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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向苍天借明月     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txt下载     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88章 全身而退

    雅思琦与红莲二人疾步进了养心殿,已经有奴才恭候多时,直接一路将她二人领进了皇上的大书房。知道皇上这一次定是动了大怒,否则也不会连夜将她从热视察被窝里叫起来回话,虽然知道这一次她不会惹上什么大事儿,但还是担心盛怒之下的皇上会令她脸面上非常难看,于是雅思琦吩咐红莲在门外候命,只她一个人自己进了大书房。

    一进房门,虽然有一定的心理准备,雅思琦仍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只见清风与青莲跪在房中央止不住地瑟瑟发抖,高无庸跪在一侧,神色虽然还算如常,但是连高无庸都要跪下回话,雅思琦知道这一次事情可是真的闹得有些大了。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了。”

    虽然雅思琦因为梳妆而耽搁了不少功夫,但是皇上因为还沉浸在不知道拿冰凝如何是好的矛盾情绪之中,自是顾不得与她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此时见她到了,一下子就勾起了心头的怒火,于是对清风和清莲的怒火以及对冰凝的怨气一并都发在了雅思琦的头上。

    “你现在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朕这般信任于你,将冰凝交到你的手上好生照看,你可倒好,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不跟朕禀报一句?若不是清风青莲两个丫头只顾着传闲话连当差都忘到了脑后头,朕不知道还要被你们瞒到什么时候!朕整日忙这些个公务已经是殚精竭虑,只想着你能替朕分担一些,免去后顾之忧,你可倒好,冰凝的流言蜚语都传到朕的耳朵里了,你还没有跟朕说过半个字,你这是想要干什么?想要造反是不是?还是说你这个皇后不想当了?你若是不想当也没关系,有的是人想要当呢,早早给朕一句话,朕也不会再跟你计较这些,你也可以守在自己的宫里,踏踏实实、安安稳稳地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去了!”

    皇上不是没有责备过雅思琦,毕竟他是个要求极高极严之人,可以说雅思琦嫁给他的前十年几乎天天都要被他说教,弄得她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本就一门心思想当好这个嫡妻,不辜负先皇对她的信任与重托,结果偏偏千方百计努力之后却是哪一样也不合他的心意,接二连三被他责备,那十年的日子雅思琦实在是不好过。

    然而就算是她被责备最多的那十年,他也从来没有说过“你若是不想当这个嫡妻主母,有的是人想要当”。这么重的话是头一回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可想而知事态有多么的严重,而雅思琦哪里受过这等刻薄对待,又是当着三个奴才的面,脸面一下子就挂不住了,心中既惊恐又委屈。当初千方百计地算计冰凝是为了她自己争宠吗?根本就不是,她完全是替他着想,不想他因为沉湎于美色而误了国家大计,将爱新觉罗的江山换成年家的天下,最终成为千古罪人。

    结果呢?她雅思琦竟然是好心没有好报,枉她这般拼尽全力却是换来他如此严厉的责备。那个“有的是人想要当”在雅思琦的耳朵听来是那么的刺耳,所谓“有的是人”还不就是指的冰凝一个人吗?为了一个处心积虑图谋造反的小小妃子,皇上竟是不顾他们三十多年的结发夫妻之情,甚至动了要废掉她这个谪妻皇后的身份,雅思琦的心中实在是觉得太憋屈了。

    她这么辛辛苦苦、处心积虑,不惜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孤身一人智斗奸诈狡滑、诡计多端著称的天仙妹妹,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皇上吗?可是皇上呢?将她的满腔深情当成了驴肝肺!甚至动了废掉她的念头,这是什么世道?谁说好人有好报?她完全是好人遭恶报!

    刚刚皇上这番话完全是被气糊涂了才失了言,根本就是无心之语,并不是真的动了要废掉雅思琦的心思。然而雅思琦哪里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她只知道皇上不仅被美色蒙蔽了双眼,更是被蒙蔽了心,成了彻头彻尾的昏君,最终的结果就是被年家兄妹害得身败名裂,毁了一世英明甚至是丢了性命。真若是那样的话,不但皇上丢了大清江山成为千古罪人,她这个皇后明明知道事实的真相却没有尽职尽责去提醒和劝阻皇上,更是难咎其责,就算是一死也无法在列祖列宗面前谢罪。

    然而,不管皇上是明君也好,是昏君也罢,雅思琦都是没有任何胆量也没有半点力量与之硬碰硬地去对抗,那样的结果只能是以卵击石自不量力,最终只会落得一个生不如死的极为凄惨的下场。

    因为深知自己责任重大,又因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和冤枉也不敢和不能对抗对皇上,多重压力之下,雅思琦满腔的愤怒与怨恨统统地发泄到了冰凝的头上,若是没有那对惹事生非的年家兄妹,皇上怎么会因为美色而失去理智,又怎么会受到年羹尧那个奴才的要挟,而她这个皇后又怎么会即将成为大清帝国史无前例的废后?她这一辈子的名节全都要毁于一旦,而这些耻辱全都是拜天仙妹妹所赐,这让雅思琦又怎么能够不对冰凝恨之入骨?

    此时此刻,面对皇上的责问,雅思琦强压下心头的酸涩,强忍下眼中委屈的泪水,逼着自己放低了姿态,故做镇定地回复了他。

    “回万岁爷,臣妾确实是失职,没有尽到一个皇后的职责,没有当好一个姐姐,让年妹妹受苦了,您怎么责罚臣妾都不会有半点怨言。妹妹养育小阿哥,抚育两个格格,劳苦功高,臣妾自是要尽全力协助年妹妹,您就放心吧。”

    雅思琦避生就轻地表了一个态,同时刻意没有说起那日联合众姐妹围攻冰凝的事情,她在赌皇上现在还不知道当日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从他的口气来看,雅思琦断定皇上还不了解,只是听说了关于冰凝的流言蜚语就心疼的要命,迫不急待地连夜提审于她,于是在心寒的同时,对冰凝的痛恨又增加了成百上千倍。

    雅思琦是心思缜密之人,在没有确切消息的情况下,贸然将那日的情形和盘托出,虽然她有把握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但是以皇上的性子以及他对冰凝紧张程度,非但不能让他尽快消了火,反而又会掀起另一场轩然大波,那她可是要把肠子都悔青了。

    雅思琦的预感果然不错,先是赌对了一回,没有因为贸然认错而引发皇上新一轮的怒火,继而又因为这个放低姿态而成功地平息了他的气恼,局势终于向着有利于她的方面悄然转变。

    刚刚说了,皇上只是在气头上口不择言,话才出口就已经心生后悔,与雅思琦再是没有爱情也有三十多年的亲情,怎么能够当着三个奴才的面说出家么伤她的话来呢?她可是皇后娘娘,这般待她,让她以后还怎么统率后宫?此时见雅思琦如此态度诚恳地认错,他更是后悔不迭,也更想有一个好法子来补偿她。

    雅思琦已经是皇后了,作为一个女人,拥有的权势已经到了最顶端,而她的娘家兄弟叔侄又全都是不成气候之人,另外她嫁入皇室也有三十多年的时间了,与娘家的关系早就淡漠许多,即便是给她的娘家人升官封爵对雅思琦自己而言也算不上什么补救的法子。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好法子,皇上不禁眉心紧皱抬头望了望,当清风和青莲进入到他的视线之时,登时一个补偿雅思琦的好法子也想了出来。

    “好,你若有这个心思,朕最是高兴不过了。朕记得你嫁给朕的那一日,朕就跟你说过,姐妹之间最重要的是和和睦睦,朕忙于公务,将这个家全都交给你了,你是朕最信得过的人,把这个家交给你来当,把朕的女人交给你来照顾,这是朕对你最大的信任。冰凝这件事朕知道你也是没有办法,嘴长在旁人的身上,就算是朕也奈何不得,何况你呢?只是你没有早早告诉朕,让朕还蒙在鼓里,知道点儿消息还要从奴才嘴里得到,那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万岁爷的教诲,臣妾都牢记在心上了,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还请您一定放心。”

    “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若是能够牢牢记得今日对朕的这番承诺,朕当然也会十分的放心。另外,那个……”

    皇上需要转换话题,可是上一句还是在狠狠地责备雅思琦,下一句就要重重地奖赏她,连皇上自己都觉得这个转变有点儿太突然了,只是时辰已经不早了,他又不想花更多的心思在她的身上,即便觉得突然也还是没有任何过度就开了口。

    “那个,朕知道你宫里人手紧张,红莲又马上到了出宫的年纪,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更是要忙不过来了,所以,朕就将清风和青莲这两个丫头赏赐给你了,明日一早收拾利落了就去你宫里当差便是。”

    “啊?”

第2889章 法外留情

    雅思琦本是做着最坏的打算前来养心殿回话的,而且她也确确实实被皇上那句“你这个皇后不想的话自是有人来当”狠狠地羞辱了一番,然而就在她以为要接受禁足一个月或是三个月甚至是更长时间的处罚,从而给冰凝寻到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和机会来临时掌管皇后印玺的时候,皇上竟是如此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不但没有丝毫处罚,相反在眨眼之间就给了她一个重重的赏赐。

    饶是雅思琦再是见过大世面,再是最为擅长揣测皇上的心思,然而此时此刻也几乎被这个重重的赏赐给砸昏了,若不是她故作镇定,稳住了神儿,在圣驾面前惊呼出声算是最轻的反应。

    别的女人面对这般重赏第一时间是欣喜若狂,而雅思琦可不是那些见识浅薄之人,更不是没头脑之人,因此在别人眼中是荣耀无比的皇恩浩荡,在她的眼中却变得如洪水猛兽一般,不敢轻易地接下。

    皇上深更半夜地突然提审她,就差两个时辰就天亮了的功夫都等不及,可想而知他在得知外面关于冰凝的流言蜚语之后是有多么的愤怒又有多么的心疼。这世上所有的女人当中,包括冰凝在内,都没有雅思琦更了解皇上的心思,别看他表面上冷着天仙妹妹,可是他心里头可是对冰凝视若珍宝,热乎极了。

    雅思琦身为皇后严重失职行为若是发生在别的女人身上,皇上还有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事关冰凝的事情,就是芝麻大点儿的事情在他的眼中都能无限放大到极其重大的程度,那么他现在不是狠狠地处罚她而是重重地奖赏她,皇上唱的到底是哪一出呢?

    雅思琦是那么精于算计之人,因此绝对不会相信皇上这是一时间突然变了性子,真的将冰凝打入冷宫,又真的对她这个皇后失职行为心慈手软、法外开恩,他是那么讲原则的一个人,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如此轻松地让她全身而退,雅思琦无论如何也不觉得自己这个因祸得福是什么好事情。

    然而事实却是真实地在她的眼前发生了,她非但没有被皇上责罚半丁点儿,还将他的心腹奴才赏赐与她,虽然说打三板子再给个甜枣儿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但是这个甜枣儿也太大太甜,弄得雅思琦根本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想来想去,她实在是找不出任何有说服力的理由,而唯一能够合理解释清楚的就是经此一事,皇上再也不相信她也不信任了她了,雅思琦之所以得出这个结论,最重要的证据就是这个重重的赏赐。正是因为不再信任于她,所以需要在她的身边安插下他自己的眼线,将她一言一行分毫不差地掌握其中。

    安插谁来做眼线呢?当然是清风和青莲了!两个丫头出身清清白白,又在皇上这里当差被调教了有小半年的时间,不论是先天条件还是后天培养,成为心腹密探的可能性已经是足够了。

    皇上要在长春宫中安插眼线,就意味着从今往后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全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中,虽然说夫妻之间亲密无间不应该有什么秘密,但是他们不是普通的夫妻,他们首先是君臣,其次才是夫妻,因此这个决定对雅思琦而言简直就是与废掉她这个皇后一样严重的奇耻大辱。而这一切的一切耻辱,全都是因为冰凝才导致她陷入如此狼狈不堪、生不如死的局面,因而雅思琦的心中对冰凝的痛恨又加重了不知道多少倍。

    因为雅思琦自己是一个擅长采用安插眼线的法子获取绝密消息,因此这一次她是完完全全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冤枉了皇上。他因为刚刚口不择言,不但作了雅思琦的心,也让她在奴才面前没了脸面,皇上再是心疼冰凝,再是气恼雅思琦,但总归她还是他的皇后,她的脸面就是皇家的脸面,也是他的脸面,而他却是因为一时气恼而犯下这么大的错处,无论如此也要立即弥补。

    雅思琦的脸面是在谁的面前丢的?还不是在高无庸和清风青莲的面前?高无庸不用说了,王府的老人,他的绝对心腹,雅思琦就算是在他面前失些面子,高无庸也不会真正在心里轻视或小瞧了她,更不会口无遮拦地到处乱嚼主子舌根,因此她在高无庸面前失了脸面并是最糟糕的事情,最糟糕的当然是要属清风和青莲这两个丫头。

    清风与青莲是宫女出身,和雅思琦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只当她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主子,一切都是公事公办。从她们乱嚼冰凝的舌根他就能够想像得出来,早早晚晚雅思琦今晚的遭遇会从她们口中流传出去,然而一传十十传百,最终以讹传讹成为雅思琦马上就要被废掉皇后的封号,冰凝即刻就要成新的皇后。

    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结果,这种谣言会对朝庭中的局势产生重要的影响,各方势力将在短时间内迅速地分化。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冰凝姓年,年家的势力原本就很是强劲,年羹尧凭借西北平叛立下的赫赫军功以及新一任抚远大将军的名号,在朝庭中各方势力的眼中,绝对是一块香喷喷的肥肉。

    假若冰凝成为新皇后的谣言四起,谁都会相信这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定是他有什么暗示或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举动,如此一来,大大小小的势利小人们都会对年羹尧趋之若鹜,竭力攀爬那个棵大树以便更好地乘凉。

    皇上最忌惮的就是年二公子将年家势力做大,原本现在因为西北平叛不得不重用这个奴才已经令他心中极其不舒坦了,现在若是因为后宫的这个芝麻大的小事影响到朝中局势的动荡,那可真是应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句话。

    想要堵住清风青莲之口最直接最有效的法子就是杀人灭口,然而皇上虽然是天子,拥有所有人的生杀大权,但他也是讲理讲信讲礼讲情之人。因为是长舌妇就要被剥夺生命,而烧杀抢掠也是死罪,长舌妇等同于为非作歹、十恶不赦之人,实在是于理难容。因为坦白交代而惹来杀身之祸,那么从今往后谁还敢在他的朝前讲真话?讲了真话难免一死,不讲真话也是一死,还能暗中保全别人,岂不是人人都不讲真话了?这实在是于信不符。做奴才做臣子的服从他的命令,以君为纲,是遵守了礼法伦常,是最重礼义廉信的行为,却还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这简直就是对守礼行为的彻底否定。虽然皇上是君,奴才是臣,皇上是主奴才是仆,然而不论是君臣还是主仆,朝夕相处半年的时间,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情份?此刻却是仅仅因为传闲话嚼舌根就丢了性命,皇上实在是难过人情这一关。

    既然不能要了两个丫头的小命,又要将雅思琦丢失的脸面找补回来,皇上左思右想都没有想出个好主意,却是在山穷水尽的时候一下子眼前一亮突发奇想。都说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是在这两个奴才面前丢了脸面,那就让她在这两个奴才身上将面子找补回来,最直接最有效的法子就是将清风和青莲赐给她当奴才好了。这样的话,作为长春宫的奴才,整天在雅思琦的眼皮子底下,没有了皇上做靠山,她们的一言一行定是要小心谨慎为上,哪里还能像在养心殿的时候这样目中无人?

    要说清风和青莲只是两个小小的奴才,而冰凝再是不得宠也是尊贵的贵妃娘娘,她们怎么能够如此肆无忌惮地传冰凝的流言蜚语呢?其实倒也不是她们胆大包天,无非是出于两个原因。

    一则是因为她们是皇上心腹奴才的这个身份,虽然表面上来看只是小小的奴才,但是因为有了有了“心腹”二字,不但在众奴才中脱颖而出、身份不凡,而且就算是朝中重臣也要竭尽全力去巴结奉迎她们,以期她们能够在替他们向皇上传话、打听消息等方面给予优先和便利,而那些不巴结奉迎她们的大臣们就只能够是按部就班地排在后面,想知道点儿消息也只能够是听她们支支吾吾地打马虎眼。这是她们的身份地位所决定的,因此别看她们只是年纪轻轻,而且没有半丁点儿职位的小得不能再小的奴才,然而手中拥有的权力却是不比怡亲王差多少。正是位微而权重这两个不协调因素集中在她们的身上,才令她们的思维也跟着扭曲起来,妄自尊大之感也像是吹气球似地迅速膨胀。从前的秦顺儿为什么能够那么耀武扬威以致触范众怒继而招惹上仇恨,犯了大错没有一个人替他说好话,相反还会落井下石就是同样因为这个原因。相对而言高无庸算是这几个心腹奴才中最为内敛的一个,但也仅是他的天生性格使然,从根本上来,即便高无庸也是有着超越常人的优越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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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0章 一分为二

    清风与青莲妄议主子乱嚼舌根的第二原因则是因为冰凝不是她们的主子。虽然按道理来讲,清风与青莲也要尊称冰凝一声年主子,但是因为不是她们的正经主子,县官不如现管,她们有皇上这个大靠山已经足够了,实在是不需要再费尽心思地讨好其它主子。在这种心理驱使之下,自然是对贵妃娘娘缺少一定的尊敬。就算是哪一天她们犯在了冰凝的手里,因为冰凝不是她们的主子因而也没有权利处置她们,甚至连半根毫毛都不敢动她们一根。冰凝若是实在气恨不过想要修理这两个小小的奴才,她也必须要千方百计地说服了皇上才行。皇上可不是轻易能够说得动的,冰凝又是一个不得宠的落魄主子,所以清风和青莲才敢胆大包天地嚼她的舌根。

    皇上是多么英明睿智之人,岂能不知道这两个丫头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一回犯了这么大的错,既然他不能简单粗暴地一刀结果了她们的小命,那就索性将这两个丫头交给雅思琦当奴才,任由皇后娘娘发落好了。这样一来,好处是多方面的。

    一方面两个丫头失去了他这个最大的大靠山,失去了保护伞,从以前的人上人重新恢复到小小的奴才身份,好好地杀一杀她们的威风。也就是说,她们从养心殿到长春宫不仅仅是换了主子,换了当差的地方,更重要的是相当于接受被贬的处罚,算是他对她们这次犯下大错的惩处。

    另一方面雅思琦作为她们的主子,两个丫头还能有胆量私传自家主子的闲话,散布雅思琦即将被废,贵妃娘娘成为继后的谣言吗?真若是那样的话,她们可就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雅思琦想怎么处置她们就怎么处置她们,完全是她的权力,就算是闹出人命,他也会想法子给她善后,虽然他能够原谅她们一次犯错,却不能原谅她们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这样一来能够有效制止住流言蜚语的肆虐横行。

    还有一方面的好处则是两个丫头只有成为雅思琦的奴才,雅思琦才能够拥有对她们的直接处置权,而不是作为皇上的奴才狐假虎威令她颇多忌惮。刚刚她不是在两个丫头面前失了脸面吗?成了她们的主子之后,任她是捏扁还是揉圆全都是雅思琦一句话的事情,失去皇上心腹奴才这个职位之后,清风和青莲还有什么资本胆敢不将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到了这个时候,雅思琦想怎么找补回来脸面就怎么找补回来,他全都是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上若是知道自己的这一片苦心非但没有换来雅思琦的感恩戴行德,相反还误以为他这是冠冕堂皇地在长春宫安插下眼线,皇上定是要被她如此这般的奇思妙想气得吐了血。好在这一回雅思琦将自己的心思隐藏得极好,皇上又是因为冰凝而心烦意乱之际,没有将主要心思放在察颜观色上,因此对于雅思琦的这声极为失礼的惊呼并没有太在意,只是淡淡地回复了她一句。

    “怎么?对朕的这个安排不满意?”

    雅思琦生怕有半句失言都能够泄露了自己的小心思,哪里还敢多说什么,于是赶快回道:“臣妾多谢万岁爷恩典。臣妾只是觉得无功不受禄,何况还犯了这么大的错处,您非但没有责罚,还将您的奴才赏赐给臣妾,臣妾感激之余又是有些担心。”

    “担心?你担心什么?”

    “臣妾担心犯了错处不被惩处还受重赏,定是会惹来闲言碎语,更害得您要被人传成不分好坏、不明是非之人,因为臣妾而连累了您的名声,臣妾实在是太自责太惭愧了。”

    雅思琦不想要清风和青莲,可又怕皇上看穿了她的心思,情急之下赶快找了这么一个借口。虽然找了借口,但是她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他是说一不二之人,已经做出的决定不可能再收回,否则的话岂不是君出戏言、朝令夕改了?

    然而再一次出乎雅思琦的意料之外,皇上竟然开始认真地考虑她的意见了。将清风和青莲赏赐给雅思琦不过是出于惩处和为她找补脸面两个原因,而他现在认真考虑雅思琦的意见也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忌惮自己的名声,而是出于现实的考虑。他的身边的确还是需要有个宫女服侍左右,而清风和青莲是好不容易调教了近半年的时间才磨合得差不多了,若是再寻新的奴才又不知道还需要多少时间。从宫外寻找,进宫调教至少要一年以上才能独挡一面,从宫内寻找,身世清白年龄又小的奴才怕是寻不到一两个。

    皇上是最擅长创制变通法子之人,稍微思索一番就做出了决定。

    “这样吧,清风继续留在朕这里当差,青莲去长春宫吧。”

    皇上之所以如此考虑,也是出于现实考虑。当初走了一个婵娟来了两个清风和青莲,完全是因为担心新人经验不足,不能够独挡一面。而有了这大半年的当差经验,两个丫头都算是出徒了,独自当差不成问题。另外作为皇上的心腹奴才,自然是少而精为好,人越多嘴越杂,相互攀比、互传消息,办差的效果反而不好,而两个丫头躲在一边大嚼主子舌根以致将正经差事都忘到了脑后头就是最好的证明。现在经过雅思琦的推托反而是给皇上提了一个醒,还不如借这个机会将两个丫头拆开,简直就是几全其美。

    皇上的这个决定不管是对雅思琦还是对两个丫头而言都是极其意外。雅思琦既没有想到皇上能够听进去她的推托之词,又没有想到最终还是给她留了一个。从本心上讲,她是一个都不想要,但皇上已经做出了这么大的让步,她没有道理再得寸进尺;另外少了一个眼线也是巨大的成绩,毕竟对付一个眼线要比对付两个眼线省心省力多了。

    清风和青莲之所以意外自是与她们各自的命运息息相连。清风经历了大悲大喜的起起落落,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命竟然会这么的好,居然还能够留在养心殿继续当差。青莲则是万分的失落,两个人一同进的养心殿,又一同被赏赐给了皇后娘娘,可最终的结果又是那么的令她难以接受,凭什么清风就有那么好的命留在皇上身边,而她就那么倒霉要被贬去长春宫?

    青莲报怨世道的不公平,不过幸亏她只是在心里暗暗报怨而没有说出口被皇上听到,否则的话又是罪加一等。皇上这么眼光毒辣之人,尽管清风和青莲几乎同时前来他身边当差,一样的清白身世,一样的年龄,一样的高矮胖瘦,一样的小心翼翼当差,仿若一对双生子,然而两个人之间脾气禀性上的细微差别仍是让他没多久就对两个丫头有了新的认识。相比较而言,清风虽然年长,模样也不甚出挑,但是更懂规矩更本分,而青莲呢?或许是因为年纪小一些,模样更俊一些,因而就显得不是那么安分。

    皇上是什么人?不说这七八个名媒正娶有名有份的女人,单是在外面酒肆勾栏遇到的或是被当作贿赂送上门来的女人也是见了不知道多少,用“阅女无数”来形容丝毫不为过。青莲才是十四五岁的小丫头,简直是稚嫩之极,她心里蒧的那点小心思、打的那点儿小算盘,他只有一眼就看穿看透了。不说别的,清风看他的眼神儿是充满了恭敬和崇拜,再看青莲的眼神儿呢?是闪烁飘忽的,也就说明青莲不仅仅是拿他当一个主子小心服侍左右,而是有所希冀有所企图。

    皇上是天子也是男人,青莲这种有所希冀有所企图的闪烁飘忽的眼神在他眼中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也再清楚不过了,无非是想通过爬上龙床换取荣华富贵甚至是换取名份罢了,这样的人皇上早就是见多了,因而也是习以为常、见惯不怪。好在青莲不仅年纪小而且胆子也小,虽然内心里很不安分,但是胆量却还没有那么大,除了因为不会掩饰隐藏而被皇上这个老狐狸一下子看穿内心之外,一直到现在也仅仅只是停留在不切实际的肖想之中,而没有真正地付诸到实际中。鉴于青莲还知道“分寸”二字,认得清自己的位置,没有做出有违身份的举动,皇上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睁一只眼闭一眼就算是过去了。

    这也是今天晚上提审两个小丫头的时候,皇上一上来就先拿清风开刀的原因,因为清风更老实更本分一些,因而他也会不由自主地更相信这个丫头一些。如果先由青莲开始问话,他担心青莲脑筋活泛,而且她说出来的供词他也无法当场立即判定真假,相反还能够起到引导和暗示清风的作用,从而让两个小丫头当场心有灵犀地达成攻守同盟,那样的话局面就更复杂更难掌控。

第2891章 情路坎坷

    事实证明皇上的决定是多么的英明,清风的表现果然如他所料,一五一十,没有过多的闪烁其词,也没有给两个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临时订立攻守同盟的机会。现在当他决定将其中一个奴才赏赐给雅思琦,由雅思琦代他行驶惩处权力的时候,皇上当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将清风留在自己的身边,而且他也同时看到了青莲眼中的愤懑不满与不甘。这是她自己走出的路,怨不得恼不得任何人,要怨要恼也只能是怪她自己,若是她与清风一样的老实本分,不心存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安安心心地当差,皇上反而要极其为难了,手心手背都是肉,舍了这个觉得心中愧疚,舍了那个于心不忍,哪里还能够像现在这样轻轻松松地就做出了决定?

    皇上的一句话,决定了在场所有人的命运,不但清风与青莲这两个奴才分别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一个劫后余生万分庆幸,一个惨遭厄运心有不甘,就连雅思琦也是备感煎熬、如鲠在喉。虽然她的心里极为抵触青莲的到来,然而她还没有与皇上到了撕破脸皮的程度,因此还要在表面上装出一副极其感谢皇上的样子。

    “既然您如此体恤臣妾,那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若是您哪天觉得还是青莲用着顺心又顺手,再由臣妾送她回来也不迟,您看这样可好?”

    “好,好,既然你答应了,那就这样说定了,青莲这就回去收拾一下,待明日一早就去你宫里当差吧。”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可以再以再先,雅思琦再是心不甘情不愿,也只得是暂且认命。既然是她的奴才日后到了她的手底下当差,那可就意味着任由她处置,青莲想要跟她斗还实在是嫩点儿,素以精明著称的雅思琦还真不相信小小的青莲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还能偷偷搞出什么花样。

    虽然主意已经定,但是雅思琦非常清楚,她在表面上还要佯装出一副毫不知情,丝毫没有能够领会出皇上真实意图的模样。如此伪装之下当然是好处多多,到时候只怕青莲还没有搞出什么花样,也没有传递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的时候,就已经被她寻了确凿的借口早早地处置掉了。

    到那个时候就算是皇上亲自过问也奈何不了她什么,就算是神仙驾到也救不了青莲,而雅思琦则可以装作极为无辜的样子回复皇上:“臣妾处置自己的奴才有什么错吗?青莲犯下如此大罪能够逃脱得了惩处吗?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身为皇后的奴才也没有什么高人一头的地方,相反更是要做众人的楷模,这些不都是万岁爷您曾经对臣妾的谆谆教诲吗?”

    真若到了那个时候,皇上要么忍气吞声地吃下这个哑巴亏,要么向她坦白青莲的眼线身份,而她照样还能够状作无辜地堵上他的嘴:“俗话说,不知者不为罪,您没有事先跟臣妾说清楚,臣妾哪里猜得出来青莲仍然还是您的奴才呀?您就是给臣妾十二万个胆子,臣妾也不敢这样妄自揣度圣意,万一揣度错了,岂不是要铸成大错?”

    想好了日后的这些,雅思琦的心中也不像最开始的时候那么抵触了,反正就是青莲一个人,更是好对付,就算是清风一起过来,她也一样不管你有三十六计,我自有张良妙计,一一都能轻松化解。如此想来,雅思琦的心理负担一下子减轻了许多,全身无比地轻松起来。

    “回万岁爷,既然已经说妥,那臣妾就不耽搁您的功夫了,这就退下,您也要尽快歇息,万万要保重龙体,这也是所有臣子的福份。”

    “好,你的心意朕都领了,你就先退下去吧,今晚耽搁了你的歇息,朕的心里也是过意不去。”

    “多谢万岁爷体恤。”

    说完雅思琦也没有过多停留就迅速退了下去。青莲虽然万分的心不甘情不愿,但是木已马舟,她一个小小的奴才也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而且当着皇上的面,她还要装出一副感激不尽的模样,委实是令她心如刀割一般的难受。

    “奴才谢主隆恩。”

    “嗯,青莲,朕望你去了皇后娘娘身边当差能够安安心心、本本份份,也不枉朕今日对你的这番悉心栽培。若是你领悟不出朕的苦心,仍是认为朕厚待了清见薄待了你,不甘心服侍皇后娘娘,那朕也是仁至义尽了,日后在长春宫你就好自为之吧。”

    皇上如此意味深长的一番话说完,连他自己都不能够肯定青莲是否能够听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虽然雅思琦隐藏得委实有些深,以致他没有能够发觉出来雅思琦对他的误会,但是对青莲的心思他还是非常了解。这个丫头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却偏偏还不认命,总想折腾蹦蹬,又是经历了从养心殿被贬长春宫这一遭,想必是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而她并不是从自身上找原因,知错就改,而是很可能将这一切不是发泄到雅思琦的身上就是发泄到冰凝的头上。

    如果青莲忌恨雅思琦,皇上倒是没有太多的担忧,雅思琦那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任由一个奴才骑在她的头上作威作福?就算曾经是他的奴才,雅思琦也不可能买青莲的账,因此不管青莲如何不安分不本分,都会有雅思琦好好地收拾和教训她一番,他自然是不用半点担心。

    那么假若青莲将今日的这笔账都算在了冰凝的头上,认为如果没有因为冰凝而东窗事发,她也不会遭到这番惩处,继而对冰凝恨之入骨、忌恨在心,再做出一些对冰凝不利的举动呢?这才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冰凝不知道今晚发生的情形,自是不会对青莲提防什么,而且她有小阿哥和小格格需要照料,忙得不可开交,若不是实实在在地受到暗算吃了大亏,哪里能够预料到青莲会对她什么。另外冰凝和雅思琦虽然都是一样的精明,但是冰凝没有雅思琦狠得下心,真若是被青莲暗地里使了绊子也不忍心狠狠地反击。一想到这里,再想到她凭白无故地被传播的那些流言蜚语,皇上的心止不住地心疼起来。

    人总是那么的矛盾,明明心里深深地爱着对方,却又碍于脸面而不愿将这份爱意表达出来。就好比现在,皇上对冰凝的处境极为揪心,可是再想到冰凝跟他置气从不主动理他,再想到自己信守的承诺在冰凝的眼中简直就是一文不值,他的心又感觉格外地受伤害,于是矛盾中焦灼煎熬的皇上因为极度的自尊又因为极度的不自信,在爱情的道路上开始举步为艰。

    随着两个人冷战的持续,日子像流水般地过去了,皇上也是凡人,于是像大多数的男人一样,对冰凝的抱怨也日复一日地加剧起来。

    从前的冰凝是那么聪慧可爱,从前的冰凝是那么的温柔贤淑,从前的冰凝是那么的善解人意,而现在的冰凝呢?不懂得顾全大局,不懂得自我牺牲,不懂得时时处处为他着想,只看到自己芝麻大点儿的利益得失,哪里是从前那个令他又欢喜又着迷的人间仙子?简直就是与世间俗人无异。

    他整日忙着国家大事已经那么操心累神,冰凝不说想尽一切办法为他排忧解难,反而整日里计较那些鸡毛蒜皮的细碎琐事,就知道盯着眼前芝麻大点儿的事情耿耿于怀。虽说他确实是利用了她,牺牲了她,可他也是为了江山社稷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假如年羹尧那个逆臣贼子与廉亲王断了一切联系,死心踏地地向他效犬马之劳,他又何至于拿她开刀,牺牲她的利益?

    皇上承认自己在这件事情上伤了冰凝,破坏了两个人的感情,但是他又觉得自己也有苦衷,也有很大的委屈,因而更是不能理解冰凝的记仇和记恨。夫妻连隔夜仇都不应该有,她到好,一下子记了他这么长的时间!他身为天子都放下了身段,放低了姿态,主动前往翊坤宫,主动向她示好,主动与她笑脸相对,可再看看冰凝呢?一言不和就跟他犯脾气耍性子,之后竟然连差个奴才向他传个话这么简单的示好行为都不曾做过一次!自然而然地,皇上由怨而生气,由气而生怒。

    从前还是侧福晋的时候冰凝是多么可爱的一个女人,进退有度、温婉大气,现如今成了贵妃娘娘怎么反而不知道自己的斤两呢?依仗他的恩宠,依仗娘家兄弟的军功,依仗福惠阿哥的金贵,就以为自己有了足够的资本,可以彻底拿捏住他了吗?那可真是异想天开了呢。还是说随着年二公子功高势大,渐成气候,冰凝的心理天秤也在一步步地倒向了娘家?

    女人就是欠调教,不好好惩治一番是不会长记性的,只有让她狠狠地摔上一跤,尝到苦头知道哪里痛,才能够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思应该放在哪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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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2章 山穷水尽

    或许是繁重的国家大事压得皇上实在是喘不过气来,能够用在儿女情长的时间简直是比贵如油的春雨还要稀少,因而更加渴望别人的理解与支持,更加渴望来自亲人的安慰可以舒缓紧张的神经、释放巨大的压力。

    又或许是成为一朝天子之后,地位的转变以及周遭环境的变化令原本就独断专行的皇上更加地唯我独尊,偏偏又是遇到强大的敌对势力持久的抵抗与谋反,令他急需自己的施政主张顺利实施、贯彻落实,而不是处处受阻、处处制肘,因而旁人一星半点的理解与支持对他而言都像是在沙漠中苦行数日的旅人突然间看到绿洲那般欣喜若狂、备感幸福。

    正是因为成为天子之后的皇上由于施政道路走得格外艰难,所以才会对亲人的感情需求就比从前更加的旺盛,比旁人也更加旺盛。甚至这种极度委屈的心理已经成为一种常态:朕一个人拼死拼活,顾不得吃饭睡觉辛苦操劳,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大清江山永固,创造一个九洲清宴的太平盛世?可是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们都不理解朕,总要跟朕作对呢?

    人越是觉得委屈的时候,越是需要来自最亲近的人的同情与安慰,而他眼中的最亲近的人无外乎他们两个,一个是怡亲王,一个是冰凝。每当皇上在施政问题难以为继或是抑郁不得志的时候,自然而然是最盼望来自于十三阿哥的鼎力相助;而每当他在心烦气闷情绪不佳的时候,自然而然是最盼望来自冰凝的宽慰与安抚。可以这么说,成为天子之后的皇上虽然在表面上越来越变本加厉,越来越铁血手腕,可是在私底下,却变得越来越像个孩子,容易受委屈,喜欢求安慰。

    再来看看他视作为最亲近的两个人。从兄弟成为君臣之后,最知分寸最懂进退的怡亲王更加的谨小慎微,更加的恭敬有礼,虽然这个结果并不是皇上所乐见的,但是在廉亲王等与他反目成仇的兄弟对他极度藐视的对比之下,来自怡亲王的恭敬有礼更加让他体会到了来自亲人的温暖。

    冰凝呢?皇上觉得治理一个国家殚精竭虑、身心疲惫的时候,极需她的关心与宽慰,但是他忘记了,冰凝可不是怡亲王,她是一个女人,更是一个心思敏感又细腻的女人,是需要男人精心呵护、备加关爱的女人。

    皇上有的时候总会不知不觉地拿冰凝与十三阿哥相比,总是不能理解,同样是他最看重的亲人,为什么待他不一样呢?皇上完全忽略了男人和女人对待感情的差别,另外,他与怡亲王之间的感情是兄弟情,而且他是兄,怡亲王是弟,弟弟对待兄长具有天然的敬畏心理。而冰凝是女人,他与冰凝之间的感情是爱情,爱情可是没有高低尊卑贵贱之分的,因此他觉得委屈需要冰凝安抚的时候,冰凝更是觉得自己遭受了无妄之灾、,无缘无故沦为男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还没有地方说理去,他才更应该来宽慰她,现在可好,冰凝不但得不到任何宽慰与安抚,反过来还要时时处处慰藉他,而她遭受的那些飞来横祸竟然黑不提白不提地就过去了,对于这个结果,她当然无法接纳与忍受。

    面对知礼懂节的怡亲王和耍小性子的冰凝如此泾渭分明的表现,皇上当然是对怡亲王越来越倚重,对冰凝越来越失望,愈发衬得怡亲王形象更加高大起来。因为有繁重的国家大事占据了皇上一天中除了吃饭和睡觉之个的所有时间,令他几乎没有时间去思考也没有时间去维系他与冰凝之间的爱情。

    皇上仿佛是忘记了冰凝,虽然冰凝将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抚育一个阿哥两个格格身上,但是她怎么可能忘记了皇上呢?日子一天一天地似流水般度过,长春宫发难风波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了,眨眼之间就又过去了四个月的时间。

    此时已经进入了酷暑难熬的七月份,冰凝当众承诺的请雅思琦做见证,同时一并替三阿哥美言之事也因为皇上再也没有去过翊坤宫而没有得到兑现。从免行贵妃庆贺礼一直到现在,前前后后算起来也有了八个月的光景,皇上与冰凝谁都没有意识到,两个人的感情危机经过如此长时间的发酵,于悄无声息之间已经实现了从量变到质变的转换,这个转换不是从爱到恨的转换,而是从爱到不爱的改变。

    冰凝受了天大的委屈,被皇上当作政治筹码牺牲来牺牲去,非但没有得到来自皇上的半点说法,也没有得到半点解释,反而还被皇上打入冷宫。这样的结果她当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她可以接受皇上移情别恋,两个人恩断情绝的结局,但是绝对不能接受这种被当作牺牲品,被当作筹码一般,这是对她尊严的践踏,既是侮辱了她,也是侮辱了她曾经真心付出过的这段感情。

    然而冰凝再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又能如何呢?她只是一个后宫女人,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主宰,还奢谈什么接受不接受?更何况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命运,她们年家所有人的命运不说系在她一个人身上,如果她做出什么叛经离道的举动,比如珍吞金自尽之举,她是一了百了,她们整个年家就要被诛连九族了,年二公子的前程更是要被毁在她的手上。再有就是福惠阿哥和湘筠格格,两个孩子还需要她这个当额娘的悉心抚育,任何贵妃娘娘这个名号更容易在宫中讨生活,她舍得下自己的性命,又怎么舍得下看两个孩子没了亲娘,只剩下一个埋头公务顾不得他们的阿玛?因此无论此次皇上强加在她头上的屈辱有多么的沉重,她都不得不忍受下来,苟且偷生地活着,换来她所在意的亲人们的平安。

    冰凝不得不接受下来这个难堪的结局,不过虽然她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但是她可以掌控自己的这颗心,因此她可以不去死,她也可以不再爱。从前爱过她并不后悔,现在面对被强加的这个奇耻大辱,她也不能再来逆来顺受。如果说免行贵妃庆贺礼是导火索,是他当众打向她的巴掌,那么他向雅思琦泄露了专属于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令冰凝误会他就是长春宫发难风波的幕后主使,则使两个的关系彻底地破裂了。

    冰凝是刚烈女子,如果是需要她顾全大局,做出牺牲,她可以忍辱负重,哪怕撤掉她的贵妃封号,贬为庶人,只要是为了国家利益,她都可以忍受。但是当爱情也要一并沦为政治筹码,也成为他掌中的棋子的时候,她就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继续忍下去了。这不是脸面问题,而是尊严问题,她不想没有尊严地苦苦维系一份没有感情基础的爱情,那样的感情不是爱情,爱情是平等的两情相悦,不是没有尊严的一味付出。也许别的女人能够做得到,但是她不是别的女人,她是冰凝,她永远也做不到。

    心怀委屈、满腹抱怨,一直沉湎于国家大事之中又不愿轻易低下天子之头的皇上的皇上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两个人的感情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完全没有预料到一场感情危机悄然袭来,而且气势汹汹地以压倒性优势席卷了两个人的整个感情世界。心如死灰的冰凝收回了自己的这颗心,紧紧地关上了心门,而皇上却还没事人儿似地又是觉得份外委屈又是一肚子的抱怨,仍然自以为是地认为,两个人不过是在冷战,冰凝也只不过是在耍小性子而已,而他也只不过是要好好惩罚一下那个变得不再通情达理,不再善解人意,不再顾全大局,不再温顺贤淑,不再万事以他为重的女人。

    皇上原本就是我行我素、独断专行之人,冰凝又是心已凉透,生不如死,只是为了两个孩子才苦涯度日,因此对于他这个罪魁祸首,冰凝的心中不要说爱,就是连恨都没有了一丝一毫。虽然恨是一个人负面感情的极端表现,然而有爱才有恨,如果连爱都没有了,哪里还会有恨呢?

    现在的冰凝就是这样,因为不再爱,所以也不会恨他,只当他是福惠阿哥的亲阿玛,湘筠格格的小姨父,只当他是她的天子,她的君王,她只需要毕恭毕敬地宣誓效忠,做一个安分守己的臣民即可。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是为了避免再受伤害,为了保存自己仅有的一点点可怜的体面与尊严,冰凝不得不将感情这扇门硬生生地关上。关上才能做到心若止水,关上才能拥有一个完事的自我。

    从前他们是远隔万里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后来他们千里姻缘一线牵,再后来,他们相亲相爱视若知己,到现如今,心若天涯、渐行渐远,两个人的感情轨迹走过了一条大大的交叉线。是哀叹命运不公,还是惋惜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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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3章 再传噩耗

    从长春宫发难风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个月,四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却是从初春走到了盛夏,却足以令冰凝走出了人生最为痛苦的煎熬期。虽然人的感情总是无法被理智有效地掌控,念头总是不听使唤,天马行空般随意驰骋,然而意志坚定之人从来不会被困难吓倒,也从来不会关途而废,既然想好了自己未来的人生道路该怎么走,冰凝是绝对不会出尔反尔走回头路的。只是度过最难挨的最初那段煎熬时光后,她的神经渐渐被麻痹,思维也渐渐混沌起来,难得糊涂恐怕就说的是她现在这种状态吧。

    七月正是一年中最为炎热之际,对于极畏暑热的皇上来讲,也是一年中最为难挨的日子。然而再是难挨,日子总还是要一天天地过下去。这一天的半夜时分,他正如往常那样开始了深夜批阅奏章,当他按部就班地一个一个审阅朱批之时,刚刚翻开的这个奏折令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个奏折是一个名叫赵国瑛的副将所写,按常理来讲,一个小小的副将是没有资格给皇帝直接写奏折的,但是赵国瑛是何许人也,竟然能够手眼通天,直接一个奏折就递到了皇上这里?话说这个赵国瑛虽然官阶不高,但是职务极其重要,因为他是清军驻遵化皇陵三屯营的副将,也就是说,他是暗中监视被软禁中的十四阿哥的看守,因此他的奏折对于皇上而言,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也就是说,是皇上亲自下令要求赵副将直接向他递奏折,以便随时掌握远在几百里地之外的十四阿哥的点滴行踪。

    每每看到赵国瑛递上来的奏折,皇上总是要被故意给他出难题的十四阿哥气得不轻,这一回老十四又在闹腾什么呢?就在他犹疑之际,奏折已经被打开了,待他仔细看完奏折内容,虽然没有像那样勃然大怒,但是突然发生的新情况却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令他原本就紧锁的眉头此时已经被拧成了两个疙瘩。

    原来赵国瑛在奏折中禀报,恂郡王王妃完颜氏(穆哲)于七月初八卯时病故,由于事发突然,来不及层层禀报,赵国瑛遂自作主张,派千总一员,兵马二十名,假借给嫡福晋守灵为名,安插在恂郡王府,监视往来人员,严防恂郡王借福晋丧仪大行谋逆之举。

    看了这个奏折,皇上的心情格外的复杂。虽然他与穆哲没有太多的交情,而且与十四阿哥又是剑拔驽张的关系,对于穆哲自然也是没有太多的感情,但是还是那句话,人非草木,再是政见不同、阵营不同,毕竟穆哲也是喊了他二十多年的四哥,突然间一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一下子就没有了,而且这一年多的时间,皇室之中接二连三地传来噩耗,因此在这个时候得知穆哲的死讯,皇上的心中还是有些难过的,同时还有一些内疚与自责。

    穆哲生病不是一朝一夕突然间的事情,而是自从四月份开始,就陆陆续续地传出来她生病的消息。十四阿哥虽然远在遵化,而且处于软禁状态,但是皇上没有一刻掉以轻心,虽然安排了重兵把守,里三层外三层、明里暗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将恂郡王府包了个水泄不通,生怕他犯上作乱。然而即便如此,深深信教过八党集团厉害的皇上从来也不曾高枕无忧过,而是无时不刻步步为营、小心提防。因此当穆哲患病的消息传来之后,疑心病极重的皇上第一个反应就是绝对不相信,而是极其肯定地断定,这个消息一定是十四阿哥特意布下的迷魂阵,背后指不定隐藏着什么巨大的阴谋呢。因此皇上当即立断,要将阴谋迅速扼杀在摇篮中,于是当天连发几道圣旨,要求当地驻军守兵竭尽全力,务必打探出最真实的消息。

    虽然身在紫禁城中的皇上凭借对十四阿哥的了解一口断定事出反常必有妖,然而随后从遵化传来的消息却是令他真伪难辩,决策上更是犹疑不定。消息先是说十四大福晋确实患病,闻昶前往应诊行医,然而医治一段时间之后,病情却是没有痊愈,令原本就疑虑重重的皇上更加起疑。穆哲一向身体很好,怎么就突然间患病了呢?既然请了医生多次前去诊治,怎么会久治不愈呢?左思右想之下,皇上突然间灵光一现,难不成是十四阿哥借假穆哲生病,而通过闻昶传递情报、图谋不轨?

    不知道十四阿哥是因为多年的知己知彼而猜测到了皇上的猜忌,还是担心遵化的条件不利于穆哲养病,就在皇上对穆哲患病的消息持绝对怀疑态度的时候,他向皇上修书一封,提出待秋天的时候送穆哲回京养病。

    十四阿哥这个请求不算是过分,令皇上提不出来拒绝的理由,否则无情无义的谣言随即就会传播开来。可是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中生根发芽,生长的速度绝对是惊人的,皇上迫不得已同意了十四阿哥的请求,不过对于怀疑闻昶担当了探子细作一职仍是耿耿于怀,于是便在私底下给张廷玉写了一个手谕:“若福金来京,而昶若弃此处之业,而随来京,则是他自寻路也。”

    张廷玉一天之中几乎有十五、六个小时都伴在皇上左右,见此手谕,当即就明白了圣意:假若十四大福晋回京的时候,闻昶也同时放弃了在遵化的行医生涯而随穆哲一并回京,那就说明闻昶定是个细作身分,根本就是打着行医的幌子与十四阿哥勾结一起图谋造反之事,那就休要怪他严厉惩治这个逆臣贼子了。这份手谕的目的自是要张廷玉不要放松警惕,密切关注遵化的细微动向。

    结果皇上在京城严阵以待,却是还没有等到秋天,就传来了穆哲病故的消息,对此皇上很是震惊,要知道他曾经吩咐大臣郎泰和范世绎密切关注遵化恂郡王府的一切动向,就连珠丝马迹都要向他即刻禀报,而前几天这两个人可是向他奏称“福晋病势已渐痊愈”,怎么才几天的功夫,穆哲就病故了呢?

    此时此刻,虽然与十四阿哥夫妇素有恩怨,然而在得到穆哲故去的消息时,皇上仍是禁不住地伤感起来。无论曾经有多少恩怨与过节,总归是死者为大,因此就算是曾经气恨成什么样子,现在也都随着穆哲的故去而烟消云散、一笔勾销了。

    另外他一直对穆哲患病一事持绝对的怀疑态度,结果却是他误会了,有可能因此还耽搁不她的治病,因而皇上不由自主地内疚自责不已。

    皇上作为身处对立阵营之人都能够对穆哲的病故格外动容,更不要说十四阿哥这个夫君的了。虽然对于自己的谪福晋说不上来半点喜欢,与穆哲打打闹闹走过了半辈子,然而两个人毕竟是少年夫妻,特别是最近几年,婉然突遭横祸而亡,塔娜患了失心病疯疯颠颠,心中的仙子爱而不得还要隐姓埋名出手相救,而一心一意陪伴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的自然是穆哲,虽然完琦几个人也是待他一心一意,然而她们都是后来才嫁过来的,哪里抵得上穆哲的二十年夫妻情?

    此外他在西北的那些年里,将十四贝子府交到穆哲一个人的手上,虽然有大管家操持家业,但若是没有穆哲这个当家主母的镇守,等他从西北回来,十四贝子府指不定败落成什么样子呢。实际上,当他从西北失魂落魄地回到京城,看到穆哲一个弱女子苦苦支撑起来的诺大贝子府井井有条,十四阿哥当时只觉得心头一暖,即将将穆哲揽在怀中,想说一句感谢的话,却是堵在嗓子眼里,半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另外,皇上是大孝子,十四阿哥也是一个大孝子,只不过皇上的孝道都敬献给了先皇和孝懿皇后,而十四阿哥的孝道则几乎全部敬献给了当时的德妃娘娘,也不枉德妃将所有的母爱都倾注在他一人身上。与皇上将孝道表现在实际行动上不同,十四阿哥的孝道更多地是藏在心里,因此虽然平日里在表面上他对德妃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是在内心深处却对自己的亲生额娘格外的尊敬,极尽孝道。

    当年十四阿哥在奔赴西北战场的时候,他最放心不下的当然还是德妃,而穆哲在他不能尽孝的时候,苦苦支撑若大的十四贝子府的同时,还尽心尽力服侍德妃,得到了德妃的交口称赞,总跟他说算是没有白疼了这个儿媳妇。

    往事一桩桩一件件浮现在眼前,当穆哲永远地闭上了眼睛的时候,十四阿哥想到的不是她的妒忌成性,也不是她的泼辣无礼,相反眼中全都是她曾经的好,哪怕是极其细微的一件也不曾忘怀。

    与皇上一样,此时此刻对于穆哲的故去,十四阿哥的心中还有满满的内疚与自责,若是早些将她送回京城,何致这么快就阴阳两隔?若是平日里待她好一些,何致现如今满心都是悔不当初、无颜面对?

第2894章 葬身之地

    七月二十一日,过了“头七”之后,按照规矩穆哲的灵柩就不能够继续停放在恂郡王里了,于是十四阿哥只得是暂且将穆哲移灵到遵化阎家宫陈庄。随后关于十四大福晋的丧仪问题迅速被提到议事日程上来。因为身份尊贵,对于她的安葬之处,皇上特意亲自下了圣旨,指定其葬于黄花山。

    对于皇上的这个指定安葬之地,十四阿哥接到这个圣旨之后当即勃然大怒,誓死不从。为什么兄弟二人因为郡王妃的下葬问题又起新一轮的争执呢?这还要从黄花山的渊源说起。

    黄花山也是皇家园寝,但是与皇陵相比,无论是规格还是规模都有着极大的区别,皇陵所葬之人是帝王和后妃,而黄花山园寝所葬之人是皇子皇孙。第一个葬于黄花山的皇子是顺治与董鄂妃之子,不满三岁的和硕荣亲王,比顺治帝的陵寝还早三年,也就是说先有黄花山,后有世人所称的清东陵。

    此次皇上令穆哲故去之后葬于此地,也就意味着日后十四阿哥百年之后也是要安葬于此,因为穆哲是大福晋,有权与夫君同穴而葬的,因而穆哲的安葬之地也就是十四阿哥的安葬之地。十四阿哥是皇子,黄花山历来都是皇子皇孙的安葬之所,包括皇上与雅思琦的嫡长子弘辉阿哥也是葬于此处,因而这个安排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的。但是十四阿哥为什么会反应这么强烈呢?连郡王府的大管家对此都是百思不得其解,接了圣旨非但没有谢主隆恩,反是一怒之下起身就回了里间屋,这若是传到宫里传到皇上耳朵里,岂不是又要招来无妄之灾?

    “爷啊,您先消消气,气大伤身可是太不值当了,大福晋才过去,您可是要保重身子啊!这不,京城来的传旨的奴才还在外面候着呢,若是您有什么话要递给万岁爷的,就发个话,也好让这奴才尽快跟万岁爷回话,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

    “哼!回转的余地?你的心是被猪油给蒙了还是被他给收买了?居然要爷的嫡福晋葬在黄花山?那里葬的都是谁,他不清楚吗?他这是在羞辱爷只是个三岁奶娃娃不成?爷好歹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戎马生涯、报效国家,不凭别的,就凭爷这一身响当当的军功也要好好问问,为什么爷要跟一帮奶娃娃们葬在一起?凭什么不能回京城去选万年吉地?爷这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这么做简直就是不拿爷当人看,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爷啊爷啊!求求您声音小一点儿吧,传旨奴才还候在外面的,这若是被听了去,在万岁爷面前参您一本,咱们郡王府又要遭殃了不是?奴才知道您心里苦,可这不是遇到非常时候了吗?若不是大福晋需要尽快发丧,您如何做奴才都不敢妄言半个字,可是现如今大福晋才刚刚过去,一切都指望着您和万岁爷好好发落呢,如果真是跟万岁爷闹得不可开交,办糟了大福晋的丧事,岂不是要让大福晋九泉之下都不能明目吗?您就是看在大福晋这么多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操持咱们郡王府的面上,就暂时先别跟万岁爷计较这些,还是尽快将大福晋的丧事办好了,也好告慰大福晋的在天之灵啊!”

    大管家如此长篇累赎的恳切之语十四阿哥并没有听进去多少,但是当大管家说到让穆哲安心走好,不要因为这些身后事打扰了丧仪这句话,他却猛然浑身一个激灵。在思忖片刻之后,在大管家以为劝说无望,正搜肠刮肚地寻找新的说辞之际,却不想他家爷却开了尊口。

    “好,好,你先跟那奴才说,就说爷同意大福晋葬在黄花山。”

    十四阿哥一番话着实令大管家吃惊不小,刚刚还怒不可遏地大骂皇上欺人太甚,火气就像是即刻就要爆炸,能将整个郡王府炸上天似的,怎么一转眼儿的功夫又没了半点儿脾气,任人捏鼓任人欺凌的软弱模样?

    “回爷,您刚刚不是说……”

    “你这个奴才!刚刚劝爷依了他的是你,现在爷依了,你又来说这番话,你存了什么心思你!”

    “请爷息怒,请爷息怒。奴才知道您心里头不痛快,若是这般依了,将来一辈子心里头都难受,所以奴才刚刚只是劝您有什么想法不如直接让宫里来的奴才传了话回去,好生与万岁爷相商,既免了大福晋被打扰了清静,又或许万岁爷心情一好就听进去了一些,这事儿就成了呢,您说是不?”

    大管家的心思十四阿哥当然能够听得懂,只是他从来都没有将皇上放在眼里过,却是在一次又一次的交锋中败下阵来,这一次又是如此欺人之甚,连他的福晋都不放过,从前他还惦记着皇太后,现在呢,不但皇位没有了,皇太后没有了,就连穆哲也没有了,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他还算什么男人,这一回就算是拼个鱼死网破他也不会让皇上轻轻松松地达到目的!想到这里,他抬眼看了一下仍然立在他面前胆战心惊的大管家,声色俱厉道:“你怎么还杵在这里?还不赶快给爷传了话过去!”

    大管家不知道十四阿哥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会儿像一头凶狠怒吼的雄狮,一会儿又像一头温顺乖巧的绵羊。不过不管他如何搞不懂,此时见十四阿哥是动了怒的模样,自是不敢多说一句,赶快出门去传他们家爷的吩咐去了。

    当传旨太监将遵化恂郡王府里发生的这一切原封不动地传回到皇上耳朵里的时候,大管家不明白的缘由却是瞒不过皇上的火眼金睛,他当然知道十四阿哥对他的安排极为不满,却又点头同意了,就知道这是十四阿哥的缓兵之际,只是不知道他的十四弟打算用什么法子再掀一场轩然大波,搅得天翻地覆,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皇上从来没有怕过十四阿哥,有什么招数放马过来即可!于是他只是轻蔑地笑了笑,就吩咐将宫中的管事太监何国柱叫来。

    “奴才给万岁爷请安了。”

    “何国柱,十四大福晋过世后,朕决定将她葬在黄花山,现在恂郡王也发话同意了,你现在这就速速前去黄花山,尽快寻个上风上水之地后尽快回来复命。”

    何国柱办事还算是相当的麻利,没用多时就从遵化回来复命,只是这个复命差点儿没把皇上的鼻子给气歪了。

    “启禀万岁爷,奴才寻了两处,一处在夹皮沟,一处在小土岭,这两处都是上风上水的万吉之处,也禀告过了十四爷,所以说,奴才回来复命可以说,这两处地方都是可以用的?”

    “什么?你说什么?”

    皇上正在一边喝茶一边听何国柱的回复,一听这奴才如此回话,当即气得将手中的茶盏一下子掷了出去,茶碗茶盖茶托连带着里面的茶水就像是一枚暗器瞬间飞向了何国柱。何国柱哪里料到皇上会突然间勃然间大怒,正低头自顾自地禀报着,忽然间只觉得阴风阵阵,来不及抬头之际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只见那连茶带碗的一堆东西哗啦一下子全都落在了离何国柱仅一尺之遥的地毯之上,惊得这奴才出了一身的冷汗,不住地后怕,若不是躲得及时,怕不是那碗茶水就要兜头盖脸地浇他一身了,不起一身水泡也要掉了一层皮。

    “万岁爷息怒,万岁爷息怒。”

    因为受惊吓过度,何国柱连腔调都全变了,浑然不知所措皇上这是为何动了圣怒。皇上见何国柱身手如此灵巧躲过一劫,不禁当场嗤笑一声。

    “好啊你何国柱,别的本事没有学会,这阳奉阴违的本事倒是见涨啊!朕才疏学浅,今儿个就好好请教请教你,什么叫做‘都是可以用的’?朕让你去给十四大福晋选万年吉地,你不回复朕哪块地可以用,却说这两块地都是可以用,你这是要朕来替选吗?若是朕整天都要做你们这些奴才的差事,那朕还要你们这些奴才做什么?那朕整天就不用管国家大事好了!”

    “回万岁爷,奴才不是这样想的,不是这样想的。”

    对于何国柱的这个回复,皇上虽然大大出乎意料,一个小小的奴才居然敢跟他玩这种小心思,但是也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前几天恂郡王府的大管家没有明白他们家爷为什么突然像温顺的小绵羊一样听从了皇上的摆布,却是一切都没有逃过皇上的料事如神,他当然知道十四阿哥在筹谋着大动作,虽然当时不知道他的十四弟从哪个方面入手,但是借穆哲下葬的机会,狠狠打压他这个皇兄才是最根本的目的。果不其然,这才没几天呢,敌手就迫不急待地露出了马脚,从何国柱的回复皇上立即嗅出了阴谋的味道,当即揭穿了他们背地里搞的这些阴谋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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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5章 秘密建塔

    皇上之所以大发雷霆,其有最最重要的一原因就是何国柱的态度。能够被他派去黄花山为穆哲选安葬之地,可想而之这个何国柱也不是一般的奴才,至少是受皇上信任的奴才,要知道那闻昶不过是一个上门出诊的郎中都要被皇上怀疑与十四阿哥私下密谋,这京城宫中派去的奴才岂不更是要提防万心,否则岂不是要给十四阿哥通风报信、私传消息?

    然而何国柱不知道是害怕趟上这水火不相容的两兄弟的浑水,还是,竟然昏招频出,给皇上来了一个“都是可以的”,令天性多疑的皇上怎么可能不猜忌自己的心腹奴才居然被十四阿哥重金收买,犯下卖主求荣的滔天罪行?否则一直在他身边办差的何国柱怎么可能不知道皇上最恼恨奴才什么?因此这奴才今天撞到他的枪口上,也不能说冤枉,而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何国柱耍的小聪明非但没能明哲保身反而招来皇上的勃然大怒,再加上他又身手利落地躲过了茶水一劫,更有对十四阿哥阳奉阴违的怒火冲天,一时情绪激动之下,皇上当然是把这一堆新账旧账全都算在了何国柱一个人的头上,劈头盖脸地好一通臭骂。

    “你不是这样想的,那你是怎样想的?一个当奴才居然胆敢回话说‘都是可以用的’吗?不要以为朕耳背眼瞎,不晓得你们在背地里搞什么鬼把戏,你们的这点儿小伎俩全都是朕玩剩下的!你老实跟朕交代,这一次奉旨去遵化,是不是十四爷又在背地里向你请托,不要将他大福晋葬在黄花山?你拗他不过已经是罪大恶极,回了京城又不敢明目张胆地跟朕提及此事,就用了‘都是可以用的’这几个字企图蒙混过关!更是罪加一等!”

    狠狠地骂过一阵何国柱之后,皇上仍是觉得不解气,于是又将对十四阿哥的怨气一并冲着这个奴才发泄出来,虽然十四阿哥的阴谋诡计与何国柱没有半点干系,但是谁让他刚刚那么不识实务地在皇上面前班门弄斧耍小聪明呢?因此也怨不得皇上迁怒他了。

    “哼,老十四怎么想的,能骗得过任何人,却是骗不过朕,朕这心里可跟明镜似的呢。现在他倒是答应了朕将大福晋葬在黄花山,你又只说这两处‘都是可以用的’,这是让朕来选定地方呢?待日后大福晋下葬之后,老十四就会又跳出来四处散布谣言,声称下葬之地根本就不是什么万年吉地,而是极凶险之地,然后再污蔑朕从头至尾都是在处心积虑地故意陷害于他和大福晋。朕因为从你奏请的这两处中选了一处而背负上骂名,而你这奴才也因为这句‘都是可以的’脱了干系,你和老十四暗地勾结的这一切,以为能逃得过朕的眼睛吗?”

    何国柱本心只是不想趟了这兄弟两个的浑水,却不承想被皇上怀疑与十四阿哥私底串通一气,密谋陷害皇上,当即是吓得面如土色,不住地磕头请求皇上开恩,一时间大呼小叫不绝于耳。皇上正在气头上,哪里还有闲功夫、闲心思来理会何国柱?一声令下将这奴才拖了出去,先关他几天禁闭,好好反省反省。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为穆哲选择墓园之事就暂时搁置下来,皇上看出来了十四阿哥的阴谋所在,自然是不想中了他的圈套,令他称心如意,因此如何解决墓园问题又要让皇上好生费一番思量。

    话说十四阿哥见何国柱勘探完结束之后久久都没有从京城传来新的圣旨,当即就明白了一定是事情有变。越是得不到京城方面的确切消息,他的心中就越是忐忑不安。这一回十四阿哥可是打定了主意要借着穆哲丧仪之事跟皇上好好地较量一番,却不曾想战斗还没有打响,皇上就偃旗息鼓了,令憋了一口气的十四阿哥好生烦闷。他既不想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与皇上抗争的机会,也不想乖乖地束手就擒,百年之后就真的葬在这黄花山上,那样的话,岂不是要生生世世都被后人耻笑?

    久等不到新的圣旨降临,不想坐以待毙的十四阿哥又开始动起了新的脑筋,于是将大管家叫了过来吩咐新差事。

    “你一会儿去找几个心灵手巧又稳妥可靠的木匠来府里。”

    大管家一听说要找木匠,心下一愣,府里没有什么需要修缮的活计,十四爷找木匠做什么?

    “回爷,奴才每日都在查看,府里没有需要修缮的地方,不知道您要找木匠做甚?还请您先告知奴才,以便奴才在寻找工匠的时候也好吩咐活计。”

    “府里确实是没有什么修缮活计,爷找工匠过来是要建造两座木塔……”

    “建木塔?两座?可是,可是府里实在是没有地方能建得下一座木塔,更不要说两座了。”

    “爷说了是要在府里建塔吗?爷要建的是供奉用的木塔,先用木胎造好,之后再装饰金叶。”

    一听说是放在桌上供奉用的木塔,大管家的心中才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于是赶快回复道:“回爷,奴才这就去寻木匠去。”

    “越快越好,另外,你寻人之事一定要悄悄进行,切不可被旁人知晓,就是府里的其它主子问起来也不许透露半个字。另外待木匠进府之后,将他们安置在府里最后边西南角的小杂院里,平时要将院门锁上,再派一个奴才在门口守着,任何人不得接近小杂院,更不得打探消息或是偷偷窥视里面的情况。木匠劳作期间,也不得随意进出小杂院,吃喝拉撒睡都在小院里,饭食由专门选定的奴才送过去,送饭的奴才也不得进院,只有看守院门的奴才才能进出。另外工具、材料等等也比照饭食一样送进或运出,听明白了没有?”

    大管家确实是听明白了,但是他又实在是不明白,十四阿哥不过是要造两座供奉用的木塔,怎么弄得就像是最高军事秘密似的,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大管家再是不明白了也只能是依照主子的吩咐行事,于是不出三日,工匠寻到了,木材工具也置备齐了,严加看守的奴才也选定了,于是建造木塔之事悄然在恂郡王府的小杂院紧锣密鼓地开始起来。

    十四阿哥如此小心谨慎在防谁呢?当然是防着皇上,防着在暗中密切监视恂郡王府一举一动的驻地守军。要说大管家办事还真是利落,从工匠进府之日开始一直到木塔快要造好,前前后后也经历了有二十来天的时间,居然没有走露一点风声。眼看着大功即将告成,两座木塔已经初俱规模,十四阿哥心里头总算是稍稍踏实了一些。

    然而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在即将大功告成之际,如此谨慎如此绝密的事情还是被皇上派出的看守发现了端倪,在秘密调查清楚之后,一道密奏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到了养心殿皇上的面前。

    这天皇上正在跟大臣们商议政务,因为是八百里加急奏折,高无庸不敢耽搁,接到之后立即呈到了皇上的面前。皇上乍一见加急奏折当即是吓了一跳,现如今国家方方面面都已经逐步走上了正轨,西北平叛也已经大功告成,能够用上八百里加急的奏折已经比较少见了,此时突然间见到这份奏折,又是出自遵化驻军赵国瑛之手,皇上心中格登一下子,第一个反应就是老十四造反了?

    顾不得群臣在场,也顾不得众人已经吵成了一锅粥,皇上迫不急待地打开了奏折,从头至尾一路看下来,神情不但没有松懈下来,反而更加的紧绷。只见赵国瑛在奏折中写道:近日发现恂郡王府有工匠入府,正在秘密建造木塔,因事关重大,不敢怠慢,特速呈圣上。

    不得不承认,皇上选人用人还是有一套法子的,这个赵国瑛对事物的嗅觉灵敏度几乎不亚于皇上,当他查清恂郡王府有工匠秘密造塔的时候,当即就认为这件事情极不寻常,生怕耽搁了时辰引发不可预见的后果,毫不犹豫就启动了八百里加急,哪怕遵化距京城不过三百来里,哪怕最终证明不过是小题大作,他仍是没敢掉以轻心,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赵国瑛虽然知道此事极其重要又极不寻常,但他始终没有想搞清楚十四阿哥的真正意图是什么,但是皇上见此奏折,心中已经是明白了**分,禁不住地当场拍案而起,大声怒斥道:“他这是要把朕往死里逼啊!”

    群臣们此时正因为观点不同而各抒己见、至不相让,吵成了一团糟,突然间被皇上这一声怒吼吓得浑身一激灵,不知道皇上口中的这个“他”指的是谁,难不成是说在自己?于是吓得统统全都噤了声,不知道是谁,又是因为什么事情要在这紫禁城中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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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6章 木塔之争

    因为自己的拍案而起,屋子里从人声鼎沸瞬间变得鸦雀无声,皇上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见群臣惊若寒蝉、一脸茫然地望向自己,他也顾不得许多,当即发话道:“怡亲王、张大人、鄂尔泰大人留下,其它各位先退下。”

    一见皇上要与这三位心腹中的心腹商议事项,谁都清楚接下来即将商议的事情甚是绝密,于是一个个忙不迭急速退下,生怕耽搁了国家大事。待君臣四人转至东暖阁之后,皇上这才将手中的奏折一下子扔到了怡亲王的手中,面色仍是铁青地说道:“老十四这是要把朕往死里逼啊!”

    张廷玉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皇上如此说话,赶快开导道:“万岁爷息怒,息怒,十四爷怕是新近丧妻,心绪不佳,一时冲动做了错事,还望万岁爷不要计较,万事以龙体为重。”

    鄂尔泰见状也赶快安慰他几句:“或许这是十四爷故意使出的激将法,惹您恼怒,您可千万不要中了他的奸计啊。”

    趁这个功夫十三阿哥粗略地看完了赵国瑛写来的奏折,一向温文而雅的怡亲王竟然也破天荒地像皇上那样气恨不平。

    “十四弟这是要做什么?这是要将您往绝路上逼吗?”

    见十三阿哥也是被气得着实不轻,张廷玉和鄂尔泰两人惊了一下,悄悄住口的同时赶快接过奏折急急看了起来。皇上见怡亲王也是义愤填膺的模样,总算是寻到了共鸣,立即将一肚子的苦水倒了出来。

    “老十四实在是欺朕太甚!这些日子朕一直都在提防着他图谋不轨,所以连给十四弟妹选万年吉地的事情都搁置了下来,就是以防他借机闹事,置朕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可是朕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他要铤而走险!”

    “臣弟也没有想到老十四会借弟妹的丧仪寻衅滋事,他不管他自己就算了,怎么连弟妹也不管了?死者为大、入土为安,臣弟真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他前些天不是还在一个劲儿地叫嚣,说什么‘我一身是病、命不久矣’,他这是早早就把一切都筹谋好了,先将声势造出来,再污蔑朕给弟妹选的万年吉地是凶险之所,他安的这是什么心?”

    趁着皇上与怡亲王说话的功夫,张廷玉和鄂尔泰已经将奏折大概看了个清楚明白,两个人也没有料到十四阿哥竟然借大福晋的丧仪闹这么一出,实在是大出意料之外,于是张廷玉率先开了口。

    “启禀万岁爷,若赵副将所报之事不虚,那么十四爷定是要火化了大福晋,这还得了?事不宜迟,您还是速速派人前去将木塔取了回来为好,十四爷一贯行事乖张,不将礼法放在眼中,若是真的火化了大福晋,不说皇家颜面的问题,怕是您也又要落入他的圈套之中了啊!”

    十四阿哥的大管家想不明白,自家爷找木匠造两座木塔做甚,但是皇上和这几位大人一个个全都是火眼金睛,只凭赵国瑛的一纸奏折就立即看出了端倪。原来十四阿哥见皇上迟迟没有发话将穆哲葬在何处,知道自己按捺不住火气大骂皇上又誓死不从的消息传到了宫里,引发了皇上的怀疑,借着选址一事栽赃陷害皇上的法子可能已经暴露。怎么办呢?心里憋着一口气的他一计不成又生二计,就算是闹个鱼死网破也定是不能便宜了皇上,于是一番思索之后,他终于下了狠心,决定主动出击,在丧仪上大作文章。

    前面讲过,满人入关之前的丧葬习俗是火葬,包括入关后的第一个皇帝顺治最后都是火葬,在皇家陵寝中埋葬的只是他的衣冠和骨灰。满人入关之后,在学习汉文化,与汉人融合的过程中,丧葬习俗也渐渐地开始汉化了,于是先皇成为有清以来第一位实行土葬的皇帝。虽然先皇在世之时,大力推行土葬制度,但是几百年来形成的民族文化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改变的,因此即使现在距离清军入关已经有近八十年的时间,在低阶层的百姓之中仍是以火葬为主。

    现在虽然火葬还没有被完全根除,但为什么也仅仅只是限于在低阶层的没有文化的普通百姓中才大有市场呢?这当然要归根于皇家一直在不余遗力地推行土葬制度,因为皇家的推行,贵族士大夫阶层的纷纷效尤,令整个社会都以土葬为荣,从而渐渐地,土葬成为有文化、有身份的象征。穆哲是皇子大福晋,贵族中的贵族,十四阿哥却在土葬成为时尚主流的今天,反而选择了火葬的方式,逆潮流而行,自降身份,甘愿与鄙俗的的百姓为伍,简直是丢尽了皇家的脸面。

    果然与十四阿哥猜测的一样,不但是皇上,就连十三阿哥还有张廷玉、鄂尔泰等人发现十四阿哥建造两座小木塔的目的是为了将来盛放骨灰之用的时候,不但惊诧万分,更是气愤至极,也难怪皇上会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如此失态地勃然大怒。

    “哼,老十四他想的什么,朕可是一清二楚,他这是想要抢在朕给弟妹选万年吉地之前先将弟妹给火化了,生米煮成熟饭,让朕承认这个既成事实,他这么做不但是藐视朕,更是要让朕陷于不仁不义的境地,仿佛普天之下,竟然连堂堂恂郡王妃的安身之所都没有,只能栖身于木塔之中,他这一招可真是狠毒呢!”

    十三阿哥虽然也想劝劝皇上不要太过生气,可是连他自己都止不住气恨难平,更不要说怎么去劝皇上了。

    “唉,十四弟这是何苦呢?皇兄再是与他见解不同,也不至于为难弟妹呀。”

    “哼,他若是能体会到朕的心,哪里还会做出这等有违常伦之事?不但有违常伦,就说这种用木塔葬身之法,也是番僧之教,根本不合礼法制度,他这简直就是东施效颦,画虎不成反类犬!滑天下之大稽,惹世人耻笑,丢尽了皇家脸面!”

    “幸亏赵副将早早发现了老十四的阴谋诡计,用了八百里加急奏折,否则若是迟了一步,怕不是真的木已成舟,无法亡羊补牢了。”

    皇上也是十二万地赞同十三阿哥对赵国瑛的交口称赞,然而此时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尽快阻止十四阿哥抢先一步将穆哲给火葬的问题,于是皇上一声令下,即刻传旨给赵国瑛,将十四阿哥正在建造中的木塔抢回来,即刻送回京城。

    赵国瑛果然不负皇上的重望,因为事先摸清了所有的底细,在皇上还没有下发圣旨之时就开始安排部署,因为依他的感觉,皇上一定不会对这件事情等闲视之,因此待圣旨一到,赵国瑛在准备十分充分的情况下对恂郡王府发起了突然袭击,打了十四阿哥一个措手不及,因而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还在建造之中,没有来得及贴上金饰的木塔抢到手中,连夜又是八百里加急送进了大内。

    这一天是八月二十日,皇上终于看到了高无庸呈上来的两座木塔。只见塔身建在莲花底座之上,高有四尺,宽有两尺,共计有二十三层,虽然还没有最后完工,也没有贴上金叶等做装饰,但仍是看得出来作工格外精致,浮雕、半透雕、透雕,各种雕刻工艺轮番上阵,精细程度不亚于皇家出品。两座木塔摆在这里,皇上一眼就看得出来,左面这座是用作安葬穆哲的骨灰,右边那座是留待日后安葬十四阿哥骨灰之用。

    越看这两座骨灰塔,皇上的气越是不打一处来,禁不住地恨骂道:“老十四啊老十四,你可真是够狠的!你这般处心积虑地不让弟妹早日入土为安,还不就是为了让朕从此背负上不以礼制安葬弟妹的恶名吗?为了陷害朕,不惜把穆哲搭进去,你可真是好样儿的,真是无毒不丈夫呢!”

    皇上真是被十四阿哥逼到了绝路上,如果给穆哲指定了葬身之所,十四阿哥可以散布谣言说那是极凶之地,如果任其火化穆哲并安葬于骨灰塔中,又可以给皇上安上一个不以礼制安葬恂郡王妃的恶名,被十四阿哥如此胡搅蛮缠一番,皇上简直是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然而此时距离穆哲过世已经近一个月的时间,总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一次十四阿哥弄了一出骨灰塔的闹剧,被他及时发现并制住了,依着十四阿哥的性子,绝对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指不定将来还要再生什么诡计出来。他整日忙着那些国家大事都已经忙得团团转了,还要分出这么大精力来对付十四阿哥的挑衅之举,把自己有限的时间和精力耗费在这些毫无任何意义与价值的事情上,实在是太不值当了。

    想到这里,皇上终于下定了决心,由他指定万年吉地虽然面临着被十四阿哥倒打一耙污蔑成极凶之地的恶果,但是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如此了,而久拖不决则面临着不知道十四阿哥还会想出什么夭蛾子的危险,到了那个时候他就更加被动了,因此不用再多想,皇上就立即做出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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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7章 丧仪如旧

    皇上前些日子面对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奏折当着众臣大发雷霆,以及后来连夜向遵化恂郡王府下发圣旨引发了廉亲王的密切关注,不用想他也知道,一定是十四阿哥那边出了大事。能是什么大事儿呢?由于不得而知,廉亲王于是命九阿哥悄悄派出密探探听消息,终于知道原来十四阿哥在悄悄建造骨灰塔!

    得知这一消息,八阿哥也是大吃一惊,也是认为十四阿哥做出如此有悖常伦之事实在是太过意气用事,当即令人传去他的口信,要十四阿哥不要再在穆哲丧仪的问题上与皇上作对,先赶快入土为安,其它的事情再从长计议。

    十四阿哥虽然与廉亲王是同一阵营的盟友,但是两个人的利益诉求还是有根本的不同,只不过现在必须首先将皇上拉下帝王宝座再进行殊死决战,最终确定是谁胜出罢了。因此对于廉亲王总是摆出一副我是兄长,你要一切听从我的安排的态度极为不满,但是碍于情面,他也不好当场发作什么,只是对前来传信的奴才面无表情了说了一句:“爷知道了。”

    赵副将对恂郡王府的严密监视已经达到了连只苍蝇都插翅难逃的程度,连建造骨灰塔那么秘密的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那么从京城赶来传廉亲王口信的奴才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于是这则秘情又是一丁点儿不差地传回到了皇上的耳朵里,气得他当场又是怒不可遏。

    “老十四果然还是贼心不死!朕的话不肯听进去一个字,还要时时处处与朕作对,可老八一句话就让他言听计从,他是瞎了眼还是被猪油蒙了心?朕是他的亲皇兄,还能害了他不成?再看看老八,他这么死心塌地地跟在屁股后面转,能得到什么好处?朕就把话摞在这儿?幸亏他们是一帮蠢才成不了大事,由朕当这个皇帝,他老十四还能多活几年,若是让老八得了计,那可是老八成事之时就是他老十四死无葬身之地之日!”

    皇上实在是太过痛心疾首才会一下子控制不住情绪痛骂十四阿哥一番,当然他也是恨自己的亲弟弟,怎么就看不明白道理,他们才是亲兄弟,才是打碎骨头还连着筋的最亲的亲人。虽然是由他来坐这个帝王宝座,但是他绝对不会害了自己的亲弟弟,可廉亲王却不一样。廉亲王与十四阿哥只是相互利用关系,假若将来有事成的那一天,八阿哥可是下得去狠手对付十四阿哥的,而不是像他现在这样,只是安排老十四远离京城看守皇陵这么简单轻松,而是会惹来杀身之祸。

    皇上气恼十四阿哥认不清形势,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弟弟遇人不淑、一误再误,痛心疾首却是毫无半点法子,又急又气,于是当场想也没想就立即将就黄花山夹皮沟确定为穆哲的万年吉地,早早了去一桩心病,免得夜长梦多。

    皇上下发圣旨明确圈定了万年吉地,廉亲王又派亲信前来劝说,自己秘密建造的骨灰塔因为早早暴露而被没收走,几乎是走投无路的十四阿哥无奈之下只得是暂且接受将穆哲葬在黄花山的这个结局。

    虽然关于十四大福晋下葬之处的争斗一直没有停止过,但是在遵化恂郡王府也从来没有停止过有关丧仪的举办,穆哲作为郡王大妃,所有一切应该享有的哀荣一个都不少,十四阿哥更是不惜重金、不遗余力地大做法事,大办丧仪,极力为穆哲超度亡灵。

    另外十四阿哥虽然被皇上变相地软禁起来,但是皇上如此行事的目的也只是防止他谋反闹事罢了,其它没有谋逆之心之人并没有受到诛连,此次遇郡王府大丧,丧事期间,十四阿哥的大部分儿子媳妇都前来奔丧,就连远嫁科尔沁的二格格还有额驸也不顾路途遥远,千里迢迢地前来参加丧仪。

    恂郡王府发生的所有的一切,皇上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但却没有进行半点干预和插手,在此期间,郡王府的三阿哥不慎染了重病,最终也得到了良好的诊治而康复痊愈。为什么呢?因为他唯一的底线就是十四阿哥不要谋反闹事,除了这个底线之外,郡王府就是闹翻了天,他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因为十四阿哥是他的亲弟,那些格格阿哥们都是他的亲侄男侄女,皇上是不会对自己的亲人下手,不会将自己的亲人赶尽杀绝的,只是他的这番苦心,十四阿哥又能体会理解多少?每每想到这一点,皇上都会忍不住地黯然神伤。他的委屈能够向谁诉说?他的这颗心又有谁能够懂?

    眨眼之间就到了七七四十九天,大丧的所有活动几乎全都结束了,剩下的事情就是等待墓穴修建好了之后安排下葬,喧闹了快要两个月的郡王府终于归于平静。从前有穆哲在身边,十四阿哥烦心得不行,嫌弃她是一个既聒噪又善妒不懂温柔又没有才情的女人,几乎一无是处,可是当穆哲真的有一天离开他之后,十四阿哥又觉得这个世界太安静了,少了她的胡搅蛮缠、无理取闹,这个世界变得实在是静得太过可怕。

    大丧期间正值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每逢佳节备思亲,可是他的亲人竟是一个一个全都离他而去,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上,

    此时此刻,十四阿哥陷入了一种极为混沌的状态之中,对往事他是既留恋又后悔,对未来他是既迷芒又害怕,多重矛盾心理几乎快要将他逼疯。就在他又是无助又是迷茫的时候,就听门帘被轻轻掀起,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脚步声在房间里轻轻响起,那个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声音又一次在耳际响起,仿佛如一冽甘泉一下子就抚平他焦躁的心。

    “爷呀,您赶快喝几口茶吧,累了这么些天了,奴婢知道您心里头难受,可是大福晋就算是在九泉之下也希望您能好好地保重身子,好好地过活下去,您不就算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也要让大福晋安心呀。”

    十四阿哥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进来的人是翠珠。翠珠,自从婉然嫁进王府没多久就被他讨要过来在大书房当差,作了他贴身服侍丫头,一晃也是有九年的时间了。当时选一个不知根知底的陪嫁丫头做自己大书房的贴身奴才,可以说是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穆哲更是不依不饶地大骂翠珠是狐狸精,恨不能当场将她碎尸万段方能解了心头之恨。

    所有人都不明白十四阿哥为什么会选择了翠珠,连婉然和翠珠自己都不清楚,然而十四阿哥自己却是心如明镜一般。一来当然是要打压婉然,连自己的陪嫁丫头都没有了,看这个女人还能蹦蹬到几时!二来当然是利用了翠珠对他的爱慕之情,心怀不可能实现的爱慕之情的奴才,是绝对不会背叛也绝对不会被任何人收买,留在他的身边才是最安全最令他安心放心。

    于是在十四阿哥的力保之下,翠珠终于留在了他的身边,只是连他都没有想到,翠珠这一留竟然就是陪了他九年的光景。九年过去了,翠珠终于从最初的盲目崇拜与爱慕中走了出来,知道这位爷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是心怀鸿鹄之志之人,不是像她这般出身卑微低俗之人能够肖想的,爱慕之情渐渐地演变成了纯粹的主仆之情。就这样守住自己的心才是最好,唯有这样,才能够继续守在他的身边,否则的话,整日满怀痴心妄想,不要说被十四阿哥厌弃,更是指不定哪天就要被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的穆哲处理得连个尸首都留不下,真到了那个时候,十四阿哥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奴才跟穆哲闹翻脸呢?因此翠珠早早地就想明白了,与其白白地搭上自己的性命,又与心爱的人阴阳两隔,还不如关上自己的心门,留在他的身边。

    翠珠实在是太聪明了,尽管她的爱是如此的卑微,她的**是如此的可怜,但是她的心却是无比的坚定,只要能够每天见得到他的模样,听得到他的声音,服侍他的点点滴滴,就此生无撼了。

    在过去的这九年中,翠珠的每一天都生活在快乐与幸福之中,而九年的时间也足以让习惯渐渐地演变成了自然,在这个从习惯变成自然的过程中,翠珠习惯了将爱情压抑到几乎连她自己都要忘记的程度,而十四阿哥也在一天天的习惯有翠珠服侍在他的左右。

    就好像现在,连十四阿哥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安静得令他有些害怕的时刻,翠珠的到来令他莫名其妙地一下子就安下心来,对于这个变化虽然他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然而现实却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他的身上,因为刚刚还无助而茫然的神情随着翠珠的到来变得平静安祥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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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8章 嫡妻善妒

    此时此刻,望着一如既往手脚麻利地忙着手中事情,同时脸上永远面带关切之情的翠珠,十四阿哥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两个月前穆哲病入膏肓,临终嘱托的那一幕。

    那一天,穆哲感觉自己时日不多,特意差奴才去请了他和翠珠两个人过去,一听这话,不要说翠珠,就是十四阿哥也是当即面色一怔。

    “你说什么?你家主子请翠珠也过去?”

    “回爷,大福晋确实是这么吩咐奴婢的。”

    听着传话丫头如此肯定的回复,弄得十四阿哥和翠珠不禁相视对望了一下,翠珠害怕这中间有什么别的事情,于是赶快主动对他说道:“爷呀,要不这样吧,奴婢服侍您去大福晋房里,只是奴婢留在在门外候着,如果大福晋有什么要奴婢回话的,奴婢再去回话,您看这样可好?”

    这样当然好了!于是十四阿哥也没有喊上自己的贴身奴才一并前往,只他们主仆两人快步到了穆哲的院中。穆哲此时正躺在床上,见十四阿哥一个人进了屋里,当即面色微怔。

    “妾身给爷请安了。”

    “你赶快好好养病吧,还顾这些虚礼做甚。”

    “回爷,翠珠那丫头呢?”

    “她在外面候着呢,若是有什么要她回话的,再喊她进来也不迟。”

    “那就让她现在进来吧。”

    “你,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穆哲的善妒可是在整个京城都是出了名的,除了八福晋那木泰之外,就属穆哲声名最为响亮。实际上穆哲可是比那木泰更善妒,但是因为廉亲王吃那木泰那一套,连名正言顺地纳个妾都不敢,只能偷偷摸摸在外面养女人,而十四阿哥却是因为从来不把穆哲放在眼里,女人如流水般地娶进府里,因而才显得那木泰的善妒名声最响。

    正是因为对穆哲如此了解,十四阿哥才对穆哲三番两次请翠珠之事心存疑虑,若不是因为他平日里护得紧,又若不是他去了西北那么多年一直将翠珠带在身边,怕不是他早就连翠珠的尸首都要见不到了。现在穆哲病入膏肓之际又再三要翠珠一同过来,她这是要……

    想到这里,十四阿哥的心里止不住地打了一个寒颤。对于穆哲的病情,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经是所剩时日不多了,陆陆续续地她也跟他提过不少请求来安排身后事,当然提得最多的就是他们的谪子弘明,要他发誓不得亏待弘明一分半毫,十四阿哥当然答应了,就是她不逼迫他,他也会主动给予弘明一个世子所应得的一切。另外穆哲又为她娘家的几个兄弟和侄子讨了些保障,这些十四阿哥也统统答应了,只要是他能办得到的,绝对不会有半点差池。

    他之所以样样都答应得这么痛快,既是因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哀,也是因为他对穆哲心存愧疚,如果用这种法子就能够为自己求得一个心安的话,他当然是会毫不犹豫。

    现在当穆哲几次三番地提到翠珠的时候,十四阿哥知道她这是在向他提出要求,而关于翠珠的要求,除了要狠狠地惩治这个狐狸精之外,他实在想不出穆哲还能提什么更新鲜的内容来。

    怎么办?一个是即将不久于人世的嫡妻,一个他满怀愧疚的女人,连临死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将来他岂不是要一辈子都活在对她无穷无尽的悔恨之中?可是真若是让他答应惩治翠珠,他又无论如何都下不去这个狠心。

    虽然十四阿哥知道翠珠对他心怀爱幕之情,但是贴身服侍他的这九年时间里,不要说她从来都没有向他抛过一个媚眼了,就是多一个引发歧义的字都没有说过,多一个引发遐想的动作都没有过,从来都是规规矩矩、本本分分,从不越雷池一步,哪怕是服侍他沐浴更衣的时候,都是没有半点僭越。这样的奴才又是九年主仆之情,让他如何下得去这个狠手?

    眼看着十四阿哥的眼中流露出越来越痛苦的神情,穆哲的心中更是明了翠珠在他的心目中的地位有多么的重要,否则他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奴才而伤心痛苦成这个样子?然而当穆哲发现了他的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之后,也更加坚定了自己心中的那个决定。

    “爷啊,您就赶快发话让翠珠进来吧,妾身病得实在是难受,功夫长了怕是又要熬不住了,可是不把心里这话说出来,妾身可是死不瞑目啊。”

    “死不瞑目”这四个字从穆哲的口中说出来,就像是四枚银针狠狠地扎在十四阿哥的心上,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要让穆哲伤心难过吗?还要让她死不瞑目吗?先听听她是想要怎么惩治翠珠再说吧。

    如果穆哲只是想要翠珠挨上几十大板的话,他还是可以接受的,他可以表面上先答应下来,行刑的时候再嘱咐好了奴才轻轻下手。毕竟穆哲已经卧床不起了,也不可能亲自监督,糊弄她一番简直是易如反掌。

    只是凭十四阿哥对穆哲的了解,他认为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真若是要翠珠的一双手或是一双脚,甚至是一双眼睛怎么办?那可不是随便糊弄一下子就能过去的。真若是那样,他也就是拼尽全力也一定要想个万全之策,既能保了翠珠的平安又能称了穆哲的心意才好。

    十四阿哥可是没有十三阿哥的那两下子,这件事情若是发生在怡亲王府,根本就不算什么大事情,十三阿哥早就安排得妥妥的,就算是换作穆哲做他的嫡妻,也是一样能够相安无事。但偏偏十四阿哥既不屑于安抚女人,也不擅长此道,以致算得今天这个境地,想护的奴才护不住,想安抚的谪妻也安抚不了,真真是让他做了难。

    然而不管难成什么样子,他总归是不能拂了穆哲的面子,这最后的心愿若是不能满足她,怕是他这一辈子都要被她的冤魂所缠。于是无奈之下,十四阿哥不得不硬着头皮让奴才喊翠珠进屋回话。

    翠珠一进屋还远远地就赶快向穆哲行礼请安。

    “奴婢给大福晋请安了。”

    见翠珠在门口处就止步不前了,穆哲只得用虚弱的声音说道:“起来吧,过来回话。”翠珠闻言只得是小心翼翼地移步到了穆哲的床前再度站定,穆哲见状这才又开了口。

    “翠珠,我来问你,你可是对爷一直心存了爱慕之情?”

    十四阿哥知道穆哲是存心要向翠珠发难,但是他万万没有料到她会这么直言不讳,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儿,明明白白地说出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此时面对穆哲丝毫不加掩饰的坦诚相问,不要说翠珠一个姑娘家羞愧难当,就是十四阿哥这个当爷的脸上都是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用看他都知道,此时翠珠因为穆哲这句毫无遮拦的问语弄得有多么的羞愧难当。

    若是这件事情放在平时,若是向她发难的人不是穆哲学,十四阿哥早就怒不可遏、厉声斥责了,然而现在这个非常时期,面对的又是即将不久于人世的穆哲,他再是有满腔怒火也生不出这个气来,再是有多少咒骂也是说不出口。不要说穆哲是他的谪妻,又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就凭这张早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形同缟枯的脸,他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然而手心手背都是肉,翠珠是他的奴才,他不护着谁护着?更不要说翠珠无缘无故地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这个当主子的不给她撑腰,不给她作主,心里就过意得去吗?

    不用看他都知道,此时的翠珠早已经是泪流满面,站着也不是,跪下也不是,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为了不给他招惹更多的麻烦,甚至连声音都不敢吭一个字,任凭泪水哗哗地流,也是咬紧了嘴唇,将一双泪水使劲儿地往胸口上埋。

    经过九年多时间的沉积,翠珠和他之间的主仆情份,已经说不清到底是翠珠离不开他,还是他离不开翠珠了。虽然说翠珠一个奴才身份对主子私存爱慕之情是有错在先,然而不说她已经守好了自己的心思,尽全力做好自己的本分,从不惹事生非,就单单说一下前年十四阿哥千里奔袭回京奔丧的经历就足以让十四阿哥不能坐视不管。,

    那是一次的经历不要说十四阿哥永生难忘,就是翠珠也是永远地铭记在心。当他将九大箱文书交予塔娜之后,双方分头行动,为了轻装上阵早早回京奔丧,他自己随行的奴才只有曲指可数的几个,而在这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的奴才当中就有一个是翠珠。那一程,他们风餐露宿、日夜兼程,仅用了十几天的时间就完成了四千多里地的路程,不要说翠珠这样的女人,就是像十四阿哥这样久经沙场的男人,一天之中有七个时辰在马背上度过,也是累得精疲力尽,而翠珠在千里奔袭之余,还要将他服侍得妥妥帖帖,付出的什么样的代价?只是当时由于满怀巨大的丧父之痛以及对皇上的巨大仇恨,心中已经分不出半点精力来关注翠珠了。

第2899章 翠珠丫头

    十四阿哥几乎没有将一丁点儿的心思放在翠珠的身上,当初挑选她一路同行也是出于有个女人在身边便于服侍和照顾的考虑。本文由首发翠珠本就对他用情及深,尽管她隐藏得也很深,从来不敢表达出来,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在不被人察觉的时候,对他倾注满腔爱情。恋爱中的女人为了爱情可以牺牲掉自己的生命,而翠珠在这一次的千里奔袭中付出的只不过是巨大的体能消耗而已,她又怎么可能不去竭尽全力、奋不顾身呢?

    因为太过担心十四阿哥的安危,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肯因为自己的原因拖了他的后腿,令十四阿哥的夺谪大计功亏一篑。要知道当他宣布随人回京人员名单中居然有她的名字,而且是唯一一个女人的时候,翠珠既是惊喜又是骄傲,她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在十四阿哥心目中的份量会有这么重,也更加坚定了绝对不能成为自家爷的拖累的决心,不但最终坚持了下来,而且还将他服侍得妥妥帖帖。

    只是这个决心实在是只是一个太过美好的愿望,翠珠虽然是丫头,但也是一直贴身服侍丫头而不是粗使丫头,体力自然是要差了许多,而四千多里路只用了十来天就一口气跑了下来,对于男人而言都是艰苦的旅程,对于翠珠而言就更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了。然而她仍是坚持到了最后一秒钟,坚持到服侍十四阿哥回到当时的贝子府。如此超乎常人的结果完全是因为她凭借着坚定的信心,凭借着心中对那份感情的执着。

    翠珠付出的超乎寻常甚至可以说是挑战了极限的努力,十四阿哥根本就没有看到,或者说他也许看到了,只是那样的情景和氛围之下他根本没有半点心思将他看到的一切再走一遍脑子走一遍心,而是就像一阵风似的,吹过也就过去了。不是说十四阿哥薄情,而是换作任何一个人,刚刚经历丧父之痛,又面临夺嫡之恨,长途奔袭情势紧迫几乎压榨了他每一秒的时间,更有那九大皮箱的书信像一座大山般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如果精神高度紧张之下,谁还能将一丝一毫的心思放在一个奴才丫头身上?

    回府的第二天,当他醒来之后都好半天了仍是没有见到如期而来服侍他的翠珠的时候,十四阿哥心里正有些奇怪,结果还不等他喊人的时候,一个面生的丫环进了屋来口口声声给他请安,他这才发现翠珠不见了。习惯了翠珠在身边的十四阿哥当即将新来的丫头骂走了,坚持要求翠珠过来服侍,急得大管家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

    “爷啊,爷啊,您赶快消消气儿吧,不是奴才不让翠珠过来服侍您,只是那丫头命薄呢……”

    一听大管家居然说翠珠命薄,当即吓了十四阿哥一身的冷汗。

    “你说什么?翠珠她怎么了?她昨天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只一夜的功夫就……”

    “回爷,翠珠她昨天一回府就病倒了,浑身发热,直打摆子,还直说胡话,根本不认人了,请了常来府里的郎中看过了,说是要奴才准备给她安排后事。”

    大管家一会儿一个“命薄”,一会儿一个“安排后事”,简直是要十四阿哥的命了!他不敢相信,昨天还服侍在他左右的翠珠怎么一夜的功夫就成了这个样子。

    “郎中是不是游走江湖的庸医?爷怎么能相信昨天还好好的翠珠,今天就要不行了?你给爷说清楚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否则休要怪爷不客气,要了你的狗命!”

    十四阿哥去了西北,穆哲再是当家嫡主母,但也是女流之辈,因此大管家已经成了十四贝子府一手掌管大权的实权人物,尽管名义上是奴才,但手中的权力几乎可以说在贝子府坐了头把交椅。此时见十四阿哥为了一个丫头居然心生杀念,当即吓得浑身直打哆嗦,最重要的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怎么一个小小的丫头居然要骑到他大总管的头上了。难不成是被他们家爷收了房?也不可能呀?十四阿哥这次从西北回来确实带回来两个女人,不仅有侍妾的名分,还是西北当地有头有脸人家的小姐,怎么看也是正经主子,也要比翠珠更上得了台面,怎么他们家爷会这么放在心上?

    不要说大管家想不明白,连十四阿哥自己都想不明白,怎么会因为翠珠一个丫头而狠狠地大骂了一顿大管家。知道大管家在他不在京城的这些年里忠心耿耿、当差不易,话一出口也是心生后悔,只是他现在被那么多的事情搅得焦头烂额,自然也是没有太多的心思顾及大管家的感受。

    “你到是说话啊!翠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回爷,回爷,您先息怒,奴才以为您知道这事儿,所以就没有提前过来禀报您,奴才错了,奴才该打,该打。”

    大管家一边说着一边自己主动掌嘴,气得十四阿哥又禁不住破口大骂。

    “你赶快跟爷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就算掌嘴也轮不到你自己动手,爷还不想便宜了你呢!”

    “好,好,奴才这就说,这就说,翠珠姑娘不是腿受伤了吗?路上估计是没有功夫诊治,耽搁了病情,昨天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血肉模糊了,虽然上了药,但是因为耽搁的功夫太长,郎中说是毒火已经从大腿攻到心口上去了……”

    “什么?你说什么?她受伤了?”

    “啊?您不知道?”

    “爷当然不知道!这一路既没有遇袭又没有打仗,她怎么受的伤呢?”

    “若是您不知道的话,那奴才就更不知道了,奴才只是从郎中那里知道她两条大腿内侧都伤得一塌糊涂,没有半点儿没伤的好肉了。”

    直到这个时候十四阿哥才悄然大悟翠珠是怎么受的伤了。她一个姑娘家,又是汉人,平日里都是服侍他左右,很少有需要骑马的时候,而且她也只是到了西北之后才开始学会了骑马。本就是生手,又是极不擅长的项目,平日很少练习,而这一程千里长途奔袭,她不受伤才是要奇怪呢。

    得知翠珠受了这么重的伤,十四阿哥心里头也是格外的心疼,然而此时此刻的他好不容易急奔回了京城,结果接二连三地遇到了巨大的变故:婉然过世、塔娜疯癫、九箱子文书悉数尽毁,他连自顾都不暇呢,哪里还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一个奴才的身上?无奈之下也只得是吩咐大管家:“赶快好生请郎中给她诊治,务求保了她的性命,不管花多少诊金,你只管去请大夫好了。”

    得了十四阿哥的吩咐,大管家虽然心中格外疑惑,但也没有太多说什么,而且从自家爷的态度上也看出来翠珠的地位很是不一般,绝对不仅仅是贴身奴才这么简单,于是他不但按照自家爷的吩咐好生对待翠珠,每日请大夫前来悉心诊治之外,还专门找了一个丫头来伺候病中的翠珠,而不是像其它奴才生病那样,任其自生自灭。

    话说十四阿哥当时因为被诸多事情纠缠,忙得是焦头烂额、身心俱疲,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顾及翠珠,然而习惯了她精心服侍的十四阿哥面对新奴才的时候,仍是觉得那么的不适应,于是就愈发地想起翠珠的好,就愈发地不能接受她不久于人世的结果。

    那一日当新来的丫头因为没有做好差事再一次将十四阿哥惹恼的时候,连日来的压力逼迫得他在一瞬间爆发出来,不仅狠狠地处罚了新来的丫头,还不顾病中禁忌,特意来到了翠珠养病的地方。当他看到仍然高烧不退、面如土色、病入膏肓中的翠珠之后,当即潸然泪下。那是他一生中最为失意也最为艰难的时刻,外部危机四伏、压力重重,而府里面,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一个一个都在离他远去,因此虽然面对的只是小小的翠珠,但仍是让他格外地动容,情绪失控之下甚至朝陷入昏迷状态的翠珠大声怒吼:“翠珠,你给爷醒过来!爷不让你死,你就不能死,不能死!”

    不知道是十四阿哥的诚意感动了老天爷,还是翠珠不想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他,于是凭借强烈的求生意识,在昏迷了七八天之后,翠珠终于再度睁开双眼重新回到这个世上。

    有了这一次经历之后,十四阿哥终于看清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离了哪个女人都能继续活得好好的,唯独离了翠珠,恐怕他是要有很长一阵子多有不便了,而这个不便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生活上的依赖,还包括失去了心理上的依赖。

    可以这样说,除了皇太后之外,十四阿哥平生最信得过的女人只有三个:穆哲、塔娜,再一个就是翠珠了。现如今,穆哲即将不久于人世,塔娜一直疯疯颠颠神智不清,因而就只剩下翠珠一个人是他最值得依赖也最值得依托之人,因此在他心中的份量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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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0章 苦肉之计

    只有经历过失而复得才能够真正体会到珍贵的含义,偏偏自己最信任的三个女人当中又只剩下了翠珠一个,因此即便是个奴才,翠珠对十四阿哥的意义仍然是极其重大。实际上到了现在连他自己都已经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爱慕之情而令翠珠离不开他,还是因为她的服侍妥帖更知进退而令十四阿哥离不开翠珠,又或者是他们彼此相互之间谁也离不开对方,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结果却早已经是铁打的事实。

    然而,先不说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如何,此时此刻十四阿哥面临着难得不能再难的困境,简直是要愁白了头。躺在病榻上即将油枯灯尽的穆哲特意将他们两个人一并叫来,而且一上来就直接质问翠珠是不是一直对他心怀爱慕之情,不用想都知道,善妒成性的穆哲这是要在临终之前痛下杀手了。

    即便意识到大势不好,可是一边是假若不能惩治了这个狐狸精死都不会瞑目的谪妻,一边是早已经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尽管只是个奴才。两难之下让他到底该怎么办?

    十四阿哥的内心在苦苦地挣扎中,而翠珠哪里知道他的心理是那么的矛盾痛苦,以为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奴才,而眼前这一幕俨然就是大老婆与自家爷合起伙儿来向狐媚成性的奴才兴师问罪、严惩不怠的场面。不用想翠珠都知道,十四阿哥一定是站在穆哲那一边的,毕竟他们才是尊贵的主子,不管他爱不爱穆哲,对于大福晋的要求,他只会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因此指望着他替自己出头简直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她若是再不替自己辩解,那就唯有死路一条了。

    想到这里,被逼迫到悬崖边上的翠珠不得不扑通一下子跪了下来,声泪俱下道:“回大福晋,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对主子妄加肖想,僭越了本分,罪该万死。只是还请大福晋看在奴婢尽心尽力服侍爷的份上,留奴婢一命……”

    “够了!你别说了!爷真是再也不想再看到你这副恶心的嘴脸,真是恶心得快要吐了!”

    十四阿哥一边恶狠狠地极尽咒骂之能事,一边随即飞起一脚,直接踢到了翠珠的身上,发出沉闷一声,即便是夹杂着责骂之声,也显得那么的突兀。要知道他可是习武之人,这一脚踢上去,即便只用了一成力,然而翠珠毕竟是个丫头,平日里也是娇嫩的一个人,哪里受得住他这一脚?随着翠珠的一声控制不住的惨叫,整个身子就像抛物线般直接朝大门边飞了过去。即便如此,十四阿哥仍是气恨难平,又继续狠狠地骂了一声:“爷不但看着你这副嘴脸觉得恶心,就是责罚你都觉得脏了爷的手脚,你还在这里呆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滚下去?”

    翠珠尽管浑身酸痛,疼痛难忍,但若是能够尽快逃离这对夫妻合起伙来的折磨,她当然还是求之不得,于是她艰难地抬起身子,连滚带爬地朝大门挪过去。幸好十四阿哥这一脚踢得很是精准,大大缩短了她爬向大门口的距离,若是刚刚朝反向踢过来的话,怕是要多用些功夫才能逃离这个地狱般的房间,如果耽搁的功夫再长了,他们夫妻两人又变了主意,她岂不是还要继续遭殃?

    这一回老天爷仿佛是故意在跟翠珠做对似的,她越是害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当她费尽千辛万苦爬向大门口的时候,突然间穆哲发话了,虽然声音因为重病而极其虚弱,但是在翠珠的耳朵听来仍像一个晴空霹雳。

    “我吩咐你可以退下了吗?这么没有规矩的奴才!”

    此时此刻进退两难的又变成了翠珠,一边是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的自家主子,一边是余威犹在的大福晋,她到底该听谁的?就好像是习惯成自然般的条件反射似的,翠珠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十四阿哥,尽管她知道指望他说句好话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可是九年多来养成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改掉的,哪怕他刚刚踢过来的那一脚疼在身上却是碎在心上。

    翠珠求救的目光就像是两枚利箭直直地射向十四阿哥,令他痛得几乎难以呼吸,心口一窒随即脱口而出道:“爷的奴才没有规矩有爷来教训她就是了,你好生安心养病吧,被一个奴才气坏了身子实在是不值当。再说,爷罚她都觉得脏了手脚,你又何苦凭白地让她污了双眼?你的身子最要紧,要不这样吧,爷答应你,你只要是养好了身子,想怎么罚她就怎么罚她,爷一概不管,可你若是不能养好了身子,你就不能罚她,怎么样?”

    十四阿哥把话说到这个程度,除了翠珠不明所以之外,穆哲当然明白他这是打的什么主意。话说刚刚他踢向翠珠的那一脚着实令穆哲意外,也跟翠珠想得一样,以为十四阿哥真的是嫌弃这个奴才,可是这一番话说下来,穆哲终是彻彻底底地明白了,他刚才那一出唱的分明是苦肉计。

    只是这一出苦肉计没有及时奏效,穆哲没有就此放过了翠珠,于是十四阿哥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先是摆出自己才是翠珠的正经主子的架式,又说要她养好身子才能处罚翠珠,表面上听起来他是多么的关心她这个嫡妻,可是病在穆哲的身上她自己最清楚,她这一回肯定是熬不过去了,否则她已经忍了翠珠九年多的时间,又怎么可能这一时半会儿都忍不了呢?就是因为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要赶快抓紧这最后的弥留之际,了却这一桩心事。

    十四阿哥正是因为知道她这一次无论如何也无法从鬼门关上再转回来了,所以才敢这般大胆地提出来,只要她养好了病就可以随意地处罚翠珠,表面上看似对她无尽的关爱,实则却是出手救了翠珠那丫头。

    不过从来都是人算不如天算,假若她真的好了呢?十四阿哥怎么就能如此笃定穆哲的病无论如何也好不起来呢?其实倒不是十四阿哥万分肯定穆哲这回必死无疑,而是耍了一个心计,假若穆哲真的一天天地好起来,他当然是要在她病情有了好转迹象的时候,早早地将翠珠安排妥当了,最有可能的安排就是将她送走,然后跟穆哲谎称翠珠犯了大错,害怕处罚,畏罪潜逃了,从此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实际上却是保全了性命。

    毕竟是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尽管穆哲并不是最聪明的一个女人,但却是最了解十四阿哥的一个女人,他心里面的这些小算盘不管打得有多么响,也难逃穆哲的双眼。想到这里,穆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唉,爷可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呢,说得妾身这心里头真是要感激不尽爷的深深关爱之情。那个,您让翠珠过来回话吧,臣身保证会留下她这条小命的,您不用再多担心什么,也不用再费尽心机地跟妾身许什么诺言了。”

    被穆哲一句话戳穿了心中的小九九,十四阿哥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虽然脸面上很是尴尬无光,但毕竟翠珠目前是没有了性命之忧,他总算是稍稍地踏实了一下心,于是又故作严厉地朝翠珠喝道:“你还不赶快过来谢大福晋?”

    翠珠不敢相信事情居然会有了转机,不过她心里当然明白,最应该感谢的当然是十四阿哥而不是穆哲,不过在这个时候自然不是感谢他的时候,而是要先将大福晋安抚妥帖才对,于是她赶快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忍痛挪动往回挪动了几步,一边行礼一边说道:“多谢大福晋救命之恩,奴婢来生就是当牛作马也要报答您的恩情……”

    穆哲现在确实是病重得连说话都要费力气,见翠珠离得那么远,不禁恼道:“离我那么远做什么?到跟前来回话。”

    翠珠见状不是依着穆哲的吩咐赶快上前,而是再度将目光投向了坐在床侧的十四阿哥脸上,他知道翠珠心中没底,于是赶快朝她点了点头,翠珠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穆哲的病榻前。十四阿哥与翠珠的互动穆哲全都看在了眼里,止不住心里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就朝翠珠吩咐道:“跪下回话吧。”

    一听这话,十四阿哥和翠珠全都是被吓得浑身一激灵,跪下回话?犯了大罪才要跪下回话,可是刚刚穆哲不是已经向他们保证了不会要了翠珠的小命吗?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不管是怎么一回事儿,这个时候就是连十四阿哥也不敢再给翠珠求情了,刚刚好不容易费力周旋才算拿到一块免死金牌,他实在是不敢再多说半个字,生怕一言不合再度激怒了穆哲,好不容易取得的大好局面又白白地浪费掉了。

    十四阿哥都不敢多说半个字,翠珠当然更是不敢有半点造次,于是只得依言赶快跪在了穆哲的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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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1章 深情告白

    翠珠依言跪在了穆哲的床前,而十四阿哥则一直侧坐在病榻边上,抬眼望向这一左一右的主仆二人,穆哲虽然格外地窝心,却也是一丁点儿的办法都没有。一个是妾有爱意,而另一个郎君是否真的是无情呢?

    穆哲从前一味地胡闹折腾并不是因为气恼十四阿哥移情别恋,居然对一个奴才另眼相看,更多地只是为了给翠珠一个下马威罢了,她要让翠珠清楚地知道,别以为当上大书房的贴身服侍丫头就能够依仗十四阿哥当靠山,继而骑在她这个嫡福晋的头上作威作福。

    然而九年的时间过去了,她却是不敢越来越摸不透十四阿哥的心了。若说他心里头没有翠珠,怎么会留她一直在身边?就连四千多里的长途奔袭都不让她离开半步,好像这府里还没有哪个女人会令十四阿哥依赖到这种程度。若说他心里头有翠珠,可是穆哲安排在大书房的眼线回复给她的消息怎么会是两个人连半丁点儿的僭越之举都没有?

    尽管这是九年多来都一直没有能够解开的谜团,但是不管其中具体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一个不争的事实已经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那就是翠珠在十四阿哥心中的位置和地位不是府里哪个女人,包括她这个嫡福晋可以轻易撼动的,刚刚他急中生智使出那一番苦肉计不惜一切代价想要救下翠珠一命则更是充分说明了这个问题。

    面对这个不争的事实,穆哲的心中自然如同嚼碎黄莲一般苦不堪言。这么多年来,就是因为那主仆两人没有闹出半点动静,才令穆哲不得不放了翠珠一马,说她逃避现实也好,说她师出无名也好,总而言之,她一直没有出手动翠珠。现在当她即将走到人生最后时刻的时候,她再也不想逃避了,一辈子都是眼睛里不容一粒砂子的人不想在这个事情上稀里糊涂地命赴九泉。

    穆哲从来都没有怕过什么事情,因为有德妃娘娘对她分外的偏袒与宠爱,有十四阿哥有意无意的纵容默许,她这二十多年的大福晋生涯里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却是有一样,她这一辈子拼命地想要拥有,却是到了行将就木的时候连半点都得不到,那就是他的爱,就像风一样抓不到,就像雨一样浇得她心凉透。

    这是穆哲的心结,一辈子的心结,可就算是她用尽了一切法子,然而男人的心总是像天边的云,飘到这里又飘到那里,就是飘不到她的心头。穆哲永远都只能是远远在痴望,又永远地抓不到手心里。仰望了那么多年,伤心了那么多年,逃避了那么多年,现如今她即将离开这个世界,人生中唯一的一个心结,她想要彻彻底底地将这一切做个了断。

    “爷啊,妾身这身子怕是好不起来了,可心里头这件事情存了一辈子,不说出来实在是堵心,更怕到了九泉之下惦记着……”

    一听穆哲又开始说这些生生死死的事情,十四阿哥心里头格外的不好受,于是赶快截住了她的话头。

    “你瞧瞧你,怎么好好的又说起这些晦气的话来了?爷刚刚不是说了嘛,不管什么事情,你只要是养好了身子,爷全都依了你,若是养不好身子,爷什么都不依!”

    十四阿哥当然知道穆哲的病有多么重,然而他还是坚持这一番说辞,就是想要让她放宽心,至于身后事他实在是不想跟她再提半个字,不为别的,只是太令他伤心了。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他们这对少年夫妻还没有老来相伴呢,其中一个就要撒手人寰了,这让他如何坦然面对这个悲伤时刻?

    然而穆哲听了他这番话,知道十四阿哥这是在宽慰她罢了,这一辈子的心结怕是只有这个时候才说得出口,换了别的时候,她哪里下得了这个决心?因此穆哲铁了心地要把这件事情说个清清楚楚,即便是他三番五次地阻止,仍然就像是没有听见似的,自顾自地说下去。

    “爷啊,妾身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妻子,不善解人意,不温柔贤淑,还有好多好多,不说别的,就光是善妒这一条,都足够您把妾身休回娘家十回八回的了,可是妾身实在也是没有办法,因为……,因为……”

    说到这里穆哲憋了半天也没有再说出半个字,却是令十四阿哥担心她因为情绪波动而引发病情加剧,于是又赶快劝了起来。

    “你快别说了,安心养好身子再说也不迟。”

    “不,不,如果妾身今天不说出来,您这是要让妾身抱恨终生吗?”

    穆哲这么一说,弄得十四阿哥一下子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才好,于是喃喃地回了一句:“你刚才说没有办法,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是因为妾身实在是太爱您了啊。”

    听到穆哲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半天,终于鼓足勇气说出来的这个原因,饶是经历过各式各样风云变化莫测的形情,也见识过各式各样的大场面的十四阿哥,也仍是着实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毕竟刚刚穆哲还是一副满含怨怒,恨不能要了翠珠一条小命的样子,哪里想得到突然间形势来了个急转直下,眨眼之间就换上了一副温情脉脉的模样,十四阿哥再是“身经百战”,也没有见识过变脸这么快的女人,更不要说这个女人还是骄纵无度的穆哲。

    一贯骄横跋扈的穆哲什么时候有过自我反省、深深自责的时候?这破天荒的第一次简直是让十四阿哥做梦也想不到;从来都是脾气暴躁的穆哲何时学会了含情脉脉、深情告白?这简直是要让十四阿哥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

    穆哲突然间演了这么一出,弄得三个人之间极其尴尬不已。特别是翠珠,她一个当奴才的夹在深情款款的主子中间,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不过就是一个被大福晋误会的小小奴才,有什么必要一定要亲眼目睹穆哲自导自演的这么一出戏。翠珠不但想不明白,更因为一个大姑娘家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这可是她一辈子都不敢说出口的话,却是清清楚楚、一字不差地听到了耳朵里,当即羞得满脸通红,就好像刚刚那个深情告白的人不是穆哲而是她似的。

    翠珠难堪不已,十四阿哥也好不到哪儿去。这辈子他见到穆哲最多的一面也是最习以为常的一面就是撒泼耍赖、妒忌成性,除了大婚的那天之外,不要说主动自责和深情告白了,就是温柔的话穆哲对他都从来没有超过三句。结果却是万万都想不到,这么一个性子的穆哲居然能够在半老徐娘的时候,在行将就木之际,说出这么一番话令他这个大男人都面红耳赤的话来,简直是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惊人,还要令他难以置信。

    虽然十四阿哥早已经是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然而一边是破天荒上演一出深情告白的穆哲,一边是一直对他暗藏爱慕之情的翠珠,他的这张脸真是不知道该往哪儿搁了。按理说他是个大男人,经手的女人十个手指头是绝对数不过来的,可是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太过诡异,让他想不明白也猜不透的同时,更是因为面对两个对他心怀爱慕之情的女人而浑身极度不自在,脸颊滚烫得快要成了一把烧红的烙铁。

    “你,你,你怎么了?怎么想起来说这些有的没有……”

    结结巴巴地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之后,他就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让她不要胡思乱想?对一个将死之人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太过残忍,虽然这是事实,但是十四阿哥对穆哲再是没有爱情也还有夫妻情分,这样残忍的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对她投桃报李,也回复一番脉脉深情?毕竟穆哲不是他喜欢的人,让他违心地上演一出哄她开心的虚情假意的戏,却也是实在做不出来。于是在那半句干巴巴的劝慰这后,屋子里顿时陷入了极度的尴尬和沉寂。

    见此情景,穆哲心里实在是凉透了,就算是为了哄她开心说几句好听的话他都不肯做,可是为了他心心念念的人做了那么多,哪怕是对方根本不知情,根本没有念他半句好,他却仍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就连为一个奴才都能毫犹豫地上演一出苦肉计,然而面对她这个嫡福晋却是连句明知是虚情假意的话都不肯说,认清了这个活生生以是残酷至极的现实,穆哲深深地体会到自己这一生是多么的不幸。

    谁让她真心实意地爱上他了呢?她只是爱发些小脾气,不够温柔,不够大度,不够体贴,可是她的这颗心却从来都是炙热的。她也恨自己,如果她能够像完琦那样一直保持冷静的头脑,不管男人宠她也好,还是不宠她也好,从来都是波澜不惊、心止如水,从来都不会因为男人的态度而扰乱了自己的心境,也不会因为妒忌别的女人而凭白伤了自己的心也伤了男人的感情,真若是那样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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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2章 那个女人

    幸亏十四阿哥不知道穆哲心里怎么想的,如果他知道穆哲竟然会羡慕完琦,定是要被气得吐了血。要知道能够得到他最充分最彻底信任的只有三个女人,而堪称“母老虎”的穆哲就是其中之一,相反性子温顺,从不惹事生非,更不会惹他生气的完琦却是根本不知道要排到第几名之后。这是为什么呢?

    虽然十四阿哥不爱穆哲,但是他对穆哲的心思却是了解得十分透彻,当然他也不爱完琦,两个同样他都没有付出过真爱的女人,然而待遇为什么却是天壤之别呢?原因当然是出在完琦自己身上。她实在是一个太过冷静的女人,清楚地知道他对她没有爱情只有责任,因此完琦也将自己的心门死死地关闭起来,不想如飞蛾扑火那般付出一段没有任何回报的感情,再让自己的心不停地受伤而千疮百孔。穆哲的爱是不计较回报的彻底付出,完琦对他的感情完全是建立在相互倾心的基础上,因此从这个方面比较起来,完琦对他的感情自然是还不及穆哲的一半,所以十四阿哥才会将完完全全的信任都交给穆哲而不是完琦。

    不但是穆哲,包括塔娜和翠珠也都是一样,她们之所以能够在那么多的女人当中脱颖而出,在十四阿哥的心目中占据如此重要的位置,当然也是因为她们对他心怀有爱,而不是像完琦那样需要他回报同样的爱情,也不是像他从西北带回来的那两个女人只图谋他的荣华富贵。十四阿哥不太懂女人心,不太会哄女人开心,但是他看人的眼力还是一等一的,谁对他是真心实意的好,谁对他是有所图谋,他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因此尽管穆哲的性子实在是让他无法接受,也实在是令他无法对她爱起来,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她给予充分的信任。

    这就是十四阿哥为什么会将京城贝子府踏踏实实交到穆哲手中的原因,也是他为什么将那九大箱子文书托付给塔娜的原因,也是他为什么不惜上演一出苦肉计也要从嫡福晋的手中救下一个小小奴才的原因。

    不过也幸好穆哲不知道自己在十四阿哥的心目中占据了这么重要的位置,才促使她在即将不久于人世的时刻,极度悲伤又极度放心不下他往后的日子,做出了人生最为出乎意料也最为艰难的一个决定,而这个决定也是她这辈子在感情问题上做出的最为正确的一个决定。

    “爷啊,您不用劝慰妾身了,妾身的身子是什么情况,妾身自己最清楚,妾身只是想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这辈子也算是没有白白地来这世上走一遭,就算是去了赴了黄泉也没有半点的遗憾……”

    “好了,好了,你刚刚不也都说了吗,爷都听到了,你的心意爷也全都知晓。爷这辈子确实是负了你,虽然这不是爷的本意,但是你现在身子这么虚弱,就别再胡思乱想了,你不是答应爷要好好养身子吗?爷也跟皇兄禀报过了,待秋天的时候就先送你回京城,宫里的太医总好过这穷乡僻壤的庸医,等你病好了,咱们再好好地过日子……”

    十四阿哥与穆哲这一辈子都不曾有过如此温情脉脉的一幕,老了老了总算是补上了这一课,也不枉两人夫妻一场。只是这两个人言来语去地好不温馨,却是将翠珠干干地晾在了一边,令她愈发地难堪起来,她实在是搞不清楚,大福晋若是想与她们家爷鸳梦重温也好,互诉衷肠也好,为什么一定要她这个奴才在跟前碍眼碍事呢?而且这些情意绵绵的话在他们两个人看来是最真实的感情流露,但是对于翠珠而言实在是要羞红了脸颊。

    就在翠珠以为自己早已经被遗忘到一边,却又不敢主动开口退下而备受煎熬的时候,突然间穆哲开口又将话头转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令翠珠不禁被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爷啊,您不明白,您根本就不明白妾身的心意啊!这一回不要说宫里的太医了,就是天上的神医也救不了妾身这一命了,妾身不怕死,可是妾身担心您啊!留您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这世上。您喜欢的人,她根本就不知道您喜欢她……”

    “你!你……你别说了!”

    十四阿哥没有料到穆哲会说出这话来,他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极好,却不承想怎么会被平日看着傻傻乎乎没心眼儿只会争见吃醋的穆哲看穿了。生怕她当着翠珠的面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急的他立即开口制止住了,然而他还是不放心,又条件反射般地追问了一句。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爷呀,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个道理想必爷比妾身还要清楚吧。”

    被穆哲说中了心事,十四阿哥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脸红当然是因为被自己的大福晋戳穿了心底的小秘密而尴尬不已,脸白当然是害怕事情暴露之后对冰凝不利。虽然他身在遵化被软禁起来,但是京城的动向还是略知一二的,现在冰凝被皇上打入冷宫的消息已经不再是什么宫庭秘闻,关于贵妃娘娘陷害三阿哥、手足相残的传言更是像真事似的传遍了市井巷坊。此时的冰凝真可谓是多事之秋,内忧外患、危机重重,是她人生中最困难也是最无助的时候,而他知晓这些之后,非但不能帮助她半分,反而还在这个时候流传出有关他们两个人哪怕是一星半点流言蛮语,对她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十四阿哥不用想都知道,真若是那样的话,等待冰凝的会是什么样的悲惨结局。

    “穆哲,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爷都不想再追问了,爷只跟你说一句话,爷这辈子没有跟你求过任何事情,但是现在,爷真心实意地想要请求您,就将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吧。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爷索性就跟你说个实话透个底。你说的对,爷是喜欢那个女人,但是你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爷吗?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爷喜欢她……”

    “啊?她,她不知道您……”

    “是的,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这一切,全都是爷的一厢情愿,全都是爷自作多情,跟她一丁点儿的关系都没有,你听清楚了吗?”

    十四阿哥真的是急了,自从到了穆哲这里之后,他一直都是对她和颜悦色,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是好言相劝,哪怕是她要对翠珠痛下杀手,他都不惜用苦肉计来安抚她,而不是直接喝斥她手伸得太长了,居然连他的奴才都敢管。可是现在,他真的是害怕了,害怕穆哲不管不顾地说出实情而害得冰凝遭受无妄之灾。这样的结果他是不能够接受的,也是永生永世都无法原谅穆哲的。

    因为害怕,因为着急,十四阿哥对穆哲再也没有了和颜悦色,也没有了温情脉脉,只剩下了焦燥不安与惶恐至极,以至于语速又急又快,语调也禁不住地高昂起来,更是掺杂了被强制压下的愤怒情绪。

    穆哲是将死之人,所以才敢当着十四阿哥的面戳他的痛处,现在见他果然被惹恼了,言语之间全都对那个女人的维护,宁可将自己形容得如此不堪、如此卑微,为的就是要替那个女人脱去干系。先不说他们两个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就凭十四阿哥这么有情有义的举动,也足足令穆哲好生羡慕了半天。只是她又好恨自己,为什么他一心一意袒护那个女人,为什么他能够对一个奴才悉心呵护,而她呢,被这样狠狠打过脸之后,眼睁睁地面对这一切,却还是对他恨不起来,却还是对他一往情深。

    “回爷,妾身听清楚了,全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就好!爷希望你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如若这样,爷会还像从前那样好好待你,若是你不能信守承诺,那你就不要怨爷不讲情面了,哪怕是鱼死网破,爷都要还她一个公道。”

    亲耳听着十四阿哥的严正警告,穆哲的心里格外地不是滋味。其实这件事情并不是她今天晚上找他过来想要说的重点,只是担心她命归黄泉之后,心疼他没个贴心的女人陪伴,结果哪里知道随口说了这么一句,竟然招来他情绪这么激烈的反应,也令她万万想不到,原来他对那个女人的情意竟是这么的深,深过了这府里的任何一个女人,因为穆哲看得出来,不管是塔娜也好还是翠珠也好,他之所以令眼相看,不仅仅是她们值得依赖,更是因为这些女人对他心怀有爱。而那个女人呢?如果十四阿哥所说属实的话,对一个毫不知情的女人付出全部的爱,简直是比她穆哲还要痴心,比她穆哲还要傻。至少穆哲在名分上是他的女人,她的心思对方也清楚,而他呢?即便心思无人知晓还能够坚持十几年的初心不改、一往情深,穆哲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他的心为什么对她们永远都热不起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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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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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讲述雍正皇帝与年妃的爱情故事,基本尊重历史,不宫斗,不滥情,不虐恋,数字军团靠边站,康熙也只打打酱油,偶尔搞笑,基本煸情,志矢不渝、无怨无悔,只为写出我心目中的四爷,写出我心目中的爱情。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