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3章 成人之美
今天晚上穆哲将十四阿哥和翠珠两个人一起请过来,最真实的想法既不是要向翠珠发难,也不是想要揭露十四阿哥心中的秘密,她只是想当着那两个人的面交待一下自己的身后事,却是没有想到意外一个接一个地在她的眼前上演,令她目瞪口呆之余更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穆哲万万没有料到,一贯对女人都是抱着无世不恭、不冷不热心态的十四阿哥今天晚上的表现却是那么的一反常态,先是不惜用苦肉计救下翠珠,又不惜鱼死网破也要还那个女人一个公道,这一个接一个的意外虽然最终全都成功地试探出来他的真心,却是令穆哲更加的痛不欲生,因为所有的这一切表明,他的真心竟是没有一个用在她自己的身上,想到这里,穆哲禁住地有些心生后悔,自己想要交待的身后事到底还要不要继续下去了?
如此就此停住的话,她忍心看他从今往后孤零零地一个人生活在这世上,连个心疼他的人都没有?要说苦,毫不夸张地说,十四阿哥能够算上是最苦的一个。从前先皇在世的时候,他只是众皇子之一,一直不得志,后来好不容易受到重用,前往西北平叛,结果却又是替别人做了嫁衣裳,不但没有在皇位之争上助他一臂之力,反而因为路途遥远而错失了先机;别的皇子在父母过世的时候都能够在跟前尽孝,而他父母过世的时候偏偏哪一个都没有赶上见最后一面,更不要说尽孝了;有能力的几个皇子不管是真是假,也不管是在哪一朝,都或多或少挣得一些脸面,十三阿哥就不用说了,如日中天、无人能及,八阿哥再是反对派,但至少也是总理事务王大臣,二阿哥在康熙朝前期至少风光了三十来年,三阿哥在康熙朝后期可是与现在的皇上平起平坐共理朝政,只是在最关键时刻没有算计过皇上。再看他自己呢?康熙朝的那个抚远大将军不过是替现在的皇上做的嫁衣裳,在雍正朝更是被软禁在遵化,俨然一个阶下囚。
朝堂上不如意,在生活中十四阿哥的日子更是过得糟糕透顶,想爱的女人得不到,府里的女人一个都爱不起来。原来府里还有一个塔娜,或多或少他还能听得进去她的劝,结果塔娜的疯颠没有半点好转,而穆哲自己又即将撒手人寰,她怎么能够放得下心来呢?
此时此刻,望着十四阿哥因为担心她口无遮拦说出事实真相而急红的眼睛,穆哲一下子又心软了。这么多年来他受了那么多的苦,皇位没有能争得过,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女人也是一辈子无缘,试问这些皇子中还有哪一个的境遇比他更凄惨?而她是他的嫡妻,如果连她都不管,任由他浑浑噩噩、苦闷一生,她又怎么能够原谅自己的自私呢?
想到这里,穆哲终是又叹了一口气,这一晚上不知道已经叹了多少口气了,连她自己都数不过来了,看来人生的不如意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回爷,您说的这些,妾身都记住了……,”
“你是真的都记清了吗?不要对爷打马虎眼,或是阳奉阴违,爷定是不会轻饶……”
“爷啊,您就这么信不过妾身吗?其实,您应该知道妾身并不是现在才知道的吧?可是妾身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半个字,难道这还不能够足以证明妾身是个不会乱说话的人吗?”
穆哲一句反问狠狠地将了十四阿哥一军,想想也对,穆哲不管什么时候知道的,总而言之十四阿哥是直到现在才知晓,而且也没有任何流言蛮语传将来出,看来她确实是没有胡说乱讲。想到这儿,十四阿哥不由得脸颊一红。
“那,爷错怪你了,只是兹事体大,爷不能掉以轻心,还望你能体谅。”
穆哲本来已经心软了,此时十四阿哥又说了软话,更是让她坚定了一开始的决定。
“爷啊,您别这么说,让妾身无颜以对。还是书归正转吧,今天妾身请您和翠珠过来,既不是跟翠珠兴师问罪,也不是要因为您最心爱的女人要与您闹别扭,而是想跟您说说翠珠的事情。”
“啊?”
十四阿哥和翠珠一听这话,全都是大吃一惊,禁不住异口同声地惊呼出声。既然穆哲已经说了不是向翠珠兴师问罪,怎么最后还是要说有关她的事情?这不是兴师问罪是什么?
翠珠这一晚上被一波三折的事情弄得一会儿害怕一会儿担心一会儿疑虑一会儿,心情也是七上八下地不知道提起来又降下去多少回。先是自己被穆哲责问,又被十四阿哥用苦肉计救下,再看了一出夫妻二人的深情告白,又无意间得知了十四阿哥有一个深爱的女人,虽然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但是看得出来他是有多么的爱那个女人以至不惜与穆哲闹翻了脸,一个连穆哲都不敢动的女人,想必一定是极为尊贵之人,可是再尊贵的女人,凭十四阿哥的身份又怎么可能娶不进府里来呢?
翠珠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这个问题,突然间穆哲又将话题转到了她的头上,令翠珠一颗好不容易稍稍安稳了一些的心又呯呯呯地乱跳了起来。和十四阿哥担心的一样,刚刚穆哲不是已经放她一马了吗?怎么最终还是要跟她过意不去呢?
见十四阿哥和翠珠都是一副惊诧万分的表情,穆哲知道他们又理解错了她的心思,仿佛这一生她都是在被人误会中度过的,那就更加说明她的这个决定是多么的重要,就算十四阿哥不会因此而感激她,但至少也能为她自己正个名吧。
“爷啊,您又想什么呢?难不成以为妾身还是想要翠珠怎样?”
被穆哲又一次说中了心事,十四阿哥面色极为窘迫,只得是装作嗓子不舒服的样子干咳了两下道:“哪里,哪里,爷只是嗓子有些痛罢了。”
知道他这是在掩饰,穆哲也没有戳穿他,就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妾身知道,翠珠对您存了不一般的心思,只是她还懂得分寸,没有像其它那些不知深浅的女人那样狐媚您,所以九年来,妾身再是心里不舒坦,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虽然穆哲说的都是事实,但是如此直白地当着三个人的面说出来,还是令十四阿哥和翠珠两个人都尴尬不已。翠珠因为是奴才,自然是不敢多说半个字,十四阿哥是因为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茬儿,一时间也是沉默不语,一直闹闹哄哄的房间突然间沉寂了下来。穆哲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知道也只有她自己能打破这个尴尬局面,于是也没有再等就又开了口。
“您和妾身都清楚,您这辈子都得不到那个女人,可是这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以前有塔娜,妾身就是再不得您的心,也不会担心您的日子过不下去,可是现在塔娜是这个样子,完琦的心思太冷清,从西北跟您一起回来的那两个女人又都是心术不正之人,妾身又是不久于人世,剩下的这些日子,妾身真的是太担心您了。所以,妾身有个不情之请,请您收了翠珠吧……”
“啊?”
十四阿哥和翠珠第二次异口同声惊呼出声。“收了翠珠?”这四个字虽然听得真真切切,可是不管十四阿哥还是翠珠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从穆哲的口中说出来的话吗?穆哲不是最恨翠珠吗?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也难解心头之恨,可是“收了翠珠”这四个字又该怎么理解呢?
两个人的表情与穆哲事先预计得别无二致,甚至他们心里现在是怎么想的她都一清二楚。谁能够相信,平日里善妒成性的她居然能主动说出劝十四阿哥收了翠珠做小老婆的话来呢?若是放在从前,就是穆哲自己也不敢相信,然而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她的确是心甘情愿地规劝。除了担心她走了之后没有一个可心又贴心的人照顾十四阿哥以外,穆哲自己撒手人寰,眼不见心为净也是一个因素。从前她防着这个恨着那个,还不是因为她自己得不到,也不想别人得到吗?等她命赴黄泉之后,再也看不到那些女人环绕他的左右了,再也不用为这些事情而烦心了,而十四阿哥总还是需要有个女人尽心尽力地服侍,与其将他交到对他不上心的完琦手中,或是交到只贪图他的荣华富贵的女人手中,还如交给翠珠,虽然翠珠在身份上比不过她们,但是她的心却是最真诚也最纯净的。
除此之外,十四阿哥心心念念着冰凝也是促成穆哲下定决心的另一个因素。正因为知道他真正爱的是冰凝,对其它女人都只不过是可有可无,不过是应付敷衍,因此即便是将翠珠收房,他的心一样也不会放在翠珠身上。穆哲得不到十四阿哥的心,翠珠也得不到,那她还有什么好伤心难过的呢?况且收了翠珠的房之后,十四阿哥好歹能有个贴心的人无微不至地服侍左右,岂不是两全其美?
第2904章 从长计议
就是穷尽十四阿哥和翠珠所有的脑筋也是万万料想不到,善妒成性的穆哲会在行将就木之际如此宽容大度地成人之美,而且他们在极度震惊之余同样还有极度的尴尬。
十四阿哥虽然阅女无数,但是从来没有女人替他安排其它女人伴他左右,破天荒头一回遇到,还是出自穆哲之口,他再是厚脸皮也难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消化下这么大的事情。现在更重要的是如何面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心安理得地坦然接受吗?不要说穆哲现在这个样子他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放在儿女情长的上面,就算是穆哲现在身体康复、性命无忧,他也无法欣然接爱,因为他根本就不爱翠珠。翠珠值得他信任,值得他托付身家性命,但是信任不等于爱情,不是说他信任一个人就意味着他一定是爱这个人,爱与信任根本就是两回事。
义正言辞地拒绝吗?穆哲现在分明是在交待身后事,虽然他一再劝慰她要放宽心,尽快养好身子,万事都随她的心意,可是连十四阿哥自己都知道这番话说出来是多么的没有底气。穆哲的病情的确是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哪怕是华佗再世也是回天无力,他的那番话不但是自欺欺人,也是在宽慰穆哲,如果将她最后的请求事项都狠心地拒绝,让她带着遗憾离开人世,他又实在是不忍心。
另外一个让十四阿哥为难的原因还是因为翠珠,翠珠虽然是个奴才,但好歹也是没嫁过人的大姑娘,又是对他心怀爱慕之情,当着她的面拒绝穆哲的好意,对一个忠心耿耿不求半点回报的翠珠姑娘而言实在是太残忍一些。若是此时翠珠不在眼跟前的话,十四阿哥还更容易找些托词和借口,可是当着翠珠的面,无论他怎么说,再是小心谨慎字斟句酌,结果都是会令这个为了他已经熬成老姑娘的翠珠羞愧万分、无地自容。这么多年来,即便没有爱情也还是有非常深厚了主仆之情,他又如何狠得下心来伤了翠珠呢?
十四阿哥既尴尬又为难,翠珠的窘境与他相比不差分毫,她再是怀有爱慕之心,但首先她是一个姑娘家,当着她的面说这些事情,真是要让翠珠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另外,十四阿哥的犹疑不定和沉默不语更是充分说明了“妾有情而郎无意”的事实,这让翠珠更是明白了自己的身份,与其被十四阿哥明明白白地拒绝,还不如自己,至少还能够为自己挽回一些颜面回来。
“多谢大福晋好意提携,只是奴婢出身低微,要模样没有模样,要才学没有才学,要本事没有本事,根本与爷就是云泥之别,怎么能够沾污了爷那金贵之躯,所以,还请大福晋收回刚刚的那番话吧,就当奴婢今日没有长了耳朵,什么都没有听到。”
翠珠的抢先表白不但及时缓解了十四阿哥的尴尬,同时也令自己不至于颜面尽失。对于翠珠如此善解人意,如此懂得分寸之举,十四阿哥当然是感激不尽,而穆哲面对这个结果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仔细想想又是情理之中。
出乎意料当然没有料到翠珠一直心心念念着十四阿哥,现在有她这个嫡福晋亲自作主,若是换了别的人,不知道要得意忘形成什么样子,恨不能立即满口应承下来,再额外地表一番忠心,可是翠珠呢?面对已经实打实地塞进她手中的天大恩典,竟是没有像其它人那样一时头脑发热、鬼迷心窍,而是极其冷静地认清了自己的身份。若是翠珠原本对十四阿哥没有想法也就算了,恰恰是喜欢了这么多年,又熬了这么多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仍是能够守住自己的本分,实在是令穆哲意想不到。
然而仔细想想,穆哲又觉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想这九年来,她之所以能够隐忍不发,还不是眼线报回来的消息说翠珠一直都很本分,那主仆二人也从未发生过苟且之事吗?如此看来,翠珠果然还算不上是个狐狸媚子,所以才能够在这么大的诱惑面前没有得意忘形。
这个结果让穆哲心里头终于好受了一些。虽然她是真心实意想要成全他们两个人,但是不要说穆哲这么善妒的性子,就算是换了宽宏大度之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夫君跟别的女人成双成对也是要伤心难过不已。因此她刚刚那番话也是强压下心头的哽咽,故作镇定地表个姿态,没有想到翠珠竟是这么识大体懂分寸,令穆哲备受煎熬的这颗心总算是宽慰了许多。
不过,这件事情是穆哲下定决心想要促成之事,再是自己止不住地伤心难过,再是被翠珠一口回绝,她仍是要继续坚持下去。
“翠珠,你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了?主子赏给你的天大的恩典,你这个当奴才的不说好生感谢,居然还敢请辞不受,连主子的吩咐都不听了,你这是要造反吗?”
“啊?启禀大福晋,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不敢僭越没有了规矩,又污了爷的眼睛,奴婢绝对不是想要造反,绝对不是。”
眼看着翠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的样子,十四阿哥也是动了恻隐之心,毕竟刚刚翠珠替他解了围,这个时候他也应该替翠珠出把力才是,于是翠珠急急辩解之后,他也赶快对穆哲开了口。
“好了,好了,你的心意爷领了,不过这件事情可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才是。”
“怎么会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不就是将翠珠收了房吗?这有什么难的,还需要从长计议?”
穆哲实在是想不明白,原本这件事情不就是她这个大福晋吐了口开了绿灯,然后门一关、灯一黑,十四阿哥宠幸翠珠一夜不就万事大吉了?不过就是个收房丫头,又不是大张旗鼓、明媒正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大小姐,还有什么可从长计议的?
十四阿哥不想当着穆哲和翠珠两个人的面将这件事情应承下来,又不想因为他的拒绝令这两个女人都没有面子,所以才临时找出来这么一个蹩脚的借品来搪塞,哪里料到穆哲这回并不是做做样子、表表姿态,而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成人之美,于是这番追问下来硬是将他弄得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情急之下只得是随便抓来一块挡箭牌胡乱抵挡一阵。
“怎么不需要从长计议?翠珠怎么说也是奴才身份,还是汉人,爷若只是收个丫头倒也算是简单,可是你这般重托,爷岂能轻待了她?不说别的,就是换个满人的出身也要些时日呢。”
十四阿哥只是被穆哲逼急了才胡乱抓了一个挡箭牌,只是情急之下抓来的这个挡箭牌实在是太拙劣了,连他自己话音才落就立即意识到犯了一个大错误。
穆哲之所以强逼着他收了翠珠,无非是想让他有个可靠又忠心的女人,如果仍然是奴才身份的话,在其它女人面前立不起来,也树不起威信,这样的女人对于十四阿哥来讲是没有多大用处与帮助的。穆哲需要的是翠珠能够尽快承担起内当家的角色和重任,给他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宽松环境,才能够无牵无挂地继续去完成没有完成的宏图大业。
穆哲虽然确实是想要让翠珠以十四阿哥女人的身份尽快担当起重任,但也没有想要让她成为继任谪福晋的意思,毕竟是奴才出身,又是汉人出身,只是做一个有实权的小老婆就足够了,至于续弦娶妻之事,不要说穆哲,就是十四阿哥自己都没有权力决定,因为皇室成员嫁娶之事全都是要由皇上下旨定夺。
然而十四阿哥这一次情急之下的回复竟然是弄巧成拙,不过是为了解释为什么要拖着不办、从长计议的原因,然而却误导了穆哲,好像他真的特别在意翠珠,真的想要为翠珠仔细谋划一个长远的未来似的,否则的话,怎么可能连篡改身份、抬入旗籍的事情都想到了呢?照此说来,岂不是不打自招,说明他早早就与翠珠私底下有了男女之情,就等着借现在这个机会名正言顺呢?
意识到自己无意之间犯下的这个大错误,十四阿哥恨不能狠狠地捶打自己几下,于是急得他又赶快补上一句:
“那个,那个,爷刚刚不是跟你讲好了吗?你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好好养身子,把身子养好了,爷什么事情都答应你,若是养不好,一切都免谈。”
十四阿哥也是被穆哲逼急了,不得不拿出老生常谈的这一套来敷衍。前面那番要给翠珠抬旗籍的话穆哲自然是听了个一清二楚,正在心中疑虑,戚戚然之际,又听他再度提起要她“养身子”的事情。天啊,爷怎么又提起“养身子”来了?难不成这是又要变卦了不成?
第2905章 无奈受托
穆哲好不容易成功让十四阿哥答应了自己的请求,若是再变了卦岂不是要前功尽弃了?担心情况有变,她一下子也来不及更多地去想他刚才打算给翠珠抬籍那番话的深意,而是把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想法设法尽快能稳住十四阿哥这件事情上来。
“爷啊,妾身求您的事情不止这一件呢,前天妾身将弘明阿哥托付与您的时候,您可是一点儿都没有含糊,满口应承了下来,怎么到了翠珠这里就这么艰难了呢?”
“爷这不是,这不是……,唉,这两个事情能互相比吗?弘明是爷的嫡长阿哥,是咱们郡王府的世子。而翠珠,翠珠……,不过就是个奴才,哪里比得上金贵的弘明阿哥。”
十四阿哥知道这番话说下来会让翠珠极度难堪,可是被穆哲逼急了的他也实在是顾不得许多,只得是先拿这个借口当做挡箭牌,先抵挡一阵子再说,不过在内心当中他还是暗暗祷告了一番菩萨,希望菩萨保佑翠珠能够理解他的这一番良苦用心,不要记恨于他才好。
正如十四阿哥所愿,翠珠对他的感情是不计回报的甘愿付出,而且这一番奚落之语与刚刚的那一出苦肉计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她又怎么不懂得他这么说表面上是给她难堪,实际上也是为了她好呢?于是他话音才落,翠珠就赶快接起了话茬儿。
“爷教训得是,奴婢只是奴才,当好差才是自己的本分,不管是爷还是小主子,都是金贵之躯,自是由不得奴婢痴心妄想企图攀附上爷,也由不得奴婢不自量力去攀比小主子,所以大福晋敬请放心,奴婢断断不会有半点非分之想,还请大福晋明鉴。”
十四阿哥和翠珠这一唱一和地撇清关系弄得穆哲好生心烦意乱,若是放在平日,听了这主仆两人的话她定是会兴高彩烈,可是现在却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这些原本听了是宽心安抚的话却变得格外地不中听起来。
“你们一个个地这是要做什么?我都是黄土埋到脖子上的人了,就不能遂了我的意吗?这是要让我死不瞑目吗?”
穆哲本就是急了,又被这两人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当即就堵在心口上,随即脸颊憋得通红,眼睛也紧接着要翻了白眼,吓得十四阿哥和翠珠慌忙冲了上去,一个使劲儿地掐人中,一个不住拍打前胸后背,过了好一阵子才总是是从穆哲的口中看到一口长气缓缓地吐了出来,见此情形十四阿哥和翠珠两人都是心有余悸,也紧跟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经过一番紧张忙碌,穆哲总算是被十四阿哥和翠珠两人抢救了回来,尽管是一场虚惊,但是他们也是被吓怕了,谁也不敢再提半个字,全都是屏住呼吸,一脸紧张又严肃地望着好不容易缓回这口气儿的穆哲,自己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就这样静静地过了一小会儿,穆哲的脸色也因为缓回气而渐渐地红晕消退,平静如常许多,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她在心中不知道哀叹了多少回才又重新开了口。
“爷啊,妾身这回可是黄土快要埋到嘴巴上了,您若是还想让妾身多活几日,多喘几口气,您就什么也别说了,依了妾身吧。”
经过刚刚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奋力抢救,不管是十四阿哥还是翠珠都不敢再轻举妄动,翠珠因为碍于奴才身份自是什么话也不敢多说,因此也只有将这一切都交由十四阿哥来应对。
十四阿哥低头沉吟了一小会儿才又抬起头来,他先是伸手将穆哲的手握住,又看了看早已经被吓得脸色煞白的翠珠,仿佛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似的开了口。
“你的心意爷全都清楚,爷还是那句话,养身子最最要紧,只是,你若是想要爷的一个承诺的话,爷可以给你这个承诺……”
这句话的含义谁都听得明白,穆哲了了心愿自是没有疑义,但是翠珠就不一样了,虽然这个结果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但是在这种场合这种情形之下得到他这样的一个承诺,翠珠实在是难以坦然接受,当即就又扑通一下子跪在了穆哲的床跟前。
“爷啊,求您了,求您别这样,奴婢会好好伺候您和大福晋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
十四阿哥知道翠珠是不想惹穆哲生气,但是现在穆哲与平日不一样,如果不听她的吩咐一味地推动搪塞才是真真地要气死她呢,因此不想再重蹈复辙的他只得是赶快截住仍在语无伦次的翠珠,生怕再把穆哲气得又背过这口气去。
“你不要说了!大福晋的话你不听,爷的话你也不听吗?”
“不是,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您可千万不要……”
“噢?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还是说你嫌弃爷要权没权要势没势,不想跟了爷吃苦受累?”
“啊?爷啊,您可真是冤枉了奴婢,奴婢从来就不曾有过这种想法啊!”
“既然没有这个想法,你还在这里啰啰嗦嗦地说什么?不说一切都听大福晋的吩咐,还违逆主子,若是因你这般不懂规矩气坏了大福晋的身子,爷定是不会轻饶了你!”
十四阿哥连吓唬带骗的这一番话说下来,总算是让翠珠暂时闭住了这张喋喋不休的嘴巴,不再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不管是他还是穆哲的耳根终于是清静了下来。其实十四阿哥知道翠珠根本就不是这么想的,可是他偏要装作一副误解了她的样子,为什么呢?
一来他的首要目的当然是为了尽快镇住翠珠,若不是下此猛药,依照她的性子,定是翻来覆去不停地推辞,要知道现在穆哲的情况极其不容乐观,再被这个不识实务的奴才气个好歹,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再缓回来第二口气了。因此对于天性忠厚本分的翠珠讲道理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只有用强迫镇压手段逼她就范才能尽快遏制住不断恶化的趋势。
二来呢?他也是为了给穆哲装装样子。虽然这个事情从头到尾都是穆哲在主导和力推之中,但是穆哲这样善妒成性的脾气能够做到如此大度已经实属不易了,不用想十四阿哥都知道,她在表面上是强颜欢笑、故作镇定,而实际上心里早已经是痛不欲生,简直就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嗯。
若不是因为太爱他,若不是知道这一回连神医华佗都回天无力,她又怎么可能将他拱手相让给别的女人呢?既然穆哲对他这么有情有义,既然他只是为了让她安心放心地离开人世而答应了她的请求,那他还不如继续装装样子,装作对翠珠格外严厉又格外苛刻的态度。这样做至少能够避免让穆哲误会他真是对翠珠存了其它的心思,毕竟他对翠珠是真的没有多想什么,另外也是要让穆哲心里头好受一些。就是换了常人也难以面对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情景,更何况妒忌心极强的穆哲了。
十四阿哥的心思果然是缜密,当看到他严厉斥责翠珠的时候,穆哲的心里果然是好受多了。毕竟她才是大福晋,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翠珠不要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奴才,就是明媒正娶进门的千金大小姐,穆哲也不会允许旁人骑在她的头上作威作福。此时眼见十四阿哥没有因为有了翠珠而对她不理不睬,相反,他根本就没有将翠珠放在眼里,仍是将整颗心都放在她一个人的身上,穆哲倾尽全力的付出得到如此丰厚的回报,怎么能够不感动呢?想到这里,她的泪水就禁住地流了下来。
“爷啊,您先消消气,虽说奴才都是欠调教,但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呢,只是以后这重担只能是全留给您一个人了,妾身再也帮不上您任何忙了,妾身实在是太惭愧了,若是早知道有今天,妾身就应该早早求您把翠珠收了房,也好能早早地亲自调教她怎么做好爷的女人,可是现在什么都晚了,晚了……”
一开始穆哲还只是泪眼朦胧,然而当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泪水一下子就像是决了堤般奔流不止,怎么忍也忍不住。看着穆哲如此伤心欲绝又悔恨交加的样子,十四阿哥这心里头也是格外地难受,于是赶快伸出手来轻轻试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好了,好了,爷都知道,都知道,你好生安心养身子吧,连说话都累心费神,更不要说还流这么多眼泪了。爷既然答应了你,给了你这个承诺,那你也要答应爷,好好喝药,好好养病,早早地痊愈,爷这府里还指望着你这个嫡福晋撑门面呢。”
十四阿哥的表态令穆哲极为动容,更是觉得自己这次的决定是万分的正确,二十来年的婚姻中没有得到过的温馨与温暖,这一刻一下子全都得到了,就算是下一刻命赴黄泉她也了无半点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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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6章 煮成熟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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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十四阿哥的承诺,穆哲终于完全放下心来,只要十四阿哥有真心实意在乎他的女人疼惜和照顾,那么她尘世间再也没有任何牵挂,哪怕是现在老天爷想要收了她的小命回去,她也没有半句怨言。
“多谢爷了,妾身真心感谢您。”
一边说着,穆哲的嗓音也紧跟着哽咽起来,仿佛下一秒种老天爷就真的来要她小命似的,他们已经到了生离死别的关头。
穆哲情绪格外地激动,而她的这一声多谢竟也是让十四阿哥恍了神儿。从前那么骄纵跋扈,那么颐指气使,那么争强好胜,绝对不允许的女人踩到自己头上的一个人,到头来却是因为放心不下他一个人在这世上没有个可信赖的人而委屈求全,不惜将从前恨不能一脚踩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的翠珠亲手送到他的床上,这是要有多么的爱他才会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与忍让?
面对穆哲犹如“一片冰心”般的临终重托,十四阿哥此时已经是什么念头和想法都没有了,只剩下唯一的心愿,那就是不管是用什么办法只要是让她能够平平安安地活下来他都可以答应,都愿意去尝试,哪怕是倾其所有,付出一切代价。想到这里,他的眼睛也直直对向了她的目光,言辞更是分外地恳切。
“你有什么是能拿得出来谢爷的呢?你若真是想要谢爷的话,就别再想乱七八糟的事情,安心养病,不瞒你说,爷已经给皇兄上过奏折了,待入了秋就送你回京城诊治……”
“啊?使不得,使不得,妾身反正也是好不了,您因为妾身的事情去求皇兄,又要被皇兄无端猜忌,妾身实在是不能让您为了一副将死之躯再无缘无故地招惹上祸端啊!”
“你不要管了,爷已经给皇兄报上奏折了,现在这奏折恐怕已经到了皇兄的手上了。”
闻听此言,穆哲表情一下子就怔住了,她不想十四阿哥因为她的原因惹恼了皇上再惹祸上身,可是现在一切都于事无补,他对她看似无情,可实际上却是不惜因为她而得罪皇上,这么大的恩情让穆哲如何才能够回报?
现在她已经是一只脚已经踩进棺材中的人了,就算是有千百种回报方式对她而言都是没有用处,除非……
“爷啊,您和翠珠的事情……”
十四阿哥一门心思全都放在穆哲的病情上,可穆哲却是将心思全都放在他和翠珠的身上,他辛辛苦苦地为她着想,可她却竟是体会不到他的心意,他说东她就说西,十四阿哥真是被这个不知好歹的穆哲给气得大为光火。
“爷刚刚跟你不是已经说过了吗?难不成你现在连耳朵都不好使了?爷既然答应了你,给了你承诺,就一定会信守,爷什么时候是言而无信之人呢?”
“那,那可真是太好了!妾身担心夜长梦多,您既然已经答应了妾身,那就好人做到底吧,今天就跟翠珠圆了房,妾身就真的踏实了。”
什么?圆房?十四阿哥和翠珠全都万万没有料到穆哲不但大度地将翠珠亲手送给十四阿哥,还要催促他们生米煮成熟饭,再是大度的女人也没有这么急迫的心情吧?更何况是善妒成性的穆哲了。
那主仆二人震惊之余根本想不明白,在一手促成十四阿哥与翠珠的事情上,穆哲会是最紧张的那个人,她害怕什么呢?原来她是害怕十四阿哥看不上翠珠。当她知晓了十四阿哥心中的秘密,知道他最中意的女人竟然是冰凝之后,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对哪个女人都是一副冷清的性子。虽然她从来没有看得上冰凝,也从来不肯尊称一句“年四嫂”,但是在内心中她不得不承认,若不是他们的四嫂,单单是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来评价的话,这世上少有几个女人能够比得上冰凝,也就难怪他不将任何女人放在心上,恐怕“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描绘的正是他的这种心境吧。
既然十四阿哥因为冰凝而难为所有的女人,那么以翠珠的姿色和才情更是没办法入了他的眼,可翠珠又是最值得他信赖和依赖之人,所以穆哲才会害怕,担心他因为有冰凝珠玉在前的原因而放弃了翠珠这么一个好女人,所以她才会这么着急地想要尽快改变主仆两人的身份,尽快坐实彼此之间的关系,以便让翠珠从今以后更加死心踏地地为他效犬马之力。
对于穆哲的心思,由于她前后之间性情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十四阿哥面对他这个天壤之别的嫡福晋,竟是不能完完全全地猜透她的意图,虽然他已经很是明白她的心意,但是对于她为什么要这么急于坐实他与翠珠之间的关系还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
刚刚他之所以答应穆哲的请求,无非是跟她来了一个缓兵之计,为了稳定下她的情绪,不管穆哲提什么要求他都会一口应承下来,至于最后到底是否真的遵照执行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就像前面他以为穆哲想要了翠珠性命,也是满口应承下来,至于最终翠珠是怎么受罚的就是另一回事儿了。这一回也是如此,她想要十四阿哥收了翠珠的房,他也是一口答应,至于最终收没收房也全都不是穆哲能解决的事情。
然而十四阿哥没有料到穆哲竟然当着他和翠珠面就提出要他们两人今日就圆房的请求,不但将主仆两人弄了一个大红脸分外尴尬,更是惊诧万分。
就像穆哲担心的那样,十四阿哥从来就没有将翠珠当成一个女人来看待,他再是待她好,再是信赖她,再是离不开她,也只是基于她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基于两人之间九年的主仆之情,而不是将翠珠作为一个他所倾心爱慕的女人来对待。本来只是为了安抚宽慰穆哲的敷衍之语,没有料到竟是被她如此穷追不舍。
“那个,那不是皇阿玛的孝期还没有过嘛……”
十四阿哥急中生智,立即犹如神助一般地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说完就像是卸下了一个大包袱一样轻松了许多。面对他的左躲右闪,穆哲就知道他这是在敷衍于她,不禁对这个托辞嗤之以鼻。
“也就您才是最孝顺皇阿玛的,皇兄不是一直标榜他最尽孝道吗?那皇孙女现如今可是都半岁多了,为什么您还一定要固守这个名存实亡的孝期不放呢?”
“皇兄是皇兄,爷是爷,爷不想跟皇兄比这些。”
“您虽然不跟皇兄计较这些,可是妾身实在替您觉得不值啊!”
“好了,好了,你就别再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了,当心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过去,又要给爷安上一个大罪状了。”
这一句话简直是要比十四阿哥说上十句八句都管用,闻听此言,穆哲当即就立即闭了嘴,生怕给身陷囹圄的他再招惹上更大的是非。见穆哲乖乖噤了声,十四阿哥提心吊胆了一个晚上总算是稍稍安生一些,于是又稍劝了她两句就带着翠珠离开了这里。
回到自己的房里,十四阿哥示意翠珠先将房门关上,这才放低声音对她开了口。
“那个,今天晚上的事情,多有唐突了。”
“回爷,奴婢没有敢有非份之想,真的没有。”
“没有就好,爷知道你一个大姑娘家,头一回经历这些事情,怕是脸面上受不住呢。另外,你也别往心里去,大福晋也是病入膏肓有些烧糊涂了,所以才就了这些胡话,你千万别当真,既然是胡话,总归是有些让你难堪许多,你就看在爷的面子上,别往心里去了。”
不要说翠珠从来没有胆子敢去肖想与十四阿哥发生点什么,就是单凭他刚刚这一番又是解释又是澄清之语就让她更加明明白白地认清了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另外从他与穆哲的谈话之中也知道十四阿哥有一个心头之好的女人,连塔娜那样又年轻又貌美家世又好的女人他都看不上,更不要说她翠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奴才了。
此时听到十四阿哥如此一番话,翠珠愈发地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卑微,简直是给主子提鞋都不配,就像他刚刚说的那样,就算是亲手惩治她都会污了主子的手脚,她哪里还敢有半点痴心妄想?
然而十四阿哥那番话本是想要缓解一下两个人之间的尴尬气氛,免得她一个大姑娘家头一回听说这种事情羞愧难当,却是没有想到竟然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那就是将翠珠吓破了胆,当即扑通一下子就跪在了他的跟前,急急地表白自己,恨不能将她的这颗心剖出来给他看,以证自己的清白。
“回爷,奴婢绝对不是那种没有分寸不知深浅的奴才,您一定放心,奴婢真的不会胡思乱想,奴婢明白,大福晋的恩典只是做给爷看的,不是真的要恩赐奴婢什么,奴婢绝对不会当真的,您一定要万万放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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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7章 同床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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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珠真的是被十四阿哥的那番话给吓坏了,原本就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又被穆哲一语当众点破,早已经是羞愧难当没脸见人,现在更是见他用从不曾有过的郑重其事的语气,翠珠怎么可能不害怕呢?她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般地精心呵护这份来之不易的贴身服侍差事,唯有这样才可以不仅仅能够朝夕守候在他的身边,更能够守护住自己埋藏在心底的这份奢望的爱情。翠珠不敢想像,若是十四阿哥为了安抚穆哲而真的要她离开大书房,不再做这份差事,那么可以说她的天都要塌了,人生将会变成毫无意义的行尸走肉。
为了保住这份差事,保住这份无望的爱情,翠珠慌乱之间什么都不知道了,只一心想着要力证自己没有胡乱肖想主子,只是情到深处又心怀巨大的恐惧,说到最后竟然失声痛哭起来。十四阿哥本心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他只是实打实地想要缓解两个人之间的尴尬气氛,然而她的这一番声泪俱下的表明心迹却是起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相反效果,那就是将他的心给彻底地打乱了。
翠珠以为对他心怀爱慕之情藏得严严实实只有自己知道,却不想早在九年前就被十四阿哥一眼就给识破了。只不过识破之后他并没有直接斥责她,一个方面是想要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于是老实本分又心怀爱慕之情的她在当时的十四阿哥眼中具有极大的利用价值;另一个方面则是为了打击刚刚嫁入贝子府的婉然,少了陪嫁丫头的帮衬,婉然在贝子府简直是寸步难行。所以他才会不论醋意大发的穆哲如何大吵大闹也执意要从婉然那里硬要了她过来做大书房的贴身服侍丫头。实际上他只是看中了她的忠心耿耿,压根儿就没有看上她这个人。
不过也不能责备当时的十四阿哥薄情寡义,不要说他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就算是一个普通大户人家的少爷面对这样一个有利可图的小丫环,只要是能够为他所利用,又有谁不会利用呢?同时,在面对这个同样又心怀爱慕的小丫环的时候,不管他是否看得上这个小丫头,又有谁不会心存一种被人爱慕的极为优越的心理呢?
对于像十四阿哥这样的皇子阿哥,利用别人是天经地义的行为,心态超级优越也是同样的天经地义,然而当他现在面对翠珠这一番力证清白的辩解之后,他的心理又开始严重失衡了。别人爱慕他他可以坦然享受这种万众瞩目,但是当这个曾经爱慕过他的女人突然间“不爱”他了,又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虽然翠珠并不是不爱他,但她刚刚那一番力证清白之举实在是太过真实,令骄傲无比的十四阿哥心情极度不好:怎么就这么急于撇清与爷的关系,难不成这丫头因为爱而不得,最终真的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心里再也没有他这个爷了?
自己看不上是一回事儿,被别人厌弃又是另一回事儿,因此他的心里着实的不舒坦。不过现在千头万绪的事情那么多,穆哲又是生死未卜,此时他实在是没有更多的心思放在翠珠的身上,只好暂时抛开这个很不痛快的话题,先将正经事情办完再说。
“那个,爷先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不过有一点,你可给爷听好了,明天如果大福晋问起你今天夜里的事情,你就回大福晋,说爷已经把你收了房了,听清楚没有?”
虽然知道这是为了安抚穆哲的逢场作戏,但是翠珠毕竟是个大姑娘家,再是对十四阿哥痴情不已,然而当他清清楚楚地要求她共同演一场假意收房的戏给穆哲看的时候,不但羞红了脸膛,简直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眼见着平日里对他从来都是言听计从没有丝毫违逆的翠珠竟然半天都没有吭一声,再加上误以为翠珠是对他不再心存爱意,当即很是气恼火。
“好啊翠珠,你长本事了是吧?这是不打算拿爷当主子了?那是打算去攀哪一门子的高枝儿去呢?说出来也让爷听听。”
本是羞愧难当之中的翠珠突然间听到十四阿哥这一番质问,当即如五雷轰顶一般。她哪里还会攀什么高枝,自家主子就是她的天,她一辈子景仰还不及呢,怎么还会去想那些虚无飘渺的事情?但是十四阿哥的这番质问明显是误会了她,吓得翠珠慌忙开口辩解。
“不是的,不是的,爷啊,奴婢一直当您是主子好生伺候,用了全部的心意,不敢有半点差池,求您千万不要这样想奴婢,奴婢若是哪里做错了,求您怎么处罚奴婢都可以,就是千万不要奴婢差遣走,奴婢生是您的奴才,死也是您的奴才,如若您哪天不要奴婢服侍了,奴婢还不如,还不如一死了之。”
翠珠因为慌了神儿一不小心之下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当即更是觉得没脸见他,真恨不能将自己这舌头咬下来才好。翠珠懊恼不已,十四阿哥却是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原来翠珠还是这么在乎他,还是那么忠贞不二,当即那点儿气恼也是烟消云散开来。
自己最在意的三个女人当中,塔娜病愈遥遥无期,穆哲抢先一步即将撒手人寰,若是翠珠再背叛了他,想必十四阿哥面对如此绝境不说一死了之,也是要元气大伤。此刻见翠珠言辞恳切地表达忠心,他的心中登时踏实下来,止不住地万幸不已:原来这奴才心里还是有爷的,反正这辈子爷是离不开她了,而她竟然也是和爷一样,不曾嫌弃他这个落魄主子,这才是患难见真情呢。实在是要感谢大慈大悲的菩萨保佑,实在是太好了,太好了。
虽然心中是止不住的狂喜,但表面上他仍是故作镇定,不显山不露水。
“既然不是有了二心,那就要好生听爷的吩咐,不去想那些有的没有就好。”
“回爷,奴婢这一辈子都不会对您生了二心,奴婢生要精心服侍您,死也要为您当牛作马,只求您不要赶奴婢走就行。”
“好,好,有你这句话就行,那你明天见到大福晋的时候,知道该怎么说吗?”
“这……”
虽然十四阿哥是她一辈子倾心爱慕之人,但她也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痴心妄想,因此十四阿哥对于翠珠而言是天上的神,而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现在突然间有机会将她与他之间的关系从主人和仆人变成男人和女人,尽管是她一生梦寐以求的事情,但她毕竟还是一个大姑娘家,却要被迫承认与主子存了私情,实在是让她不好意思亲自己说出口。
见翠珠又开始犹豫不定起来,十四阿哥虽然不再怀疑她这是在嫌弃他,但他更害怕翠珠明天在穆哲面前说错话办错事。他一个大男人哪里体会得到大姑娘家的羞怯和尴尬呢?只当她办差着实不力,又是急于安抚穆哲,也就更是顾不得翠珠的尴尬,于是想也没想就眉一横眼一瞪,故意吓唬起她来。翠珠哪里见得了他这般生气的模样,当即就吓得浑身发软,心也跟着软了起来。
“回爷,奴婢,奴婢知道,知道怎么跟大福晋去说……”
见翠珠终于开了口,十四阿哥的态度也不由自主地好了起来。
“那您先说给爷听听,若是说对了,明日就这么原样地学给大福晋。”
“回爷,奴婢就说,就说,今日已经与您……”
虽然她不想再惹十四阿哥生气,但是如此羞人的话,就算是她鼓足了勇气却仍是难以启齿。而十四阿哥并不是故意为难和刁难于她,而是如果今天不强迫翠珠当着他的面亲口说出这番话来,只怕明天在穆哲面前定是要露了馅,那样的话,以后再想敷衍穆哲可就更是难办了。所以尽管他现在终于能够体会到翠珠的难堪了,却仍是冷下心肠,眼睁睁地看着翠珠一张粉脸从白变到红,然后又红得几乎快要滴出血水来似的,就是不肯伸手施以援助,帮她解脱这个困境。
翠珠这么吞吞吐吐就是想要在十四阿哥面前蒙混过关,结果这一回她的希望竟是大大地落空,吭吭哧哧半天也不见他有半点想要接上话茬儿的意思,仍是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任由她丢尽脸面。见此情形,翠珠知道指望他大发慈悲是没有任何用处的痴心妄想,无奈之下只得是将头几乎要扎进胸膛里,然后像蚊子嗡嗡叫似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七八个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
“已经与您,与您……同床共枕。”
好不容易发出几个令翠珠恨不能咬断自己舌根的几个字后,翠珠终于因为体力不支,仿佛是走了好几十里路,将好几十斤的重物搬到了他的面前,终于大功告成之后累得几乎虚脱似的,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瘫倒在地上,久久都无法恢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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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8章 同床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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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珠真的是被十四阿哥的那番话给吓坏了,原本就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又被穆哲一语当众点破,早已经是羞愧难当没脸见人,现在更是见他用从不曾有过的郑重其事的语气,翠珠怎么可能不害怕呢?她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般地精心呵护这份来之不易的贴身服侍差事,唯有这样才可以不仅仅能够朝夕守候在他的身边,更能够守护住自己埋藏在心底的这份奢望的爱情。翠珠不敢想像,若是十四阿哥为了安抚穆哲而真的要她离开大书房,不再做这份差事,那么可以说她的天都要塌了,人生将会变成毫无意义的行尸走肉。
为了保住这份差事,保住这份无望的爱情,翠珠慌乱之间什么都不知道了,只一心想着要力证自己没有胡乱肖想主子,只是情到深处又心怀巨大的恐惧,说到最后竟然失声痛哭起来。十四阿哥本心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他只是实打实地想要缓解两个人之间的尴尬气氛,然而她的这一番声泪俱下的表明心迹却是起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相反效果,那就是将他的心给彻底地打乱了。
翠珠以为对他心怀爱慕之情藏得严严实实只有自己知道,却不想早在九年前就被十四阿哥一眼就给识破了。只不过识破之后他并没有直接斥责她,一个方面是想要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于是老实本分又心怀爱慕之情的她在当时的十四阿哥眼中具有极大的利用价值;另一个方面则是为了打击刚刚嫁入贝子府的婉然,少了陪嫁丫头的帮衬,婉然在贝子府简直是寸步难行。所以他才会不论醋意大发的穆哲如何大吵大闹也执意要从婉然那里硬要了她过来做大书房的贴身服侍丫头。实际上他只是看中了她的忠心耿耿,压根儿就没有看上她这个人。
不过也不能责备当时的十四阿哥薄情寡义,不要说他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就算是一个普通大户人家的少爷面对这样一个有利可图的小丫环,只要是能够为他所利用,又有谁不会利用呢?同时,在面对这个同样又心怀爱慕的小丫环的时候,不管他是否看得上这个小丫头,又有谁不会心存一种被人爱慕的极为优越的心理呢?
对于像十四阿哥这样的皇子阿哥,利用别人是天经地义的行为,心态超级优越也是同样的天经地义,然而当他现在面对翠珠这一番力证清白的辩解之后,他的心理又开始严重失衡了。别人爱慕他他可以坦然享受这种万众瞩目,但是当这个曾经爱慕过他的女人突然间“不爱”他了,又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虽然翠珠并不是不爱他,但她刚刚那一番力证清白之举实在是太过真实,令骄傲无比的十四阿哥心情极度不好:怎么就这么急于撇清与爷的关系,难不成这丫头因为爱而不得,最终真的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心里再也没有他这个爷了?
自己看不上是一回事儿,被别人厌弃又是另一回事儿,因此他的心里着实的不舒坦。不过现在千头万绪的事情那么多,穆哲又是生死未卜,此时他实在是没有更多的心思放在翠珠的身上,只好暂时抛开这个很不痛快的话题,先将正经事情办完再说。
“那个,爷先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不过有一点,你可给爷听好了,明天如果大福晋问起你今天夜里的事情,你就回大福晋,说爷已经把你收了房了,听清楚没有?”
虽然知道这是为了安抚穆哲的逢场作戏,但是翠珠毕竟是个大姑娘家,再是对十四阿哥痴情不已,然而当他清清楚楚地要求她共同演一场假意收房的戏给穆哲看的时候,不但羞红了脸膛,简直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眼见着平日里对他从来都是言听计从没有丝毫违逆的翠珠竟然半天都没有吭一声,再加上误以为翠珠是对他不再心存爱意,当即很是气恼火。
“好啊翠珠,你长本事了是吧?这是不打算拿爷当主子了?那是打算去攀哪一门子的高枝儿去呢?说出来也让爷听听。”
本是羞愧难当之中的翠珠突然间听到十四阿哥这一番质问,当即如五雷轰顶一般。她哪里还会攀什么高枝,自家主子就是她的天,她一辈子景仰还不及呢,怎么还会去想那些虚无飘渺的事情?但是十四阿哥的这番质问明显是误会了她,吓得翠珠慌忙开口辩解。
“不是的,不是的,爷啊,奴婢一直当您是主子好生伺候,用了全部的心意,不敢有半点差池,求您千万不要这样想奴婢,奴婢若是哪里做错了,求您怎么处罚奴婢都可以,就是千万不要奴婢差遣走,奴婢生是您的奴才,死也是您的奴才,如若您哪天不要奴婢服侍了,奴婢还不如,还不如一死了之。”
翠珠因为慌了神儿一不小心之下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当即更是觉得没脸见他,真恨不能将自己这舌头咬下来才好。翠珠懊恼不已,十四阿哥却是莫名其妙地高兴起来,原来翠珠还是这么在乎他,还是那么忠贞不二,当即那点儿气恼也是烟消云散开来。
自己最在意的三个女人当中,塔娜病愈遥遥无期,穆哲抢先一步即将撒手人寰,若是翠珠再背叛了他,想必十四阿哥面对如此绝境不说一死了之,也是要元气大伤。此刻见翠珠言辞恳切地表达忠心,他的心中登时踏实下来,止不住地万幸不已:原来这奴才心里还是有爷的,反正这辈子爷是离不开她了,而她竟然也是和爷一样,不曾嫌弃他这个落魄主子,这才是患难见真情呢。实在是要感谢大慈大悲的菩萨保佑,实在是太好了,太好了。
虽然心中是止不住的狂喜,但表面上他仍是故作镇定,不显山不露水。
“既然不是有了二心,那就要好生听爷的吩咐,不去想那些有的没有就好。”
“回爷,奴婢这一辈子都不会对您生了二心,奴婢生要精心服侍您,死也要为您当牛作马,只求您不要赶奴婢走就行。”
“好,好,有你这句话就行,那你明天见到大福晋的时候,知道该怎么说吗?”
“这……”
虽然十四阿哥是她一辈子倾心爱慕之人,但她也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痴心妄想,因此十四阿哥对于翠珠而言是天上的神,而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现在突然间有机会将她与他之间的关系从主人和仆人变成男人和女人,尽管是她一生梦寐以求的事情,但她毕竟还是一个大姑娘家,却要被迫承认与主子存了私情,实在是让她不好意思亲自己说出口。
见翠珠又开始犹豫不定起来,十四阿哥虽然不再怀疑她这是在嫌弃他,但他更害怕翠珠明天在穆哲面前说错话办错事。他一个大男人哪里体会得到大姑娘家的羞怯和尴尬呢?只当她办差着实不力,又是急于安抚穆哲,也就更是顾不得翠珠的尴尬,于是想也没想就眉一横眼一瞪,故意吓唬起她来。翠珠哪里见得了他这般生气的模样,当即就吓得浑身发软,心也跟着软了起来。
“回爷,奴婢,奴婢知道,知道怎么跟大福晋去说……”
见翠珠终于开了口,十四阿哥的态度也不由自主地好了起来。
“那您先说给爷听听,若是说对了,明日就这么原样地学给大福晋。”
“回爷,奴婢就说,就说,今日已经与您……”
虽然她不想再惹十四阿哥生气,但是如此羞人的话,就算是她鼓足了勇气却仍是难以启齿。而十四阿哥并不是故意为难和刁难于她,而是如果今天不强迫翠珠当着他的面亲口说出这番话来,只怕明天在穆哲面前定是要露了馅,那样的话,以后再想敷衍穆哲可就更是难办了。所以尽管他现在终于能够体会到翠珠的难堪了,却仍是冷下心肠,眼睁睁地看着翠珠一张粉脸从白变到红,然后又红得几乎快要滴出血水来似的,就是不肯伸手施以援助,帮她解脱这个困境。
翠珠这么吞吞吐吐就是想要在十四阿哥面前蒙混过关,结果这一回她的希望竟是大大地落空,吭吭哧哧半天也不见他有半点想要接上话茬儿的意思,仍是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任由她丢尽脸面。见此情形,翠珠知道指望他大发慈悲是没有任何用处的痴心妄想,无奈之下只得是将头几乎要扎进胸膛里,然后像蚊子嗡嗡叫似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七八个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
“已经与您,与您……同床共枕。”
好不容易发出几个令翠珠恨不能咬断自己舌根的几个字后,翠珠终于因为体力不支,仿佛是走了好几十里路,将好几十斤的重物搬到了他的面前,终于大功告成之后累得几乎虚脱似的,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瘫倒在地上,久久都无法恢复平静。
第2908章 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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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因为“同床共枕”四个字而累成一瘫泥,如释重负般浑身没了半点力气的翠珠,十四阿哥实在是觉得哭笑不得,不就是跟他一起演一出假戏哄劝穆哲一番吗?怎么就能把她难成这个样子?不就是动动上下嘴皮子吗?至于吗?他还没有借着主子的威风要求与她假戏真做呢,这若真是他乘人之危生米煮成离饭,她岂不是要投河自尽了?演一出戏都这么让她为难,十四阿哥又开始犯糊涂了,不知道翠珠这心里头到底有他还是没他。若说是有他吧?怎么这么不愿意跟他牵扯上半点关系,就连做戏都难成这样?若说是没有他吧?刚刚那一番“不如一死了之”的话完全是真情流露。
虽然翠珠的反应很是令他不解,但终究是从她的口中听到了他想要的满意答案,另外十四阿哥这会儿心情很是烦闷,一颗心全到系在穆哲的安然上面,自是没时间也没有心情理会翠珠,只要知道这奴才跟他是一条心,永永远远都不会背叛他他就知足了。想到这里十四阿哥的心情稍稍安稳了一些,复又开了口。
“好,记得你刚刚跟爷说的这句话,明天就原样说给大福晋听就是了。”
“回爷,奴婢记得了。”
虽然瘫坐在地,翠珠还是觉得全身无力没着没落的,因而连回复的这句话也依然透着一股有气无力的疲软之态。十四阿哥见她的脸色由刚才红得几乎滴血又变成现在一副惨白如鬼魅一般,忍了又忍,终是没有再跟她发更大的脾气,而是将语气缓和了许多又说道:“今天晚上你就歇在爷这屋里吧。”
“啊?!”
翠珠一听这话,什么失礼什么僭越全都统统地忘到了脑后面,一下子惊呆了。刚刚不是他在郑重其事是告诫她,大福晋今天晚上说的都是胡话,要她不要往心里去,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吗?还要跟她订立攻守同盟,想好明天回复大福晋的时候怎么说的吗?可是才眨眼之间就又要她今天晚上歇在这里,翠珠原本就是一个不甚聪明的奴才,此时又被十四阿哥这番出尔反尔之语弄得云里雾里,因此失声尖叫也是情有可愿之事。
眼见着翠珠难得这么失态一回,这一回十四阿哥总算是明白她为什么会如此反常了,恐怕还是误会了他吧,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地摇摇头苦笑了一下。
“你想到哪儿去了?爷想要宠幸那个女人,还用得着大福晋安排?爷要您留在这里过夜,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冒冒失失地,万一露了马脚岂不是又要害大福晋气恼了?今天晚上你留在爷的房里,院子里的奴才都看着呢,省得哪里露了风声,大福晋还要怪爷骗她。”
十四阿哥解释清楚了,翠珠的心里也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儿,心里头总算是踏实下来,于是赶快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按照平常的惯例服侍他沐浴更衣之后,再服侍他看书写字儿,一直到三更天的时候这才熄灯就寝。
平日里,除了翠珠之外,还有另一个贴身奴才--喜福,两个人会各司其职在十四阿哥身边精心伺候,但是可巧的是昨天正好轮到喜福不当值,于是就剩下翠珠一个人忙里忙外地做起两个人的差事。不过再是忙累翠珠的心里头还是格外的高兴,毕竟今天晚上要留在这房里装装样子,若是喜福今天仍是正常当差的话,少不了要跟那个奴才解释她今夜无缘无故留在这房里值夜的原因,那样的话实在是太尴尬了。即便是面对十四阿哥她都觉得抬不起头来,更不要说让喜福也知道了她被主子收房的事情,真是没脸再活下去了。
没有了喜福这个碍手碍脚的奴才,翠珠总算是又恢复了往常的麻利手脚,虽然要做两个人的差事,却是因为心理轻松而浑身都不觉得累。由于要掩人耳目的装装样子,因此待服侍十四阿哥躺下之后,翠珠就像往常需要值夜的时候那样,自己在外间屋寻了个小榻歪在上面稍事歇息,虽然闭了眼睛,但一直都是支愣着耳朵,生怕他有什么事情吩咐她没有听到。就这样整夜浅眠状态到了天将破晓时分,翠珠又像往常那样赶快起身打算去门外寻热水,以备一会儿十四阿哥起床后服侍他洗漱事宜,结果才刚刚从小榻上直起身子,窸窸窣窣地抻平了衣裳,还不等抬手推门呢,就听背后传来了主子的吩咐。
“你这么早要去做什么?”
翠珠一听十四阿哥醒了,于是赶快又折身三步并作两步进了里间屋,一边小声地回复道:“回爷,奴婢去给您准备热水,去去就来,您先稍等一小会儿。”
“你都被爷收了房了,成了半个主子,怎么还去做这些伺候人的事情?一会儿等喜福过来了,吩咐玉环进屋来伺候你。既然是做戏,就要做足了,要不然就你这个样子,大福晋能信了爷收过你的房才怪!真是个不长脑子的蠢才!爷都教了你九年还是教不会你这个猪脑子!”
虽然被十四阿哥毫不留情面地狠狠骂了一通,但是翠珠非但没有半点怨言,相反却满心都是深深自责,担心自己这么又笨又蠢的样子,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差点儿坏了主子的大事,当即后怕道:“都怪奴婢行事办差想得不够周全,差点儿害了爷,奴婢以后还要多多听从您的教诲才是。”
见翠珠今天说话行事全然没有了昨天晚上那一副战战兢兢的小家子气模样儿,又恢复了往常那般的心思通透,心中自然是极为满意,于是也就没有再责备什么,结果正在这个时候,他的贴身奴才喜福过来请安当差。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翠珠昨天晚上留在十四阿哥房里歇息的消息就像是长了腿似的几乎传遍了郡王府,按理说翠珠是他的贴身服侍奴才,平日里也有值夜的时候,怎么昨天晚上留在这里就能够被众人误认为是侍寝而不是值夜呢?
对于这个问题十四阿哥因为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自然是没有先知先觉预料到什么,只是见喜福不像平时那样直接进门过来伺候,而是先停留在门外先请了安,得了他的吩咐才进了屋里,行的都是平日里有女人在他房里侍寝时候的规矩。
十四阿哥是多么精明之人,一下子就觉出事情的不对劲儿来。昨天喜福不当值,因此他应该认为翠珠现在他房里是在当差值夜而不是侍寝主子,但此时喜福的反应明显是将翠珠当作他的女人来看待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是怎么回事儿?还不是因为这大书房里有了穆哲安排下的眼线的缘故,眼线自然是得了来自大福晋方面的吩咐,不错眼珠地盯紧了十四阿哥房里的一举一动,见翠珠昨天一夜留在房里服侍,自然不认为是正常的值夜而是突如其来的侍寝。
那眼线发现翠珠竟然一夜飞上枝头变凤凰,心中充满了妒忌与不甘,都是当奴才的,怎么翠珠一个外来的陪嫁丫头都能占尽了府里的好事儿,而她分明是家生奴才,却攀不上主子这根高枝儿,简直是要气煞她也。一个情绪失控的发更容易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更不要说一个妒忌中烧又目光短浅之人,于是在情绪极度失衡之下,她将这个惊人消息告诉了一个小姐妹,于是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似地传遍了整个恂郡王府。
喜福听到这个消息当然是格外吃惊,他万万没有料到自家爷怎么会突然间对翠珠看了上眼,还是在大福晋病入膏肓之际,这不是分明要催穆哲早死早投生吗?可是他一个做奴才的自是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只得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强装一无所知的样子,将翠珠当半个主子看待。因而此时此刻在屋外请安的人当中,不但有按时前来的贴身奴才喜福,还有喜福叫过来服侍翠珠的小环。
对于喜福不同寻常的反应,十四阿哥虽然觉得蹊跷,但因为这个结果却正是他想要的,于是急于混淆视听的他根本来不及细究原因,只得是先将错就错再说。但是在准备开口吩咐之前,他又转过头来望了翠珠一眼,眼中的意味自然是不言而喻。
要说喜福来的可真是时候,恰恰是翠珠进里间屋来打算服侍他的晨起的当口,十四阿哥见状心中暗暗叫道:简直是天助爷也!于是在用眼神暗示了翠珠之后即开口吩咐门外的喜福:“赶快进来服侍吧!”
喜福得了自家主子的令,自是不敢有半点怠慢,赶忙与小环进了屋来,只见外间屋空无一人,当即心中暗暗有了计较:果不其然,这翠珠姑娘真的是要飞黄腾达了,幸好平日里与她相处还算不错,否则这小鞋可是有的穿了。一同进屋的小环毕竟不是贴身奴才,见此情景心下了然,另外也是在府里当了不少日子的差,这点儿规矩还是懂的,于是就独自一人站在大门口一动没敢再动,只等着听令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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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0章 救生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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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翠珠小心翼翼敬献上来的茶盏,穆哲的心中是说不出的苦涩,然而都到了这个时候,早已经是没有了任何回头路可走,因此她只得是强压下心中的难受,表面上仍是佯装嗔怒道:“都这个时候了,还叫大福晋?”
闻听此言,翠珠脸色腾地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可是不知情的穆哲以为翠珠是因为娇羞而面染红晕。一想到眼前的两个人昨天的洞房花烛夜,就算她再是如何故作坚强也终是败下阵来,但是这个局面完全是她一手促成的,这个时候再因为吃醋而震怒实在是没有任何道理,自茧自缚的穆哲无奈之下只得是借口身子不舒服来化解眼前的这场尴尬。
“好了,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这茶……”
还不待她说完,身边的贴身丫头实在是太有眼力劲儿了,赶快上前一步接过茶盏送到了穆哲的嘴边。本来想借着身子不舒服将茶推到一边,结果自家奴才会错了主子的意思,将这茶水直接送到了眼跟前,弄得穆哲不得不勉强在茶盏上沾了沾唇就示意丫头撤了下去。
穆哲这边的茶算是敬完了,就剩下了十四阿哥这边,于是翠珠赶快又将茶恭恭敬敬地送到了他的手上,十四阿哥知道这是演戏,自然没有多想,直接接过轻啜一口,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优雅潇洒,不但是翠珠看得眼睛痴了,就连穆哲的目光也是怔怔的。从前两个人都好好的时候打打闹闹不知道珍惜,现在没几天日子可过了才体会到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值得她留恋的东西,却是老天爷不肯再眷顾她一回,悔与恨都化作了两行清泪,汩汩不停地往下流。
昨天翠珠“侍寝”主子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郡王府,此时她向两个当家主子敬茶的消息再一次不胫而走,一时间翠珠成了整个郡王府最大的话题,有人羡慕不已,有人嗤之以鼻,有人隔岸观火,有人无动于衷,但是她被穆哲推到刀锋浪尖之上却是不争的事实。
结果翠珠才刚刚成为郡王府的风云人物不到一天的功夫,穆哲就驾鹤西归了,因为要操办大福晋丧仪诸事,总算是将翠珠从这场风波中解脱出来。十四阿哥也因为陷入对穆哲的无尽怀念之中而无暇他顾,虽然对翠珠的存在就像是空气一般无视,但是对于这样的结果她却是暗暗庆幸了好久,终于两个人之间的尴尬还没有经过发酵就烟消云散了。如果没有穆哲大丧这件事情,他们三个人之间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相处下去。
转眼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过去了,期间围绕穆哲丧仪之事十四阿哥与皇上之间发生了多次冲突,从墓地选址到私建木塔,几个回合下来,最终还是以十四阿哥的大败而结束。穆哲过世了,木塔也被皇上没收了,这一次他不但永远地失去了嫡福晋,而且也几乎是完全丧失了与皇上搞衡的能力,曾经风光一时无人能两的大将军王终于落魄到天大地大无处安身的境地。
此时此刻,望着眼前奉茶而入的翠珠,十四阿哥的思绪从一个多月之前又渐渐地回了现实之中,而现实竟是那样的残酷:穆哲果然是神医华佗在世也没有能够停止驾鹤西归的命运,十四阿哥就算是秘密修造了将近一个月的木塔也没能逃脱安葬在黄花山的命运。
在每一次的与命运抗争的过程中,他总是大败而归、惨不忍睹,难道说这就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吗?他与命运抗争过无数回,最终全都是命运的手下败将。老天爷,请告诉爷吧,爷要怎么做才能顺应天意?
十四阿哥不止一次地问过苍天,却是没有一次得到过苍天的回应,此时距离木塔被皇上没收也过去有十来天的时间了,他的意志一天天地消沉下去,天气已经进入了九月份,真是酒入愁肠愁更愁,霜寒露白几重秋。
从前他也清楚翠珠的心思,但是因为她一心一意好生当差,十四阿哥与她倒也是相安无事,更是格外倚重于她,却不想穆哲临终之前的那番重托将好好的一对主仆搅得情势大乱。
先说翠珠,原本就是一直小心翼翼,现在竟是连平日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尽心服侍都平添了一份心惊胆战,即便是穆哲已经过世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虽然有穆哲大丧之事占据了两个人所有的时间和精力,然而当时间慢慢地流逝,一切都开始渐渐地尘埃落定之时,两个人之间的尴尬又开始复苏起来,甚至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再说说十四阿哥,按理说他是主子,又是个大男人,男女之事对他而言简直就像是吃饭睡觉一样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情,然而不要说翠珠别扭,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也像个大姑娘似的别扭起来。可是翠珠是奴才,是大姑娘,他一个大男人别扭什么劲儿呢?就好比现在,翠珠按惯例进屋给他奉茶,结果竟是奴才低着头看着脚,目不斜视,只凭感觉快步来到桌前换茶添水,而主子呢,一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竟是被吓得赶快拾起桌上的一本书装作埋头苦读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又觉得心中甚是慌乱,仿若怀中揣了一只小兔子似的,一颗心咚咚咚地跳个不停,于忍不住又抬起头来望向了翠珠。
这一眼望去,十四阿哥的心禁不住地又咚咚咚地跳了起来。与翠珠朝夕相处了九年的时间,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她,为什么从前连看都不仔细看一眼的人,今天却又变得不一样了呢?当然还是因为心境问题。
现在十四阿哥可以说是一无所有,除了空有一个郡王爵位之外,要权没权,要势没势,还被软禁在这荒郊野岭成了阶下囚。
从前还是皇子阿哥的时候,风光无限风头十足,而且心里头早已经有一个仙子驻足,就算是贵族小姐都不放在眼中,哪里还有多余的目光用在翠珠的身上?再后来当他又成了权倾一时的大将军王的时候,更是众星捧月,翠珠除了因为忠心耿耿可以利用之外,在十四阿哥的眼中,她与其它奴才完全没有半点不一样。
即便是后来夺嫡之争惨败,被皇上强行留在这里守皇陵的时候,十四阿哥的心气也仍是奇高无比,因为他还有大将军王的余威可以充分利用,还有皇太后的势力可以全力依仗,还有穆哲的鼎力相助可以支撑。
然而一年半的时间过去了,这些力量一点一点地离他远去,直至现在,没有了半点可以东山再起的资本。现如今,十四阿哥不仅没有了政治资本,连亲情也是如此的可怜,随着穆哲的过世,除了翠珠之外,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
因此可以说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翠珠作为他唯一可以信赖可以托付身家之人,自然是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此时的翠珠仿佛是他在在沙漠长途旅行之中,经历了千难万险之后,手中剩下的最后一个水囊,支撑他走出沙漠,走出困境的唯一希望。
俗话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翠珠虽然与他没有夫妻名分也没有夫妻之实,但却是现如今他所有的女人当中,对他最为忠诚的一个人,也是他最为信赖与依赖的一个人,他忽视了她这么久,遗忘了她那么久,唯有此时此刻都终于醒悟,最明白他的人唯穆哲也。
因为心境不一样了,翠珠对于十四阿哥而言的意义也不一样了,所以他终于放下高高在上的姿态,放下傲视一切的目光,能够将卑微的翠珠纳入视线范围里仔细看上一眼。
从前在他的印象中,翠珠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个奴才,只不过从前是个稚嫩的小丫头,青涩、拘谨,或许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缘故,在十四阿哥身边呆的日子长了,耳濡目染、终日熏陶之下,脱去稚嫩青涩的翠珠变得很气质起来,虽然前些阵子因为要在穆哲面前演出戏,两个人之间关系变得格外尴尬,令翠珠从头至尾的表现都像是个十足的没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小家气十足,但是除却这件事情之外,翠珠这些年来在他的熏陶之下已经日渐大气,行为举止都不可与从前同日而语。
从前十四阿哥不会对她多看一眼,然而现在当他一无所有,面对手中仅存的最后一个水囊,尽管这个水囊那么的不起眼,那么的平庸至极,但它的作用却是可以维持生命的,而且是唯一可以支持他继续走完余下的沙漠旅途的供给品,他怎么可能再忽视它,漠视它呢?就仿佛是濒临死亡的溺水者,面对眼前的唯一一根浮木,想的不是它有多么丑陋,多么不堪,多么的配不上他高贵的身份,而是凭借着本能的反应想要去抓住它,抓住它就可以获得有力的支撑,就可以有了继续生存下去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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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1章 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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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珠虽然身份不够高贵,地位极其卑微,但她恰恰就是十四阿哥溺水之际晃在他眼前的这根貌似不够华丽,能够实实在在地提供有效支撑的浮木,成为无论在政治上还是生活中都陷于濒死状态的十四阿哥得以继续生存下去的力量。
毫不夸张地说,这段日子是十四阿哥人生当中最为低落的时期,备受皇上存心打压和穆哲离世双重打击的他万念俱灰,精神萎靡不振,日子在一天天浑浑噩噩地度过。结果原本就是他最为信赖和依赖的翠珠果然不负穆哲的重望,朝夕相伴、安静相守,每日寸步不离地精心照顾和劝慰开导,才不致令他自暴自弃、自生自灭,成为他最终走出人生低谷的重要支撑力量。
这是翠珠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才换来的成果,自然而然地,她的形象在十四阿哥的心目中一天天地鲜活起来,自然而然地,他的目光开始有意无意地集中在她的身上。也正是这些个有意无意的注视,令他渐渐地萌生了自责和羞愧的感觉。为什么呢?
他开始恼恨自己,当初因为想要穆哲安心养病,才会不顾翠珠的名节答应了她所有的请求,才会当着整个郡王府那些不管是大大小小还是主子奴才的面,上演了那样的一出戏。这出戏对他而言没有任何伤害,毕竟他是主子,宠幸女人是他的特权;这出戏对穆哲也是百利而无一害,托付了身后事,终于可以含笑九泉了。但是对于翠珠呢?
不管怎么讲,虽然翠珠只是一个奴才,但也毕竟还是个大姑娘家,凭白无故地丢了自己的清白和名节,还没有得到半点名分,成为这出戏中唯一的一个受害者。当初演戏的时候,他的整颗心都系在穆哲的身上,根本无暇顾及其它的事情,更何况翠珠只是一个奴才,为主子效犬马之劳不是身为奴才天经地义的事情吗?然而现在再看看翠珠的处境,他这才发现,她是有多么的艰难,而他又是有多么的造孽。
人人都知道翠珠被他收了房,因为众人都亲眼看得到了亲耳听到了,穆哲也认可了她的身份,还当众行过了敬茶礼,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表面文章,与翠珠毫无半点关系,她依然只是他的贴身服侍奴才,依然每日只是做着自己应做的差事,不管是事实上还是名分上,都与“他的女人”这四个字没有半点干系。
虽然实事上翠珠并不是他的女人,只是他用于补偿对穆哲太过亏欠的工具,可是整个府里除了他和翠珠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事实的真相,她已经被贴上了十四阿哥女人的标签,所有的人都在笑话她、嘲讽她,痴心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到头来机关算尽一场空,什么爷的女人,不过就是一个被主子始乱终弃的小丫环罢了。
直到现在,当围绕穆哲过世的那些纷纷扰扰都过去之后,他才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对不起翠珠的事情。虽然他是主子他是爷,但是没有翠珠哪里有他现如今的安生日子?怕不是早就沉沦在人生的种种失意之中,不知今朝酒醒是何年了。
可是翠珠呢?从来没有跟他提过半个字,也没有跟他抱怨过半个字,就算是看尽了旁人的白眼,听尽了众的嘲讽,仍是坚守初心,坚守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悉心照料,用她那最后一壶水拯救他走出无尽的荒漠,而他回报给救命恩人的,却是这些羞辱与不堪,而这些羞辱与不堪竟然全都是拜他所赐。
越想十四阿哥的心情越是沉重,越想他越是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根本无法在翠珠的面前抬起头来,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而他涌泉相报的竟是强加在她身上的耻辱。
怀着对翠珠的深深愧疚与自责,十四阿哥再一次将目光集中在了正专心致志为他整理桌案的她的身上,一时间竟然有些恍神儿。翠珠不是美得令人眩目的女了,最多也只是小家碧玉、模样不差而已,但是……
十四阿哥是皇子出身,自幼接受的儒家教育就是“君子之道”,因而他在平日里自然总是以君子自居,可是这一回做出的事情却是禽兽不如,这个认知一旦形成便立即成为了他的心魔,令他只要一想起来就备感羞耻。
翠珠是他的贴身奴才,几乎是时时刻刻服侍在他的左右,因而翠珠晃在他眼前的身影随着这个认知的产生越来越成为压迫他心口的一块巨石,令他久久都喘不过气来。他不想日复一日地生活在如此重负之下,不想最终被压迫得精神崩溃,他要主动拯救自己,于是他下定决心朝正在忙碌的那个身影开了口。
“翠珠。”
“回爷,您有什么吩咐?”
“那个,你先别忙差事了……”
“爷啊,这些差事马上就好了呢。”
“爷有事情吩咐你!”
“好,好的。”
一听说有差事吩咐,翠珠果然立即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朝他走来。望着恭恭敬敬站在自己面前的翠珠,十四阿哥突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了,这可是从来都不曾有过的情形。翠珠再是与众不同,但到底她还是奴才,因此不管他如何依赖她或是信赖她,平日里两个人一直都是公事公办的样子,在他恼怒的时候会责备她,在他生气的时候会大骂她,在她办错差事的时候更是会处罚她,可是现在,当他想要向她表达歉意,想要好好补偿她的时候,却反而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十四阿哥的犹豫踟蹰令翠珠糊涂了,呆了半晌不见他吩咐,弄得她心里头七上八下的,生怕自己办错了差事惹他生气,于是吓得翠珠不管三七二十一,赶快主动承认错误为好。
“爷啊,奴婢不是存心要办错差事的,只是无心之举,您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当了,您想要怎么责罚奴婢都可以,就是千万不要生奴婢的气就好。”
见翠珠这般小心翼翼,十四阿哥的心里头更不是滋味更不好受了,于是急急忙忙地开口以便让她宽心。
“不是,不是,你哪里有办错什么差事,你对爷的好,爷都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爷要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罚你什么。”
一边说着,他一边随手将翠珠垂到脸颊上的发丝向耳后扰了扰,这个动作在他做起来是那么的自然,可是在翠珠的眼里却是犹如见到了洪水猛兽般惊诧无比。虽然她对他的爱慕永远都不会消失,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就像酒越酿越醇那样,感情也是越来越深,然而他毕竟是主子,还是个男人,突然间如此举动,似乎有些超越了主子与奴才的关系,瞬间变得极度暧昧起来。
对他的爱,翠珠几乎是渴望了有一辈子那么长,然而当情形似乎在向她期望的方面转变时,她又害怕极了,害怕这只是她的南柯一梦,害怕这只是她的痴心妄想,害怕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因为他说过,他与她只是要演一出戏,演一出让大福晋安心的戏,现在大福晋已经过世了,他与她之间的戏也结束了,事实也确实是如此,因此面对十四阿哥这个似乎既再自然不过又再暧昧不过的举动,彻彻底底地搅乱了翠珠的心。
因为她根本看不透他的心,所以害怕他会伤了她的这颗心,所以不敢向他坦露她的这颗真心。于是既想爱又害怕的矛盾心理驱使之下,翠珠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逃避开他抚上发梢的手。这是人在遇到未知危险时的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反应,只是想要保护自己,而没有其它的任何情绪,事实上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不要说翠珠了,就是心思最为玲珑剔透的冰凝也不可能有足够的时间百转千回之后又思量再三。
然而十四阿哥并不知道翠珠只是出于下意识的本能,而误以为是嫌弃他,因而在吃惊之余又隐隐地升起来一股恼羞成怒的情绪来,他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一个奴才有什么权力嫌弃他?
“怎么?嫌弃爷了?谁当初跟爷说的,生要精心服侍爷,死也要为爷当牛做马?你就是这样给爷当牛做马的?”
对于十四阿哥的质问,翠珠又羞又急,她本意不是如此,却无形中造成了谁也不想见到的这个难堪局面,心里自然是急得不行,可是她一个大姑娘家若是任由他这般轻薄了去,实在也是没脸见人了,情急之下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于是不由自主地眼泪噼里啪啦地就掉了下来。
姑娘家都是这样,不管是卑贱的奴才还是尊贵的主子,只要是大姑娘家,一旦哭起来很少有能够止得住的,翠珠也是一样。实际上她并不是因为受了他的轻薄委屈得想哭,而是没有办法向他表述自己的心情而被逼得只剩下了哭泣这一个法子,毕竟她既不能说她真的是嫌弃他的触碰,也不能说她喜欢他的这个举动,总而言之不管怎么说都不是她正确的真实的心理活动,于是唯有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第2912章 给她名分
十四阿哥本来就不会哄女人,又见一贯对自己顺从的翠珠竟然哭了个天昏地暗,一下子就被吓懵了,以为她这是想起了这些日子以来受的委屈,想起所遭受的旁人白眼和冷嘲热讽,而他作为她的主子,非但没有为她铤身而出说上几句公道话,反而刚刚还那样狠狠地斥骂她一顿,估计是个女人都会受不住,都会哭成这个样子。
面对这个令他束手无措的局面,十四阿哥实在是懊恼,他的本意根本就不是想要这样,他一直都是想要打算好好补偿她,报答她,结果最终竟是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
翠珠哭了个天昏地暗,然而不管情绪如何失控,到底她还是在十四阿哥身边当了这么多年的差,潜意识里还是牢牢地记住了自己的身份和本分,哭了一阵子就突然间醒过味儿来,意识到自己的这个举动实在是太过逾越了。此时此刻梨花带雨的她哪里还有半点奴才的样子,简直就是在以他的女人自居,向他倾诉委屈,不依不饶。虽然她是那么地期盼成为他的女人,但是一来这是她的痴心妄想一厢情愿,二来她也知道他心里根本没有她,这么做的结果无异于自取其辱。
醒过味儿来的翠珠吓得一下子就噤了声,虽然胸口还是控制不住地起起伏伏、一抽一抽地,但是嘴唇却是被咬得死死的,再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望着隐忍至极,几乎要将一张樱桃小口咬出血珠的她,十四阿哥也知道刚刚的那番话说得有些重了,心中极是不忍,但又无从劝起,只好换了一个话题。
“算了,算了,刚刚是爷不好,唐突、轻薄了你……”
翠珠原本对于十四阿哥的那个轻扰发梢之举就是心存极度矛盾,既喜欢又害怕,因为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才哭成这个样子,结果十四阿哥开口一句“唐突、轻薄了你”简直就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如果说在这之前她还搞不清十四阿哥对她是什么心思的话,现在则是再清楚不过了,如果他心里有她的话,就不会用这么心怀歉意的口吻说出“唐突轻薄”这几个字。明白了他的心意总稀里糊涂要强,但是明白了他的心意之后却又还不如糊涂着,至少还可以自欺欺人,还可以心存幻想。于是翠珠在这个又希望自己明白又希望自己糊涂的矛盾心理中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下意识地想要从他的眼睛中找寻出来事实的真相,然而在目光对上他的眼睛那一瞬间,她又害怕了,条件反射般地逃避了。
望着翠珠一会儿想要看他一会儿又害怕她的踟蹰模样,没来由地十四阿哥竟是觉得自己这颗心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一个忠心耿耿服侍他的奴才,一个不离不弃守候在他身边伴他度过人生低谷的女人,一个他需要报恩又想倾力保护之人,一个他既信赖同时又依赖之人……连十四阿哥都想不明白,翠珠对于他而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而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就在他还没有想明白翠珠在他的人生扮演的是一个什么的角色的时候,一句话就脱口而出。
“爷打算给万岁爷写折子,请求将你赐婚给爷。”
“啊?”
不要说翠珠意想不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就是十四阿哥自己也想不到脱口而出的竟然是这句话。他只是想要报答翠珠,只是想将翠珠从流言蜚语和冷嘲热讽中解救出来,报答的方式有许多,解救的法子也有很多,可是他怎么偏偏选择了这么一个“以身相许”的方式?
要怪还是要怪穆哲,好好的为什么要硬逼着他收了翠珠的房!可是当初穆哲在世的时候不都能天衣无缝地演上一出精彩大戏么,怎么现在不用演戏了,反而却要假戏真做了?不但假戏真做,竟然还是到了需要赐婚的地步?若是心血来潮地宠幸个女人或是纳个小妾,他自己完全就能够做了主,而要上升到赐婚的程度,岂不是有要将翠珠立为福晋的打算?
十四阿哥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惊呆了,而翠珠听了他这番话更是被吓得面如土色。此时此刻,按理说痴痴念念了他这么多年,魂牵梦萦了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用了九年时光才守得云开见月明,能够成为他明正言顺、明媒正娶的女人,她应该是欣喜惹狂或是喜极而泣才是,可是再看她呢?哪里有半点欣喜之色,完全就是惊恐万状。难道说她真的是嫌贫爱富,生怕与他个落魄的主子真的成了一对苦命鸳鸯,从而耽搁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吗?
当然不是!相反却是翠珠实在是太爱他了,生怕因为自己的缘故惹得十四阿哥与皇上再起冲突,再遭皇上变本加厉的反扑与报复。想想前些日子因为穆哲丧仪之事与皇上斗了不知道多少个回合,每一个回合都是以他的大败而归而结束。这一次的兄弟之争不同于以往,以住十四阿哥还能够挟大将军王的余威,借皇太后之势与皇上大战不知多少个回合,虽然也是大败而归,但从来没有像这一次输得这么惨,几乎是受到灭顶之灾,元气大伤之后,无论是从实力还是从精神上都再无半点还手之力。
在这个情形下,若是他再以娶翠珠的名义给皇上递奏折,不用想她也知道,定是要再掀起一场轩然大波,先不说她这么低贱的出身怎么可能配得上高贵的恂郡王,就说皇上的性子,也定是会误认为十四阿哥这一次又是拿娶她之事掩人耳目、图谋不轨。也不怪翠珠会这样“小心之人度君子之腹”,毕竟穆哲病得这么重,皇上依然以为大福晋是在装病,目的是替十四阿哥掩饰图谋造反的种种行径。连穆哲重病都要引发皇上的怀疑,而他突然间要明媒正娶一个奴才出身的翠珠,换作是谁都会觉得此事太过蹊跷,事出反常必有妖,更不要说疑心病极重的皇上了。
因此在翠珠听说十四阿哥要给皇上递奏折请求赐婚的时候,当即是被吓得惊恐万状,扑通一下子就给他跪下了。
“求爷了,求您千万不要这样,奴婢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只要您不嫌弃,奴婢三生三世都是您的人,只是求您千万不要跟万岁爷递折子,奴婢只要每时每刻都能守在您的身边就足够了,这是奴婢多少辈子都修不来的福份……”
十四阿哥刚刚是惊诧自己怎么会脱口而出请求赐婚,现在则是惊诧翠珠的反应,面对这么大的恩典不是应该激动万分、感恩戴德吗?怎么居然是不屑于顾?
“你!你口口声声地会忠心于爷,可又不让爷给万岁爷递折子,你,你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见十四阿哥误会了自己,翠珠自是被吓坏了,同时也生怕连累了自家爷,到时候他不听劝真的做出这种惊世骇俗之事,那她可是连后悔药都没处找,只能是以死谢罪,不过就算是她以死谢罪,对他却也是半点用处都没有,于是她再也顾不得许多,忙不迭地将自己的心里话和盘托出。
“回爷,奴婢对您是忠心耿耿天地可鉴,绝对没有半点旁的心思,奴婢只是担心您,奴婢是卑贱之人,能够得到您的垂青和抬爱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份,是奴婢求菩萨求观音都求不来的福份,真若是能有那么一天,奴婢真的是当牛做马都愿意。可是奴婢担心您若是给万岁爷递了折子,恐怕万岁爷不会认为这是您对奴婢的恩典,而是极有可能会以为您是借着这个事由做不利万岁爷的事情,那样的话,奴婢有无名分事小,拖累害了您才是事大。奴婢做梦都想着要做您的女人,可是,若是因为做了您的女人而害您与万岁爷再起新的冲突,那奴婢宁愿一辈子就这样守在您的身边,也不要因此而害了您。”
翠珠不是一个擅长说辞之人,但是却洋洋洒洒地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而且还是一气呵成,与当时那个被迫与他演戏战战兢兢的翠珠简直是判若两人,令十四阿哥听呆了也看呆了,半天都回应不出一个字,只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这八个字: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可是随即他又回过味来,他与翠珠朝夕相处,从不曾分开过,哪里可能别过三日呢?
面对这个第一次表现出如此卓越口才的翠珠,十四阿哥的心思百转千回,原来翠珠还有这样的一面,不是她一贯地小心谨慎、唯唯诺诺,而是没有遇到能够让她展露才华的机会。打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兔子急了才咬人呢,没有将翠珠逼迫到绝境上,就没有激发她潜能的机会。
不过不管事情的原由如何,翠珠的这番话让十四阿哥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她的惊恐和急切,而这种惊恐和急切全都是因为他,为他着想不惜放弃一个女人最看重的名分与名节,十四阿哥怎么可能不深受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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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3章 请求赐婚
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从前,即便是翠珠一字不差地说了同样的这一番话,十四阿哥心里的感受也会完全是两个样子,而且是天上和地下的差别。毕竟那个时候他是高贵的皇子,是世人瞩目的大将军王,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储君人选,因此翠珠就算是说出同样的一番话来,他只会是当成笑话来听,心情若是好的话,可能还会跟她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逗弄她一番,心情若是不好的话,就给她留下一句轻飘飘的“爷还轮不着一个奴才说东道西”,然后一切的一切就全都被他忘在了脑后,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可是现在呢?同样的一番话,他不但不会当作笑话一听而过,更不会嘲笑她“痴人说梦话”,不但不会就此忘记,甚至还会永远地记在心中,因为此时的他早已经落魄至极,只徒有一个恂郡王的虚名而已,再看翠珠呢?既不图他的财也不顾自己的名节,宁可自己受委屈,宁右遭人白眼和嘲讽,仍是一如既往一心一意地待他,这样的好女人去哪里找呢?
不就是出身卑微吗?不就是身份低贱吗?可是那些出身高贵,尊贵无比的女人哪一个不是贪图他的名利,哪一个不是事事只为自己考虑,从不替他着想?既包括因为得不到他的回应就宁愿固守自己真心冷漠以对的完琦,也包括那些千里迢迢随他回京的新纳待妾。
特别是这两个侍妾,真真地是让他寒了心,当初还不是图谋他大将军王的声威甚至还有极大的可能继承皇位,为了这些荣华富贵才千方百计托了不知道多少人才成功被送入大将军府,成了他的女人。结果预想中的荣华富贵没有得到,反而受他连累被困在这荒郊野岭遭软禁,于是整日里哭哭啼啼,大骂自己狠心的爹娘,害了他们女儿一辈子。
不要说十四阿哥这么贵尊的皇子出身,就是一个普通男人遇到这种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妻妾也是不但脸面上受不住,心里更是遭受沉重打击。虽然说这两个女人没有与他经历过艰难岁月,也体会不到生活的艰辛,但却着着实实地让十四阿哥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翠珠原本就是知分寸、懂退进的忠心耿耿的奴才,又有冷性子的完琦和那两个怨天由人的新纳侍妾做对比,十四阿哥的心理天平自然而然地偏到了翠珠的这一边。
“你的心意爷知道,从前就一直知道,可是刚刚听了你的这番话,爷就更是……”
十四阿哥有些说不下去了,当着一个奴才的面,还是一个爱慕自己的女人的面,亲口说出来他很深感动,以他这么高傲的性子实在是说不出口。
翠珠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以为又是因为自己说借话而惹他不高兴,吓得她赶快接口道:“奴婢真的不求您别的,只求能让奴婢一辈子都能够伺候在您的身边,不被您嫌弃就心满意足了。”
望着一脸焦急又一脸虔诚的翠珠,十四阿哥的心头似有一股暖流经过,不但流过他的心间,还一个劲儿地向上逆流,流过他的胸膛,流过他的喉咙,流过他的鼻子眼睛嘴巴,化作咸咸的泪水,令他禁不住有一种要夺眶而出的冲动。
为了强压下这股冲动,他不得不找点其它的事情去做,以便躲过这个尴尬的时刻。
“那个,你跪下做什么,还不赶快给爷研墨去?”
听了他的吩咐,翠珠虽然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见他已经扭过身子不再看自己一眼,她也不敢再有所造次,乖乖起身去研墨。
待看着墨已经研得差不多好的时候,翠珠这才开口禀报道:“启禀爷,奴婢已经将墨研好了,不知道您这回是要写什么字儿,奴婢好给您铺纸。”
十四阿哥刚刚要她去研墨不过是想躲过那个尴尬的局面,现在墨都研好了,到了该写点儿什么的时候了,可是现在的他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心乱如麻,不管是写什么都静不下心来,那就不如,不如写折子吧。
虽然刚刚他说要给皇上写奏折娶翠珠是不经大脑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可是经过翠珠那一番慷慨激昂表明心迹之语,非但没有成功有效劝阻他的一时冲动,反而又坚定了他一定要娶到翠珠的决心。从前那么多年都浪费掉了,浪费在了那些贪图荣华富贵的女人身上,浪费在了只知道保护自己不知道关心他的女人身上,却是放着这么好的翠珠视而不见,他可真真地是被猪油蒙了心!
越想十四阿哥越是觉得亏欠了翠珠太多太多,越想越是觉得自己简直是天底下最蠢笨的男人,越想越是止不住地想要立即上传奏折,了却这桩心愿,好生安慰翠珠一番。此时见她正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吩咐以便备相应的纸张,还在心潮彭拜之中的十四阿哥直接开口道:“爷要给万岁爷写奏折,你赶快去备纸吧。”
十四阿哥这声吩咐直接是要了翠珠的命,刚刚她千劝万劝不就是要他千万不因为她的事情而跟皇上再起冲突吗?他怎么就不听呢!翠珠情急之下顾不得失礼,赶快上前一步朝他大声说道:“爷啊,您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十四阿哥知道翠珠会拼死劝阻,但是他心意已决,也是断然不会因为翠珠的意见而改变主意,虽然他很看重翠珠,但是她毕竟首先是他的奴才,其次才是他的女人,怎么可能事事都听从她的吩咐调遣呢?不过他也知道翠珠都是为了他好,也不想在这个事情上来来回回地折腾,于是不得不换了一番面孔和口气。
“怎么?还不是爷的女人呢,就敢跟爷大呼小叫了?”
“啊?不是,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爷有国家大事要跟万岁爷禀报,也要你一个小小的奴才同意?”
“啊?不,不是,不是的。”
翠珠万万没有料到十四阿哥有公事要给皇上写奏折,并不是刚刚说的要请求皇上赐婚的事情,显然她是自作多情了。想到自己这么不顾一个姑娘家的矜持,满脑子想的全都是他要请求赐婚的事情,简直是要让她的脸没处搁没处藏了,当即是满脸通红、羞愧难当,于是不待十四阿哥开口就又结结巴巴地补充道:“奴婢这就是给您备纸。”
尽管因为闹了一个大乌龙而满脸通红羞愧难当,但是这些并不妨碍翠珠麻利地办差,只一眨眼的功夫,书桌的正中间就摆好了一本空白奏折,奏折的上方是盛着研好半满墨汁的砚台,上面架着他平日里写奏折用的小号狼毫。
十四阿哥之所以敢对翠珠说他这是在给皇上禀报国家大事,完全是因为知道翠珠是大字识不得一两个之人,因此他说自己在写什么就是在写什么,一点儿也不用担心暴露出来。
此时见翠珠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于是他直接走了过来,提笔就写,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写好了奏折,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翠珠最崇拜他的就是这一手好字,虽然她自己是大字不识几个,但正因为如此,她才更是觉得能读书会写字儿的男人最有魅力,最引发她充满崇拜的目光痴痴地望向他。
虽然十四阿哥早就知道翠珠爱慕他,但是因为那个时候他的心里连个缝隙的位置都没有留给她,因而更不可能有闲功夫去注意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而现在呢,时过境迁,心境也换了,他的这颗心因为塔娜、穆哲等人的离开而渐渐地空落下来,有大片大片的空地留给翠珠去占据,所以他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和功夫去关注她的反应。此刻见翠珠用近乎于痴迷的眼光盯着他写就的这些字,心里禁不住又是一阵暖流。完琦的冷,新侍妾的贪,翠珠的痴,各式各样的女人一一在他眼前晃过,而最真实的那一个就是站在他身边红袖添香的翠珠,令他不由得情牵心动的同时,悄然升起一股逗弄她的心思。
“怎么看得这么仔细?平日里那么懂规矩的一个人,现如今是因为持宠而骄,想要干预朝政不成?”
十四阿哥何时用过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这种话?虽然表面上是责备她不懂规矩,但是他那轻松的又有些想要忍住笑的口气充分暴露了他此时的心情,完完全全就是在存心挪揄,她服侍在他在身边九年的时间,又哪里分辨不出来?
翠珠虽然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但是没吃过猪肉总还是见过猪跑,恋人之间打情骂俏的话自是没少入过耳朵,刚刚他那番话虽然表面上实在是非常的一本正经,可是暗暗流露出来的情愫又是最明显不过,令翠珠不这个不谙人事的大姑娘听了当即止不住地心跳加速起来。为了避免进一步的尴尬,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回应道:“爷可真是说笑呢,翠珠岂是不知分寸之人?翠知这样大字不识之人,就是想要干预朝政也没有那个本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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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4章 借机闹事
十四阿哥本来只是一时兴起,想要逗弄翠珠一番,没有想到她满脸红云为自己辩解的模样竟是这么的可爱,从前怎么他就会这样两眼无珠,看不到她的半点好呢?想到这里,他又立即意识到翠珠的名字中还真是带有一个“珠”字,那他可就是货真价实的“两眼无珠”了。想到这里,他在懊恼的同时又禁不住地低笑一声,笑这世上怎么就有那么巧的事情,那不成这就是老天爷给他开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惩罚他从前无心地沧海遗珠吗?
还好,还好,虽然他有眼无珠,但苍天有眼,将翠珠一直留在他的身边,让他在失去所有的时候,还有一颗明珠在手,了以慰藉。
想到这里,他又禁不住了然一笑,心情格外地好。想想他自从穆哲身患重病到离世后的纷争,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心情轻松过,而这难得的轻松也全都是因为翠珠给他带来的,实在是既觉得万幸又觉得庆幸,也就更加地想要以后好好地待她。
以前他的心被冰凝占据了大半部分,另外一小部分又被其它女人瓜分得所剩无己,今天虽然将心思渐渐地往翠珠身上放了一些,但如果说从今以后他的心中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却也是未必。
虽然翠珠是现如今他能够最真实地信赖与依靠的女人,但也只是开始慢慢地朝着他的心房走过去而已,冰凝在他心中占据的位置则是永远也不可能被替代、被挤占。难道说男人的心果真都是这么大的吗?有了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
非也。尽管冰凝永永远远地在他心中占据了最为重要的位置,但那只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而翠珠作为他最依赖和信赖之人,作为九死一生的沙漠旅途中所剩的最后一个水囊,其发挥的最最重要的作用根本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所能够替代的。
虽然古语曰“望梅止渴”,但若是有一个实实在在的水囊在手,想必所有的人都会选择直接饮下水囊中的水,而不是选择举目眺望望远方的梅子来实现精神止渴吧。
或者说得更直白一些,如果冰凝是璀璨绚丽的梦想,那么翠珠就是柴米油盐的现实,如果冰凝是指路的明灯,那么翠珠就是脚下的道路,如果冰凝是虚无飘渺的精神,那么翠珠就是实实在在的物质,虽然精神非常重要,但若是没有物质做基础,精神的基石建立在什么之上?难不成是空中楼阁吗?
终于明白自己的心里开始有了翠珠的位置之后,十四阿哥就觉得这心里再也不是像以前那样空落落的了,而是觉得踏实许多。奏折写好了,翠珠也被他逗弄得脸上绯色一片,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虽然他知道了自己的心,知道这颗心对翠珠也有了同样的感觉,但是也仅限于此,至少在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半点想要生米做成熟饭的想法,不是说他因为有冰凝的存而接受不了翠珠,而是说他对翠珠的感觉还没有达到那个身心合二为一的程度,所以他不想勉强自己,也不想玷污了她,来日方长,相信总有一天,一切都会水到渠成,一切都会完美无缺。
虽然十四阿哥对于翠珠的感情还没有达到多么浓烈的程度,但是向皇上写明奏折请求赐婚的事情却是一点儿都没有拖拉,当天写好之后,第二日就递了上去,然后他就悠哉悠哉地待着京城的反应了。
说句实话,这一次的请婚奏折一方面是他真心想要给翠珠一个名分,另一方面也是存了想要跟皇上再闹一闹的心理。连翠珠一个奴才都能想到的事情,十四阿哥怎么可能想不到呢?然而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还是执意这样去做了,不知道这一次皇宫又会是怎样的一个反应。
其实十四阿哥不用想也知道,皇上看到这个奏折的时候,一定是勃然大怒。为什么呢?倒不是因为翠珠卑微的出身,低贱的身份,而是因为她是婉然的陪嫁丫头。婉然是他与皇上之间一个永远也过不去的门槛,因此尽管只是个陪嫁丫头,翠珠却不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奴才。
皇上这辈子要什么有什么,不管是美人,还是江山,然而他终有一样比不过十四阿哥,那就是婉然,婉然嫁的是十四阿哥而不是他,他再是爱她,再是视若珍宝,再是将她的身份改头换面,并最终葬到她的亲生父母身边,但是兄弟两人谁都清楚,婉然曾经真真实实地成为了他的妻妾,湘筠再是先换上庄亲王府格格的身份,又过继给他成为大清的公主,可是在血缘上永远都是他十四阿哥的格格。
这些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皇上想要否认掉是绝对不可能的。再说回来翠珠,翠珠是陪嫁丫头的身份,因此自从婉然嫁入十四府的那天起,翠珠从名分上来讲就已经是他的半个女人了。只是当时对她实在是提不起来半点兴趣,于是一拖就拖了九年的时间,要不是穆哲催促,逼着他演了一出戏收了翠珠的房,就算是拖到现在,他也不一定会对翠珠产生出额外的感觉来,最多也就是主仆之情更加深厚一些罢了。
因为演了那么一出假戏,翠珠的清白名声毁在他的手上,本就是想要报偿于她,又是难得的一个又贴心又忠心之人,十四阿哥才会心生了给她一个名分的想法。而想要借助这件事情再给皇上一个沉重打击则是在写完奏折之后又萌生出来的一个新想法。
婉然,皇上这一辈子是休想染指半分,即便是后来的丧仪他也只能是借助婉然真正的娘家,还她一个田家女儿的身份,就连年家他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动用,更不要说他自己还能跟婉然牵扯上什么关系。
这下好了,不但婉然成为皇上永远也不可能染指半分的人,成为他心头永远的痛,现在就连她的陪嫁丫头也成了他十四阿哥的女人,在这一回合上,皇上成为了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一想到这里,十四阿哥的心中就止不住地情绪激动起来,在皇位的争夺上他确实是没有了半点还手之力,但是在女人这个战场上,他却是笑到最后的那一个。
一想到皇上见到奏折的时候那副勃然大怒的模样,十四阿哥简直就是做梦都会笑出声来。他不提心皇上的报复手段吗?当然不怕,现在的他只是一个阶下囚,要什么没什么,若说还有什么,那也只是烂命一条,就算是皇上费尽心机、绞尽脑汁,再想怎么惩治他也是想不出任何花招来。因为有这个十足的把握,既想要给翠珠一个名分,又想要借助翠珠狠狠地给予皇上一番重击,十四阿哥片刻功夫都没有耽搁,立即将这个奏折发往京城。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确实是非常的有道理,不多时皇上就看到了这个奏折,不过他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勃然大怒,而是莫名其妙。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奏折之中的杨氏是何许人也。要知道女人的闺名只是用于闺阁之中,出了闺阁就只有姓没有名,因此十四阿哥在这个奏折之上,按照礼制,当然也只能是写明“杨氏”二字,而不是“翠珠”。
皇上之所以莫名其妙自然是因为想不清楚十四阿哥突然间抛出来的这个请求赐婚到底意欲何为,更是翻遍了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也想不出来,有哪个女人竟会有如此大的能耐,居然能让十四阿哥在刚刚经历丧妻之痛之后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发来请求赐婚的奏折,简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自家兄弟还是自家人最清楚,皇上非常清楚,十四阿哥绝对不是一个陷在儿女情长中拔不出脚之人,但他也不是一个薄情寡恩之人,当初兄弟两人因为穆哲丧仪的问题大战好几个回合,一方面十四阿哥确实是想要借机会找皇上的不痛快,另一方面他也的确是待穆哲不薄,所以才会想出来要造两座木塔,而不是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黄花山上。
正因为如此如己知彼,皇上才觉得眼前这件事情格外地蹊跷,不知道十四阿哥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因为兄弟两人之间的你争我夺已经几乎成了常态惯例,对方每一个举动似乎都带有挑衅的意味,皇上自然是小心谨慎,只要是与十四阿哥沾上一丁点儿边的事情都会反反复复多方考虑,绝不能轻易地上了他的当。因此表面上看起来只是普普通通的赐婚请求,但是在本性就多疑的皇上眼中自然意味着隐藏了巨大的阴谋,于是一声令下,命人立即前去打探这个“杨氏”究竟是何许人也,有什么能耐可以成为十四阿哥再度兴风作浪的资本。
又是一个不多时,确凿的消息就被传回了大内,原来这个杨氏不是旁人,正是十四爷曾经的喜塔腊格格的陪嫁丫头翠珠姑娘。皇上闻听此言,果然如十四阿哥所预料的那样,登时勃然大怒,满桌子物品被一扫一空全部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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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5章 最后较量
不是皇上多疑,而是兄弟两人斗了一快大半辈子,谁存了什么心思,谁有什么手段,对方的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这一回皇上一听说十四阿哥要娶翠珠,还是请求赐婚,就知道一定不是那么简单,其中必有蹊跷,再一彻查果不其然,竟然隐藏着如此惊天的秘密!
老十四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说因为穆哲丧事没能如愿挑起战火,就一不做二不休,定要与朕闹个天翻地覆、鱼死网破吗?他这是存心要让朕心里不痛快吗?朕的心里不痛快,老十四心里就痛快了?
皇上这句话算是说对了,十四阿哥心里不痛快,又无力翻转败局,所以至少有要有个人陪着他一起不痛快才好,而这个陪绑垫背的人当然是非皇上莫属。皇上可是江山在握、佳人在侧,而他呢?两手空空、一败涂地。所以他不痛快的话,皇上也别想一个人逍遥自在。
皇上知道十四阿哥的心思,按理说对待这种事情,只要不予理会,臊着他,冷着他,对手没有回应,就算他闹出大天来也是无济于事,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没有半点成就感。皇上当然深谙其中道理,若是别的事情,只要不牵扯到谋逆造反,不牵扯到宗庙之事,他全都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这一回哪怕十四阿哥选择别的女人向他叫嚣,皇上也一样不会太多计较,不过就是个女人嘛,娶哪个女人不是娶,总不能要十四阿哥为穆哲守孝三年守身如玉吧。
然而十四阿哥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地放过皇上呢?若是不掀起一场狂风巨浪,怕是绝对不肯善罢甘休。怎么办?皇上虽然懂得不予理会的道理,但是偏偏到了婉然的问题上,不管是从理智上还是从情感上来讲,他都无法做到坐视不管。
于理,他是帝王,是君主,岂能容忍一个臣子如此嚣张的挑衅行为?于情,他愧对婉然,不惜费尽周折,将湘筠辗转十六阿哥府上再收养到他的名下,就是为了能够让她在九泉之下踏实安心,结果皇上万万没有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挂一漏万,十四阿哥竟然将如意算盘打到了婉然的陪嫁丫头身上!
皇上如何不知,十四阿哥的此番行径就是对他的公然挑衅,连陪嫁丫头都不肯放过,如此嚣张气馅若是不狠狠打击,岂不是要被他这个十四弟恣意羞辱?
皇上越想越是气愤,越想越是恼怒,终于下定决心,不论如何都要与十四阿哥正面较量一番,将他最后一丝气焰打压殆尽,否则的话,这一辈子皇上都要被他折磨死,一辈子都别想消停了。
虽然严厉惩治十四阿哥的决心是早早就下定了,但是如何付诸实施却又是一件令皇上头疼不已的事情。就像前面所说的那样,如果是旁人也就无所谓了,偏偏翠珠是婉然的陪嫁丫头。动十四阿哥就必然意味着要动这个女人,动十四阿哥对于皇上来讲无所谓,就算是动翠珠,皇上也是无所谓,但是因为翠珠也是年家奴才出身,这样的话,皇上就不得不要考虑一下冰凝的感受了。
特别是现在,皇上与冰凝之间的冷战一直在持续,两个人之间先是因为政治利益而被迫牺牲了爱情,后来又因为误会重重而使得矛盾进一步加剧,现在已经到了互不往来的地步。然而冷战只是表面上的,毕竟两个人相爱了那么多年,不是说一朝冷战就能够立即恩断情绝,彼此心中虽然也有对对方的不满与怨言,但从内心深处上来讲,每一个人的心里都还是深深地挂念着彼此,只是那些所谓的自尊,所谓的脸面问题,令每一个人都在坚持不懈又固执已见地坚守自己的领地,不愿轻易退让与妥协。
就好比现在,即便皇上已经有将近大半年的时间没有与冰凝说过一句话,也没有来过翊坤宫探望她,但是他的心中仍是有她,万事都会考虑她的感受,生怕让她受半丁点儿的委屈,所以才会在如何有效反击十四阿哥,阻止这门亲事成功的同时,又有效地保全了冰凝的问题上费尽了心思。
毕竟对付一个男人法子皇上可以说有的是,特别是对会十四阿哥,那更是轻而易举,不说别的,单说现在这个时间就足够皇上有足够的资本好好地声讨他一番。现在是什么时间?是先皇大丧未满三年之际,皇上可是牢牢地守着这些礼制,而十四阿哥呢?竟然不在全心向先皇寄托哀思,而是花心心思讨老婆来了,成何体统!
众所周知,皇上是个大孝子,十四阿哥岂会不知?怎么还要故意往枪口上撞?其实十四阿哥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实在是等不及了,现如今他的力量已经被消弱到几乎弹尽粮绝的程度,若不是趁着最后这一口精气神儿一鼓作气,而是按照礼制再守上一年半载的时间,那个时候,恐怕他最后这一口精气神儿也要消耗殆尽,不要说奋力发起反击,就是跟皇上口头叫板喊阵的气势都没有。
再者就是十四阿哥担心夜长梦多,凡成大事都都是雷厉风行,优柔寡断不但成不了大事,反而还会成为绊脚石。更不要说他的对手可是素以老谋深算著称的皇上,连自己的女人都舍得牺牲,连统领军国要务的国舅的面子都不买,可想而知那是一个多么冷酷无情之人,又是一个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人,十四阿哥哪里还敢有半点松懈和怠慢,当然是想到一个法子就要立即付诸实施。何况还有弘时阿哥密诞皇孙女之事在前,连自己的家风门风都整顿不好,又怎么可能理直气壮地来指责他呢?
十四阿哥有恃无恐也不是不有道理,至少皇上在考虑如何处置这件事情的时候就颇费了一番心思。另外又有一个翠珠在其中。皇上再是心狠手辣,在对付女人的时候绝对是心慈手软,即便这个女人只是个奴才,但是他从来都不会用对付男人的那一套同样用在女人的身上。
更何况他要对付的这个女人还是冰凝非常在乎的娘家人,皇上当然是需要三思而后行,因为他非常不希望由于这件事情再火上浇油,令两个人已经岌岌可危的感情再被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倒,若是那样的话,可就真是覆水难收了。
因为照顾冰凝的感受,皇上将十四阿哥这封奏折压了足足有十几天的时间。如果他只是单方面地不予批准,其实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十四阿哥大可不给翠珠争得这个名份,而是直接将翠珠收了房,而根据探报传回来的消息也“证明事实也确实是如此”。其实收房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穆哲和十四阿哥都当着众人的面承认了翠珠的地位,不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收房奴才,而是大有当家主母的样子,这样一来,时间长了之后就会形成既成事实,到了那个时候,即便没有嫡福晋的名分,翠珠在恂郡王府的地位也是牢不可破,而这种局面当然是皇上极不愿意看到的。
不予同意赐婚,又不想造成既成事实,唯一的法子就是将翠珠与十四阿哥两个人分开。分开他们两个人对于皇上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若是不想要冰凝心里不痛快,皇上又必须想个万全之法才好。
冥思苦想一阵之后,他终于大致想妥了一个法子,只是骄傲如他仍是不想借着这个事情给自己也给冰凝一个台阶,成为缓和两个人关系的契机,因为他一直认为是冰凝破坏了两个人之间的承诺,将他郑重答应下来的事情故意说漏出去。在他看来,冰凝此举不仅仅是破坏了两个人之间的信任,更是背叛了两个之间的爱情,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和目的,都是不可原谅不可宽恕的行为。虽然他在心底里并没有给冰凝,给他们的直接判了死刑,但是这口气他绝对咽不下去,一定要找个机会狠狠地发泄出来才能够继续考虑两个人的感情问题。
因而现在当然不是最佳时机,这一次对翠珠的处置绝大部分程度上考虑了冰凝的感受,若是借此机会向她邀功请赏,哪里是狠狠地向她发泄一番心中的不满,相反还是刻意讨好冰凝的举动,因此即便他有多么看重她的感受,也是断然不会让她知道。否则的话,定是会遭受她的嘲笑,嘲笑他多么的没有骨气,早早地举手投降,成为她石榴裙下的败将。这样的结果对皇上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不想让冰凝知道,而处置翠珠的法子又绕不开冰凝,无奈之下,皇上只得是求助于他的最佳拍档,皇上娘娘。雅思琦本就是后宫之首,也算是师出有名,又是他的皇后,她不出面还能谁出面呢?于是在耽搁了十来天之后,这一天借着公务稍稍轻松一些的机会,一句话就将她请到了养心殿,耳提面命一番。
第2915章 委以重任
“臣妾给您请安了。”
“嗯,起来吧。”
雅思琦过来请安的时候心里有点儿奇怪,皇上很少主动开口吩咐高无庸去请她过来回话,一般都是她前来请求进见,这一次他又是因为什么事情呢?一路上雅思琦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都从头到顺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纰漏,因此心里就更是有点儿慌神儿,生怕是上一次在长春宫联手众姐妹向冰凝发难的事情东窗事发,皇上这是要秋后算账了!想到这里,她的心又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起来。
皇上见雅思琦的面色有些紧张神情,禁不住嗤笑了一下。
“你这是做贼心虚还是怎么的,朕就是跟你说几句家常,看你这个紧紧张张、小气巴拉的样子,哪里还有点儿皇后的风度?你可是朕的皇后呢。”
别看皇上一句责备的话,却是说得雅思琦心里暖暖的。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相互信任相互依赖,就算是没有爱情,只要有了信任与依赖,也是一样的情比金坚,就算是付出再多的辛苦,受了再大的委屈,也是莫大安慰、甘之如贻。
“回万岁爷,您的教诲臣妾全都记得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说着说着,雅思琦的眼睛开始湿润起来,可是她也知道,现在根本就不是能够掉眼泪的时候,看样子,皇上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托付她,那她就更不能哭哭啼啼的,而是要使出浑身数解,将他吩咐的差事漂漂亮亮地做好才是。想到这里,她赶快把即将泛滥成灾的泪水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规规矩矩地回了话。
皇上见雅思琦神情放松了许多,心下也踏实了一些,这才开了口,将思索了好几日的方案,字斟句酌了许久的话一点点说给她听。
“是这样,前些日子,老十四给朕上了一个折子,说他要娶一个杨氏奴才,穆哲才走了没几天,皇阿玛三年孝期未满,老十四居然大颜不惭地跟朕请婚,这个不孝子孙还舔着脸跟朕说些个,这是成何体统?!”
皇上本来只是想跟雅思琦谈翠珠的事情,但是说到翠珠就必须要先说十四阿哥请婚的事情,结果一开口就主题跑偏更是刹不住闸,直接变成了对十四阿哥滔滔不绝的全力声讨。也难怪皇上会动这么大的气,百善孝为先的他哪里忍受得了不肖子孙如此叛经离道之举,没有立即发话将他绑来京城跪在祖宗牌位前三天三夜已经是格外恩赐了。
雅思琦这是头一回听说十四阿哥请婚之事,当即也是惊得目瞪口呆、花容失色。
“回万岁爷,您先消消气,不过这老十四也太不懂事了,娶老婆着个什么急?又不是身边没有女人。”
雅思琦本是想劝慰皇上几句,结果一开口就发现自己慌不择言说错了话,这三年守孝既不能娶妻也不能行房,她刚刚那话岂不是明目张胆地怂勇十四阿哥阳奉阴违嘛。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之后,雅思琦及时住了口,可是想想又担心皇上怪罪,于是又赶快给自己圆了圆场。
“臣妾只是说,老十四也太心急了,这天底下什么女人没有,堂堂一个郡王爷,这么上赶着一个女人实在是要将女人宠坏了呢。”
皇上当然早就发觉了雅思琦失言,不过今天的重点不是肃整家务管好女人,所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眼地放她一马。
“话是这个理儿,可他居然正式给朕上了奏折,逼迫朕必须有个回话,简直是岂有此理!朕想了几日,若只是在奏折上朱批‘不可’二字,实际上也是没有半点用处,将来他跟那个杨氏奴才生米煮成熟饭,朕也是鞭长莫及,无能为力……”
“啊?那个女人是个奴才?”
雅思琦对于十四阿哥在这个时候提出来想要娶妻并没有太过惊讶,然而一听说他要娶的女人竟然是个奴才,却是结结实实地将她给震惊到了。就像她刚才说的,这天底有多少女人由他可着劲儿地挑,怎么挑来挑去竟然挑了个奴才?
原来雅思琦一直以为十四阿哥看上了哪家的贵族小姐,生怕三年孝期过后,皇上要大选秀女,将自己心心念念的女人选进后宫,所以才这么着急忙慌地想要先下手为强,结果皇上一句“杨氏奴才”彻底地让她大惊失色,当即失礼地惊呼出了声。
对于雅思琦这般失礼抢话,若是放在平时他早就立即斥责出口,然而今天因为他的心思全都放在十四阿哥和翠珠以及冰凝三个人身上,因而对于她的如此失礼之举竟也是没有立即意识到。
“是啊,就是一个小小的奴才居然都能如此兴风作浪一番,朕可真是小瞧了这个奴才,竟然有本事让老十四冲冠一怒为红颜,也实在是出乎朕的意料之外呢。这个事情,朕自然是不会答应与他,只是这个奴才要如何处置,朕还有些为难之处。
若是放在平日,朕定会直接斩草除根,绝了老十四的念想,但是这个奴才……就这么说吧,这个奴才还是有些来历的,她是婉然的陪嫁丫头……”
“婉然?陪嫁丫头?”
面对雅思琦的再度失礼插话,皇上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让她先略微消化一下这一个接一个无比震惊的消息,这才重新开了口。
“对,就是婉然的陪嫁丫头。这下你应该清楚老十四打的什么主意了吧?也知道朕的难处了吧?”
“知道,知道,臣妾知道。”
因为消息太过震惊,此时此刻雅思琦除了喃喃自语般随声附和以外,竟是多半个字也说不出来。见她如此失神的样子,皇上又一次给了她稍许缓神儿的功夫,才又继续说了起来。
“若是别的女人,对于这种红颜祸水,朕直接赐她一碗鹤顶红即可,可是这个女人朕却实在是动不了她。既然朕动不了她,又不想让她继续祸害老十四,朕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是将她调到宫中来当差,这样的话,就算不能绝了老十四的念想,但至少不会将来成了既成事实,造成舆论,要不然,朕就实在是太被动了。”
听皇上说到这里,雅思琦已经隐隐约约地知道他此番叫她过来回话的目的是什么了,不过她更诧异的是皇上为什么会选择了她而不是冰凝。
“启禀万岁爷,臣妾有一事不明,还请您能给臣妾解开疑惑。”
“什么事?”
“您刚刚不是说要那杨氏奴才进宫当差吗?既然她是婉然的陪嫁丫头,是不是也应该让年妹妹过来一起听听,若是要臣妾再回去给年妹妹传话,虽然也不是不可以,可臣妾总是觉得您亲自吩咐她或许更好一些呢。”
“噢,你是担心这个,朕还没有把话说完呢,朕之所以只叫了你一个人而不是让你们两人一并过来回话,当然有朕的考虑。虽然那杨氏奴才是年家人,但是这一回朕没有打算让她到翊坤宫当差,可是到你的宫里。”
“啊?您是说要那个奴才到臣妾的宫里当差?”
“正是。”
此时的雅思琦因为这接二连三的意外而呆住了,连随声附合的话都说不出口,就这么呆呆地望向他,全部被他的这个决定抽走她所有的气力,连一丝一毫都不剩。过了好半天,雅思琦终于稍稍回了神儿过来,只觉得嘴巴干干的,嗓子哑哑的,声音格外的刺耳。
“那,那臣妾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一定把这件事情办得妥妥贴贴的,只是,臣妾还有一事不明,还请您教诲才是。”
“什么事?”
“那个,那个杨氏奴才因为是年家出身,又在臣妾的宫中当差,还是老十四心心念念之人,臣妾担心拿捏不准,坏了您的大计,所以,臣妾想要知道,那个奴才在臣妾的宫中如何才好?”
雅思琦的担心不无道理,虽然皇上的用意非常清楚,就是不能对翠珠像普通奴才那样直接赐死,又不能放任十四阿哥利用她将来造舆论,所以才要她进宫当差,但是皇上放着冰凝这个正经主子不用,怎么偏偏要让她明不正言不顺地去当翠珠的主子?别看她是堂堂的皇后,然而翠珠的主子可不是好当的。婉然是皇上一辈子心心念念之人,还是冰凝的姐姐,翠珠又是十四阿哥铁了心要明媒正娶的女人,说来说去,只有雅思琦才与翠珠没有半点干系,却是要被皇上委以如此重任,这分寸要如何拿捏呢?说重了,担心天仙妹妹对她有怨言,说轻了,奴才就不能调教好。
其实说一千道一万,最最关键的还是皇上的态度。皇上这是打算让她使劲儿调教,从而狠狠打压报复十四阿哥,还是担心冰凝一看到翠珠就想起婉然,想起那个令她又爱又恨的姐姐,心里头极不舒服,所以才不敢将翠珠差遣到翊坤宫呢?若是这个想法的话,她可就只能是将那个奴才当菩萨供起来,说不得骂不得,毕竟皇上爱乌及屋,要她这个皇上替他善后,她怎么能辜负了他的这份信任与依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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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6章 主仆初见
雅思琦的疑问一出口,皇上立即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只是怎么跟她说才好呢?雅思琦办事一向稳重所以颇得他的信赖,然而其中牵扯到了冰凝,牵扯到了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他又拿不准是否可以向雅思琦和盘托出。雅思琦再是大度再是办事有分寸,归根到底,她终究是个女人。
女人的心思既细腻也微妙,女人之间的关系也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也有利益也有冲突,皇上当然知道其中暗藏的汹涌波涛。现在他与冰凝的关系简直就是如履薄冰,不知道哪一块是最脆弱的,或者说每一块冰都是极其脆弱不堪,用手碰一下都是坍塌掉整片整片的冰羰,因此他不想再冒险,不想因为一丁点儿的失误造成两个人之间永远都无法挽回的结局。
“你是皇后,你也是主子,奴才该怎么调教就怎么调教,只是顾忌一下她的脸面,别让她难堪就好,若是哪天那个奴才真的犯了什么大事,你也要先问了朕再处置,切不可先斩后奏。”
皇上这番话说得是似轻又重,似重又轻,雅思琦一贯很会察颜观色,听了他这番话心中自是了然,所谓的“她”自然是指天仙妹妹,也就是说,表面上不要做得太过份,让别人看出来对翠珠额外偏袒,引发其它奴才的不满,但是在私底下还是要手下留情,出了大事必须要先请示才可行动,不过话说回来了,女人能有什么大事?无非他还是不放心她这个皇后,担心她公报私仇,于是直接剥夺了她的处置权,只是说得好听一些,避免惹她反感罢了。
有了如此明确的圣旨,雅思琦心中总算是吃下一颗定心丸,于是不敢太多耽搁他的宝贵时间,又将这两天后宫中的大事捡重要的禀告一番就赶快退了下去。
这边与雅思琦说妥,那边皇上就紧锣密鼓地行动起来,先是批驳了十四阿哥的这道奏折,同时下发一道圣旨,宣杨氏进宫当差,并派出大内高手直接奔赴遵化将翠珠带回京城带进了长春宫。
皇上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完全全出乎十四阿哥的意料之外,将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于是眼睁睁地看着翠珠被亲兵带走,却是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按照他之前的打算,在等皇上批复奏折的时候,十四阿哥自己也没有闲着,而是悄然进行着为翠珠抬入旗籍的准备工作,本想着不管皇上答应不答应,他都要早早与翠珠将生米煮成熟饭,结果他的行动再是迅速也离不过皇上的雷霆之势,奏折批回的时候也是翠珠被一纸圣令调入大内之时,这个结果实在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在宫中成长的皇子们都知道,一旦成为红颜祸水的女人命运会是什么,但是翠珠因为有婉然和冰凝两道护身符加身,他知道无论如何翠珠都是安全的,他都是高枕无忧的,可是千算万算他都漏算了一条,皇上居然将翠珠调进皇宫当差!
面对翠珠离别之际泪流满面的模样,他是真真正正地心疼了。这是陪伴了他九年的奴才,也是他深觉愧疚之人,也是他想要回报之人,可是结果呢?来不及回报,也来不及愧疚,翠珠竟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带走,这一别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难不成是要就此天各一方、咫尺天涯,永世都没有了再相见的机会?
一想到有可能这是他与翠珠的最后一面,再看到她泪流满面、悲痛欲绝的模样,十四阿哥简直是心如刀割。特别是翠珠因为不想离开,又抗拒不了圣旨,只得是一遍一遍不停地喊着:“爷啊,爷啊,奴婢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啊。”这个场景一直深深地印记在他的脑海中,永生永世都无法忘记。
第一次,他深深地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一定要给她名分,做他的侍妾虽然名声不好,但至少她还在他的身边,而不是直接脱离了他的掌控之外。同时他也是万分悔恨,为什么要利用翠珠,如果不是想要借着她向皇上挑衅,翠珠也不会落到如此田地,全都是因为他而害惨了翠珠啊!
世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可吃,这一次也不例外,当十四阿哥痛心疾首,眼睁睁地望着翠珠的身影一点一点变小,直到最后终于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不但腿沉得抬不起来半点,就是这颗心也因过太过沉重,坠得他几乎直不起腰来。即便已经过去很多天,他的耳际总是不停地回响着翠珠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即便是在梦中,他都会无数次地陷入她的深深责备之中,那双被泪水充满又满含怨怒的目光仿佛是在无声地谴责他:爷不是答应奴婢,永远留奴婢在您的身边服侍吗?爷怎么说话不算数呢?爷怎么不要奴婢了呢?
翠珠即使已经走了快一个月的时间,十四阿哥仍是没有丝毫的再寻一个贴身服侍丫头的想法,他还在等翠珠回来,他也接受不了其它的丫头寸步不离地服侍在他的身边,慢慢地他才意识到,原来习惯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情,可怕到连个小小的丫头都容不下的程度。
没有了翠珠,十四阿哥的日子过得极为苦楚,而没有了十四阿哥,翠珠的日子就更是难以过下去,她恨这个世道,更恨皇上,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奴才,既不牵扯国家大事,又不妨碍军事重任,为什么偏偏与她过不去呢?为什么连服侍自己主子的机会都要给硬生生地剥夺了?
不管翠珠想得通还是想不通,她最终也难逃进宫当差的噩运,只是在记恨皇上的同时,也一并将冰凝恨之入骨,如果没有这个二小姐吹枕边风,皇上怎么会突然间想起她这个不起眼儿的奴才来了?想必是二小姐一直嫉恨她家大小姐,现如今十四爷又是人单势微之时,于是就拿她这个奴才开刀,想将十四爷赶尽杀绝吗?天下最毒妇人心,从前看着二小姐不是个有心机之人,这一次才真真是让她大开眼界,原来二小姐才是世上最狠毒之人!借皇上之手杀她这个小小奴才,再害得十四爷家破人亡,这世上简直是没有比她更恶毒之人了!
翠珠虽然将冰凝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她也不敢将这些情绪表达出来,既是担心牵连了十四阿哥,也是不想凭白地送了性命,她要努力地活下去,给她和十四阿哥报仇血恨!
然而进了宫之后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竟然没有见到贵妃娘娘,而是直接来到了长春宫。因为初来乍道,她并不知道长春宫是什么宫,只是见前方座位上端坐之人并非她家二小姐,当即就懵了。然而即使是昏头涨脑之际,毕竟在十四阿哥身边当了这么多年的差,规矩还是没有忘记半分,不管何方神圣,尊称一声主子还是没有错的。
“奴婢给主子请安了。”
“好,起来回话吧。”
翠珠依言直起身子侧立一旁,正在思量眼前这位雍容华贵之人到底是哪位娘娘的时候,就听身边门外响起一个奴才的禀报声。
“启禀主子,十六府大福晋请人递了牌子,想要进见皇后娘娘,不知……”
“你这就去回话,说今儿个下午我有功夫,若是**福晋也有功夫的话,就今儿个下午吧。”
“奴才这就回话去。”
这一里一个主仆两人的对话,被翠珠听了一个一清二楚,这才惊觉原来眼前之人竟是当朝皇后娘娘,只觉刚刚太过失礼,于是待门外的奴才走了之后,复又赶快抢在雅思琦之前开了口。
“启禀娘娘,奴婢有眼无珠,不知道您就是皇后娘娘,多有冒犯,还望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奴婢不知之罪。”
雅思琦本来是想给翠珠一点颜色看看,显示一下她这个皇后的威严,却是不承想这个奴才还真有眼力劲儿,说话办事都非常有规矩也极为得体,不自觉地对她也心生了一丝丝的好感。
“你说得也对,不管是谁,都会尊称本宫一声主子,所以也不算有过,另外你也说了,不知者无罪,本宫若是计较岂不是成了小人?”
“启禀娘娘,奴婢知错了,还望娘娘高抬贵手,饶了奴婢。”
“嗯,知错就好,本宫也不会特意为难与你。之前没有人跟你说过,今天本宫就直接把话说明白了,你以前在十四爷身边当差,现如今要在宫里当差,十四府的规矩本宫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不过看得出来,你的规矩分寸都还是不错的,说明十四爷调教有方,本宫也就放心了。从今往后呢,你就在本宫的宫中当差,听说从前你是十四爷的贴身丫头,想必也是干不了粗使差事,眼看着红莲快要到出宫的时候了,很多事情忙不过来,你就先帮着红莲打打下手,有什么差事就先听她的吩咐去办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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