皇上心中还有天仙妹妹,而且这个份量还非常的重,只是他碍于面子不肯向冰凝示好,于是就拿她这个皇后娘娘当枪使,替他冲锋陷阵,替他掩人耳目。

    想明白了这层关系,雅思琦也不难理解皇上为什么会这么吩咐她了。不过想明白道理是一回事儿,如何圆满完成他交办下来的重任又是另外一回事儿。轻了不行,重了不行,近了不行,远了不行,香着不行,臭着也不行,这可真真地是苦了这个素以精明著称的皇后娘娘。

    轻了,翠珠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没有享受特殊待遇的权力;重了,担心冰凝心里不好受,加剧她与皇上之间的矛盾;远了,脱离雅思琦的视线,不便于对翠珠的掌控;近了,雅思琦自己的秘密有被泄露的危险;香了,会令翠珠这个奴才登鼻子上脸;臭了,在皇上和十四阿哥那里都不好交代。

    这么看来皇上将翠珠交到雅思琦这里还真是人尽其材、物尽其用,若是换了别的人,即使是同样聪明智慧的冰凝,都不一定能够有雅思琦处置妥当。冰凝虽然天资聪颖,但是她的智慧大多都用在了书本知识上,在处理人际关系方面确实是要略逊雅思琦一筹,不说别的,就说她宫里的奴才,是整个皇宫里最自由散漫的,为这个问题皇上不知道跟她,好言相劝她听不进去,严厉批评她也当成耳边风,而皇上偏偏又是一个原则极强、近乎苛责之人,因此为了翊坤宫奴才的事情,两个人之间不知道闹了多少回别扭。

    这一回翠珠进长春宫当差的事情,除了皇上不想让冰凝误会他这是主动向她示好的行为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担心她处理不好与翠珠的关系,误了他的大计。翠珠本就是年家奴才出身,又是婉然的陪嫁丫头,还差一点儿做了十四阿哥的继室,想都不用想皇上就知道,本身就极为放纵奴才的冰凝一定会格外偏袒翠珠,不管是从娘家人的角度还是从婉然的角度,她都会不遗余力地对翠珠偏疼偏爱。

    思前想后一番,皇上终是将翠珠交到了雅思琦手里,雅思琦接到这个烫手的山芋也是思前想后一番,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能是不轻不重,不远不近,不香不臭,那也只有交到红莲手下最妥当了。

    红莲是雅思琦的贴身服侍奴才,让翠珠在红莲的手底下当差,一来有红莲这个得力奴才看管,相当于也是在雅思琦的眼皮子底下,不会脱离了有效掌控;二来翠珠并不是直接服侍雅思琦,而是在中间还要隔着一个红莲,能够为雅思琦设立一道防火墙,不至于她的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全被翠珠悄悄探得过去;三来红莲虽然不如大管事何全的官职高,但实际上手中的权利可是不小,又是实打实的雅思琦的亲信,因此也不算怠慢或是亏待了翠珠。

    如此一来,果真是不远不近、不轻不重、不香不臭,连雅思琦自己都禁不住要为这个绝妙的处置法子暗暗拍手庆贺了。

    翠珠的需要当的差事确定之后,雅思琦还是有些不放心,不管是立威也好,也不管是防患于未然也好,总而言之她还是要特别叮嘱一下的。

    “红莲,你们几个先退下,我单独跟翠珠姑娘说几句话。”

    红莲一听雅思琦如此吩咐,当即是心下一惊。她可是雅思琦的贴身奴才,主子的秘密有哪一样她不知道?有些主子不好亲自出面做的事情,也几乎全都是经过她的手去完成,怎么现在主子居然有了不能与她共同分享的秘密了?

    眼见着红莲虽然嘴上不说,但面色十分难看地退了下去,雅思琦只得是在心中苦笑一下,她也不想跟红莲弄得这么生分,只是翠珠背后牵扯的人和事都太多了,她实在是不得不留一条后路,否则将来万一惹火上身,可是连后悔药都没得吃。因此待所有奴才悉数退净,诺大的屋子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的时候,雅思琦这才重新开了口。

    “过来到本宫跟前回话吧。”

    “谢主子恩典。”

    当翠珠站到雅思琦眼跟前的时候,她终是忍不住好奇心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翠珠一番,然后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就是个姿色平平的奴才,真不知道老十四的眼光怎么会越来越差了。”

    雅思琦这个所谓的“越来越”自然是拿翠珠与婉然做对比,婉然本就是个小家碧玉,翠珠竟是连婉然都不如,也难怪雅思琦要诧异十四阿哥怎么会看上翠珠了,还不惜与皇上大闹一场,实在是匪夷所思。其实婉然也好,翠珠也好,虽然姿色不甚出众,但也算得上是清秀可人,怎么到了雅思琦这里就这么入不得眼了呢?

    其实这既怨不得雅思琦,也怨不得婉然和翠珠,而是要怨冰凝了。有她这样一个惊为天人的女人珠玉在前,不要说雅思琦,就是旁人也会觉得翠珠和婉然毫无半点姿色可言。

    雅思琦一番品头论足,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因为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离得又近,自是被翠珠听了个一清二楚,当即脸色格外地尴尬。原来她与十四阿哥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竟然被皇后娘娘早早就知道了,认识到这个情形,翠珠登时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就好像一件衣服都没有穿,任凭路人看来看去指指点点般地羞愧难当。

    雅思琦自是不会考虑翠珠的感受,她只是就事论事发表一番感慨罢了,哪里还会顾忌一个奴才的心理?此刻见翠珠的脸庞就像是一只煮熟的虾子似的,她也是装作没有看到一样,继续若无其事地又开了口。

    “本宫让所有的奴才都退了下去,只留你一个人过来回话,想必你应该知道本宫想要说什么了吧?”

    翠珠哪里知道雅思琦打了什么如意算盘,但又不好顶撞皇后娘娘,于是只得是低眉顺眼地答道:“奴婢天资愚钝,才疏学浅,实在是不知道您会如何吩咐,还望主子明示才好。”

    “嗯,既然你仍是不知,那本宫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呢,是什么来路,本宫都非常清楚,但是除了本宫和万岁爷之外,当然了,还有翊坤宫的年主子,这宫里所有的人都不知晓你的底细。你呢,本宫既是好生奇怪,也是好生佩服,真还是有颗七窍玲珑心,把十四爷迷得七荤八素的,居然向万岁爷提出请婚了。十四爷再怎么说也是皇子阿哥,也是堂堂的郡王爷,有过的女人比你吃过的盐还要多,最终居然还是被你迷惑成这个样子。自古红颜多祸水,本宫还真是小瞧了你,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奴才,还是喜塔腊格格的陪嫁丫头,居然能够入了十四爷的眼,真是让本宫大出意料之外呢。可是,你错就错在对不应该用心思的人用了心思,惹得万岁爷和十四爷之间兄弟阋墙,越来越生分……”

    雅思琦本是想要跟翠珠说正事,却不想开场白一下子就将主题越带越偏,到最后完全演变成为对翠珠的控诉与斥责。雅思琦当皇后当惯了,斥责奴才当然是家常便饭,但这一回因为直接说到了翠珠的痛处,而且她本身还是大姑娘家,却要被人误会与十四阿哥行过苟且之事,自然是脸上挂不住了,一阵红一阵白,煞是吓人。

    翠珠当然也是想开口辩解,可是端坐在她面前的不是旁人,而是当朝的皇后娘娘,掌有后宫生杀大权之人,她一个小小的外府过来的奴才,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胆量去无礼插话、自我辩白?可若是不去辩解的话,又被扣上一顶红颜祸水的大帽子,想她与十四阿哥全都是清清白白之人,如此不明不白地被扣上这么大的一顶帽子,竟是压得翠珠不但头抬不起来,就是腰也直不起来了。

    洋洋洒洒地说了那么一大通,雅思琦这才突然间意识到正事儿还没有开口说呢,心中止不住地懊恼。她是皇后,后宫之首,大大小小需要她忙碌的事情有很多,哪里有闲功夫耽搁在翠珠身上?不过见翠珠羞愧得恨不能找个地逢钻进去,雅思琦的心情又好一些,尽管给个下马威并不是她的本意,却是在不经意之间起到了这个效果,她的心情自然是舒畅了起来,于是趁着这个好心情,赶快将正事办完。

    “本宫不管你从前在十四府做什么差事,也不管十四爷待你犹如半个主子,本宫只想跟你说一句话,那就忘了十四爷,忘了前面九年多的时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第2918章 改头换面

    “忘记从前所有的一切?”翠珠当然不想忘记,不但不会忘记,还会永远印记在心中,永远地铭记,永远地怀念。

    不过这些话她是不会说出口的,毕竟一个人心里怎么想的,不要说雅思琦,就是皇上也无法控制她的内心,因此翠珠并没有将雅思琦的这番话当回事儿,只是中规中矩地答了一句:“奴婢谨听娘娘的教诲。”

    就在翠珠以为一句阳奉阴违的“谨听娘娘的教诲”就能够蒙混过关,禁不住暗暗窃喜之时,雅思琦的下一句话简直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既然是要忘记了从前的事情,就必须要记起来另外一些事情,要记起来你这些年是因为替万岁爷在柏林寺修行才没有在潜府里当差,现如今万岁爷念你多年修行,劳苦功高,换了旁人过去替你,你才得以回到本宫身边来当差。”

    听雅思琦这么一说翠珠方才恍然大悟,原来皇后娘娘是要警告她不要随便乱说话,本本分分当差。虽然对于这个结果很是意外,但是对于这个要求,翠珠倒也是觉得在情理之中,其实就算是雅思琦不说,翠珠也想跟旁人说起自己的经历,毕竟牵扯到十四阿哥,她若说了一,定是要被人追问二,所以还不如索性从一开始就绝对不向外面泄露自己的半点底细,也省得带来那么多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想到此,翠珠赶快恭恭敬敬地向雅思琦回复道:“多谢皇后娘娘教诲,奴婢谨记在心。”

    见翠珠这么快就上了道儿,没有跟她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雅思琦也是非常满意,不禁赞许地点了点头才开口道:“记得就好,记得就好。只是还有件事情,本宫不得不说得你听,这宫里有很多是潜邸的老人,你又是做十四爷的贴身奴才做了快十来年的功夫,虽然很少有人见过你的模样,但想必不少人都听说过你的名号,可以说是如雷贯耳,如果你还叫翠珠的话,保不齐又要惹出这样或那样的事情来,到时候你连自圆其说都圆不了。另外到了本宫这里当差,也就要入乡随俗,所以想来想去,本宫还是打算给你换个名字,也算是与从前做个了断吧,你说是不是?”

    雅思琦的态度很是和蔼可亲,语气更是轻柔,又一副征求意见的口吻,然而这一番话说下来翠珠只觉得一股寒意直窜全身,让她真真正正地见识了什么叫做色厉内荏,这哪里是想要征求她的意见,分明就是向她发出了严厉的警告,警告她不要乱说乱动,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的话,就绝对不是换个名字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对于翠珠这个名字,其它她并不是特别的在意,因为这个名字也不是她的本名,而是婉然给她另外起的,虽然后来她的主子从年家大小姐换成了十四府的当家人,名字却是一直保留了下来。现在突然间雅思琦要她换名字,虽然于情于理都是非常必要,但是翠珠心里却是格外地抵触,为什么呢?

    这一次进宫当差,翠珠知道事情绝对不简单,皇上能留了她一条性命想必也是出于迫不得已的无奈之举,或许是不想跟十四阿哥完完全全地撕破脸皮吧。虽然她的小命得以保留下来,但是翠珠心里跟明镜似的,恐怕这一辈子她都别想再见到十四阿哥一面了,从今往后是真真正正的天各一方,即便是相逢也要成路人,一想到这里,她就是一番悲从心来。

    她是一个小小的奴才,命如草芥,完全掌握在别人的手里,尽管早已经预知了自己未来的命运,也知道这一辈子都再也与十四阿哥无缘,可是她不但将身份改了,甚至连名字都改了,彻彻底底的改头换面,那岂不是她与十四阿哥之间完完全全地斩断了所有的关系?身份改变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如果名字也改了,不要说十四阿哥再也见不到她,就是连听说也听说不到她的半点消息,那可就是真真正正的永世隔绝了。

    如果不改名字的话,翠珠就会心存一份幻想,就算见不到面,至少哪一天有她的消息传到十四阿哥的耳朵里,还能让他心里记着有一个她在这世上惦记挂念着他,毕竟她在长春宫里当差,皇后宫中人来人往关系复杂,相比较其它宫里,这里的消息自然是极其灵通,因此翠珠的名字应该还是或多或少有相应渠道流传出去,偶尔流传到十四阿哥那里,至少他还不会忘了她。

    翠珠在赌,赌十四阿哥是念旧情之人,赌他也同样惦记着她,现在他只是没有法子来救她逃离苦海,但只要他心里有她,早早晚晚都会想出法子来,甚至将来或许朝廷变了天日也是有可能的事情。但若是她不但改了身世,最终连名字都一笔抹掉,那她就真的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永永远远地与他永别了。想到这里,翠珠禁不住悲痛欲绝。

    雅思琦见翠珠脸上尽显悲愤之色,心中大概已经猜了个**不离十,想必这个丫头不是舍不得“翠珠”这个名字,而是舍不得断了与十四阿哥的联系和念想,看来刚刚她这招釜底抽薪还是既明智又及时的。想到这里,雅思琦又忍不住替自己暗暗拍手叫好,于是就更加坚定了给翠珠改头换面的决心。

    “既然你不开口,那本宫就认为你这是同意了。其实你现在这个名字还是满应景儿的,要不说你跟本宫还真是有主仆缘分呢,你看,本宫的大丫头唤作红莲,去年到十三府当差的丫头唤作紫玉,前些日子万岁爷又赐给本宫一个丫头唤作青莲,你又叫翠珠,光是听着你们这些丫头的名字,旁人都会觉得长春宫有多么的光彩照人呢。唉,要不是因为你从前跟着十四爷当差,本宫还真是不想换了你这么个好听的名字呢。”

    翠珠一听这话,脑子一下子又糊涂了起来,以为改名字的事情有了缓,当即面露喜色,禁不住插话道:“那奴婢就可以不用改名字了?”

    雅思琦没有想到翠珠看似很有心机的样子,居然会这么的天真,以为自己这几句客套话就能够让她逃过改名字的命运,真真的是可笑至极!

    “刚刚本宫还说你懂规矩有分寸,怎么这么快就露出马脚来了?主子说话哪儿有奴才插话的份?”

    雅思琦板起面孔厉声斥责了一句,就令翠珠当即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的无礼,自己失了分寸惹来责骂事小,坏了十四阿哥的名声就事大了。生怕给自家主子丢脸,翠珠赶快诚慌诚恐地对雅思琦说道:“奴婢罪该万死,一时慌了神儿,奴婢知错了,还请娘娘息怒不要责罚。”

    “要不要责罚先两说着,先把你这个名字改了才是正事儿。本宫不像你们汉人那么有学问,给丫头起个名字都能起出花活来,本宫既不会附庸风雅,也不会那么高深的学问,想着既然这长春宫里的丫头名字尽是带颜色的,你正好也是要入乡随俗,不如就叫白露吧。”

    雅思琦表面上与翠珠有商有量,实际上哪里能够容得下她有半点反抗之举?还想着跟十四阿哥勾勾搭搭、藕断丝连?门也没有!虽然她的态度格外坚决,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不过因为皇上有话在先,她也不能第一天主仆见面就给翠珠来一个下马威,因此貌似和和气气,却是直接一个赐名“白露”就将翠珠的所有念想扼杀在萌芽之中。

    事已至此,翠珠知道她这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不答应也得答应,一想到从此与十四阿哥永永远远地没有了见面的机会,她这只风筝永永远远地断了他手中的线,成为飘荡在天空中的一个孤魂野鬼,便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泪水一下子就像是开了闸般奔涌而出。

    当着皇后娘娘的面,翠珠当然是不敢有半点造次,但又实在是控制不住情绪,无奈之下只得是强压下嗓中的呜咽,然而肩膀的一耸一耸又充分暴露出她正默默哭泣的事实。雅思琦见状,心中没有半分怜惜,只是暗暗冷哼了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若不是受了万岁爷的托付,你以为本宫会要了你这种破了身的奴才在眼跟前儿当差?唯恐避之不及呢!

    因为没有打算现在就跟翠珠撕破脸皮,因此面对翠珠的激动的情绪,雅思琦并没有太多在意,而是耐着性子又开导一番。

    “哭什么?哪儿有奴才当着主子的面哭天抢地的?刚刚本宫还以为你多有规矩多有分寸呢,现在才发现,你可真是个丧门星,哭个不停,真是要多晦气有多晦气!”

    “奴婢不哭了,奴婢不哭了。”

    翠珠虽然嘴上说着不哭了,但一时半会儿还是无法立即停止下来,一抽一抽地上气不接下气,雅思琦的耐性终是有限,此时此刻已经到了容忍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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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9章 来之安之

    “说不哭了怎么还哭?你这是在哭丧吗?识实务者为俊杰,所以你既然进宫来当差,就不要敬油不吃非要吃罚酒。从现在开始你就叫白露了,不管从前你的主子是谁,现在你的主子是本宫,还用再多说什么吗?”

    雅思琦确实是被翠珠这番哭哭啼啼搅得头痛不已,本身又是个急性子,因为有皇上那番叮嘱弄得她既不敢对翠珠太过苛责又不能太过放纵,被迫压制着性子已经非常难受了,偏又遇到三两句打不走人的翠珠,实在被磨得没了耐性,一下子就控制不住对这个奴才吼了起来。

    吼完了,雅思琦心中的怒气与怨气总算是发泄了出来,心情自然是舒坦多了。再看眼前这个原以为非常容易拿捏的奴才竟然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心情又一下子觉得堵得慌,直觉往后跟翠珠打起交道来定是要格外地劳神费心,真是想想都觉得头痛。

    虽然被翠珠搞得如此狼狈,连情绪都有些失控起来,但是她转念一想,也难怪皇上会将这么一副重担交到了她的手上,若是换了别人,哪怕是淑清或是惜月都不一定是这个奴才的对手,可见她是多么被皇上器重又是多么被他认可,于是再多的苦恼与怨愁全都一骨脑地消失了。跟各色人等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什么场面没有见识过?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识过?雅思琦堂堂一国皇后,岂是能够被个小丫头片子捆住手脚的?不就是一个不远不近、不轻不重、不香不臭吗?若是被这么点儿小事儿难倒了,她雅思琦也真是没脸再当这个中宫之首了。

    想到这里,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抬手拾起眼前的茶盏轻轻地啜了一口,感受着温热的茶水从嗓子嗯下一路缓缓流到胃里,将整个胃也带得暖暖地,于是心情也渐渐地从刚才的震怒中渐渐平复下来,这才不急不徐地开了口。

    “你是聪明人,该怎么做也都清楚得很,本宫从来都不好为人师,只愿意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事实,所以就不再哆嗦,耽搁功夫了,你就好自为之吧。红莲,进屋来伺候!”

    虽然只是短短的两句话,雅思琦却是说得既有气度也有分量,结果自然是不出她所料,倾刻就将翠珠给震唬住了。另外为了不给这个奴才半点回旋余地,雅思琦根本不给她开口求情的机会,直接喊了红莲。红莲一直候在门外不敢走远,此刻得了主子的令儿,自是一刻都不敢耽搁,一路脚下生风般来到雅思琦的面前。

    “奴婢在呢,恭请主子有何吩咐?”

    “你刚刚也看到了,咱们长春宫新来了一个奴才,名字唤作白露,从今儿开始就在你的手底下当差了,有什么规矩你可是要多讲给她听,有什么毛病你也要精心给调教着,若是白露出了什么差错,我可是不会责怪她,板子定是要打在你这个师傅的身上,听清楚了吗?”

    “回主子,奴婢全都听明白了。”

    “既然听明白了,那你现在就先带白露下去,该说的该做的都赶快去说了做了,我这里你就先不用管了,待晚膳过后你再过来伺候就可以。我可是特意选了你来做白露的师傅,就是看中了你的这点儿本事,可是要好好教给白露,切不可让我失望才好。”

    说完雅思琦连红莲回话都没有听直接起身进了里间屋,留下这两个人单独直处。

    雅思琦一番“语重心长”和“殷切期望”令红莲颇有些受宠若惊,自然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两个从不曾打过交道之人初次见面,因为红莲是长春宫的奴才,也大大小小算得上是个地主,因而自然是要由她先来开口。

    “你叫白露?可真真地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呢。”

    “多谢红莲姐姐夸奖。”

    虽然刚才雅思琦一通连吓唬带安抚有效地震慑住了翠珠,没有再哭哭啼啼,但是她一开口仍是瓮声瓮气,一下子就暴露了自己的状态,令红莲心中不自觉地开始有些生疑。

    “白露妹妹,你的嗓子这是怎么了?”

    “啊,没,没什么,就是,就是这阵子着急上火,有些嗓子不舒服。”

    “噢,身子不舒服就先别着急当差了,万一将病气传给了主子,可就是要坏了大事了,以后你身子若是不舒服,就赶快报给何管事,就先不安排你当差了,毕竟这宫里也不缺你一个人,还是主子的身子要紧。”

    “好,我知道了,下回身子不舒服就找何管事去说。”

    “这就对了。那个,看你年岁不小了,从前在哪儿当差?怎么突然间来了咱们宫里?”

    “我从前也是潜邸的人……”

    “什么?你也是潜邸的人?我在主子身边服侍了十几年了,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呢?”

    “我刚进府的时候就被万岁爷派去柏林寺,替万岁爷吃斋念佛,前阵子万岁爷念我这些年念佛有功,特意换了我回来当差。”

    “噢,原来是这样。”

    红莲听着翠珠口中的这些话虽然貌似严丝合缝,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毕竟她是雅思琦的身边服侍了不少日子,或多或少也得了主子的一些真传,又是王府的老人,面对翠珠的这个身世还是觉得有些蹊跷。但是翠珠今天是第一天过来,她也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若是被雅思琦知道了,又会少不了一顿责罚,于是赶快闭紧了嘴巴,开始专心致志地给翠珠介绍长春宫的情形和规矩。

    当天晚膳过后,红莲赶快去雅思琦那里当差,留白露一个人在房里。虽然是新来的奴才,但因为是跟红莲一起服侍皇后娘娘,身份地位自是与众不同,因此何全根本就不用请示雅思琦直接就单独给她安排了一个房间。此时此刻,翠珠既是长途行进舟车劳顿,又是被皇后娘娘连吓唬带安抚一番,身心早就是疲惫不堪。然而当她躺在床上之后,却是久久不能入睡。

    翠珠没有进宫之前一直以为是冰凝在背后捣鬼,才令她与十四阿哥从此天各一方、主仆缘尽。冤有头债有主,原本她是做了最坏的打算,跟她家二小姐来个殊死较量,即使付出鱼死网破的代价。结果却是令她万万都没想到,卯足了力气却是根本使不出劲儿来,因为她连冰凝的影子都没有看到,更不要说什么天地斗法了。

    如果是冰凝背后捣鬼,不是应该将她安置到翊坤宫任由贵妃娘娘处置、折磨吗?怎么却是到了长春宫皇后娘娘的身边当差?当时听雅思琦那一番话的时候因为心情紧张和胡思乱想,都没有好好琢磨一下,现在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总算是能够好好地回味一番。

    虽然雅思琦恩威并施,但是以翠珠跟在十四阿哥身边走南闯北的阅历来看,这个皇后娘娘并不是真的对她发狠,相反貌似待她也还算不错。毕竟她是十四阿哥的心腹之人,而十四阿哥与皇上之间可谓是水火不容、势不两立,而她现在已经被贴上了十四爷女人的标签,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雅思琦如此待她可算是极为仁义,既没有十分苛责,也没有分派她去做粗使活计,而且不但没有狠狠地羞辱她,相反话里话外还对她懂规矩知分寸的行为举止大加赞赏一番。所有的这一切都与翠珠提前预设的各种情节完全对不上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但是在皇后娘娘眼皮子底下当差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心却是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事情,于是翠珠不得不抛开一切私心杂念,规规矩矩地开始当差,先在长春宫好好安身立命再说。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翠珠处处察颜观色,时时小心当差,日子一天天地就像流水一样地过去了。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十四阿哥在遵化为伊消得人憔悴,更是在愧疚与痛心之中苦度时光,而翠珠呢?只能说是比他有过之而不及。度过了最初那段心惊胆战小心当差的精神高度紧张时期之后,因为思念,因为孤单,因为既不想也不可能融进奴才们的圈子里,翠珠的日子要比十四阿哥难过不知道多少倍。毕竟十四阿哥是男人,是主子,在自己的府里相对要轻松许多,至多只是心里难受罢了,而翠珠是在皇后娘娘的宫中当差,人生地不熟,当差简直就是如履薄冰,更要备受相思之苦,日子过得要多艰难有多艰难。

    虽然这个月的当差日子因为精神得不到半点放松而紧张得要命,不过因为她既不想给十四阿哥丢脸,更不想给他招惹上半点是非,甚至还天真地幻想以自己的牺牲能够换来皇上对她家爷网开一面,于是翠珠一下子就好像被注入了无穷的动力似的,生活开始觉得有了奔头,日子也不觉得有多么艰难了,人更是精精神神地,看不出半点萎靡不振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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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0章 试探口风

    自从翠珠进宫当差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来月的时间了,对此整个后宫竟是一丁点儿的消息都没有。也难怪,俗话说得好,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长春宫每日进进出出的奴才不知道有多少,而翠珠又不是权高位重之人,谁也不知道她的来历,因此谁也不会过多地去关注她。

    不要说旁人,就是最最心腹的红莲都被雅思琦严密设防,可想而知哪个奴才还能得到半点消息,因而这一次翠珠进宫,任谁都是不清楚翠珠与翊坤宫的渊源。红莲当初也只是以为自己到了年龄,眼看着就要出宫了,雅思琦提前特色了一个接班奴才而已。不过后来当她知道了翠珠的确切年龄之后又格外地诧异,不过就比她小了五岁而已,皇后娘娘怎么会挑了这么一个老姑娘来接她的班呢?再经过一个来月的朝夕相处,红莲又发现一个新情况,那就是翠珠根本就没有得到自家主子的半点重用,作为心腹奴才却不被重用,这可是红莲当差这么多年来最为稀奇的一件事情,也让她愈发地觉得这个翠珠来路不明、格外蹊跷。

    虽然知道奴才的规矩是只带心不带耳朵眼睛和嘴巴,但是红莲这一回的好奇心实在是太重了,毕竟在自己手下当差作事,因此就像雅思琦最初矛盾的心理一样,怎么拿捏尺寸也是红莲非常头痛的事情。就当前的情形来看,从雅思琦的口中她是讨不得半点实情,不得已,只好借着平日里当差的机会或多或少、或深或浅地向翠珠探些口风。

    “白露妹妹,你这么些年在柏林寺替万岁爷出家修行,怎么你这头发却是这么长呢?你不是说你前些日子才从柏林寺回来吗?”

    “啊,那个,我,我因为是俗家弟子,代为修行,所以,所以是不用削发剃度的。”

    “噢?还有这个说法?据我所知,万岁爷可是最为看重修行之事,怎么会这么草草了事?”

    “那,那,都是主子的安排,我这个当奴才的自然也是不敢多问多说,只安心地念好佛经,潜心修行就是。”

    “哦,替万岁爷修行,每日抄写经书可是必不可少的功课呢,怎么白露妹妹你的手上竟是没有半点老茧?连贵妃娘娘那么细皮嫩肉的手指可都是覆了硬茧呢,难不成连贵妃娘娘的手都比不上你的?”

    红莲因为是有备而来,因而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简直是要将翠珠杀得连回手之力都没有,直接丢盔卸甲、落慌而逃。

    幸好翠珠虽然不太聪明,但还算是机灵,而十四阿哥身为皇子阿哥,对于佛学的研究虽然没有皇上那么精湛甚至达到痴迷的程度,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一定的涉猎,因而在他身边当差长达九年的翠珠也在潜移默化和日积月累之中学得一些皮毛。此时此刻面对红莲目的性极强的探问口风,尽管全都是临时抱佛脚地疲于应付,但是这些皮毛总算是派上些用场,不过也真真地让翠珠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书到用时方恨少,更是令她不住地恼恨自己,为什么平日里跟在自家爷身边的时候没有多留心多学得这些看家的本事呢?

    恼恨归恼恨,现在要赶快集中起精神来应付咄咄逼人的红莲才是,于是翠珠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我没有那个福气,一个小小的奴才,见不到贵妃娘娘的,娘娘怎的手上有茧吗?红莲姐姐求你了,千万不要将我手上没茧的事情告诉了咱们主子,万一传到万岁爷耳朵里,妹妹再被治了不尽心当差的罪可就是没了活路了。”

    翠珠无法解释自己手指光溜溜的问题,不如索性承认自己当差不精心不努力,反正她这些关于在柏林寺的差事也全都是雅思琦授意与她,圆不住谎那是她的过错,弄不好性命堪忧,但是当初“办不好差事”却是可以堂而皇之,就算是传到雅思琦甚至皇上的耳朵里,她也可以高枕无忧不会被治罪,毕竟那些差事都是胡编乱造的,就算没有办好差也不可能被追究罪则,然而圆谎却是她现在正正经经的差事,办不好当然是要挨板子的。

    见翠珠一脸慌惶失措,着急忙慌要她帮着掩盖的焦急模样,总算是打消了红莲不少的疑虑,对于她没有尽心尽力当差偷懒耍滑的行为也没有打算当场去主子那里告发,一来红莲不想自己被暴露了私底下打探翠珠消息,二来她也想将这个事情当做翠珠的一个把柄拿捏在自己的手中,留到最有用处的时候再要挟翠珠一番。想到这里,红莲暗暗地有了计较。

    “算了,算了,白露妹妹不用这么惊慌,我也就是随口这么一问,有点儿好奇罢了,可不是来追究你什么罪责的,所以你大可放心,姐姐我绝对不会跟旁人透露半点口风,主子那里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咱们都当奴才的,相互之间自然是要提携着一些。”

    “多谢红莲姐姐护得妹妹周全,白露三生有幸能与姐姐相遇一场,真是缘份呢。”

    “可不是嘛,我也快要出宫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往后妹妹若是飞黄腾达了,姐姐还指望着妹妹提携呢。”

    两个人各自说着虚情假意的话,又全都是各自有着自己的打算,真真地是各怀心腹事,不过说到飞黄腾达相互仰仗的问题,翠珠又怕哪一天红莲真的要她去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于是赶快推辞起来。

    “如果姐姐有事相求,妹妹自然是万死不辞,只是怕妹妹这辈子也就是如此,什么飞黄腾达之类的,真是连想都不敢想呢。”

    “哪里,哪里,你一直在柏林寺修行,哪里知道这俗世间的事情?先说一个众所周知的,万岁爷礼佛可是极其虔诚的,妹妹当初能够入了万岁爷的法眼,被派去柏林寺代为修行,那就一定是有令万岁爷格外看重的地方,白露妹妹能被委以此任实属人中龙凤才可担当的重任,现如今又被召回宫里在主子身边服侍,可见妹妹你是被万岁爷挂记在了心上的,有朝一日能够被万岁爷宠幸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妹妹自然是有飞黄腾达的机会,哪儿像姐姐我,一辈子窝在主子身边,连个出头之日都没有。”

    翠珠万没有想到红莲竟然能够说到有朝一日成为皇上后宫一员的问题上,当即被吓了一个激灵。这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对于皇上的为人她从来都不曾了解也无从知晓,只知道与十四阿哥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可是进了宫当奴才从情理上来讲确实是存在着被皇上宠幸的可能,这个对于其它女人而言是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是对于翠珠而言却变成了一场恶梦。她的心已经装下了一个十四阿哥,再也不可能有半点空隙之地留给旁人,哪怕是天子也不可能。然而先前因为被逼而改了名字,与他从此失去了联络,现如今再若是成了皇上的女人,那她连做梦与十四阿哥共结连理的可能性都化为了乌有。这种结局是翠珠不敢想像的,真若是那样的话,留给她的只有两个结局,或者疯掉了,或者死掉了。

    翠珠既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之姿,又已经被贴上了十四阿哥女人的标签,她怎么还会有这种担忧呢?其实这也不难理解,毕竟皇上与十四阿哥反目成仇,十四阿哥打算娶她自是因为婉然的缘故,他在利用她利用婉然打击皇上,羞辱皇上。而皇上呢?那么聪明之人怎么看不出来十四阿哥欲意何为呢?所以才会迫不急待地将她调遣进宫当差,而且擅长玩弄权术之人更擅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十四阿哥执意娶翠珠既有想要补偿她的想法,更有想要报复羞辱皇上的念头,那么皇上若是将翠珠收为自己的女人,不更是狠狠地报复和羞辱了十四阿哥吗?

    被红莲一句虚情假意的恭维之语吓出一身冷汗的翠珠没有了半点应付她的心情,只怕再这样下去多说几句就要立即露了马脚出来,当即一脸煞白地回道:“姐姐真是说话呢。白露有自知之明,这样的货色,要身世没身世,要样貌没样貌,怕是连娘娘们的一星半点都比不上,哪里还敢痴人说梦话。白露只是记得自己的本分,安心当差便是。”

    翠珠说完也不顾不得红莲就一个人急急忙忙地离开了,却是令原本就疑神疑鬼的红莲又有些迷惑起来:怎么才一说到万岁爷,白露就这么慌里慌张、失魂落魄的模样?难不成她与万岁爷之间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肯定是这么回事儿,要不然怎么会这么来路不明,而主子又怎么可能用一个来路不明的奴才在自己身边当大丫头?原来都是因为万岁爷,才让主子既不敢随心所欲地责罚又不敢可着劲儿地使唤。哼,什么代发修行、吃斋念佛,不过就是因为爬上了万岁爷的龙床,却遭年主子嫉恨,才不得不避走柏林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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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1章 暗箭难防

    翠珠被迫与红莲交手过招,却是因为突然意识到有朝一日可能成为皇上的女人而惊慌失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这是在皇宫,十四阿哥就算是有心帮她,却也是远在几百里地之外的遵化而鞭长莫及,更不要说她已经隐姓更名,就算是有消息传出来,恐怕也是生米煮成了熟饭,黄花菜都凉透了,一想到存在的这个可能,翠珠就像是被风霜打蔫了似的,一撅不振,与前些日子精气神儿满满、活力十足的样子大相径庭,一副病怏怏地有出气儿没活气儿的样子。

    俗话说,屋漏偏逢阴雨天,翠珠才被红莲几乎吓出一身重病,立即又与冰凝展开了一场遭遇战。

    话说翠珠进宫当差也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了,因为改头换面又隐姓埋名,谁也不知道此白露是彼翠珠;另外,由于她在雅思琦身边当差,根本得不了半点空闲时间,进宫一个半月连长春宫的大门都没有出过;再一个就是她不比红莲,虽然都在雅思琦身边当差,但红莲是大丫头,主子走到哪里都带着,而她只是被困在主子房里近身服侍。更重要的一点就是雅思琦,根本不给她半点与外界接触和联系的机会,每天早上各宫娘娘前来向她请安的时候,翠珠都会被她支使到后厨帮忙预备早膳,说实话,雅思琦宫中奴才虽然也一直缺口很大,也不至于缺到需要近身奴才去帮忙的程度,但是为了避免翠珠与冰凝见面,她只好如此安排一番。

    好在翠珠本身也不想与冰凝正面遭遇,因为她还没有搞清楚冰凝在她被逼入宫这件事情上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还不知道应该如何与这个曾经的故人相处,因此倒也乐得听从雅思琦的吩咐,一个人躲在膳房当差,不到传早膳的时候绝对不回正殿。

    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翠珠毕竟是个大活人,翊坤宫又是与长春宫同在西六宫,冰凝与雅思琦更是后宫中数一数二的两个主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此外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人物,那就是雪薇格格。

    当初萨苏将雪薇格格托付给了冰凝教授学问,而冰凝因为知道格格对她敌意很重不想再为自己招来更多的麻烦,因此向皇上提出了个折衷方案,就是雪微仍然养在长春宫中,只是每天早晨在长春宫用过早膳之后过来这里与湘筠一道学习,每日晚膳前结束一天的功课后离开翊坤宫回去用晚膳和歇息,而且上午格格们的功课都是去霍沫那里,这样的话,冰凝只是负责雪薇的午膳、午休、下午复习功课这三件事情,而午膳和午休都有奴才们在格格房里伺候,冰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免除了两个格格从学堂回来的请安,算起来,她也只是在午休之后复习功课的那一个时辰的功夫里才会与雪薇正面接触。一则时间短,二则还有繁重的功课要复习,这两人倒也是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

    话说翠珠进宫当差之事,皇上瞒了所有的人,但却没有瞒这两个人,一个自然是雅思琦,一个就是怡亲王。因为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十四阿哥,皇上与十四阿哥是亲兄弟,十三阿哥自幼丧母,被德妃娘娘抚育成人,他与十四阿哥的关系也是要比除皇上之外的其它兄弟要亲厚得多,因此不论是从国事还是家事的角度来讲,皇上都不会对怡亲王隐瞒,相反还需要向他征询一下意见。

    十三阿哥自然也是觉得在这件事情上十四阿哥做得有些过份了,皇上将翠珠调遣入宫是最正确不过的抉择。尽管他举双手赞同皇上,但也隐隐觉得此事或许就是埋下了一个祸根,指不定哪天就要爆炸,又将引发兄弟之间新一轮的战争。

    回了府里,十三阿哥思前想后,还是跟萨苏说了这个事情,一来他十分信任萨苏,二来萨苏是女人,女人看待感情问题的角度总是比男人更全面、更细致一些。

    雪薇虽然过继给皇上并生活在宫中,但是皇上是开通之人,并没有打算就此隔断她与亲生父母的亲情,因此特别恩准她每个月有几天时间回十三府与亲生父母团聚。一个月才得以见几日,萨苏又是宠溺雪薇到了几乎无人能够企及的程度,因此每个月回府的这几天都是母女两人同住一室,从来没有回过自己的格格房。

    这天又是雪薇回府的日子,十三阿哥忙于公务,几乎从早到晚都呆在皇上身边,因此对于自己的格格哪日回府没有一丁点儿的概念,恰巧这天又是从皇上那里听闻翠珠被派遣入宫当差的事情,心中甚是惊讶,于是回了府之后就直接来到萨苏的院子。

    此时已经是二更天了,十三阿哥不知道雪薇歇在了萨苏的房里,而萨苏又以为早早躺下的雪薇已经睡着,故而也没有特意避开小格格,夫妻两人随口说了些私房话。

    雪薇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因为萨苏极宠她,走到哪里都会带着她,因而见的世面也多,知道的事情也多,当她听到十四阿哥要娶自己的贴身丫头翠珠做福晋的时候,当即也是惊得目瞪口呆,当她再听到翠珠又被她的皇阿玛调遣进宫当差的时候,更是惊得差点儿大呼出声,险些被屋外正说话的夫妻二人识破她的假寐。幸好十三阿哥夫妇也是被这个消息震惊得无以复加,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讨论事情上面,根本没有留心到里间屋的情形。

    因为萨苏不管去哪里都会带上雪薇,因此小格格对十四府是极为熟悉,对服侍她十四叔的贴身奴才也比较清楚,说到这个翠珠,因为是大书房的内侍奴才,很少在场合上露面,雪薇又绝少有机会去十四阿哥的大书房,因此对于翠珠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或者说也曾经偶尔打过照面,但是一来雪薇从来都是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骄傲格格,二来她对奴才从来都不上心,哪里还会记得翠珠长的什么样子?

    此时此刻听到自己阿玛与额娘说起这个翠珠,雪薇竟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小孩子都有好奇心,得知这个秘密之后,她可就是再也躺不住了,心中止不住地暗想:这个翠珠,居然就在长春宫当差,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可是自己一天之中有一半的时间都生活在长春宫中,怎么从来没有见过翠珠呢?

    翠珠与雪薇格格非亲非故,按理说小格格没有理由这么热衷这么关注,但是因为牵扯到了冰凝,牵扯到了年家的事情,雪薇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虽然这些日子在宫中与冰凝共处还算相安无事,但是这个相安无事是在十三阿哥与萨苏的高压之下被迫做出的妥协,她天生的骄傲与对侧室的鄙夷却是不会因为这个妥协与相安无事而减少一丝半毫。

    雪薇虽然在里间屋偷听到了十三阿哥夫妇的对话,但是一来夫妻两个说话声音很小,雪薇听得不是非常真切,二来一些事情她也不是特别明白,只听了个一知半解,因此一场对话听完,她只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翠珠原本是年家的奴才,但是快要成为她十四婶婶了。

    一想到年家的奴才有可能要成为她的十四婶,而这个奴才有朝一日或许与冰凝平起平坐,妯娌相称,雪薇的心中就觉得格外痛快,毕竟因为冰凝她在自己阿玛额娘这里吃过不少憋,在她皇阿玛那里也讨不到半点便宜,自然是将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冰凝的身上,现在有了这么一个看冰凝笑话的机会,当然是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一想到曾经的奴才要称从前的主子一声皇嫂,而那个贵妃娘娘又是极要面子之人,到时候岂不是既尴尬又怒不敢言?一想到冰凝吃憋样子,雪薇的心里就兴奋得不行。

    不过再幸灾乐祸也要知道谁是翠珠才好,于是第一次雪薇格格如此迫切地想要赶快回宫,赶快找出翠珠来,赶快看到贵妃娘娘吃憋的样子。然而雪薇回了宫之后,足足一个月都没有找到那个唤作翠珠的奴才,令她心中好不懊丧,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亲耳听到的还能有错?而且她阿玛与她皇阿玛的关系可是铁得不能再铁,她皇阿玛也不可能骗她阿玛呢!

    因为没有找到翠珠,也就没有看到冰凝失态的样子,更是不可能寻到自己的乐子,雪薇格格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情绪很是低落。不过雪薇虽然因为没有成功寻到冰凝的开心而闷闷不乐,但她还算是知道分寸,知道这件事情重大,否则她阿玛和额娘也不可能关起门来偷偷摸摸地密谈,如果被人知道是从她这里走露了消息,想必她的阿玛可是要被她的皇阿玛狠狠治罪了,因此知道轻重的雪薇一直守口哪瓶,没有敢跟任何人透露半点口风,只是自己一个人抓破脑袋地想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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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2章 人小鬼大

    雪薇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因为阅历丰富,见多了大世面,又粗读了些诗书,脑筋自是要比同龄人灵活许多。湘筠因为婉然的原因,在十四府的时候一直被排挤冷落,逆来顺受惯了的她在心机方面自然是没有雪薇多。

    身为十三府嫡女的雪薇即便是在长春宫中也从来没有发过怵,因此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事情,就算是用尽一切可能的法子也会全力以赴去尝试,颇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韧劲儿。别的人或许想了一个多月都想不明白的事情自然而然地放下了,而雪薇却是越想不明白越是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俗话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镇,四格格的奴才终究是没有白费,在她想了一个半月的时间之后,突然间茅塞顿开!翠珠是新进宫的奴才,而这一个月当中,长春宫只有那个唤作白露的奴才是新来的,除此之外,没有一个新人进宫,难不成那个白露就是翠珠?雪薇越想越是觉得自己这个大胆的猜测应该就是真的,于是越想越觉得事情就是这么回事儿。

    怪不得自己遍寻不到翠珠呢,原来就是白露啊!也难怪,进了宫就是换了新主子,可不是要被新主子重新赐名字嘛,怎么自己脑子突然间就糊涂了,就忘记了这个规矩呢?

    当雪薇将怀疑的目光投向白露之后,越看越是觉得她眉眼熟悉,越看越是觉得她就是那个自己想要找的奴才。可是雪薇也发现一个新问题,怪不得贵妃娘娘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原来她每天过来请安的时候,白露都在膳房帮差!

    心腹奴才要在膳房帮差?膳房不是粗使丫头的活计吗?细心的雪薇再一次发现了这个极其不寻常的现象。事出反常必有妖,雪薇不用想都知道,不管是皇上还是皇后,甚至是她的亲生阿玛额娘,都在竭力隐瞒着,隐瞒的对象自然是贵妃娘娘了。雪薇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格格,又是对冰凝天生的不喜欢,因此在狠狠捉弄与看冰凝笑话的心理驱使下,一个主意渐渐地形成了。

    因为她早早摸清了冰凝每天都是雷打不动第一个前来请安的规律,于是这天早上,雪薇也是早早地起了床,按照事先想好的法子,吩咐了自己的贴身服侍丫头,环儿。

    “环儿,刚刚我去皇后娘娘那里请安回来,娘娘要白露赶快去摆膳,吩咐我差个丫头跟白露说一声,可是你这儿正忙着,要不你跟雪娟说一声,让她跑一趟吧。”

    “娘娘怎么连格格的奴才也支使起来了?”

    环儿对于这个问题很是不解,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雪薇,脚下也是没有半点要去办差的意思。雪薇见支使不动环儿,心里很是气恼。

    “怎么?娘娘支使不动,连我这个正经主子也支使不动你了?”

    “不是,不是,格格您别生气,奴婢就是觉得奇怪罢了,平日里娘娘可是从来都对您极为疼爱,从来都是往您这里添奴才添东西,还从来不曾使唤您的奴才呢。”

    “当时那不是眼跟前找不到人嘛,正好我在娘娘的眼皮子底下,就随口吩咐了一声,再说了,娘娘只是让咱们给雪娟传个话,到底还是雪娟去办这个差事,又不是直接要你跑这一趟腿,还不赶紧地?我这儿还等着你赶快回来伺候呢。”

    环儿倒不是连皇后都支使不动她,而是觉得奇怪,娘娘房里那么多的奴才,怎么也不可能支使到格格的奴才身上,这么反常的情况实在是令她费解。不过眼看着自家主子催得急,环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应声去传了一趟口信儿。

    翠珠此时正在按照平常的惯例在膳房帮差,突然间见雪娟进了屋来。雪娟也是在雅思琦身边伺候的奴才,只是她负责的差事更是外围一些,主要是打理皇后娘娘的日常穿戴,既有里里外外的衣裳,也有贵重的各式首饰,娘娘若是一天要去八个地方,她就要准备出八套行头出来,既不能重样,还要符合场合身份,更要投雅思琦心头所好,除此之外,这些衣裳首饰行头之类的日常清洗、整理、维护也全都是雪娟的差事,看着不起眼儿,却也是一天到晚忙得脚丫子朝天。

    雪娟虽然也是近侍奴才,但雅思琦从来不需要她贴身伺候,不过因为也是整日里围着娘娘左右转的人,翠珠与她倒也是格外相熟,此时见雪娟进了膳房,自是好生奇怪。

    “雪娟妹妹不说忙着给娘娘置办行头,怎么过来这里了?沾了一身的味儿可是又要白瞎了你这一身衣裳,赶快到门外说话吧。”

    “我过来找白露姐姐当然是有差事的了,刚刚娘娘唤你赶快去布膳呢,那边忙得没人跑这一趟,就差我过来给你传个话。”

    “现在就布膳?这也太早了吧?”

    “我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这么早,估摸着娘娘一会儿着急要去办什么差事吧,反正我已经把话传到了,你就赶快吧,要是来不及的话,有什么就先端什么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那我就不耽搁你的功夫,先走了,你也抓紧吧。”

    雪娟说完就赶快离开了膳房,既担心影响了翠珠,也不想沾上一身的饭菜味。见雪娟匆匆忙忙走掉了,翠珠也赶快转身回了屋里,一边吩咐膳房的人抓紧准备,一边先捡着做好的几样往正殿那边去端。

    翠珠是可以进雅思琦房间的奴才,而雪娟则不是,雪娟若是办完差事,一般都是捧着全套的行头恭候在门外,由红莲或是翠珠接进屋里。而翠珠没有来长春宫之前,膳食也都是由膳房的人准备好捧着食盒托盘恭候在门外,由红莲或是其它近侍奴才再接进房里,现在好了,因为翠珠本身就是近侍奴才,因而可以省略这道程序,由她直接将食盒端进屋来。此时翠珠仍然按照平日的规矩,先在门外通禀一声:“娘娘,膳食都备好了。”

    冰凝此时请过安才刚刚坐下,还不曾开口就听到门外响起了奴才的通禀声,按理说宫里奴才众多,人来人往,各种通禀之声几乎不绝于耳,然而对于这种司空见惯的事情,她的心却是没来由地突然格登一下子,这声音听起来虽然很是陌生,但又感觉是那么的熟悉,仿佛是从记忆里飘出来的声音,短短的几个字却是狠狠地敲打着她的心房,令她一下子局促不安起来,一双秀眉微微紧蹙,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房门口,脸上写满了忧心之情。

    雅思琦当然是万万没有料到,平日里一直安心听从她的吩咐,此刻正应该在膳房当差的白露怎么会突然这么早过来布膳,当即是吓了一跳,心中先是止不住地思忖: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早就摆膳了?然后只是乍一思忖她就又立即意识到了一个新情况:这白露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是专挑天仙妹妹在的时候过来认亲的?意识到这个重要问题之后,雅思琦当即条件反射似地将目光飘向了侧坐在自己旁边的冰凝,脸色也一下子凝重起来。因为事发突然,就算是经验老道雅思琦也仿佛是脑袋一下子绣住了似的,来不及思考如何面对这个从不曾预想的局面。结果待她好不容易回过味儿来,刚要开口吩咐翠珠赶快退下,却不想房门轻启,翠珠已经快步进了屋来。

    前面说过,翠珠是贴身服侍奴才,也就意味着她根本不需要主子发话就可以自由出入皇后娘娘的房间,而刚刚在门外的那一声通禀不过是按照规矩先行打个招呼而已,因此以为是奉娘娘之命前来当差的翠珠通禀之后连想都没有想就直接按照平时的规矩直接进了门来。

    冰凝因为早早就将目光集中在了房门口,因此当她看到逆光走进房间的翠珠之时,当即以为自己头脑错乱了。眼前之人不就是翠珠吗?翠珠不是应该在十四府当差吗?怎么会出现在长春宫,出现在皇后娘娘的房间里,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千防万防还是没有能够防住冰凝与翠珠的相见,还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雅思琦哪里还有脸面去见他?因而情急之下根本顾不得去观察冰凝的神色,直接就是对翠珠一通斥责。

    “你这么早早地就过来摆膳,是打了什么鬼主意?”

    翠珠规规矩矩地当差,从来都是目不斜视,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根本就不知道这房里还坐着一位故人,当朝贵妃娘娘,年家的二小姐!因而突然间被雅思琦一通斥责当即是吓了一跳,大脑一下子就全懵了。不是娘娘吩咐她过来摆膳的吗?怎么还被如此斥责一番?心中顿觉疑惑与委屈的她下意识地抬起头来朝主位望去,而她这一抬眼,望见的不仅仅是怒目而视的雅思琦,还有一脸疑惑、一脸惊诧、一脸惊喜的冰凝。

    “翠珠?真的是你吗?翠珠?真的是你?”

第2923章 疑是故人

    突然间遇到故人,纵然是心中有着成千上万个疑惑,也终是被眼前的这个“他乡遇故知”而深深地震撼,冰凝的心中登时涌出巨大的惊喜,以至于顾不得一旁横眉立目、厉声斥责的雅思琦,当即起身朝翠珠走了过去。

    翠珠手中正端着食盒,突然看到冰凝已经是大出意料之外,此刻又见她家二小姐直直地朝自己走来,一颗心瞬间就慌乱起来,突突突地跳个不停,恨不能要跳出嗓子眼儿。

    面对这对昔日主仆突然间相见的这一幕,不要说翠珠,就是见过无数大场面的雅思琦都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因此翠珠这个时候呆立一旁想不出半点对策的模样也就没有任何可以指摘之处了。然而事情已经发生,躲是永远也躲不过去的,怎么办?

    “回娘娘,奴婢名唤白露,才到宫中当差,不知道娘娘口中所称翠珠是何许人也,还望娘娘不要治奴婢不知之罪。”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做出如此规矩又得体的回复,连雅思琦都禁不住暗暗地要为翠珠树起大拇指,一颗慌乱的心也终于稍稍放进了肚子里。

    冰凝一听翠珠矢口否认,当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什么?这个奴才叫白露不叫翠珠?可是她的这个模样,就是化成灰、变成鬼,冰凝也是一样能够认得出来,毕竟当初冰凝从湖广回京城后,与婉然和翠珠两人朝夕相处了近一年的时间,眼前这个人不是翠珠还能是谁?

    虽然经过了九年时间,翠珠已经脱去了青涩,从当初那张有些婴儿肥的圆圆脸庞变成现在这个张尖尖的瓜子脸,相应地眼睛也变得大了许多,当然了,变化最大的还是她这张小嘴,当初跟月影拌嘴永远都是处在下风的翠珠,刚刚那番如行云流水般的话一说出口,也是令冰凝有点儿恍惚,是不是自己认错了人?毕竟翠珠一直都笨嘴拙腮的小丫头,现如今竟是这番出口成章,实在是要让人刮目相看!

    然而,冰凝也只是一瞬间的恍神儿,立即又抛开了这个念头。因为不管有多大的变化,翠珠的嗓音却是一如既住地清脆,神态也是一如既往地带有一点小小的羞怯,这些都是骨子里的特性,不是眉眼长开了,模样改变了就能够随之一并也改变的。

    因此就算翠珠口口声声说自己名字叫做白露,冰凝仍是不会相信她的这套说辞,而是将目光直直地落在她的眼睛上,以不容质疑的口吻说道:“翠珠,也许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或许你真的是有什么天大的理由,但是你要看着我的眼睛,再告诉我一遍,你还是叫白露吗?”

    “回娘娘,奴婢一直唤作白露,从前也曾在潜邸当差,只是娘娘进府的时候,奴婢外出给万岁爷办差去了,前些日子才回来,就被直接分遣到皇后娘娘这里,所以奴婢真的是不知道您所说的那个名收翠珠的姑娘是何许人也。奴婢的身世皇后娘娘是最为清楚不过的,如果年主子断然不肯不相信奴婢的话,还请皇后娘娘给奴婢作主。”

    翠珠非常聪明,眼见着在冰凝这里难以蒙混过关,于是信誓旦旦一番后立即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雅思琦,毕竟她们主仆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无论如何也不能只让她一个人应付冰凝的质疑而雅思琦则作壁上观。

    面对翠珠发过来的求救信号,雅思琦当然是要全力支援,于是赶快接过了话茬儿。

    “哎呀年妹妹呀,姐姐刚刚还好生奇怪呢,怎么姐姐的宫人会是妹妹的故知呢,刚想问个究竟,却发现是个大乌龙。让姐姐白白地高兴了一场。白露呢,才十岁就进了潜邸当差,算下来也有十五六年了,真真地是潜邸里的老人呢,只是从前一直在柏林寺替万岁爷修行念佛,不在府里,妹妹自然是不知道还有她这么一号人。现在可好了,万岁爷念她修行有功,就让她回了宫里来当差,换了个奴才过去柏林寺。白露这么些年也算是终于熬出头来了,若不是养心殿那边已经有了清风在身边伺候,万岁爷还想着要白露过去当差呢。不过,这个奴才在姐姐身边,姐姐也定是不会亏待了她,这不等红莲出了宫,她就是这长春宫里的大丫头了,姐姐白白地捡了这么大的一个便宜,真是感激万岁爷的恩典呢。”

    雅思琦一番话说下来,简直就是天衣无缝,而且还将皇上也搬了出来,更是堵得冰凝哑口无言。看看眼前这对神态自若的主仆,确实是看不出什么端倪,可是冰凝仍是觉得心里不踏实,有一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感觉,但碍着雅思琦的面子,又不好太过咄咄逼人。想着翠珠反正是在宫里当差,早早晚晚能够寻了机会问个水落石出,因而只得在暂且放下眼前的双方各执一词,来个以退为进。

    “听姐姐这么一说,妹妹才算是恍然大悟,原来白露还有这么一番经历,实在是让妹妹佩服。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白露可真真地是与妹妹娘家的一个奴才长得要有十成十的像呢,也难怪妹妹会花了眼,认错人,还望姐姐不要计较妹妹的这个冒失和无礼。”

    “哪里,哪里,不要说妹妹,姐姐也常有认错人的时候呢,要怪就只能怪白露的爹娘给了她这么一副好皮囊,跟妹妹家的奴才能有十成十的想像,也算是有缘份呢。不如哪天妹妹将娘家的那个奴才宣进宫来,让姐姐看看她们到底有多像,真若是你说的那般也好,就让她们义结金兰,拜个干姐妹如何?”

    “姐姐这个提议实在是好,可是妹妹娘家的这个奴才后来去了十四爷的府上当差,妹妹也有将近十年的功夫没有见过她了,不知道她现在还在不在十四爷的身边。”

    冰凝原本是实话实说,但是当她说到十四阿哥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又将目光转向了翠珠,发现翠珠神色在听到“十四爷”这三个字的时候微微一凛,当下发觉自己的预感果然不是空穴来风,这个白露的来路果然是必有蹊跷。当下有了这个计较之后,冰凝略略迟疑了一下,就故意试探起翠珠来。

    “唉,说起十四爷,妹妹又想起了刚刚过世的十四弟妹,真是让人唏嘘不已呢,当初看着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间就没了呢?没了十四弟妹照应,十四爷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这日子可怎么过呢?”

    冰凝知道翠珠爱慕十四阿哥的事情,当初若不是因为她爱慕十四阿哥,怎么会去了十四府的大书房当丫头?又怎么会让才刚刚嫁进贝子府的婉然人生地不熟地,却连个陪嫁丫头都守不在身边?对于婉然的悲惨经历冰凝一直伤心不已,相应地也格外气恼翠珠的另觅新主、另择良枝的行为。

    此时此刻,为了试探眼前这个叫做白露的奴才是不是从前的翠珠,冰凝故意左一句十四爷右一句十四爷地在她面前频频提起,同时一双眼睛不错眼珠地观察她的反应,果不其然,虽然她在竭力地隐忍,却是在听到冰凝这句“十四爷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这日子可怎么过”的时候,神色顿是慌乱起来。

    翠珠再是见识过大世面,不再是从前那个青涩不已的小丫头了,然而当心心念念的人在冰凝的口中不停地被提及,又是她最关心的他这些日子过得如何的话题,翠珠的心彻底地被冰凝给搅乱了,那既哀怨又焦虑的神情写满了一整张脸,恨不能现在就飞回到遵化,飞回到他的身边,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化作一缕冤魂,只要是能够守在他的身边就好。

    翠珠的失态让冰凝心中有了十足的把握,也让雅思琦气得牙根直痒痒,这个翠珠,果然只是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小丫头,才一个回合就败在了天仙妹妹的手下。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怎么自己的奴才竟是个绣花枕头,这么中看不中用!

    虽然翠珠的表情将一切都昭然若揭,然而雅思琦却不想就这样被冰凝轻轻松松地打败。就算她认出了翠珠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还想从她手中将人要走,抢到翊坤宫中护起来吗?然后再跟皇上大吵大闹一场?

    虽然冰凝与皇上大吵大闹一场是雅思琦最为希望看到的场景,因为她早就对这个与皇上三心二意的天仙妹妹恨之入骨,因此只要是能够让这对一心谋反忤逆的年家兄妹失势失宠的任何法子,雅思琦都是举双手赞成。

    虽然雅思琦恨冰凝恨到了骨子里,但她却没有丧失理智,打倒年家兄妹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不能够违逆了皇上的意思,不能够把自己牵连进去。当初皇上之所以将翠珠交到她的手上自是有他的多方面考虑,而她若是辜负了皇上的重托没能办好差事,致使冰凝跟皇上大闹一场,到头来受罪受罚的还不是她雅思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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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4章 三女唱戏

    虽然雅思琦最为乐得见到冰凝惹恼了皇上导致年家兄妹失势失宠,但她自己若是因此受到牵连就实在是得不偿失了,想到这里,虽然一切真相都已经大白,就如同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一样,她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昧着良心来睁眼说瞎话。

    “唉呀,妹妹这么惦记着老十四,老十四怕不是要受宠若惊呢。虽说十四弟妹走了是件让人伤心的事情,不过老十四又不是没有女人,不说别人,就是从西北刚刚带回来的那两个女人,要身份有身份,有名望有名望,又是嫩得一掐一股水的正当妙龄,还能让老十四独守空房不成?所以说你这个当嫂子的呀,就不用操那么多的心了,说不定现在正沉醉在温柔乡里,不知今兮何昔呢。”

    雅思琦这一招实在是手段高超,看似与冰凝拉家常,实则狠狠地羞辱了翠珠一番,作为这个奴才办砸了差事的严厉惩罚,只差没有失口痛骂她白张了一颗狐媚子的心,只可惜连给十四爷提鞋都不配!

    雅思琦的心思冰凝全都清楚,因为她也知道翠珠对十四阿哥存了什么心思,也是通过频频提及十四阿哥来刺激翠珠从而知悉了事实的真相。不过冰凝天生是个极其护短之人,尽管对于翠珠当年抛下日子过得格外艰难的婉然转投十四阿哥名下的行为极为痛恨与厌恶,但翠珠毕竟是年家的奴才,却被雅思琦这个外人指桑骂槐,心中当然是极不痛快。奴才再是不好,也是自家人,哪里容得下外人指手划脚、说三道四?尽管雅思琦现在已经是翠珠名自言顺的主子,却仍是激起了冰凝强烈的护奴才之心。

    “姐姐所言差矣。老十四虽然不缺女人,但更有孝心。此时皇阿玛和皇额娘的丧期未满,妹妹相信,就算是有成百上千的如花美眷围绕在身旁,以老十四的人品,也定是不会做出此等沉醉温柔乡的不孝之举。”

    原本就是对冰凝恨之入骨,此刻又见自己的奴才却被一个外人护得这般严实,雅思琦登时火冒三丈。到底谁是翠珠的主子?她可是皇后娘娘,冰凝不过就是个偏房小老婆,居然敢公然顶撞她这个嫡妻正室,看来果真是存了二心之人,连她这个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了!虽然冰凝从前也一直都是很有傲气之人,但待她这个当家主母还是心存了几分客气与恭敬,现如今难不成是这兄妹两人快要成大事成气候了,就愈发地不把她这个那拉姐姐放在眼里了?

    越想越是觉得气恨不平,越想越是坚定了要狠狠打压这个存了反叛之心的天仙妹妹,雅思琦这么精明这么沉得住气之人也突然间一下子无法泰然处之,被情绪冲昏了头脑,竟然想也没有想就反唇相击,结果却是将皇上再三叮咛的话全都忘记在了脑后头。

    “哼,老十四有孝心?他若也算上是有孝心之人,那这全天下之人都可以算得上是大孝子了!要依着我看,他岂止是没有孝心,而且就是一整颗心都被狗吃了!要不然也不会大颜不渐、堂而皇之地要娶新老婆了!”

    “娶新老婆?皇阿玛孝期还不到三年,皇额娘的孝期也还没有满一年,而且,穆哲不是才过世不到两个来月吗……”

    冰凝一听说十四阿哥要续娶新妻,当即诧异万分。要说她与十四阿哥也没有什么交情,又是皇上的劲敌和死对头,还是害了她婉然姐姐一生幸福的男人,自然是对他没有半点好感。但冰凝又是一个公平之人,虽然从私心上来讲她对这个十四叔,但从公平的角度来看,至少他对先皇特别是皇太后极为看重,孝心也是可圈可点,特别是在皇太后的问题上,皇上只是出于道义孝敬母亲,而十四阿哥则是发自内心地近乎虔诚地孝顺额娘。这样一个孝心满满之人怎么可能做出现在就要续弦的决定来呢?

    见冰凝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雅思琦止不住地一阵嗤笑。

    “唉,妹妹呀,你说你平日里那么聪明伶俐的一个人,今天怎么又糊涂起来了?”

    雅思琦才说了这么一句就恨不能立即咬了自己的舌头下来,还笑话冰凝犯糊涂呢,真正犯糊涂的那个人不就是她自己吗?居然一不留神说了大实话出来!若是旁人在场或许还不一定能够看出其中的端倪,偏偏是这个百伶百俐的冰凝,只怕她这一句话就是要了自己的命。冰凝那么绝顶聪明之人怎么可能看不出其中的蹊跷?

    雅思琦一意识到自己犯下的这个巨大失误,当即是肠子都要悔青了。冰凝是什么人?连皇上都不怕的人,更是敢跟她当面锣对面鼓地争个是非曲直,刚刚明目张胆地为了一个奴才跟她这个皇后娘娘过意不去的不就是冰凝吗?若是知道了翠珠被皇上软禁在了宫中,怕是即刻就要冲到养心殿,当面跟皇上理论一番。

    想到这里雅思琦的一身冷汗都要下来了,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经圆个说法的时候,偏偏惜月这个时候过来请安了。

    惜月来得早并不是像冰凝那样不想与其它姐妹们有过多的交集,而是为了多在雅思琦这里呆一会,多多探听些小道消息。今日进了长春宫后一听奴才禀报说贵妃娘娘正在正殿请安呢,当即吓了一跳。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会撞见了年妹妹?

    惜月当然知道冰凝每次请安都是来得最早也走得最早的那一个,突然间反常地呆到这个时辰,难不成发生了什么大事?就在惜月还没有搞清楚冰凝为什么会留到这么晚的时候,突然间又发现雅思琦的房里有一个生面孔奴才!

    俗话说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这宫里最有心计的三个人,雅思琦、冰凝、惜月居然无意间聚在了一起!还有一个见不得人的奴才翠珠,主仆四人聚集在这一间屋里,原本偌大的宫殿此时此刻在雅思琦的眼中变得异常地拥挤不堪起来。对付一个冰凝她都那么费力,还出了那么大的纰漏,这若是再加上一个猴精猴精的惜月,简直就是天要亡她!

    惜月虽然诧异于冰凝的在场,不过她还是按照规矩上前一步先行请安再观风向。

    “妹妹给姐姐请安了。”、

    “钮祜禄妹妹赶快起来了,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妹妹一向早睡早起呢,只是怕打搅姐姐才不敢过来得太早。”

    “噢?你的意思就是说姐姐起得晚了?”

    “啊?不是,不是,不是的。”

    惜月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句恭维的马屁话,没想到居然拍到了马腿上,还被狠狠地踢了一脚,难不成刚刚年妹妹与那拉姐姐起了什么争执,自己凭白吃了瓜落儿?越想越是觉得不甘心,可又不敢惹恼皇后娘娘,惜月一张粉脸红一阵白一阵地,一边讪笑一边赶快辩解。

    “姐姐真是误会妹妹了呢,妹妹是说姐姐这里这个时间人来人往,妹妹怕打搅了其它姐姐过来请安,就特意晚一些,方便各姐姐们在一起能说个体己话。”

    “我从来行得端做得正,跟姐妹们说个体己话也都不会藏着掖着,什么话都能当着所有的人一起说,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雅思琦摆明了是要故意难为惜月,为什么呢?因为惜月今天的运气实在是太不好了,好巧不巧地偏偏选择了这个时间前来请安,无意间直接撞到了枪口上。因此若是前来请安的换作了别的人,雅思琦也是一样会故意为难,只是程度不会像对惜月这么严厉。谁让惜月是个精明人呢?

    毕竟整个后宫中,除了冰凝和雅思琦之外,最有头脑的女人就是惜月。若是旁的人面对眼前这个情景,至多只会觉得很是蹊跷,就算是霍沫,虽然读起书来脑筋很是灵光,但若是论起算计来,还真不是惜月的对手,否则也不可能“有幸”被雅思琦挑中作为前段时间长春宫发难的枪手。

    惜月则不然,她擅于观察也长于心计,因此雅思琦轻易不会算计到她头上,担心偷鸡蚀把米,自己的计谋还没有得逞就被她识破,再反算计到自己的头上。其实霍沫也不是愚蠢之辈,只是她的心性和理智一时间都被感情蒙蔽了,一旦动了感情就会有了软肋,就会迷失了心智,头脑也就会犯糊涂。而惜月却是因为早已经过了为情所困的年龄,她知道自己的下半辈子的寄托和依靠不在皇上身上,而是在元寿阿哥,所以在工于心计方面也就略胜了霍沫一筹。

    眼看着自己每说一句都要被雅思琦狠狠地噎回来,到了这个时候惜月终于发觉情势很是不妙:这分明是那拉姐姐在故意自己!想明白了这点惜月的脑子迅速地转了起来,又偷偷地瞄了瞄雅思琦和冰凝的神色,尽管从表面上看不出她们的神色有什么问题,但是在请安的时候能够见到冰凝绝对是太阳从西边出来,想到这里惜月禁不住暗暗叫苦:难不成是自己撞破了两位后宫最尊贵的主子之间的龌龊事而遭了秧?

第2925章 转危为安

    不用动脑筋也知道绝对不会再有第二种解释,但是被雅思琦如此这般不留情面的堵话,还当着一众奴才的面,惜月的脸上感觉就像是被掌过嘴般火辣辣地痛,但是面对这位后宫之首,惜月也着实无奈,只好打碎牙往肚里咽,讪笑几下就赶快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姐姐说得极是,终是妹妹唐突了,这就给姐姐赔个不是。”

    俗话说,树欲静而风不止。惜月想要息事宁人,雅思琦却是打定了主意要勇追余寇,为什么呢?惜月太过精明,脑筋稍微转一转,再四下打探一下消息,不出三天就能让她摸清了翠珠的事情,那可是要大事不妙。因此雅思琦绝对不会给她任何喘息之机,要在她还没有看出端倪之前就彻底搅乱她的思路,让她没有功夫也没有机会窥探到事情的真相。

    “哟,妹妹这话说的,你好好地按规矩给姐姐来请安,怎么就是唐突了?”

    惜月根本没有料到,自己舍下脸来当着一众奴才的面向她陪了不是,雅思琦怎么还不肯放手呢?她是这是要赶尽杀绝呀!惜月实在是被逼得没了办法,只好赶快转移话题,以期避免在奴才面前再一步丢尽脸面。

    “姐姐就饶了妹妹吧,妹妹一直笨嘴拙舌的,以后谨听姐姐教诲,再也不会说错一句话了。哎呀,对了,这个奴才看着面生,是新到姐姐宫里来服侍您的奴才吧,妹妹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呢。”

    惜月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雅思琦千躲万藏,就是害怕翠珠的秘密被暴露出来,结果平时精明得像只猴子似的惜月今天却大脑迟钝成这个样子,突然间对如此敏感的事情失去了往日的敏锐嗅觉,居然将这么巨大的一个秘密给探个正着。这下子可好,雅思琦故意难为她这么半天就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却最终仍是没能逃过秘密大白于天下的命运,当即是气得雅思琦恨不能一步上前撕烂了惜月这张嘴。

    雅思琦今天真是走了十足的背运,先是翠珠不明不白地提前布膳被冰凝抓个正着,三方对质拖延了时间,又被精明的惜月堵个正着,结果既没有解决了冰凝的问题,也没有解决了惜月的问题之时,又迎来了第三个前来请安的淑清,雅思琦一听门外禀报李主子前来请安,简直是要被气吐了血。

    按理说淑清与她年龄相仿,经历相仿,两人最有共同语言,事实也是如此,相对而言,这两个人再是有多大的矛盾,也是最说得来的,而且淑清还是最没有头脑的一个人,按理说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威胁,还不如霍沫眼光毒辣,可是雅思琦为什么还会对于她的到来如临大敌呢?

    当然是因为淑清这张嘴!齐妃的眼光没有别人毒辣,但是她的嘴巴却是最毒辣的一个,不说别的,单说冰凝今日破天荒在场这件事情,也定是会让她挑起一场轩然大波,于是雅思琦顾不得训斥惜月,先急急地吩咐了翠珠。

    “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把食盒放下,去里间屋把我的妆匣整理整理。”

    雅思琦一句话,令在场所有的人包括翠珠在内都立即明白,她这是让翠珠先避一下风头,于是在冰凝意味深长的默默注视下,在惜珠欲言又止的矛盾神情中,翠珠迅速放在手中的食盒,转身朝后殿方向走去。

    虽然刚刚外面的奴才通禀了淑清的到来,但是因为这是例行请安,又是众人都在场的情况,因此她不需要等待雅思琦的回复直接就可以进了屋里,于是当她进屋之际就只见眼前一道身影稍纵即逝就不见了。淑清从来都是嗅觉不甚灵敏之人,对于这个情景自然是没有引起半点怀疑,而且正如雅思琦所料,她的所有目光和注意力全都被冰凝给吸引过去了。

    此时距离上一次雅思琦向冰凝发难已经过去三、四个月的时间了,淑清之所以记忆犹新,既是因为史无前例,也是因为惊心动魄,更是因为她亲自参与亲自演戏。因而当她再一次见到平日难得一见的冰凝也在请安现场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难不成雅思琦又要演一出向冰凝发难的戏码了?

    虽然心中百思不解,但淑清好歹还知道规矩,于是只得是先放下所有的疑惑与好奇,规规矩矩地向雅思琦请安。

    “姐姐给妹妹请安了。”

    见淑清虽然面有疑虑之色,但更多的是激动和跃跃欲试,而不是她所最为担心的震惊,雅思琦的心中总算是稍稍踏实了一点,立即在脸上堆满了笑容,热情地迎上淑清,与刚刚针锋相对惜月的场景形成鲜明的对比。

    “姐姐快快请起!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照顾小皇孙女可是劳心费神的事情呢,虽然有奴才伺候,但咱们这些当玛姆的人也是精了十二万分的心呢。我不是常跟您说了嘛,赶明儿不用这么早过来请安,实在忙不过来让奴才传个话也就行了,咱们老姐俩还计较什么呢,您说是不?”

    淑清与雅思琦关系一向较好,但是今天雅思琦这么热情又情绪高涨的样子也实属少见,令她吓了一跳,更是以为今天又要再看一场热热闹闹的好戏,结果还不待她主动挑起话头,却是被冰凝插了一句嘴。

    “那拉姐姐,妹妹在您这里也坐了不少功夫了,妹妹宫里还有湘筠格格一会儿要急着上学堂,等着妹妹回去照应呢,如果姐姐这里没有其它事情的话,那妹妹就失礼先行一步了,姐姐看如此可好?”

    冰凝此语正中雅思琦的心意,她当然是不想再多事端出来,能躲一时是一时,于是赶快应了冰凝的话。

    “妹妹说得正是,姐姐考虑实在是不周全,光想着李姐姐宫里的小皇孙女,忘记了妹妹宫里的湘筠格格和六十阿哥了,还请妹妹千万不要怪罪姐姐呀。”

    “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让冰凝无地自容了。既然这样,那恭敬不如从命,妹妹就先退下了。”

    就在淑清还没有搞明白眼前的情况呢,就见冰凝已经退了下去。怎么?今天没有大戏看了?还是说这出大戏已经提前演完了,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眼见淑清一脸的迷惑,雅思琦也故意不再提这个话头,而是积极热情地跟她又聊起了小皇孙女的事情,没一会儿,霍沫、云芳、春枝还有韵音几个人都陆陆续续地进了屋了,更是没了让淑清开口提起刚才那档子事情的机会,直急得她坐立不安又无可奈何。

    随着冰凝的提前离去,一场迫在眉睫的揭秘危险终于暂时转然为安,只是这一边众姐妹高高兴兴欢聚一堂,那边冰凝心情沉重地回了翊坤宫中,月影一直忐忑不安地陪在身边。刚才那一幕分毫不差地全都落在了她的眼中,不要说冰凝认出了此白露是彼翠珠,月影当然也是认了出来,当初两个小姐都没有出嫁的时候,姐妹两人朝夕相处几乎寸步不离,而她与翠珠作为贴身丫头也是一样时时刻刻在一起,再是过了十年八载,月影又怎么可能认不出眼前之人呢?

    一挨进了冰凝的房间,月影一下子就憋不住了,急急地跟她家小姐开了口。

    “小姐,翠珠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居然跑到宫里当差来了,她不是卖主求荣跟了十四爷吗?怎么还有脸进了宫来服侍皇后娘娘?她怎么有天大的本事?以为改头换面就没人认得出来了吗?哼,骗得了皇后娘娘还能骗得了小姐您?小姐您说,翠珠这么处心积虑,是不是十四爷派进宫里的眼线?”

    月影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从天而降的翠珠怎么堂而皇之地就进了皇宫当差,因此她想来想去,也只有被当成十四阿哥悄悄派进宫里的眼线才能解释眼前的这一切,于是叽哩呱啦地说了那么一大堆。然后也等不及冰凝开口,又是气恨不平地补了几句。

    “这个翠珠可真是能耐!又能狐媚了十四爷,还能当得了细作,真是没看出来,居然这么好本事!还是艺高人胆大,居然敢在小姐您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她这是打算找死吗?”

    想不通的问题对于冰凝而言全都不是疑难之事,翠珠能进得了皇宫,还在雅思琦跟前当差,若不是皇上首肯,谁人能做得了这么大的决定?虽然冰凝现在一时半会儿还搞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一个小小的奴才能掀得起这么大的风浪,若不是皇上在背后推波助澜,冰凝还真不相信翠珠能够有这等翻云覆雨的本事。

    “月影,你赶快闭起嘴巴来吧,这件事情就烂在心里头,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来,跟我也不要提了,宫里人多嘴杂,保不齐哪天就被有心之人传了出去。”

    “小姐,翠珠敢做都不怕,还怕咱们说什么?皇后娘娘那是不知道她的嘴脸,被她骗得上当了,小姐您可是眼里不揉砂子的,怎么也心甘情愿被这个奴才骗得团团转?”

第2926章 心在天涯

    月影的心思自是没有冰凝那般通透,因而看问题也是从来没有冰凝那么缜密,再加上对翠珠当初卖主求荣、令觅高枝,撇下在十四府孤苦伶仃的婉然的行为恨之入骨,突然间看到她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月影真是恨不能将她大卸八块都难解心头之恨,于是想当然是认为翠珠是十四阿哥派进宫中的细作,欲行不轨之举。从前翠珠祸害了婉然就算了,跟她月影也没有切身利害关系,现在那一对“丧心病狂”的主仆还想来祸害她家小姐,月影哪里肯就这样善罢干休?

    “小姐,您想什么呢?翠珠都要欺负到您的头上了,您还不赶快跟万岁爷禀告?这翠珠定是没有安了好心,您若再是这般心善放她一马,岂不是放虎归山?将来定是要将咱们翊坤宫给害惨了!”

    冰凝任由月影说出大天去都不肯松半句口风,且不说她已经猜到这件事情完全是皇上在背后主使,就算是看看自己目前的处境,冰凝也是不敢像从前那样自不量力地上前与他针锋相对一番。

    虽然冰凝万事都看得通透,然而突然间见到翠珠这件事情还是给她带来了巨大的震撼,以致于现在心中简直是心乱如麻,再加上一个月影在耳边不停地聒噪,冰凝只觉得自己快要被逼迫到了崩溃的边缘。

    “月影你先出去一会儿吧,我想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小姐这还有什么想的,翠珠她……”

    “月影!”

    见冰凝真的动怒了,月影这才觉出害怕,虽然张了张嘴还想辩解什么,最终还是被她家小姐怒视的目光所震慑,只得是将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垂下头来快步退了下去。

    屋子里终于清静了,冰凝那颗慌乱的心也终于稍稍地踏实了一些。自从清早前往长春宫请安以来这半个多时辰里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简直是要将她逼疯。

    看到翠珠,她当然是立即就想到了婉然,想到她含冤过世的姐姐,至今都是死得不明不白,她的心里怎么会没有恨?翠珠虽然不是害婉然冤死的罪魁祸首,但她卖主求荣另觅高枝,置自家主子不管不顾之举,又怎么可能让冰凝的心中对她没有恨?而翠珠如此蹊跷地进宫当差,想也不用想那个幕后主使就是皇上。翠珠再是可恨,但她毕竟是年家奴才出身,就像刚刚在长春宫的时候一样,雅思琦斥责她就是在打冰凝的脸,不管这个奴才有多么的可恶可恨,冰凝也不能坐视不管甚至是落井下石,一朝主仆,一世之情,在奴才的问题,她向来都是拿不起也放不下之人。

    至于月影所担心的细作问题,冰凝只当是无稽之谈,不要说女流之辈的翠珠,就算是曾经声名显赫的大将军王面对皇上的铁腕手段也只能是甘败下风,那翠珠虽是丫头,也是自小与婉然生长在深闺后院之中,不是冰凝小看了她,岂是这些年在十四阿哥身边当差就能得了一身深入龙潭虎穴的好本事?

    因而说来说去,翠珠进宫也只有皇上授意这一条路,可是皇上堂堂一朝天子,若是与十四阿哥争斗个你死我活,冰凝没有丝毫诧异,现如今却是足足实实地为难一个小小的奴才,如此这般冰凝再是生得七窍玲珑之心也想不透他意欲何为。

    想不透就想不透吧,这大半年来,冰凝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咫尺天涯”的滋味,明明翊坤宫与养心殿离得这么近,在所有的主子中,她是离他最近的一个,连雅思琦这个中宫皇后娘娘都要望尘莫及,可是离得近又有什么用,人在身边心在天涯。

    冰凝也想不明白,怎么两个人的关系在一天天的不知不觉之中竟然走到了如此绝境之中。事发的导火索好像是去年腊月的免行贵妃庆祝礼,成为他打压年二公子的政治斗争牺牲品,再到年初的向他进言对弘时阿哥的前往军营处罚的消息被泄露出去,信任遭到背叛,感情被深深欺骗,再到今天,瞒着她将翠珠偷偷调遣进宫。

    冰凝不是神仙,仅凭翠珠进宫这件事情实在是猜测不出来其中的真正缘由,但是绝对逃脱不了兄弟二人争权夺力这个最根本的原因,更是与婉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否则恂郡王府的奴才好几百人,怎么就把主意打到翠珠的头上来了?若不是皇上做了亏心事,又怎么可能瞒着她,与雅思琦私底下串通一气?

    嫡妻究竟还是嫡妻,她一个侧室,再是如何尊贵,再是如何受宠,也敌不过,这就是命!

    冰凝这辈子最大的撼事就是嫁给皇上做了小老婆,偏又是个心思敏感之人,现如今在这个当口上,她这边翠珠进宫之事被蒙在鼓里,雅思琦那边已经成了翠珠的新主子了,如此天差地别怎么可能不让冰凝胡思乱想呢?

    尽管受了这么大的气,心中委屈得不行,然而冰凝却是没有半点想要与皇上理论的念头。自从众人皆知她就是进言弘时阿哥去军营历练之人,两个人为谁将消息散布出去的问题闹得不欢而散之后,整整半年的时间过去了,他们再也没有单独见过一面,也就是说除了家宴场合之外,他从来不曾再踏入翊坤宫一步,以冰凝这么高傲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在明明知道自己被打入冷宫之后还舍下脸子去找各式各样的借口来求他回心转意呢?

    冰凝打定了主意,皇上若是不主动给她一个解释,她也不会主动去讨一个说法,但是雅思琦哪里冰凝怎么想的,她担心事情在冰凝眼前败露之后,不出半天功夫就会传到皇上耳朵里,万事还是先下手为强,切不可让冰凝抢了先机害她在皇上面前失去信任,于是她一边悄悄吩咐红莲前往养心殿给皇上传话她要进见,一边借口身子不舒服草草结束了众人的请安。

    今天事也凑巧,早朝期间各项事情议得格外顺畅,不出半个多时辰就全部结束了,皇上早早下了早朝,就听到高无庸的禀报,说皇后娘娘求见。这么一大清早就过来堵他房门的情况还真是格外少见,担心出现了什么大问题,于是皇上就满口应允下来。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了。”

    “起来吧。这么一大清早就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回万岁爷,臣妾办差不力,出了差池,此番前来就是负荆请罪,您如何处罚臣妾都没有关系,但还望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那样的话,臣妾就是罪上加罪了。”

    雅思琦突如其来的一番话打了皇上一个措手不及,负荆请罪?什么事情居然严重到需要她这个皇后娘娘前来向他负荆请罪的程度?

    “你先说说什么事情吧,难得你还懂得负荆请罪这几个字。”

    皇上的口气没有半点紧张,甚至难得地开了一句玩笑,显示了他极佳的好心情。的确,最近朝堂上的敌对势力已经得到有效肃整,各项政务特别是大刀阔斧的改革几乎是畅通无阻地推行,边疆平叛全面结束,战后重建已然是一片盛世景象,外患解除,内忧无压,在如此大好形势下,就算是后宫闹个天翻地覆,对他而言再也不会有半点焦虑。不过是女流之辈,皇上岂会怕了其中的哪一个?

    见皇上没有半点情绪变化,甚至还跟她颇有兴致地开起玩笑,雅思琦这颗心总算是稍稍安稳一些,于是故作镇定地徐徐道来。

    “回万岁爷,今天年妹妹一早向臣妾前来请安,平日里这个时辰,臣妾都是安排白露姑娘去膳房帮厨,不曾想,今天这个丫头居然犯了癔症,居然早早就过来摆膳,一下子撞见了年妹妹。臣妾见状抵死不肯松口,却不想年妹妹实在是有法子,不停地拿老十四来说事儿,什么弟妹走了他一个人孤孤单单,什么日子过得凄凄惨惨,那白露岂是年妹妹的对手,才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让年妹妹看出了破绽,虽然臣妾仍是没有吐露半个字,但年妹妹显然已经认定白露姑娘就是翠珠了……”

    “翠珠今天怎么犯了癔症?”

    “臣妾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呢,还没有来得及问她,就赶快向您禀报来了。”

    皇上听说冰凝与翠珠见了面并没有太大的震惊,虽然一开始确实是想要瞒着她,但皇宫就那么大点儿地方,早早晚晚会让她知晓,能够瞒了一个月已经是很难得的了。当初他如此安排不过是不想让冰凝因为年家奴才分心扰神,误以为他又在存心故意拿年家开刀,但是这世界上的事情该来的总是会来,躲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从他做出要翠珠进宫当差的决定之时就已经知道最终会是这个结局,只是从他的内心来讲,能够晚来一天就晚来一天,能够让冰凝顺心一天就顺心一天,因为他知道,以冰凝的性子,知道真相的时候就是他们的关系又进一步恶化之时,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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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7章 联手审讯

    不管皇上如何不愿意看到两个人已经降到冰点的关系再冻三尺,但他绝对不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昏君,哪怕是付出恩断情绝的代价,也不可能拿江山社稷当儿戏。如此看来,皇上岂不是无情寡恩之人?非也。

    若说重情,皇上就算不是数一数二,也可以说是位列前茅,只是江山社稷是他的责任,是他肩上的重担,关乎普天之下黎民百姓和国家安危,他当然也想要鱼与熊掌能够兼得,然而在二者有矛盾和冲突的时候,他不得不舍生取义罢了。

    舍生取义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太难了,简直就是刮骨剜心般地痛苦,就算是一个普通人都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不要说他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了,但是身为一个天子的责任又逼迫他不得不强压下个人的喜怒哀乐,一切服从于大局大计。

    就这件事情而言,皇上格外清楚,当冰凝发现翠珠进宫当差之后,定是要再度误会他这是向年家施以打压的手段之一。原本他也是可以向她解释一番的,怎奈这大半年来,两个人之间误会越攒或多,成见越积越深,恐怕就算是他去解释,冰凝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对他所有的决策深信不疑,更何况皇上对于冰凝将遣送弘时阿哥去军营历练的那个属于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擅自泄露出去仍是耿耿于怀,难以接受,又怎么可能主动放下脸面与尊严,率先向冰凝低头和妥协呢?

    不过虽然他直至此时仍不肯舍下脸来退让一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对冰凝感情转淡,相反,这大半年来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心中都是对她的不舍与挂念。幸好现在福惠阿哥已经是一个能说会道的小阿哥了,每每皇上偶有闲暇宣六十阿哥进见的时候,总是会问一问小阿哥,你额娘身子怎么样?今天又教你什么新学问了?等等,等等。不过这样的对话也仅仅局限于他们父子之间,每每宣湘筠格格进见的时候,他却不曾问过小格格关于冰凝的半个字,毕竟小格格都快十岁了,是大姑娘了,他担心湘筠回去之后将他的问话一五一十地转述给冰凝,那他岂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现在还不是时候,通过小格格传话,不仅不能消除两个人素来已久的积怨,反而还令自己没了脸面,因此皇上无论如何是不会采取如此下下策的。

    不想放下身段与冰凝妥协,却又心心念念着这个轻易就能够拨动自己心弦的人儿,皇上陷在感情的漩涡中痛苦得能以自拔。就好比现在,当他听到雅思琦禀报事情败露的时候,因为担心冰凝平静的生活因为此事而备受困扰忧虑,当即还是龙颜大怒。不过因为他是成大事之人,所以会更注重细节,因而他的这个大怒并没有将火气撒在雅思琦的身上,而是即便在盛怒之下仍是捕捉到了问题的关键环节。

    “除了今天,翠珠前些日子在宫里当差如何?”

    “回万岁爷,一直都是好好的,很是本分,不言不语的。”

    见皇上虽然一脸怒容,但是既没有斥责她也没有埋怨她,雅思琦提了一路的心总算是稍稍放下来一些。对于翠珠今天的反常举动她也是格外地疑惑,来养心殿的路上也一直在思考,会不会前些日子那个奴才尽职尽责的当差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假象,实际上就是为了在今天搞出这么大事端之前让她降低警惕呢?虽然这个可能性极高,但是缘由是什么?与天仙妹妹主仆相认?按理说天仙妹妹最不待见的奴才恐怕就是翠珠了吧,冰凝心善不假,但也不是任人捏扁揉圆的可怜虫,对于此等卖主求荣的奴才,恐怕早就是厌恶之极了,若再是知道十四阿哥居然为了娶这个奴才当续弦,不惜上书皇上请求赐婚,估计她定是要对翠珠恨之入骨了。

    如此看来,翠珠躲冰凝还唯恐避之不及呢,又怎么可能费尽心机地想往她的眼眼前撞呢?那不是主动送死吗?长春宫虽然离得远一些,但是到养心殿这一路也不算太长,还不容她想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呢,人就已经到了。现在皇上也问到这个问题,看来也是认为这件事情不简单,不过雅思琦再是不喜欢翠珠,却也没有栽赃陷害这个奴才,而是一五一十地向皇上进行了如实禀报。

    皇上听了她的回复,眉头禁不住更加紧紧地皱了起来。他与雅思琦的分析如出一辙,这件事情绝对不应该是翠珠居心叵测的结果,想必是遭了小人的暗算,真若是如此,那可就是大问题了。

    现如今翠珠的来历对众人而言还是个秘密,对于此等皇家丑闻,他当然是捂得越严实越好,最好是永生不见天日,这样一来既可以令十四阿哥的阴谋胎死腹中,又能够维护了皇家声誉,一举两得的事情何乐不为?可是他如此谨慎行事,仍是走露了风声,怎么不令皇上份外担心?能够将目光放在翠珠的身上,想必定是熟知内情之人,更重要的是,睿智如皇上也是直到现在仍是猜测不出来危险来自于哪里,而且还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敌人在暗自己在明,只要想一想都是要令人禁不住地毛骨悚然,更是如临大敌一般紧张不已。

    “你不要在朕这里耽搁功夫了,速速去查清翠珠为何突然提早摆膳的事情。”

    吩咐完之后,皇上仍是觉得不妥,于是又赶快追加了一句。

    “查问翠珠的时候,不要有任何人在场,红莲还不知道翠珠的来历吧?”

    “回万岁爷,臣妾没跟红莲吐露过半个字。”

    “那就好,那就好,你现在就回去,赶快问了翠珠,噢不,你别回去了,就在朕这里问吧,先差红莲先回去,就说有新的差事急着她回去做,让翠珠过来顶她现在的差,等翠珠来了,朕让苏培盛过来与你一并审她,有苏培盛这个笑面虎,不怕翠珠不说实话。”

    刚刚见皇上神情紧张语气严厉起来,雅思琦当即是吓得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不止,现在听了他的吩咐,不但在养心殿审翠珠,还有苏培盛这个得力奴才帮衬她,登时心情好了许多,于是谢主隆恩之后赶快依照皇上的吩咐行动起来。

    当雅思琦转身出了房门之时,只见红莲正如往常一般在门外垂手候命,于是故作镇定地吩咐道:“万岁爷刚刚吩咐我还要再商量个事儿,可是我记得今天上午杨夫人要来咱们宫里进见,我不在已经很是失礼了,白露又是新来的,这些规矩都不太懂,还是你赶快回去恭候杨夫人,让翠珠过来在这儿候着就行了。”

    雅思琦这个理由找得滴水不漏,红莲自然是不疑有它,赶快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换了翠珠前来当差,而苏培盛早就令了圣旨前来雅思琦这里候命了。

    翠珠今天早上见识了与冰凝、惜月等人的一场遭遇战,此时仍是心有余悸,又听闻红莲要她去养心殿替差,心中更是不停地打鼓,不知道这一趟龙潭虎穴等待她的会是什么结果。其实翠珠并不害怕生死之事,她唯一担心的就是会不会因此而给十四阿哥带来更大的灾祸。

    这是翠珠第一次来到养心殿,一切都是人生地不熟,不过因为苏培盛提前吩咐了看门奴才,因此当翠珠进门之后,直接就被带到了一间偏殿之中,正疑惑之际,抬头就见前面端坐着皇后娘娘,另一个奴才却是看着面生,不禁面露疑色。雅思琦见状自是知道缘由,因此就率先开了口。

    “白露,赶快过来见过苏大总管。”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人见人怕的苏培盛!翠珠见状赶快恭敬地与苏培盛见了礼。先礼后兵,雅思琦虽然是满人,跟在皇上身边这么些年倒也是学到了不少汉人的文化精髓,一待礼数完毕,便直接进入了正题。

    “白露我来问你,你今天怎么比平日早了一个时辰过来摆膳?”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情!翠珠一听雅思琦这么态度严厉语气不善的问话,心中格登地一下子,该来的总是要来,不管这中间隐藏着多大的阴谋诡计,据实相告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回娘娘,奴婢一早像往常那样在膳房帮差,没一会儿,雪娟姐姐过来跟奴婢说,您今天吩咐要早些用膳,让奴婢赶快送膳过去,因为膳房还没有准备好,只得是先捡做好的一样拿了些,其它的还在火上做着呢,奴婢就赶快端过去了……”

    “雪娟?你说是雪娟传我的吩咐今天要提前用膳?”

    “回娘娘,正是。”

    听到这里,雅思琦禁不住朝苏培盛望了过去,可巧,苏培盛也转过头来望向她,两人眼中全都是布满了疑惑神情。稍稍思忖了片刻,雅思琦朝苏培盛使了个眼色,苏总管立即会意附耳上去,只听雅思琦刻意将嗓音压得极低。

    “你去将雪娟叫过来,另外找个地方审审那个奴才,我就不出面了,你一个人去问。”

第2928章 情义无价

    雅思琦此举与苏培盛不谋而合,他也正是想要采取分头审讯、各个击破的方案,于是立即领命退了下去。过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苏培盛复命回来,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雅思琦见状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起来,于是赶快起身说道:“去隔壁间回话吧。”

    进了隔壁间,屏退了所有的奴才,雅思琦急急地问道:“怎么?翠珠说了谎话?”

    “回娘娘,不是,不是,是……,唉,恐怕这件事情有些棘手,还是要请万岁爷出面才好。”

    “怎么?要请万岁爷?”

    “回娘娘,正是。奴才刚刚问了雪娟,那丫头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是听环儿吩咐她去给白露姑娘传您的吩咐,提前用膳。”

    “环儿?”

    “正是环儿。”

    雅思琦终于知道这件事情为什么要请皇上出马了,牵扯到雪薇格格的奴才,雅思琦虽然是四格格的皇额娘,但是十三阿哥却是雪薇的亲生阿玛,雅思琦这个皇后与怡亲王这个十三弟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和份量绝对不可同日而语,不但雅思琦自己心里清清楚楚,就连苏培盛也是明明白白。虽然环儿只是个奴才,也不管这件事情与四格格有多大的牵连关系,但是就凭打狗还要看主人之个说法,她都不敢擅作主张提审环儿。思前想后一番,一贯谨慎起见的她终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你这就去禀告万岁爷,一切都听万岁爷的吩咐吧。”

    实在是无巧不成书,此时此刻,皇上正在与十三阿哥还有鄂尔泰两人商议政务,苏培盛只得在门外苦苦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得以进见。

    待皇上听了苏培盛附在耳边的悄声禀报之后,禁不住脸色大变,脱口而出说了一句“环儿”。环儿是雪薇的奴才,十三阿哥自然是十分清楚,但是从皇上口中说出“环儿”二字,也是将议完政务尚未退下静候一旁的十三阿哥吓了一大跳:好端端地怎么皇兄提到了环儿?是环儿办差出了差错,还是雪薇闯了祸端?

    就在十三阿哥心情忐忑之际,皇上开口发了话。

    “鄂尔泰,你先退下去吧,怡亲王再多留一步,朕有些话想说与你几句。”

    待鄂尔泰退下之后,皇上才面色凝重地朝十三阿哥重新开了口。

    “老十三啊,朕上回与你说的老十四要新娶续弦的事情,还记得不?”

    “回皇兄,记得,记得。”

    “那个叫翠珠的奴才,朕安置在你那拉皇嫂的宫里当差了,本是不想让你年皇嫂看了堵心,却不曾想今天……”

    听完皇上的简略复述之后,十三阿哥是越听越觉得心情沉重,知女莫如父,雪薇是什么性子脾气他是最清楚不过,环儿是什么样的奴才他也是一清二楚,不用问他就知道,环儿定是受了雪薇的指使,诓骗翠珠提前摆膳,撞见了前来请安的冰凝。至于雪薇这么做的目的,雅思琦不清楚,皇上不清楚,十三阿哥却是清楚得很,知道是四格格存心故意给冰凝难堪。可是雪薇是怎么知道翠珠与冰凝的主仆渊源呢?如果不是皇上亲口给他解释,就连十三阿哥自己都不清楚这段过往,雪薇一个十来岁的格格难不成比他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怡亲王消息还要灵通?

    想到这里,十三阿哥简直是如坐针毡一般,连冰凝都不知道翠珠的存在,而雪薇一个小格格竟然不但知道了还设计了那对主仆的“意外”相遇,个中缘由自然是不言而喻,也就是说,四格格的消息渠道不是在皇宫而是在他们怡亲王府。

    十三阿哥之所以这么肯定,也是因为那日他与萨苏私下透露了这个消息之后,本来是打算歇在萨苏的房里,结果竟是被她一口拒绝了。

    “你这个人今天是怎么了?别的院子巴不得求爷过去呢,你倒好,爷都过来了,你却把爷往门外推,你……”

    被自家爷好生一顿埋怨,萨苏非但没有往日的愧疚之色,相反却跟没事儿人似的,还一脸的喜气洋洋,更是要把他给气得七窍生烟,萨苏见状,只好赶快收起这副笑脸,正色回应道:“这不是四格格回来了嘛……”

    “四格格回府跟爷歇在这里有什么干系?”

    “谁知道您今天过来妾身的院子呀!可巧赶上四格格今天回府,自从一进了府,雪薇就一刻不闲地围在妾身身边,还不停地闹着说晚上要跟妾身睡一起,这不,也不管妾身同不同意,人家直接就把铺的盖的叫环儿全给挪到妾身这屋里了,现在都已经都睡下了,总不能把丫头再抱走吧?就算现在抱走了,半夜醒来不见了妾身,她一准儿还得闹,到时候看您怎么收场!”

    十三阿哥没有想到自己的老婆居然被自己的闺女给强行霸占了,母女二人直接将他这位爷扫地出门,实在是太没有脸面了。若是换作别的格格阿哥如此这般,他定是不会把自己的老婆拱手相让,管她睡了还是醒着,直接喊了奴才过来将小主子抱走了事。可偏偏却是四格格……既是他的心头肉,又是难得回府一趟,下一回指不定是猴年马月了呢。算了,算了,不跟这个丫头计较了,就只当他这个做阿玛的高风亮节一回吧。

    回想到这个地方,怡亲王思绪重又回到眼前,真是快要把肠子都悔青了,一来他事先根本就不知道萨苏屋里还有雪薇,二来萨苏又说雪薇已经都睡下了,就没有再多想,可是现在听了皇上的这番话,他敢打十二万分的保票,指使环儿假传雅思琦吩咐的除了四格格之外绝无他人。雪薇的性子他清楚,环儿的性子他更是了解,骄纵的主子手下不会有弱兵,谁能支使得了环儿东跑西颠?除了听命于雪薇,环儿才不会有那助人为乐之心。

    虽然他能够断定问题出在了四格格的身上,但是十三阿哥还是止不住地犯糊涂,雪薇算计冰凝和翠珠做什么?又或者她算计十四阿哥做什么?

    虽然搞不清雪薇此举的动机如何,但错事是自己犯下的,怨不到小格格的头上,若是他能够对皇上交代的事情守口如瓶,若是他行事能够小心谨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发生此等事情,误了皇上的大计也搅乱了冰凝的清静,实在是罪不可恕。

    “启禀皇兄,臣弟实在是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何罪之有?”

    “实不相瞒,四格格犯下此等大错,完全是臣弟的罪过……”

    于是十三阿哥将那天私下透露消息给萨苏又无意间被雪薇听了去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皇上说了个一清二楚,言语之间更是满含深深的愧疚与自责。虽然知道雪薇这次闯下的大祸罪责深重,但是十三阿哥为人父母之人,与所有普通人家的父母一样,也是难逃舔犊情深,于是在最后仍是禁不住替四格格说了几句好话,以期得到从轻发落。

    “皇兄,臣弟知道四格格这次惹下的祸端实在是不可饶恕,就算怎么处罚都是应当的。只是,臣弟还是忍不住要说两句,这丫头心眼儿不坏,人也极是善良,又喜欢读书,极思进取,看在她年幼无知,看在臣弟的这点薄面,还望皇兄手下留情可好?”

    十三阿哥不明白雪薇为什么纠缠翠珠不放,但皇上可就不一样了,虽然他只是皇阿玛,在这个问题上却是比十三阿哥这个亲生阿玛还要看得透彻。他当然知道雪薇纠缠翠珠根本就是醉翁之间不在酒,而是在冰凝。

    雪薇不喜欢冰凝,不但冰凝这个当事人一清二楚,就连皇上这个旁观者都已然是心知肚明。从前他一直隐忍着雪薇的种种胡闹,包括将婉然过世的消息泄露给湘筠那么大的事情,事后他都没有跟她追究半点,既是看在与十三阿哥的兄弟情分上,也是看在他与雪薇有缘父女一场的情面上。

    然而一而再再而三的隐忍换来的不是雪薇知错就改,相反却是有恃无恐、反本加厉的挑战他的底线,皇上再是稀罕公主也无法容忍一个为所欲为、无法无天的公主。如果这是自己的亲生闺女,他早就要下狠手处处罚了,不但要处罚闹事的格格,还要让格格的额娘跟着连坐,一直罚到那母女俩再也没了贼心也没有了贼胆为止。

    可是,雪薇不是他的亲生格格,若没有养父女这层关系,他倒也好处置,就当一般的罪臣公事公办即可。然而,雪薇不是一般的罪臣,也不是他的亲生闺女,是十三阿哥体恤他膝下无女的苦衷,执意过继给他的养女。

    自古以来天下就没有免费的午餐,古人云: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现代人的理念更是先进:权利义务既是统一也是对等的。既然他承纳下了怡亲王的这份心意,同样也就必须背负下这个沉重的负担,一种被称之为“人情”的负担。物品有价,情义无价,面对怡亲王的这份人情,皇上就算是贵为一国之君,享有用之不竭的金山银山也还不了这份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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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9章 走漏风声

    面对这个打不得骂不得,还要小心翼翼供奉起来的闺女,皇上简直是进退两难,左思右想之下,终是觉得自己这个皇阿玛名不正言不顺,不如人家的亲生阿玛硬气,腰杆不直自然是底气也就跟着不足起来,因此堂堂一朝天子也要不得不败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手下。

    “咳咳,那个……,子不教父之过,朕这个当皇阿玛的,平日里忙于公务,疏忽倦怠对格格的管教,才致酿成今日事端,朕于心有愧。”

    皇上果然是谈判桌上的绝顶高手,心理战上的常胜将军,这件事情分明是雪薇格格骄纵跋扈、无法无天,是怡亲王公私不分、泄露机密,结果到头来这父女两人没有被他指责分毫,相反却是皇上自己主动承揽下来这些罪责,责备自己这个当皇阿玛的疏忽倦怠,未尽职责,直说得十三阿哥如芒在背、冷汗淋漓。

    皇上的这个反应不但大大出乎怡亲王的意料之外,而且还令他极度汗颜、无地自容,虽然他自己没敢推卸责任,但还是忍不住替雪薇求了个人情,希望皇上卖他一个薄面,而皇上呢?没说卖不卖他这个薄面,却先自我责备起来,仿佛做错事的不是怡亲王和雪薇这对父女,而是这个日理万机、宵衣旰食的一朝天子,这样十三阿哥还有什么脸面来面对皇上呢?

    “皇兄,臣弟错了,甘愿受罚。”

    一边说着,十三阿哥一边直接跪了下来。皇上本意只是无奈之举,对于这个想罚又不能罚的格格也确实是有很大的怨气,但是万万没有料到十三阿哥竟然给他跪下谢罪,弄得皇上一时也是手足无措起来,赶快起身又手将怡亲王扶了起来。

    “十三弟你这是做什么!小孩子闹脾气的事情,哪里要你这个当阿玛的如此这般赔罪呢!”

    兄弟两人不想因为这件事情闹得心存间隙,一个格外诚恳,一个分外愧疚,终究还是将这件事情黑不提白不提地蒙混过去了。

    不过世上从来都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皇上特意安排了雅思琦在养心殿审问翠珠和雪娟、环儿等人,也刻意避开了红莲等知根知底的奴才,只让苏培盛插手其中,但是事隔不久,这件事情到底还是悄没事儿地在奴才之间传扬开来,然后又不出几日,就传到了月影的耳朵里。月影听闻此事,大吃一惊,因为雪薇白天都是在翊坤宫中,可是把急性子的月影给着急坏了,好不容易熬到了天黑,众人都歇下了,这才一边给冰凝清洗更衣,一边在她家小姐耳边悄声透露了这个绝对机密。果不其然,冰凝听后当即是脸色变得一片煞白。

    “你的消息可靠吗?”

    “当然可靠!而且不止一个人跟奴婢说过,宫里几乎都传开了,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真不知道格格心里是怎么想的,若说当初还没有进宫,跟您不熟悉,无意间说漏了嘴还情有可原,现如今在宫里跟您都快有一年的功夫了,就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吧?怎么到头来还不如一头白眼儿狼呢。”

    “月影,背地里嚼主子的舌根,你又皮痒痒了是吧?”

    月影实在是太过义愤填膺了,才会说出那番大逆不道之语,雪薇虽然人小,但也是主子,哪里是容得了一个奴才品头论足的?不过,嘴上虽然呵斥了月影,冰凝的心里却是难过得就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找不到半点疏通的渠道。

    月影的话虽然难听了一点儿,却是话糙理不糙。雪薇入宫也快有一年的光景了,当初她之所以坚持养在雅思琦的名下,既是为了给四格格谋一个好的未来,能够以嫡女的出身被封为固伦公主另一方面,也实在是怕了这个格格。天然的敌意不是冰凝用无私的母爱就能够感化的,而这一年来的事实也证明,她们确实是没有这个母女缘份。尽管每日出入翊坤宫,接受冰凝无微不至、一视同仁的悉心照料,接受冰凝无私的传业授道解惑,可是小格格的这颗心仍是隔了不知道多少层肚皮,让冰凝终是猜不透,看不透。

    不管是看不透也好,还是猜不透也罢,冰凝都是顺其自然,绝不刻意强求,有缘就做母女,无缘就只做师生,她只求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萨苏的托付,对得起皇上的期望,一切全都问心无愧即可。

    然而事情并不是她想要怎样就能够怎样的。事到如今,冰凝也庆幸这个事件的始作俑者是四格格的恶作剧,行为恶劣但手段并不高明,差自己的丫环出面轻轻松松地就暴露了自己,这若是遇到处心积虑、居心叵测之人,再演一出牡丹台风波那样的闹剧,怕是她这辈子都无法洗刷清白了。

    不要说皇上,就连冰凝自己都会怀疑,为什么每每出事都要与十四阿哥牵连上?她若是清清白白,又怎么会被旁人盯上?更何况皇上是疑心病那么重之人,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两次呢?也是巧合?再者说了,现在的情势与从前也是有天壤之别,从前他只是王爷,今天他已是一朝天子,从前闹个别扭只能算是夫妻两人之间的吵吵闹闹,而今天他们不但是夫妻还是君臣,更是已经走到需要划分阵营的地步。

    从前的年家虽然势力也是不小,但还没有达到皇家功臣的程度,尽管父子三人皆拜高官但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家大业大罢了,年家还需要仰仗皇家这棵参天大树谋取官职、领取俸禄,而现如今,西北平叛却演化成为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尴尬事件。没有西北平叛,年二公子也不可能走到仕途的巅峰,也不可能成为皇上的“救命恩人”。皇上一贯重文轻武,而恰恰正是武略方面出了大问题,新生皇权几乎遭遇灭顶之灾,因而这场西北平叛的胜利无异于是一场救命的胜利。可是胜利之后呢?功高盖主、尾大不掉又成了皇上的心头大患。

    虽然皇上从来也不是儿女情长之人,但是能够将自己最宠爱的女人牺牲掉,说明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扳到年二公子,消除年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进一步瓦解掉八党势力,为全面肃清政敌做准备。

    因此,在这个情势之下,冰凝尽管不知道翠珠为何进宫,雪薇又为何搅合到这件事情中来,但是翠珠进宫本身就是意味着一个极不寻常的信号,而皇上将这件事情瞒得严严实实,现又突然传出雪薇用计设计她们主仆相见的恶作剧,这么大的事情,皇上自始至终都没有给她半个字的交代,难不成这件事情皇上才是那个最大的幕后主使?

    想要分析这件事情的原委和始末,翠球的身份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的一个关键点。毕竟翠珠是十四府的奴才,还是十四阿哥的心腹奴才,那么难道说这是皇上故意放出的烟雾弹?让众人都知晓了雪薇设计她们主仆相见的事情,无风不起浪,在皇宫这龙潭虎穴之中,不管是奴才还是主子,不管是男是女,不管年龄是大是小,所有的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都会自然而然地联想到,翠珠这么迫不急待地想要与贵妃娘娘接上头,不过是想尽快打通皇宫与恂郡王府之间的消息通道,翠珠是中间人,而冰凝无疑就是那个泄秘人。想到这里,冰凝登时觉得不寒而栗。

    这个设想不是异想天开,而是有历史渊源,要知道从前年府与十四府可以说是相互踏平门槛的铁关系,连当时待字闺中的婉然都不需要避讳,可想而知两家之间是有多么的亲近。现在翠珠进了宫,皇上又放出了雪薇设计翠珠的这些消息,令冰凝不得多绕了几个心思,从中也嗅出了更加危险的信号,或许年家墙倒众人推的时候马上就要到来了吧。

    冰凝的猜测虽然有些危言耸听,但是却不能全都怪罪于她,毕竟一方面皇上确实再次选择了没有向她做半点解释,另一方面,年家的好日子也确实是马上就要到头了。

    先说皇上这一次为什么仍然选择了沉默。当初翠珠进宫的时候他都没有解释,现在她们主仆都相见了,他还解释什么呢?解释所有这一切都不是他在背地里指使雪薇的结果?他堂堂一朝天子要向一个女人解释绝对没有利用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不要说做,就是想一想都觉得是奇耻大辱。他既不是这般龌龊之人,更不是丧心病狂到连小孩子都要利用的程度。

    就算这件事情不是雪薇所为,而是另有其它人,皇上也不会向冰凝解释什么。对于当初弘时阿哥去军营历练的秘密被泄露之事皇上到现在依旧是耿耿于怀,一直以为是冰凝背叛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承诺,背叛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这笔账还没有算清楚呢,因此他是不会率先低头向冰凝解释这一回翠珠进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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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0章 倒年大计

    年家的好日子确实是进入倒计时的时候。此时已是雍正二年的十月份,新生皇权早已经是牢牢地站稳了脚跟,所有反对势力眼见着大势已去,都不得不审时度势起来。于是敌对阵营悄悄地开始了分化,一部分人选择了趋炎附势,归顺皇上,这是权小势微的一部分人;另外一部分人心有不甘之人也不得不放弃公然与皇上为敌的态度,而是转入地下,蛰伏起来,隐藏起来,学以致用皇上曾经采取的“韬光养晦”那一套法子,这是以廉亲王为首的实力派们。

    皇上对这一切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中。对于墙头草们他倒是没有太大的担心,这些人真若是归顺朝廷,倒也算是好事一桩,至少他不需要分出很大一部分精力去对付,从而可以专心致志地把精力全都集中在最强大的敌人身上。毕竟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有狠狠地打击这些大老虎,对整个朝堂形成威慑力量,还怕那些小蝼蚁们翻出大天来吗?

    对于这部分实力最为强大的大老虎们,皇上也是在认真分析之后,决定采取不同的策略。为什么呢?一来当然是要一个一个地来,实行各个击破,否则一下子收拾那么多的强敌,皇上也是有些力不从心,毕竟一个人的胃口再大也是有限的,不可能一口就吃成个大胖子,也不可能指望一下子就消灭所有的强敌;二来这些人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他的亲兄弟,毕竟是从小一起成长起来的,他又不是残暴的昏君,自然是狠不下心来做这种手足相残之事。

    这样一来,在敌对阵营中,既是大老虎,又不是皇子的那些高官们成为首批被打倒的对象。而这些人当中,年大将军既不是皇子,又是功高盖主,还是明着归顺皇上暗地里与八党勾结,对于这种吃里扒外的奴才,皇上当然是不会手下留情,也当然是要成为他第一个动手收拾的对象。于是毫无半点疑问,年二公子成为首当其中被他拉下马来的第一人,这么大的大老虎,也的确是可以起到杀一敬佰的威慑力。

    虽然确定了打响敌对势力第一枪的目标,皇上方方面面的顾虑也是非常多的。首先就是担心年二公子倒台之后,自己精心扶植的岳钟琪能否独挡一面、独挑大梁,继续稳定西北边防;其次当然就是私人感情方面了,毕竟年羹尧是冰凝最亲近的二哥,比她那个大哥还要亲,虽然扳倒年大将军势在必行而且刻不容缓,但是如何减少冰凝的心理创伤也是令皇上极为头痛的事情。

    思前想后,皇上终于想到一个法子,即便不能完全不给冰凝留下心理创伤,但至少也是有效弥补一下,减轻一些他的内疚之情。于是他特意下发了一道上谕,着年大将军进京谒见,着年贵妃回年府省亲。

    在皇上下发这道圣旨之前,虽然已经在心中下定决心要彻底扳倒年大将军这只大老虎,但是这个决定他对任何人都没有透露过,包括十三阿哥。他这一次充分汲取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担心再度走露了风声,定是要费尽周折,甚至是满盘皆输,因此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看到这道圣旨,所有的人都以为皇上此举是因为年大将军平定西北叛乱有功而给予的重大奖赏,于是朝堂上关于年羹尧红得发紫,权势直逼怡亲王,即将形成二者平分天下的风声一浪盖过一浪。

    皇上的密探和耳目遍布各个角落,因此对于这些风声当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然而这一回他却任由这些舆论越炒越是火热,越传越是邪乎,甚至还担心火势不够旺,时不时地暗中指使人在传言势头有些低落的时候再立即重新点几把火,确保年大将军一直保持皇上第一宠臣,大有取代怡亲王之势。

    实际上在此之前,皇上也是早就做足了功课,并不是只依靠舆论掀起年大将军一跃成为大清帝国第一宠臣的声势。远的不是,单单只说八月间,皇上赏赐年二公子四枚荔枝。彼时荔枝只产于岭南,作为贡品千里递送京城,本来数量就不是非常多,能够得到此等珍鲜果品的人少之又少,而皇上竟然惦记着他的大功臣,不惜再从京城转运至西安(抚远大将军府),经过多次运递,到达西安的时候四枚荔枝只剩下一颗是好的,但是就算是四颗全都坏掉,全军覆没,不管是年大将军还是朝中官员都对他身为皇上第一宠臣的地位深信不疑。

    在这种局势下,自然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发觉皇上对年二公子动了杀机,就是因为翠珠进宫已经起了疑心的冰凝在经历了荔枝事件以及面对即将省亲这道上谕的时候,心情激动之余更多的是深深的愧疚。

    冰凝当然要愧疚了,他们两个人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几乎是到了分别站队的地步,可是他除了冷落她之外,给了年二公子极尽的荣宠,给了年家巨大的荣耀,而她呢?不是怀疑他就是指责他,唯独没有站在他的角度上,好好是替他分担一下肩膀上的沉重负担。想到这里冰凝止不住地懊悔,想要跟他说一句对不起,可是没有他的应允,她是绝对见不到他本人的,差月影过去传个口信儿?又怕他还在气头上,不肯好生接爱。

    人世间的事情总是这般的阴差阳错,在冰凝误会皇上的时候,他确实是又冤枉又委屈,可是在冰凝懊悔和自责的时候,他却是实实在在地存了对付年家的阴谋诡计。

    正是因为这一次的上谕是为了对付年二公子做的文章,将一个人捧得有足够高才能够将他摔得足够狠,所以才会同意年大将军进京进见,同时也是为了弥补冰凝的心灵创伤,才破天荒地恩赐她回府省亲,虽然对于冰凝他是没有半点算计,全都是一心一意地为了她好,可是也正是心中有愧,他才会在实施这个计划的时候,再一次选择了逃避。

    贵妃省亲可以说是一件稀罕事儿,嫁入深宫的女子若不是得到皇上天大的恩宠,绝对不可能获得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因此这也绝对不是皇上随随便便做出的决定,不要说雍正朝,就是康熙朝的那些宠妃们,又有哪一个获得过此等殊荣呢?然而皇上却给予了冰凝这么大的光宗耀祖的恩宠,他却没有直接跟冰凝说半个字,一切的一切只是全部吩咐到了雅思琦和苏培盛的头上。

    雅思琦和苏培盛也不是第一次接手操办冰凝的事情,当初修建“陶源”的时候,还有后来的“风寄燕然”,以及将怡然居复制照搬进翊坤宫,全都是他们两个人出面操持,不过这些个差事全都是在府中,或是宫中,总还是有先例可以遵循,就算是把握不清楚皇上对冰凝的态度,但是依葫芦画瓢,搬出从前的规矩来总归是不会出错。

    现在虽然差事还是差不多,但情形却完全不一样了。首先省亲是在年府,在皇宫以外,那可是规矩多得不能再多了,不管皇上现在对冰凝态度如何,但是对外她至少还是贵妃娘娘,还是皇上第一宠臣的妹妹,这般风风光光的人物回府省亲需要多大的排场和门面却实在是无据可考,弄得雅思琦愁眉紧锁,不得不硬着头皮来到养心殿请求进见。

    “启禀万岁爷,臣妾给您请安了。”

    “起来吧,这一回又是什么事情?”

    “回万岁爷,臣妾这些日子与苏培盛合计商议了一番,却是觉得年妹妹回府省亲之事简直就是千头万绪,难上加难。”

    “就因为是难事,朕才分派给你做这个差事。再者说了,又不是没有先倒可循,你还有什么可难的?”

    “话是这么说,只是,年羹尧那个奴才风头这么强劲,再加上年妹妹回府省亲,臣妾担心放虎归山……”

    “放虎归山?”

    雅思琦一着急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自从得到年大将军回京谒见和年贵妃回府省亲的上谕之后,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皇上做出了一个极其错误的决定,这兄妹二人一直都是暗地勾结、图谋不轨,这若是两人凑到一起,岂不是更要方便他们大行谋逆造反之举吗?可是一来皇上的上谕已经发了下来,二是她是怎么获悉那兄妹二人谋反之心的,实在是无法向皇上解释,偏偏冰凝省亲之事又差遣到了她的头上,简直是要了雅思琦的命了。最终实在是没了法子,不得不向皇上请求赐教一二,却不承想将自己心里的大实话说了出来,而皇上那么老谋深算之人,这么大的一个破绽岂会听不出来?

    面对皇上的追问,雅思琦心虚不已,急得她手足无措之间赶快往回找补。

    “臣妾这不是照猫画虎么,平日里总听您说些成语俗语,就也想学着用一些,看来这一回又是用错了地方,您又要笑话臣妾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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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1章 家的温暖

    都说士别三日要刮目相看,可是雅思琦三天两头往养心殿跑,怎么皇上也有一种要重新相看他的这位八面玲珑的皇后呢?不但学了这么多汉人的说辞,还运用得如此得当、恰如其分,实在是不想让皇上夸将她都难。

    “呵呵,朕的皇后真是越来越秀外惠中了,难不成也是专门请了师傅潜心修学而来?”

    “哎呀,万岁爷这是拿臣妾开心么?臣妾这三脚猫的功夫,不要说不及您的一星半点儿,就是连年妹妹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呢。”

    “噢?朕的皇后果然是让朕越来越要刮目相看了,这般兰心蕙质,那朕就再教你一个字词儿,九牛一毛,若是你想谦虚地表达自己技不如人的话,就说不如人家的‘九牛一毛’,定是要比你刚刚用的那个‘一星半点儿’要有学问多了。”

    “万岁爷日理万机还这番不惜赐教,臣妾实在是受益匪浅呢。”

    “好,好,还记得朕从前跟你讲过的‘不惜赐教’和‘受益匪浅’这两个词,很好,很好。”

    眼前的这个情景令雅思琦突然之间就恍了神儿,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三十年前,回到了那个他悉心教授她学问的时候,他还是神采飞扬的翩翩美少年,她还是含羞带怯的新嫁娘,两个人新婚燕尔、情投意合。曾经这样的场景永远地定格在她的回忆中,只有在梦中才可以重温这段温馨而又幸福瓣时光。可是她现在分明没有做梦,眼前的他是如此的真实,自己掐在自己胳膊上的疼又是那么的真切,他们这是兜兜转转,又重新回到了最甜蜜的从前吗?

    看着雅思琦这双有些迷离的眼睛,皇上哪里知道她心中在感慨什么,还以为自己讲的这些雅思琦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禁不住打趣道:“你看看你,朕不过是教了你几个成语,知道你脑筋不够灵活,可也不至于又犯起糊涂吧?”

    “万岁爷您可真是,难道说臣妾在您心目中就这么的不堪吗?”

    雅思琦被皇上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嘴上悄声辩驳,脸上也禁不起泛起了红晕,见此情景,他的脸色不禁一怔。皇上与她之间从来都是公事公办,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都会以为他们彼此的身份不过就是君臣,根本不会有人认为是夫妻,但是刚刚她的表情实在是让他有一瞬间的恍神儿,也仿佛是一下子又提醒了他,自己这是有多久没有享受过正常的家庭温暖了?

    虽然他名下的女人不算多,顶多也就七个半,可是堂堂一朝天子,竟然是连享受一下家庭温暖都是奢侈之举,这若是说出来,又有谁会相信呢?虽然这个局面连他自己都觉得羞于出口,但若是让他做些什么来切实改变这个现状,却又是做不出来。

    他爱的女人只有一个,却是稀里糊涂地走到了今天这个山穷水尽的境地,他不爱的女人一大把,却是连让他想要从她们中间汲取一些家庭温暖的**都没有,然而就算是此时的他是那么的渴望来自家人的精神慰藉,也不愿将就自己的情感。就好比现在,雅思琦再是他最尊贵的皇后,冰凝再是他最深恶痛绝的逆臣贼子的妹妹,他仍是无法放任自己的感情,为了所谓的家庭温暖从另外一个女人的身上获取一点点心理安慰。

    明白自己的心思,也隐约察觉了雅思琦的异样,皇上登时觉得格外尴尬,气氛也一下子微妙起来,于是不但雅思琦脸色布满红晕,就连皇上的脸上也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红悄悄泛起。

    “咳,那个,你是朕的皇后,在朕的心目中,你永远都是最好的,哪里有什么不堪呢,朕能有你这样的皇后,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

    “万岁爷您这么夸奖臣妾,臣妾真是要无地自容了,都说长孙皇后乃世人楷模,臣妾真是不及长孙皇后九牛一毛呢。”

    “看看,看看,才跟朕学的这个成语,立即就会用了,只是往后可是不要妄自菲薄了,你是朕的皇后,是朕独一无二的皇后,倘若有朝一日你真是成了那长孙皇后,朕可就实在是无福消受呢。”

    这句话确实是皇上的真心话。长孙皇后何许人也?那可是皇太宗李世民的皇后,素以辅佐夫君,劝谏帝王著称,善于借古喻今,匡正李世民为政的失误,并保护忠正得力的大臣。然而这些美德对于当朝的皇上来讲,却是最深恶痛绝的“美德”,因为皇上不是李世民,他独断专权、果断决伐,从来都是一人说了算,哪里能够容得下一个多嘴舌的皇后在他的身边指手划脚?

    雅思琦只是道听途说历史上有这么一个长孙皇后很是著名,却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根本就不知道长孙皇后因何而著名就在皇上面前自比长孙皇后,结果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刚刚皇上还那般的和颜悦色,只眨眼之间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又收敛起来那些无意间流露出的温情,重新换上一副清冷无波的模样,着实让雅思琦深刻地体会了一回阴晴不定的感受,吓得她脸上的那些红晕在瞬间变成了苍白之色。

    “回万岁爷,臣妾谨记您的教诲。”

    “嗯。”

    总是好为人师,教训起人来滔滔不绝的皇上竟然惜字如金地只给了她一个“嗯”字,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好好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这么糟糕,雅思琦的心情也下子跟着糟糕起来,为了不引火上身,她只得是绞尽脑汁地转移起话题来。

    “那个,启禀万岁爷,年妹妹这次回府省亲之事……,您看……”

    皇上与雅思琦之间的谈话突然一下子变了调子既是因为牵扯到了长孙皇后,更是因为令他想到了与冰凝糟糕透顶的关系而黯然神伤。这一次他是铁了心要将年大将军拉下马来,甚至是动了杀机,可是那个女人怎么办?这一次之所以决定破例恩赐回府省亲,还不是为了要安抚她吗?要知道皇上很少会破例,万事总是要遵循先例,若是没有先例也要在引经据典的基础上想出变通的法子。而回府省亲这件事情,不要说在雍正朝,就是在康熙朝也是绝无仅有的。

    先皇的爱妃--密嫔娘娘(十五、十六、十八阿哥的生母)那么受先皇的宠爱,而实际上除了荣华富贵之外,在亲情方面却是没有享受到半点恩惠。密嫔是江南苏州人士,当年密嫔的父亲过世的时候,正是她受宠甚盛之时,但是先皇却将这个消息强行地压了下来,令密嫔因为不知情,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在皇宫中歌舞升平、无所禁忌。虽说身为帝王的嫔妃不能为亲生父亲披麻戴孝情有可原,但若是连得知父亲过世的消息都被严密封锁,连心中缅怀一番的权利都被一并给剥夺,那就实在是有些不尽人情了。后来还是到了雍正朝,皇上对母妃们的管束不似先皇那般严格,密嫔这才获悉自己的父亲早在七年前就过世的消息,当即是悲痛欲绝,若说密嫔对先皇没有丝毫怨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是先皇已经驾崩,亲生父亲也是永远也不可能再起死复活,再有多大的怨恨也无从发泄与追究罢了。

    对于密嫔的这些遭遇皇上当然是一清二楚,他也是实在不能够理解自己的皇阿玛为何要对密嫔封锁家父过世的消息,毕竟密嫔的父亲做过的最大的官职不过也就是一个小小的知县罢了,先皇为何要跟这对父女过不去呢?如若密嫔的娘家是权高位重的封疆大臣该又会是何等命运?

    皇上得不出任何答案,他虽然是先皇的儿子,但他更是他自己,虽然他不是儿女情长之人,但是对女人他也从来都没有亏待过,就好比冰凝,爱她就给她力所能及范围里最尊贵最体面的身份和地位,而不是像密嫔那样,从康熙二十几年入宫,生了三个儿子,极尽荣宠却一直都是庶妃的身份,直到康熙五十七年才获封为“嫔”,才享有一宫之主的地位。这是皇上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事情,想反,如若实在是事出有因而亏待了哪个女人,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补偿回来。就好比现在,早早就想铲除年大将军的势力,而且是斩草除根,却因为顾忌冰凝而迟迟没有下定决心,以至一直拖到现在。

    要知道年二公子早在七、八月份的时候就多次密奏皇上,提出进京谒见的请求,而皇上不是朱批“亦有些朝事和你商量者,大功告成,西边平静,君臣庆会,亦人间大乐事。所奏六月二十五日请旨前折,朕留案头,俟朕主意定时,自然谕来)就是”览卿奏谢,知道了。朕准卿来京,朕亦甚喜。大功告成多日,君臣庆会在迩,临书不胜欣喜。特谕。”

    每每皇上总是先大大夸赞一番,再又找出一堆借口推迟年大将军的进京时间,这是为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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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介绍:
他,爱新觉罗•胤禛,历经九龙夺嫡,最终君临天下;她,名门闺秀,才貌双全。原本天作之合,佳偶一对,却阴差阳错,与爱擦肩。一个错付真心,一个心字成灰,一步错,步步过,错过今生,错过来世,何时才能真心真意爱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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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讲述雍正皇帝与年妃的爱情故事,基本尊重历史,不宫斗,不滥情,不虐恋,数字军团靠边站,康熙也只打打酱油,偶尔搞笑,基本煸情,志矢不渝、无怨无悔,只为写出我心目中的四爷,写出我心目中的爱情。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