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5章 丑闻
不能说冰凝的猜测全都是胡思乱想,她的大多数想法和感受都是人之常情,更是一个深陷爱情泥潭不能自拔的女人最自然而然的反应。因此她再是冰雪聪明却也万万没有猜想到皇上这个决定只是做给旁人看的虚榥一枪,即便后来月影跟她说了皇上特意要她知道婵娟的处治结果,冰凝也只是觉得迷茫与困惑,而不能坚定地认为皇上对她仍是情深意重,不是她妄自菲薄,也不是她不相信皇上,只是世事太过难料也太不寻常,令她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再做痴心妄想,因为爱有多深,伤就有多深,遍体鳞伤的她连自身都难保,哪里还敢奢谈爱情?
虽然冰凝早早就有自知之明,知道“花无百日好、人无百日红”的大道理,然而与皇上之间的爱情实在是太过美好,令她总是在理智与情感之间不停地徘徊不停地犹豫,难以取舍。
然而再是难以聚会,终究还是要做出自己的抉择。皇上已经这样不顾半点情面地当众打了她的脸,事后也没有任何安抚举措,皇上何曾这般冷落过她?如此反常的情况,令早已经做过无数次心理建设的冰凝预感到两个人的爱情道路在今天走到了尽头。虽然她是那么的不舍,可是这是他做出的决定,夫唱妇随,她没有半点的选择余地,唯有体面地、尊严地唱完这首伤心的情歌。
幸好她还有福惠阿哥,还有湘筠格格和雪薇格格,没有了皇上的爱情,还有母子母女亲情,慰藉她这颗破碎的心。
免行庆贺礼引发的一系列风波就这样轰轰烈烈地开始再悄无声息地结束了,接下来就是雍正元年的大年初一,因为西北战事未果以致整个帝国上下仍然被平叛战争的浓云所笼罩。当时由于仍在实施“俸禄减半、宫分减半”的财政紧缩政策,为了做出表率,皇上连最普通的家宴都取消了,于是也错失了这个名正言顺的与冰凝见面的机会。
随即在大年初六的这一天,发生了一桩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人间悲剧,皇上的长孙,弘时阿哥的长子以不到两岁半的幼龄而殇。皇上受此重创,心情极度低落,整个正月都没有缓过来。一年来的时间里,那么多的至爱亲人相继撒手人寰,他的皇阿玛、皇额娘、皇九子福沛、皇长孙,还有婉然,让皇上深刻地体会到了黄泉路上无长幼的滋味。
雍正二年的正月注定是一段悲喜交加的时光,在皇上深受皇长孙幼年而殇的沉重打击之时,西北战事也进入到了关键时期。随着西宁解围和随后几场关键战事的接连胜利,战局也逐渐地明朗化起来,一扫年关之前的紧急状态。尽管捷报频传,然而不论是国事还是家事犹如多座大山般沉重压迫,在国事上,平叛久拖不决之下,夜长梦多又起变数的担忧时时刻刻地压迫着皇上早已经绷得不能再紧的神经,在家事,皇长孙过世的沉重打击以及与冰凝的关系降到冰点以下,令皇上连一个寻求安慰和情绪发泄的渠道都没有,只得是寄情于公务之中,整日里心力交瘁、愁眉不展。
好不容易挨到了月底,年大将军和岳钟琪先后上交了两个思路截然不同又的作战方案,令皇上终于寻到了一个直接打击年羹尧的绝佳机会。两个作战方案各有千秋又各无胜算,皇上又一门心思地想要打压年大将军和培植自己的军事力量,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岳钟琪。
对于年羹尧和岳钟琪的战术分歧,皇上可以说是足足实实地大获一个渔翁之利,既达到了自己政治上的目的,另外也能够有助于缓解他与冰凝之间的感情间隙。为什么这么说呢?皇上之所以免了贵妃的庆贺礼,不过就是做样子给众人看的,因为他在那个时候寻不到直接有效地打击年党势力的突破口。现在好了,年二公子与岳钟琪之间的作战分歧简直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既然有了这个新法子,皇上何苦再难为冰凝,再难为自己的真心呢?
错是自己犯下的,认错当然也是要自己亲自去认,但是皇上也是好脸面之人,怎么舍下这张脸给冰凝认这个错呢?一时寻不到既能认错又不失脸面的契机,又因为平叛之战进入到关键时刻,于是雍正二年的二月份就这样匆匆地溜走了。
转眼就是三月份的如期到来,按照岳钟琪的作战方案,西北平叛取得全面胜利,按照年羹尧的战后重建方案,青海地区的生产生活秩序逐步开始恢复,压在皇上心头的这块大石头终于除掉了,他和冰凝的关系修复问题也提到了议事日程上来。只是如何才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呢?
皇上还没有想好两全其美的法子,皇宫中又发生了一件家务事,惹得皇上龙颜大怒。
话说正月初六的时候,皇上痛失皇长孙,心情一度极其悲伤,转眼到了三月份的这天,皇上忙完大部分的公务,正打算稍事歇息一下的时候,高无庸上前一步朗声禀报。
“启禀万岁爷,皇后娘娘前来求见。”
雅思琦之所以时间选择得如此恰到好处,自然是事先告知了高无庸,让这个奴才替她盯着点儿,选择一个适当的机会。平时雅思琦也有很多时候需要向皇上禀报情况,但是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谨慎到连时间的选择都是这么的小心翼翼。为什么呢?因为这件事情若是禀报了皇上,必然是会惹恼了皇上,可是不禀报的话,终究是纸包不住火,早早晚晚要演这么一出,无奈之下她只得是在时间的选择上能够是在皇上心情比较好的时候,免得皇上因为国事忧心忡忡之际,还要为家事气伤身子。
皇上哪里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惊涛骇浪,以为雅思琦只是日常例行公事向他禀报宫中的一些情况知会他一声罢了,因此想也没想就同意了。接到来自养心殿的传话,雅思琦片刻不敢耽搁,急急地过来回话。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了。”
“你起来吧。这几天有什么事情要朕听听的?”
明明皇上是例行公事般的普通问话,然而在心虚的雅思琦听来却听得是心惊肉跳。虽然知道接下来会是一场狂风暴雨,然而事到临头她也是无可奈何,尽管事情不是由她而起,但谁让她是皇后呢?当然是要由她来跟皇上禀报,另外她也深知自己不是一点儿责任没有,特别是管教不严和知情未报就是两条响当当的铁证。想到这里,雅思琦轻狠狠地咬了一下朱唇才终于启齿。
“回万岁爷,请万岁爷息怒……”
“请朕息怒?”
皇上一下子就被雅思琦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稀里糊涂起来,什么事情还没有说呢,先要让他息怒,难不成接下来她要说的事情是犯了滔天大罪?一想到这里,皇上的心中立即翻江倒海一般,脸色也跟着极起难看起来。
果然如此!雅思琦就知道会是这个样子,本就自知事情重大,又见皇上瞬间就翻了脸,吓得她连想都来不及想,堂堂皇后娘娘就扑通一下子跪在了他的面前。如此反常的举止更是惹得皇上疑云丛生。
“你赶快从实给朕招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字都不得差了!”
“回,回万岁爷,是三阿哥,三阿哥的……”
“三阿哥?三阿哥的事情用得着你来禀报?他的师傅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不见他来向朕禀报?”
“回万岁爷,不关师傅的事情,是三阿哥的侧福晋,怀了身孕……”
“什么?你说什么?”
皇上不是没有听清楚雅思琦说了什么,而是他实在是对于这个消息太过震惊了,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才不由自主地反问了她一句。先皇大丧才不过一年,三年守孝才只过了不到一半时间,三阿哥的侧福晋就怀了身孕,这让一向尊崇礼法的皇上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种破坏礼法家规的大不敬、大不孝之举。怒气在眨眼之间就冲上了皇上的头顶,随之而来的训问在雅思琦听来仿佛是咬牙切齿一般。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回万岁爷,应该是去年吧,看钟氏的样子,估摸着快要生了……”
“什么时候都不知道?不是有侍寝薄吗?你没有去查吗?”
“回万岁爷,臣妾去查过了,没,没有查到。”
其实皇上自己也知道这是明知故问,既然能够瞒到现在临要生产了才东窗事发,想必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秘不告人,待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实在是瞒不下去了才知会的雅思琦。因此她就是查也不查不出来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否则以皇上的性格和手段,怎么能够容忍皇家丑闻的发生呢?若是一早发现,早就赐一碗滑胎药将这丢人脸面的事情压制下来了。
第2816章 下赌
皇上虽然很少宽以待人,但从来都是严于律己,更是时时刻刻以身作则。看小说到网对于三年守孝的规矩和禁忌,皇上因为是一个极度诚孝之人,因此对待诸多可以称得上是苛刻的规矩也仍是全心全意、不折不扣地遵守。仅从这一点上来看,皇上的确是做出了皇家的表率,堪当世人楷模。
关于守孝的规矩和禁忌,实际上都是汉人制定出来的规矩和禁忌。古往今来,有多少帝王依仗自己天子的身份规避各项条条框框?那些昨天先帝过世今天新君就花天酒地的帝王更是不在少数,上行下效,凭什么天王老子就能胡作非为无所禁忌,平头百姓就得守住规矩清心寡欲?于是古往今来,又有多少贪图名利之人宁可瞒报丧情也不愿因为“三年丁忧”而错失升官发财的机会?
皇上虽然是满人出身,又是帝王之躯,然而对于汉文化的极致推崇以及对孝道的顶礼膜拜,令他即便是天子身份也丝毫不做半点变通,每一项规矩和禁忌都是严格遵守,尽管他一惯都是精通变通之道,却是在这件事情上容不得有半点破例。
对于皇上的脾气禀性,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的人们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全都一清二楚。但是皇上的脾气禀性只是他自己的,并不意味着他的儿子也都与他是一模一样的道德规范和标准。
三阿哥弘时与皇上的父子关系一直以来就是既敏感又微妙。一方面皇上也像全天下所有当父亲的人一样,在望子成龙的强烈驱动下自然是对他要求格外严格;另一方面三阿哥也像全天下所有当儿子的人一样,有着自己独立的思想和观点。于是父子俩道不同不想为谋,自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虽然弘时阿哥与皇上之间没有太多的父子亲情,但是由于最终继承大统的是自己的亲阿玛,他又是唯一成年的皇子,皇太子的美梦自然是会有所肖想的,因此当他得知自己的侧福晋怀了身孕的时候,心思不由地凝重起来。
知道自己的皇阿玛遵守礼法规矩是多么的严谨,甚至到了苛责自己的地步,弘时阿哥就知道自己侧福晋雨虹怀胎之事有多么的严重,趁着现在还没有显怀,暗中迅速差遣心腹奴才寻来滑胎药当然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解决之道,否则待东窗事发之际传至皇上的耳朵里,定是要掀起轩然大波,不要说他自己会受到严厉惩处,就是他的额娘齐妃也是要受了牵连。
然而弘时阿哥毕竟也是为人父母之人,突然间要做这种扼杀生命之事,也是心有戚戚然,另外,皇上现在只有一个皇孙,这是弘时阿哥手中的一张王牌。若论学业有成,他比不上元寿,若论得宠,他比不上福惠。在皇家最看重的是什么?当然首先是子嗣,没有子嗣,若大的江山都是为谁打下的?难不成将来都要拱手相让于旁人吗?
元寿阿哥再是学业有成,他连大婚的事情都要挨到三年孝期届满才能被皇上提到议事日程上来,再有子嗣更是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行;福惠阿哥再是受宠,也只是一个两岁多的奶娃娃,指望着他生皇孙更是遥遥无期。
皇上重规矩守礼仪不假,皇上子嗣不旺江山无以为继更是严峻的现实,他三阿哥再是入不了皇上的眼,但至少皇长孙可是货真假实的存在。因为没有公主,前些日子皇上不得不一口气接连收养了两位公主:六格格尼楚贺和四格格雪薇,可见子嗣问题对皇上的困扰是多么的严重。
现在尽管弘时阿哥自己不受皇上待见,但是皇上对皇长孙可是发自内心的疼爱和重视,这一点所有的人都有目共睹,放眼整个皇家这可唯一的一根独苗,皇上能不看重吗?既然三阿哥没办法让皇上对自己的态度有所改观,那么皇长孙或许是他未来能够得以翻身的绝佳机会,甚至可以说是手中的王牌。现在皇孙只有一个,谁能保证这个皇孙就能顺顺利利地健康成长呢?从小到大多次经历哥哥和弟弟年幼即殇的他当然也不敢对这根皇家独苗保证什么,另外,趁着弟弟们羽翼未丰之际,迅速壮大自己的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弘时阿哥的心理天秤渐渐地偏向了留下雨虹肚子里这个小生命的念头,他投下了人生的又一个巨大赌注,他赌皇上虽然重礼守法,但是在子嗣稀少的严峻形势下不得不妥协。只要皇上能够妥协,他三阿哥就有了未来翻盘的资本。
最终弘时阿哥决定无论冒多大的风险,他都要生下这个孩子。只是在时机上现在可不是什么好时候,皇太后仙逝不久,福沛阿哥才殇,又是西北叛乱猖獗之时,内忧外患搅得皇上心力交瘁,而且此时又是坐胎不稳之时,万一他赌输了,皇上一气之下赐他一碗滑胎药,那可就是前功尽弃了。
瞒下所有的人也不能瞒了齐妃娘娘,这点道理弘时阿哥还是懂的,虽然齐妃现在受宠程度大不如前,但好歹也是位列皇上和贵妃娘娘之后,排位第三的妃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皇上也是念旧情之人,因此争取到他额娘的支持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淑清跟雅思琦、跟冰凝斗了大半辈子,一是老了累了,心气没有那么高了,二是没有了皇上的恩宠,自然也是失去了争斗的资本,三是进了皇宫,万事都要小心谨慎,给皇上添乱拖后腿是没有任何好果子吃的,因此皇上继位之后的这大半年来,淑清把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抚育孙辈的上面。弘时阿哥也算是争气,现在膝下有一个皇长孙,还有一个皇长孙女,又没有分府单过,因此淑清与自己的阿哥、媳妇,还有皇孙(女)们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也是其乐融融。虽然没有了皇上的恩宠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但至少在儿孙满堂方面还是得到了极大的补偿,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经历了从极尽荣宠到格外冷落的大起大伏过程,心态也变得平和了许多,心境也看开了许多了。
就在她一心一意含饴弄孙安享下半生的时候,突然间听到弘时阿哥私底下向她透露的这个消息,登时平静的生活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说什么?雨虹又怀了身孕?”
“回额娘,正是。”
“你!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你这是不想要自己的小命了!”
按理说皇上最注重子嗣,若是放在从前得知哪个媳妇有了身孕,那可是天大的喜事,恨不能第一时间就赶快禀报给皇上,然而现在……淑清一气之下连想都没想就扬起了手臂,只是当落下的时候,她又因为实在是舍不得而不得不收了回来。见自己的额娘这般模样,弘时阿哥心里算是稍稍有了些底,于是赶快扑通一下子跪在了淑清的面前,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急急地辩解。
“回额娘,儿子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可是现在雨虹的身孕都快有三个月了,都已经成形了,儿子实在是舍不得呀!”
弘时的这番话一半是做戏给淑清看,打的一手同情牌,另一半也是他真的舍不得,虽然是筹码,但也是自己的亲生阿哥,虎毒还不食子呢,何况人呢?
自己的阿哥是什么样的性子淑清这个当额娘的当然是最清楚不过了,虽然她也知道皇上得知后会是多么的震怒,也知道这种皇家丑闻传将出去对皇上多么沉重的打击,可是她还知道,弘时阿哥有多么需要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孽障啊!孽障!额娘从来不管你做什么,只要是关起门来,能烂在自己肚子里就行了,可是,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这若是被你皇阿玛知道了……”
“额娘,千万不能让皇阿玛知道啊!若是皇阿玛知道了,儿子这条小命就要没了,您的皇孙也要没了啊!没了儿子,您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皇阿玛现在只宠年姨娘,眼里根本就没有咱们母子……”
“既然你都知道,那你怎么还做出这等造孽的事情来?现在怎么办?早早晚晚纸里包不住火的。”
“所以,所以儿子还请您这一回一定要帮帮儿子!皇阿玛一直看儿子不顺眼,前几天刚刚把秘密立储的手谕存放在了正大光明牌匾的后面,虽然儿子派了许多耳目和眼线都不知道皇阿玛在上面写的谁的名字,可是儿子有预感,里面八成不是儿子的名字,如果儿子能够再生下一个皇孙,手中的筹码定是会重上一分,皇阿玛再是偏心也总要想想江山社稷是留给谁,总不能留在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吧?”
“你是说,你皇阿玛在那上面写的是……”
“这不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嘛!年姨娘就这么一个阿哥,皇阿玛把年姨娘都要宠到天上去了,不是那个话都说不利落的还能是谁?”
“可是,你刚刚不是说了,那些耳目和眼线也没有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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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7章 帮手
弘时阿哥需要拉他的额娘做同盟,但也知道她忌惮皇上,又是被冷落了很久,自是不敢明目张胆地挑战皇上的底限,然而三阿哥此时已经是一门心思地认准了要走偏门,没有淑清的背后支持也终还是没有底气。本文由。。首发因此,为了拉扰自己的额娘,他与淑清的这一番话当然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结果没有想到,一贯稀里糊涂没脑子的齐妃娘娘突然间耳聪目明了起来,一下子就抓住了他说漏嘴的事情。
平时里淑清对弘时阿哥可是极为骄纵,要星星从来不敢摘月亮,因此弘时根本没有想到他额娘会这么的警惕,一点儿都不像平时那样他只要一开口她就“是,是,是”地满口答应。碰了钉子的他登时心烦气燥起来,语气更是极其不好。
“额娘!那您是什么意思?直接让雨虹喝了滑胎药?可您不是也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吗?万一哪天被皇阿玛知道了,还不是一样的要勃然大怒?到那个时候,雨虹肚子里没了儿子的阿哥,皇阿玛也没了丝毫顾忌,更是要肆无忌惮地惩治儿子了,真到了那个时候,儿子的小命定是要休矣,皇阿哥已经不宠您了,您再没了儿子,您就自己一个人守着这死气沉沉的宫殿……”
“你快别说了!别说了!”
“额娘!为什么不让儿子说?儿子偏要说,偏要说!您不要总想着皇阿玛有多严厉,他待儿子甚是苛责不假,但是他待孙儿有多好,您不也是看到了吗?如果雨虹肚里的这个孩子能够平安生下来,皇阿玛不管心里头有多少气,看在新生的小阿哥的面子上,肯定会原谅了儿子的!有了小阿哥,儿子就有了资本,还能怕了谁?再说了,皇阿玛也都是快知天命的人了……”
“你给我住嘴!”
见弘时阿哥越说嘴里越是没有把门的,吓得淑清大声怒斥的同时噌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下意识地环绕了四周一番,见周遭都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异样,这才把一颗焦躁的心稍洗脸安抚了一下。
知道自己的额娘只是心气高脾气燥,真要是论心机自是比不过雅思琦和冰凝等人,因此正因为知道淑清不是有胆识办大事之人,对于她刚刚那般胆小怕事的样子也就没有太多地埋怨,不管怎么办,淑清也是齐妃娘娘,是这后宫中坐第三把交椅的人,是他唯一的真正的靠山,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要指望着这个亲额娘替他出面打点皇后娘娘和皇上呢,真若是把她吓坏了,还怎么成大事儿呢?想到这里,弘时赶快把刚刚本想说的那句“皇阿玛若是没几年了,总不能便宜了福惠,便宜了福惠就是便宜了年家人”咽了回去,换上了一番新说辞。
“额娘,您刚刚听错了吗?儿子是在说,皇阿玛眼瞧着就要到五十大寿了,若是雨虹这一回再生下个小皇孙,那不是给他老人家送上的最大的贺礼吗?”
听到弘时这番话,淑清心里总算是悬在嗓子眼儿上的一颗心又安然完好地放回了心里头,于是这才缓缓地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又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来。
“嗯,你皇阿玛若是知道你这番孝心,定是不忍心苛责于你,想必到时候这件事情也算是能够功过相抵了吧?”
“是啊,是啊!皇阿玛从来都甚是公平,儿子承认,没有守好皇玛法的孝确实是做错了,但是就像您刚刚说的,如果这一回如果能够给皇阿玛生下一个小皇孙,那儿子也是为皇阿玛尽了孝,一定能够让皇阿玛原谅儿子的。”
“但愿吧,额娘现在也不像从前了,在你皇阿玛那儿也说不上话,你就自求多福吧。”
“额娘,您这是不管儿子了吗?”
“你又不知道你皇阿玛的脾气,是能听得进去额娘的话吗?”
“额娘,皇阿玛听不进去您的话,但他不是最宠年姨娘吗?年姨娘的话总该听得进去吧。”
“她?哼,那个女人,额娘才不会求到那个女人的头上!”
淑清跟冰凝的过节不是一天两天或是一件事两件事形成的,而是日积月累的结果,为此她还被当时的王爷遣送到柏林寺修心念佛,若不是当初借着皇长孙降生需要她回府照料,还指不定要呆到什么时候呢。再者说了,她的好日子可是被冰凝直接夺走的,又是一个年轻她二十来岁的女人,因此新仇旧恨外加脸面自尊等多个问题,淑清再是疼爱弘时阿哥,自己总不能没脸没皮地求到冰凝的头上去。
不过面对弘时的难处她也实在是做不到无动于衷,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又是骄生惯养下来的,更是她唯一的依靠,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想来想去,她也只有把目光放在了雅思琦的身上。
雅思琦是皇后,虽然没有冰凝受宠,但皇上对她分外尊敬,可是不要小看了这个“敬”字,份量可是丝毫不亚于那个“宠”字,唯一的区别就是投入的感情不一样,两者在皇上的心目中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并驾齐驱了。淑清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她眼睛并不瞎,谁轻谁重她当然还是分得清的。
另外雅思琦与她也是多年的姐妹,想当初皇上没有分府单过,还在宫中生活的时候,只有淑清、春枝和雅思琦三个女人,春枝因为是宫女出身,自然而然是淑清与雅思琦两个人更有共语言,走得也更近。特别是雅思琦与她没有夺夫之恨,即便雅思琦这个嫡福晋嫁进来,淑清仍是持续了近二十年的荣宠不衰,因此从感情上来,她宁可求雅思琦做她的同盟军也不可能求到冰凝的头上。
淑清不肯为了三阿哥向冰凝低头,弄得弘时一时也是苦闷不已。
“额娘,此一时彼一时嘛,再说了,不知额娘听说过这句话没有?”
“什么话?”
“退一步海阔天空。”
“嘁,别欺负你额娘读书少,我再读书少,这句话我还是懂的。”
“懂就行了呗。”
“既然这么说,那额娘也有一句话。”
“什么话?”
“秋后的蚂蚱没两天蹦跶了。”
“秋后的蚂蚱?你说的是……?”
“时儿,你的目光怎么还没有额娘长远呢?你年姨娘再得宠,不过也就是仗着那副脸蛋罢了,她再能耐,再得宠,还能一辈子都盛宠不衰?”
“那您什么意思?您不打算帮儿子了?”
“帮!当然要帮了,不帮你额娘还能帮谁?不过,我话给你放在这里,你年姨娘再有本事也就这么几天的功夫蹦跶了,等三年一过,秀女一选,她的好日子还不就到头了?”
“那不也得是三年以后的事情嘛,儿子的小阿哥再有几个月就要生了,管她以后受不受宠,现在得宠不就行了吗?”
“儿啊!你这目光怎么这么短浅呢!这一回你要生小阿哥要求人,下一回你想当皇太子难道就不求人了?现在你年姨娘得宠你求她,以后哪个姨娘得宠再去求那个人?”
“不求得宠的姨娘还能求谁?”
“你啊!真不知道你读的那些书都怎么原样地还给师傅去了!额娘跟你说,哪个姨娘都不如你皇额娘能真正帮到你……”
“皇额娘?皇阿玛什么时候在乎过皇额娘?”
“你皇阿玛在乎你皇额娘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
“那都多少年前的老皇历了,您现在提还有什么用?”
“你要是觉得没有用,那我也管不了你了……”
“别呀,您可千万别不管儿子啊!”
“你若是让我管,我就只管请您皇额娘帮忙,其它人,哼,不管是什么贵妃还是皇贵妃,说到底还是妃,怎么着也不是后。”
“行了,行了,皇额娘就皇额娘,您只要把儿子这事儿办成了就行!管她是妃还是后呢。”
弘时阿哥只希望事情办成了就行,至于是谁办成的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要求了,虽然他还是倾向于冰凝出面更有利于事情的解决,不过念在需要淑清替他出面请帮手,总归还是不能违了他额娘的意。
终于母子二人的意见得到了统一,既然将目光索定在了雅思琦的身上,那么什么时候向她开口呢?在这一点弘时与淑清两人倒是高度的一致,那就是等等,再等等。现在才三个月,虽然马上就要显怀了,但是还没有到生米煮成熟饭的程度,万一事情败露,即便雅思琦出面也没能成功劝住皇上的话,他们的这番密谋岂不是要鸡飞蛋打了吗?于是想来想去,两人都决定,还是待过了年之后,快要生的时候再说为好,最好是熬到快有临产迹象的时候,前脚刚刚放出消息,后脚小阿哥也生了下来,这样的话就算是被皇上追究罪责,也总归是有了小阿哥这张王牌在手,不看僧面看佛面,至少在感情因素上多了一个打动皇上的条件。否则本来就是惹得皇上龙颜大怒,再是两手空空,怎么可能左右得了皇上的决定呢?就算是博取同情也要手握资本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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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8章 天时
既然是要将这件事情熬到最后一刻才揭晓,那么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尽一切手段将这个消息隐瞒下来,还好,弘时阿哥还没有分府单过,此前也只是他与雨虹以及雨虹的贴身服侍丫头总共三个人知晓,现在加上淑清,也就是只有四个人。本文由。。首发为了谨慎起见,淑清当天就让怀了身孕的雨虹搬到自己的院子里,住进了西厢房,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全都由她的贴身丫头负责端进端出,就连淑清自己的丫头菊香都是从头至尾毫不知情。
由于随后就进入了西北平叛的关键时期,宫分减半的紧缩政策下,皇宫取消了一切国宴和家宴,雨虹自然而然地也不需要在众人面前露面,不过就算是有需要她露面的场合,也会以身染病症为借口躲了起来。
有了淑清的暗中照顾,雨虹的安胎自然是顺顺利利,不管外面战事如何,至少在淑清的宫中还是一个安静的地方。
转眼就到了雍正二年的新年,一直断断续续地病了有一个多月的皇长孙终于在初六那天走完了人生短短的两年半的时间,这个只比福惠阿哥大几个月的皇孙承载了皇上太多的慈爱,也承载了三阿哥太多的希望,实在是不堪重负,撇下喜爱他的所有人,孤单单地一个人去了天国。
雨虹是皇长孙的亲额娘,在所有的亲人中,她的母爱应该是最纯净的,因而对于小皇孙的早早离世也是最痛苦的,然而因为她正怀着身孕,不敢动了胎气,因此再是痛苦也只能深深地埋地心底。
原本三阿哥和淑清决定生下这个小阿哥就是为了给自己再增添一些筹码,此时突然遭遇到皇长孙幼殇,更是让他们万分庆幸当初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假若当初因为害怕皇上追究罪责而喝了滑胎药,现在再遇到皇长孙幼殇的变故,定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淑清母子二人在万分庆幸之余又有新的担忧出现了。平日里雨虹可以关起门来不见人,作为小皇孙的母亲,在小皇孙过世这么重大的事情上怎么可能不露面呢?就算是还可以借着悲痛过度、卧病在床的借口,然而这个时候,雅思琦作为皇后娘娘,怎么可能不亲自前来淑清的宫里探望,怎么可能不当面向雨虹说几句安慰话呢?
反正淑清选择的同盟军也是雅思琦,反正现在雨虹的身孕已经有了七个月,民间素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就算是万一有什么变故,这个未出世的小阿哥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纰漏,反正早早晚晚也是纸包不住火,择日不如撞日,索性这个时候向雅思琦和盘托出,早些探探皇后娘娘的口风也好。
果然,淑清这边刚刚差菊香将小皇孙过世的消息禀报到长春宫,不消半个时辰的功夫雅思琦就跟苏培盛落实了小皇孙的丧仪之礼,包括禀告皇上、传话给内务府、调集人员增援钟粹宫等等一系列事情,待稍微刚有点儿眉目就赶快放下手中的一大堆差事,急急忙忙地赶到了钟粹宫。
雅思琦到钟粹宫的这一趟是必须走的,只是当她出发之前打发奴才前来传口信的时候,还是令淑清和三阿哥对她如此迅速的行动而大吃一惊。皇长孙的病拖了有些日子了,这几天随着病情一天天地沉重起来,淑清母子二人的心情也一天天地沉重起来,尽管他们对于这个时候向雅思琦说出实情已经达成了一致意见,但是真的到了这个时候,毕竟事关重大,两个人不禁又有些紧张起来。
“额娘,一会儿皇额娘就到了,真的是待皇额娘到了就直接说吗?”
“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三阿哥再是读的书多,但是他毕竟是个男人,而淑清读得书再少,但她是个女人,只有女人才最懂得女人的心理。毕竟现在小皇孙刚刚幼殇,而女人容易同情心泛滥。如果是在别的时候他们主动寻时间前往长春宫向雅思琦提及此事,不但要千方百计地选择开口的时机和契机,而且长春宫可是雅思琦的地盘,那里全都是雅思琦的奴才,这么机密的事情,万一被隔墙有耳的别有用心奴才听了去,事情还没办成就走露了风声,岂不是他们母子两人筹划了大半年,又好不容易熬过了大半年的这个事情,全都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钟粹宫可是淑清的地盘,用“只手遮天”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在自己的宫里保住秘密还是一件比较容易做到的事情,即所谓“地利”也。
办大事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先说人和,雅思琦可是他们千挑万选之人,又是今天主动送上门来,“人和”算是具备了。再加上前面所说的那个“地利”,万事具备,就差“天时”。
老天爷真的是非常照拂三阿哥,虽然皇长孙永珅的过世是一件令所有疼爱他的亲人们悲痛欲绝的事情,然而对于尚未出世的小阿哥,却成了他得以见得天日的重要契机,正所谓福祸相倚。这个“天时”全拜永珅阿哥所赐。
如果没有今天这个天赐良机,而是淑清被日渐临近的生产日期逼迫得前去长春宫找雅思琦帮衬,依照雅思琦的性子也未必会一口答应下来。毕竟雅思琦坐在皇后娘娘的位置上,在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上定是不会犯糊涂,否则也不可能赢得皇上的敬重。另外,她从来都是万事以皇上为重之人,也不可能为了跟她非亲非故的淑清母子凭白地将自己牵连进去。
然而今天这个日子实在是太过特殊了,当她亲自前来、亲眼目睹了钟粹宫的愁云惨淡和哀号阵阵,面对才两岁半就过世的小皇孙,雅思琦再是狠得下心来,再是公事公办,秉公执法,看到钟粹宫如此凄惨的情景,那些斥责和埋怨的话又怎么可能说得出口?估计话还没有说出口,伤心的泪水就先流下来了,继而不由自主地成为他们的同盟军,毕竟皇长孙没了,雨虹肚子里未出世的小皇孙是所有人的希望,不只是淑清和三阿哥两个人的希望,更是皇上的希望。
既然“天时、地利、人和”全部具备齐当,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有了淑清的这番冷静的分析和坚持,弘时阿哥顿时觉得心中底气十足起来,知道自己的额娘是个没脑子的糊涂人,没想到人只要被逼急了,潜能居然一下子就激发了出来,今天她的这番表现,连弘时阿哥都要刮目相看了。来不及再多感慨,皇后娘娘马上就要驾到了,于是母子两人当机立断,决定一会儿就向雅思琦当面和盘托出所有的事情。
当雅思琦率众人还走在东六宫的长长甬道间向钟粹宫缓步走去的时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淑清和弘时阿哥双双迎到了宫门之外,远远地刚看到皇后娘娘的仪仗,母子二人就已经行了请安礼。见此情景,雅思琦只好快步迎上前去,亲自将淑清扶了起来。
“姐姐怎么迎到这里来了?这么大冷的天儿,可是不要冻坏了身子。”
“这么大冷的天气妹妹能够来姐姐的宫里,姐姐怎么好意思躲在房里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呢?”
淑清很少对雅思琦这般恭敬,因为她有足够的资本。首先她比雅思琦早两年嫁给皇上,早进一天门都是姐姐,都是足够的资本端姐姐的架子,何况早进了两年的门?其次她比雅思琦更受皇上的宠,可是不要小看了这个“宠”字,那是一个女人的脸面和荣耀,虽然女人争宠历来为人们所不齿,但是哪个女人不爱脸面和虚荣呢?另外,淑清为皇上生了三子一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雅思琦只有过一个阿哥,若论为这个家做的贡献,自然也是淑清排在雅思琦的前面。
正因为淑清如此傲人的资本,尽管雅思琦是正室嫡妻,也要礼让淑清几分,因此当礼让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之后,突然间看到这么毕恭毕敬的李姐姐,着实让雅思琦大大出乎意料之外,顿时有一种受宠若惊之感。人敬我一尺,我还人一丈,雅思琦也不再端着皇后娘娘的架子四平八稳地挪动脚步,而是急急地走到淑清面前,赶快将她搀起,于是姐妹两人又是客客气气、姐姐妹妹一番之后,携手迈过宫门,又一路携手进了房里。
进了房里,雅思琦自然是被请到上座,奴才们端茶递水伺候一通,然后就由雅思琦先开口问了一些情况,淑清也简简单单地做了回答,因为不是急症,也病了不少日子,大致的情况雅思琦也都了解,因此几句话就把所有的情况都说了个一清二楚,随后她又安慰了一番泪流满面的淑清。
果然如淑清所料,本来落座的时候还好好的,结果听到小皇孙过世的具体情形,又见淑清和弘时阿哥黯然神伤的模样,雅思琦也是止不住地热泪盈眶,屋子里一时间充满了隐隐的啜泣声和时不时的轻叹声,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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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9章 借步
好不容易稳定了一下怀绪,雅思琦该问的,该关心的,该宽慰的都说完了,再留下来也是于事无补,于是用娟帕试干了泪水之后又重新开了口。
“姐姐,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妹妹我这心里头也是不好受,也不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往后的日子还得过呢,整日这么伤心也不是一个事儿,老话儿不是说得好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待过两年三阿哥再给您抱个大胖皇孙就是了。万岁爷那里我也会去劝一劝,这些你都尽可以放心。”
虽然这些都是场面上的话,但是她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不管是以皇后的身份还是以皇长孙的皇玛姆(祖母)的身份,都是说得过去的。淑清也是明白人,知道雅思琦这是打算离开了,而她计划中的事情还一个字都没有说呢,于是赶快话锋一转,眼中含泪地望向了雅思琦。
“妹妹,你今天能过来看姐姐,姐姐心里头感动得不行,只是姐姐还有一事,需要妹妹能帮一把……”
“应该的,应该的,姐姐就是不说,妹妹也会倾尽全力帮助。”
雅思琦想当然地以为淑清想要她帮忙的是小皇孙的后事,于是想都没有想就满口答应下来。淑清当然知道她是会错了意,也没有立即解释,只是心事重重地望了她一眼说道:“有妹妹这句话,姐姐心里头就踏实多了,那,就请妹妹借一步说话吧。”
“借一步说话?”
面对淑清的这个“借一步说话”,雅思琦完全就是一头的雾水,不过就是帮忙打理小皇孙的后事,既是她职责范围份内的事情,也是举手之劳轻而易举的事情,为何要“借一步说话?”
“那个,姐姐这里有些旁的事情,一直想要跟你说说的,今天正好借着你过来,打算一块说说,所以,想要借一步说话呢。”
一听是这个原因,雅思琦心中了然,于是转头吩咐身边的红莲道:“你先下去吧,一会我再喊你。”
雅思琦吩咐红莲的时候,淑清也用眼神儿示意身边的菊香,于是按照事先定好的计划,菊香领着一屋子的大大小小奴才也随红莲一并退了下去,于是眨眼之间,偌大的屋子就只剩下了雅思琦、淑清和弘时阿哥三个人,见奴才们全都退干净了,淑清这才又重新开了口。
“妹妹,这屋子太大,咱们人也少,说个话怕是都要有回声了呢,不如请妹妹到里间屋一叙吧。”
淑清这话说得在理,但是看她如此神神秘秘地行事,雅思琦竟然莫名其妙地心中突突突跳个不停,虽然知道淑清再是胆大妄为也不敢对她这个皇后娘娘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怎么越看这个阵势越让她有一种鸿门宴的感觉呢?就在雅思琦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淑清已经率先起了身并朝里间屋走去,弘时阿哥也恭恭敬敬地站在她的身后欲做搀扶状,令雅思琦不由自主地也只好站起身子,随淑清进了里间屋。
进了里间屋,淑清先请雅思琦在主位上踏实坐下来,她自己才在侧位悄然落座,而最后一个进来的弘时阿哥随手先将里间屋的房门关上,而这个房间因为事先布置过一番,因此不论是窗子纱帘全都紧紧闭上。由于是事先做好的准备,因此雅思琦也没有太多地关注这些旁枝末节,现在她一门心思都被这股神神秘秘的气氛弄得有点儿头脑发懵,不知道一会儿会有什么事情在等待着她。
见雅思琦和淑清全都落了座,里间屋的房门也都关得紧紧的,弘时阿哥于是赶快站到两人面前,扑通一下子就跪了下来。
“请皇额娘恕罪,请皇额娘开恩保儿子一命。”
雅思琦没有料到弘时阿哥一张口居然说了这么一番没头没脑的话,想当然地以为是因为皇长孙过世的事情把他吓坏了,担心皇上怪罪于他才这般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模样,于是赶快回道:“三阿哥这是做什么?赶快起身回话。”
“儿子罪大恶极,哪里还能起身回话?”
“罪大恶极?你说得也太重了。珅儿的事情是老天爷的意思,也不能全都是你的错。虽然你皇阿玛平日里待你很是严格,但我相信,这世上任何一个当阿玛的都是望子成龙心切,再者说了,你皇阿玛若是不看重你,又怎么可能又重新单独为你请了王师傅,又那么严格要求你呢?还不早就对你不管不顾,任由你自生自灭了?所以说,你皇阿玛要求确实是严了一些,但他绝对不是存心为难与你,他对元寿天申他们也是一样的严苛。另外,你皇阿玛办事从来都是公平的,珅儿之事断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就放宽心吧。”
雅思琦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却不见弘时阿哥的脸色有半点儿缓解,心中格外纳闷。
“三阿哥,你倒是听见没有?”
“回皇额娘,儿子听见了,听见了,只是,这一回,不单单是珅儿的事情,还有,还有……”
弘时阿哥的吞吞吐吐、惶恐不安,再加上此前的神神秘秘、借步说话,事到如今,雅思琦终于意识到事情没有她想像的那么简单了,联想到弘时阿哥平日里甚是乖张的做派,虽然对她这个皇额娘也是恭敬有加,但从来没有见他的眼中流露出来过惶恐的目光。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雅思琦的目光已经从刚开始的和蔼慈祥换成了疑惑凝重,能够让这对母子如此紧张的事情一定是大事情,怎么办?她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帮吗?在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上她从来都是毫不含糊的,否则她也不可能赢得皇上的敬重,现在面对与她非亲非故的淑清,而且还是曾经根本不把她这个嫡福晋放在眼里的淑清,她有什么必要凭白无故地将自己牵连进去?
不帮吗?她本性善良,只是因为碍于从前是四福晋现在是皇后娘妨的身份,不得不板起一副面孔,狠下一副心肠。可是当别的宫中喜气洋洋欢欢喜喜过大年的时候,钟粹宫中却在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人间惨剧,她哪里还狠得下心肠来呢?不说别的,就说永珅皇孙自从会说话之日起就“皇玛姆”、“皇玛姆”地喊了她大半年的光景,她又怎么狠得下以来不帮衬一把呢?弘时阿哥平日里不善言谈,又与皇上父子生份,她这个当皇额娘的不帮一把,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父子二人因为这件事情再闹得恩断情绝,她的在良心上说得过去吗?
唉,不管帮还是不帮,先听听这是一件什么事儿吧,只要不是弑父杀弟、谋篡皇位,能帮的就帮一把吧。
面对雅思琦的询问,按照淑清母子两人事先谋划的方案,具体事情还是由淑清开口解释总要好过弘时阿哥自己。毕竟淑清是女人,这种话题由女人对女人讲出来更轻松一些,另个淑清与雅思琦是平辈,还是一个当姐姐的,由她开口对雅思琦还是有些天然压力的,而弘时阿哥是晚辈儿,天然就在气势上低了一大头。
“妹妹,事情是这么一回事儿。你也知道,弘时阿哥书读得好,人也生得精精神神的,出身更是没得挑,平时里要多守规矩就有多守规矩……”
听着淑清这番话,雅思琦虽然格外好奇这母子二人有何事会求到她的头上,但是对于这番开场白也没是完全听了进去,毕竟三阿哥为人如何,她也有自己的眼睛,不说别的,就单说他与廉亲王关系走得这么近就已经是触犯了皇上的禁忌和底线,此时再谈什么“守规矩”,岂不是生生地在打他的脸吗?不过雅思琦到底还是沉得住气之人,对于这些旁枝末节也懒得与淑清争个高低,于是她一声都没有吭,暂且听这位李姐姐怎么说吧。
“可是你也知道,就算三阿哥守得住规矩,可也禁不住被那些个狐媚子惦记着呀。”
虽然准备拉来雅思琦这个同盟军,淑清当然也是要将弘时阿哥的责任摘个一干二净,原本她是打算把这件事情都推到酒后乱性上,后来一想也不对,当时先皇的百天重孝期虽然已经过,但是皇太后的百天重孝期才刚刚开始,如若以酒后乱性为借口,岂不是不打自招、罪加一等吗?
孝期内的这些生活中的禁忌其实全靠每个人自觉遵守,假若没有遵守,只要没有被人发现,只要自己觉得良心上过得去,实际上能够像皇上这样完完全全、不折不扣遵守之人确实是凤毛麟角。就好比饮酒,如果关起门来在自己家里喝酒,如果没有人告发,你就是日日笙歌夜夜舞,就是整天喝个伶仃大醉也不会若上官司。
弘时阿哥对于守孝的这些禁忌当然也是阳奉阴违,只不过喝酒之事没有被人告发,而行房之事则因为雨虹怀了身孕而暴露了出来。而他偏偏又是想要借着皇孙的出世,能够多一张未来争储的王牌在手而自暴其丑罢了,否则一碗滑胎药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第2820章 替罪
雨虹怀了身孕的事情东窗事发之后,既想保住小皇孙又想将弘时阿哥的责任摘干净,两全其美的法子也就只剩下寻找替罪羊这个唯一的出路了,而由谁来当这个替罪羊呢?当然是非雨虹莫属。
雨虹不是正怀着小皇孙吗?万一皇上知道消息之后一怒之下治了雨虹的罪,小皇孙也没有了,他们之前这半年多辛辛苦苦的努力不全都白费了吗?非也。皇家脸面虽然重要,但皇家子嗣更重要,偏偏皇上又是子嗣不旺,所以淑清母子才会投下这么大的一个赌注,赌皇上舍不得他的皇孙。
怀了小皇孙的人是雨虹,因此只有她即便是犯了天大的罪过,至少也要等生下小皇孙之后再被惩处,而且母凭子贵,一道免死金牌是肯定会有的,否则不管是哪个女人来当这个替罪羊恐怕都要小命不保,毕竟国丧期间狐媚三阿哥可不是一个小罪名。
没有栽赃到其它女人身上并不是淑清对于弘时阿哥的那些女人慈悲为怀,而是这样做对弘时没有任何好处。毕竟怀了身孕的不是那些女人,口说无凭,如何就能认定是这些个女人狐媚了三阿哥?不但没有确凿的证据,相反在三堂会审的时候还会大声喊冤,指责齐妃娘娘血口喷人,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何况人之将死?因此淑清思前想后,也只有雨虹付出名节的代价承担下狐媚三阿哥的罪名才是几方共赢的局面。
虽然定下来由雨虹担下罪名,但是毕竟是自己的儿媳妇,到底也是在一个屋檐之下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又是才刚刚失了皇长孙的悲痛时分,还怀着未出世的堪称王牌的小皇孙,淑清当然也不想雨虹被皇上一气之下追究了罪责。明明就是一个充当替罪羊的角色,偏偏又狠不下心来害那丫头丢了卿卿性命,这个时候淑清也是有点犯了愁,怎么样又能让雨虹担了狐媚子的恶名又能全身而退呢?看来只能是全凭她这张巧舌如簧的嘴了。
“妹妹你也知道,三阿哥正是年纪轻轻的时候,玉树临风、一表人材,他身边的女人们不知存了多少爱慕之情。”
三阿哥跟皇上父子关系不睦,以及性格乖张、行事张扬是一回事儿,但是并不妨碍他日渐长成一个貌比潘安般的美男子,其实就从他是淑清这个大美人的阿哥这一点来讲,样貌也确实是差不了,又是二十出头的年经,因此她刚刚那番话“玉树临风、一表人材”没有半点夸张成分,完全就是实话实说,若是她学识再多一些,即便是夸出“玉柱擎天、仪表堂堂、俊逸飘洒”等等成语也是丝毫都不会令人觉得有什么过分。
雅思琦当然是知道弘时阿哥有多么的丰神俊朗,因此对于淑清的这番话非但没有半点反感,而且还是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继而她的大脑又不知不觉间开起了小差:淑清姐姐的三阿哥都长成了这么英俊的美男子了,不知道天仙妹妹的八阿哥将来又得是怎么一个风流倜傥了得?
淑清这番话不过是为了引出下面的这段话才对三阿哥极尽赞美之能事,现在见雅思琦又频频点头,心中了然,于是赶快继续乘胜追击。
“唉,三阿哥自小就是桃花债不断,从前在府里的时候如此,现在进了宫里,更是被宫里那些如狼似虎的狐媚子们盯上了。偏偏三阿哥又有年长皇子这么一个招人的身子,那些狐媚子们自是千方百计地寻了机会,盼着能被三阿哥宠幸一番,日后有所图谋。姐姐我再是没读过多少书,没见过多少世面,可是这大道理却是心里份外是清明,从前府里的那些女人,还有外面风月场上的那些女人也就算了,唯有这宫里的女人可是千千万万沾不得也碰不得。别看她们都一个个地长得跟仙女儿似的,谁知道哪个是黑心肠的奴才,做了哪个府里的耳目或是眼线,凭白地害他惹上祸端。可三阿哥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禁得住那么些个丫头们不怀好意的主动投怀送抱?想着自己家的媳妇总归是清白也安全,不至于稀里糊涂地当了别人的枪使,害了万岁爷……。唉,也怪姐姐我教子无方,本是轰走了左右那些狐媚子奴才,改由自己家媳妇伺候自己家爷,总归是不会出了被人利用被人陷害的大乱子,结果却忘记了,孤男寡女在一起到底还是坏了规矩……”
淑清这番话是左思右想了大半年的结果。宫中做眼线的奴才不在少数,这是众人都心知肚明的,因此她拿这个说辞做由头,有很大的说服力。这样一来,她将三阿哥不守孝道之举与居心叵测的宫女们狐媚主子的行为搅合在一起,很是能够达到混淆视听的效果,不但只字未提弘时阿哥犯下的大错,而且他的不守孝道还为了皇上的江山社稷所想,躲开了诸多明枪暗箭,简直就是英勇牺牲、可歌可泣。
这一次或许是真的被逼急了,平日里总是稀里糊涂的一个人,竟然寻出这么一番大道理当说辞,而且还把调子一下子就拔得高高的,令雅思琦听了都一时没能转过弯来。不过淑清本是一个很贪心的人,方方面面的事情都想要顾着,这件事情也不例外。若是别人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倾全力保住先把三阿哥保住才是第一位的,而她则不是,既希望给弘时摘清责任,又要保住还没出世的小皇孙,顺便再想替雨虹说几句好话,因此这一番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话说完,颇有些顾头不顾尾的感觉。不过虽然漏洞百出,但大致倒也表达清楚了她心里头惦记的这些大事小事。
雅思琦是精明人,尽管七绕八绕,最终她在听完淑清这番话的同时,立即就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也对淑清心中的那些个大大小小的盘算搞了个一清二楚。不过到底是消息太过震惊,就算明白了一切,她仍是心里止不住地发颤,原来在皇上和她的眼皮子底下,在数以千计的不知道谁才是她们背后真正主子的一众奴才的眼皮子底下,钟粹宫中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怪不得弘时阿哥痛哭流涕地要她帮着求他一命呢,就连最了解皇上脾气禀性的她也不敢打保票能否救得了他这一命了。
现如今雅思琦与冰凝之间的关系虽然达到了从未有过的融洽程度,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放松了对翊坤宫的“关心”,更不可能对那个宫中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毕竟皇上三天两头出入翊坤宫,只有将翊坤宫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下,才能够了解到与皇上有关的点点滴滴,也就是说她对翊坤宫的格外“关心”并不是因为冰凝,不是因为争风吃醋,而是为了皇上,为了自己当一个尽职尽责的皇后。
由于长春宫与翊坤宫同处西六宫,离得近风声自然就传得又快又多,同时也是因为雪薇格格每天在长春宫和翊坤宫之间走动,主子虽小但身边的奴才却是一点儿也不少,真真假假的风言风语借着这些奴才之口自然是时不时地往雅思琦的耳朵里钻,因此冰凝无缘无故吃了婵娟干醋的那件事情当然也没有幸免,在私下传得是有鼻子有眼。
雅思琦是精明之人,同时也是有主见之人,若说别人吃婵娟的干醋她还相信,如果这个人是冰凝,她是断断不会相信,天仙妹妹那么高傲冷清之人会吃一个奴才的干醋?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雅思琦渐渐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因为蹊跷的事情发生了,没出三个月的功夫,婵娟竟然不明不白地被赐到了十三阿哥府上去当差。
婵娟的出宫对于没有听到风言风语的人而言自然是稀里糊涂不知道那奴才犯了什么天大的错,但是对于早有耳闻的雅思琦听来,则是从侧面印证了冰凝吃婵娟干醋的事情绝对不是捕风捉影。
冰凝为什么吃婵娟的干醋呢?雅思琦虽然后来又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了解到更多的内幕实情,但是以她的精明还是凭借现有的传言大致猜出了个**不离十。那就是贵妃娘娘持宠而骄、胡乱猜忌,误以为皇上没有遵守孝道,与自己的奴才暗度陈仓,皇上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只得是将婵娟打发走人了事。在这件事情上,不但冰凝的表现很反常,就连皇上的表现也是令雅思琦极为震惊,因为他非但没有责备冰凝善妒,不守妇道,反而以婵娟的出宫息事宁人,对于这么出格的冰凝皇上都可以容忍,可见他对于冰凝的宠爱几乎是没有底限的。另外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中也印证了雅思琦对皇上的了解,想必他这么做的目的不仅仅只是向自己的宠妃表明自身清白这么简单,除了讨得冰凝的欢心之外,更多的考虑还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因为皇上实在是太看重孝道了,冰凝都能大吃干醋的事情想必世人也存了同样的猜忌,不如舍了婵娟,以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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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1章 伸手
想到这里,回过神来的雅思琦再低头看看跪在自己跟前的弘时阿哥,顿时觉得气短了许多,刚刚同情心泛滥,决定不管天大的事情都要帮衬一下淑清母子,现在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再想一想皇上与冰凝、婵娟三人之间的这件传闻,一下子又不想伸这个手了。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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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明白着,皇上若是知道了这桩丑闻,定是要被气得大发雷霆,再若是听说她知情隐匿不报,怕不是要把她这个皇后都直接给废掉了。
“姐姐,你这宫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可是一点儿信儿都没有听说呢,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唉,妹妹,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瞒着你,这事已经有有半年了。”
“什么?半年了?您是说,您的媳妇已经有7个月的身孕了?”
“是,是这么回事儿。”
“到底是哪个媳妇这么胆大包天,做下这等丑事……”
“唉,就是雨虹那丫头。”
“雨虹?”
雅思琦万万没有料到,事情怎么就会这么凑巧,怀了7个月身孕的女人是雨虹,刚刚失去了皇长孙的女人也是雨虹,真没看出来这个平时不言不语、性子柔弱的雨虹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三个明媒正娶的女人,唯独这雨虹能将性子乖张骄纵的弘时阿哥服服贴贴,专宠到了这种程度。
一看雅思琦追问是哪个儿媳妇,淑清心里格登一下子,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难不成雨虹还没能熬到见皇上的那一天,先在雅思琦这里就没救了?
“唉呀,雨虹这丫头平日里可是乖巧得不行,又为万岁爷诞育了皇长孙,委实是个好媳妇。现如今这个小皇孙也都7个月了,要不我才这么着急呢,若是时候还早也就算了,这都7个来月的身孕了,也不是不能喝药,可是怕不是那药喝下去,就是一尸两命啊!珅儿才刚刚……,若是小皇孙再……,我担心老天爷都不会放过我,让小皇孙化成厉鬼来捉我啊……”
说到这里,淑清这张仍是不失妩媚动人的脸上露出惊恐万状的神情,继而浑身颤抖起来,仿佛老天爷已经派出了厉鬼来到她的身边,吓得她一下子将脸埋进了帕子里,失声痛哭起来。
这番既虽然是淑清为了拉拢雅思琦这个同盟军而找到的说辞之一,但同时也是她最真实的心理写照,她虽然喜欢争强好胜,但本质上来讲并不是一个坏人,否则也不可能在保弘时阿哥、保未出世的小皇孙的同时,还不忘记替雨虹说几句好话,毕竟为了充当替罪羊,不得不将狐狸精的恶名强加在雨虹的头上,多多少少令她心中对这个儿媳妇也是有些愧疚。如果真是让雨虹喝下滑胎药,一方面弘时阿哥少了一张争皇储的王牌,另一方面她也担心自己被厉鬼冤魂死死地缠上,一生一世不得安宁。
其实不止淑清害怕老天爷报应,雅思琦何尝不也是一样呢?女人毕竟与男人不同,这天底下心狠的女人有很多,但是胆子大同时又心狠的女儿可就实在是少之又少了,更何况不管是淑清还是雅思琦都算不上心狠的女人,胆子又都不大,一想到将来有可能“一尸两命”的情形,雅思琦连想都没敢想就惊呼出声了。
“姐姐!您别再说了!”
淑清见雅思琦有所松动,也不顾不得自己被自己吓得花容失色的狼狈模样,赶快抓紧这个关键时机,又乘胜追击加了几把干柴以便将这把火再烧得旺一些。
“妹妹,不是姐姐我自己吓唬自己,实在是姐姐走投无路了,再者说了,珅儿走了,有雨虹肚子里的这个小皇孙,总归也算是还有点儿念想,所以姐姐我实在是没了法子才来求妹妹帮这个忙,否则日后若是时儿被万岁爷治了罪,再没了雨虹肚里这个小皇孙,往后我这日子还怎么过?真是生不如死啊!”
胆子小是女人的天性,而同情心泛滥也同样是女人致命的短处,经过淑清前面那番话的惊吓,再经过她现在这番话的哭诉,此时的雅思琦就像是被淑清母子一左一右架到了悬崖边上,不答应他们的恳求,不但害怕被无辜夺了性命的小皇孙的冤魂厉鬼来捉她,更是过不去自己良心上的这一关。
眼见着雅思琦的神情显示她分明进入了前退两难的境地,在一旁沉寂半天都没有再发出一点声响的弘时阿哥突然间在这个时候像是缓回一口气儿似地又嚎啕大哭起来。
“皇额娘,儿子不孝,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愧对皇玛法和皇玛姆,又连累了皇额娘和亲亲额娘,还害得皇阿玛没脸见人,实在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皇阿玛就算是要了儿子的性命也是罪有应得,只是还将皇额娘看在您与儿子额娘多年的情份上,多多照拂儿子的额娘,儿子这就去叫上雨虹一块儿,以死谢罪,免得让皇额娘难做人,也免得给皇阿玛丢人现眼。”
如果说淑清刚刚那番话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那么弘时此刻的这番话则是彻头彻尾的谎话连篇了,他连还未出世的小皇孙都算计进来,怎么可能主动以死谢罪呢。所以说这话他只是说给雅思琦来听的罢了,无非是将苦情戏演得更深入一些,更动情一些,逼得雅思琦心再软一些。
虽然雅思琦知道皇上那一关根本就过不了,可是此时此刻眼睁睁地看着淑清母子陷入困境又实在是做不出袖手旁观的决定,不要说弘时阿哥被责罚,就是一想到还未出世的小皇孙有可能连这个世界都见不上一面就一命呜呼,她这心里头就堵得难受死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局面实际上雅思琦本人也不是一句“臣妾实不知情”就能够逃得了干系。毕竟她是皇后,是整个后宫的统领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毫不知情,她这个皇后不是失职还是什么?
不替淑清母子开口她也是难逃责罚,尽全力替她们母子周旋一番或许事情还能有些挽回的余地,这是摆在雅思琦面前的活生生的现实。自从事情刚一发生的那个时候起,除非她即刻发现即刻告发,否则她就已经是与淑清母子完全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同在一条船上的人岂是隔岸观火就能独善其身?横竖都是受罚,替淑清母子说几句好话不但自己可以减轻些罪责,还能够救了小皇孙一命,不至于受冤魂厉鬼的纠缠,也算是积德行善、一举两得吧。
雅思琦不愧是个精明人,遇到这么大的事情,非但没有惊慌失措自乱了阵脚,相反还在短短的时间里就看明白了淑清和弘时阿哥的打算,也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和对策,那就是唯有和淑清母子结成同盟才能够获得自保和心理安慰。
想清楚了这一切,看着弘时阿哥做势要死要活的样子,雅思琦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她可是堂堂的当朝皇后,却是被这母子二人要挟逼迫成这个样子,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然而咽不下这口气又能如何?谁让她光顾着去盯翊坤宫的动静了,全然忘记了东六宫的几个女人也都是如狼似虎。除了钟粹宫中惹事生非的这母子,景仁宫中的惜月可是个精明人,还有一个疑似皇储的元寿阿哥,她怎么能够视而不见呢?延嬉宫中的韵音虽然是个宽厚实在人,但是寄居其中的霍沫岂是等闲之辈?而且这个宫中又新开了格格学堂,也是个不能让雅思琦省心的地方。
直到现在,雅思琦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厚此薄彼的行为付出的代价有多么的大,简直就是覆水难收。早知道钟粹宫能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她就早点儿关注这边的动静了,整天盯着天仙妹妹做什么?那么知礼守节的一个人,就是一年到头不理她也生不了半点儿事端。
雅思琦早早就放弃了争宠的心思,她这么紧盯着翊坤宫,目标当然不是冰凝,而是皇上。尽管她是皇后,然而养心殿可不是她一个皇后的手能够伸得到的地方,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伸到了,以皇上的精明和睿智,岂会不知?而被皇上知晓她背地里做的这些手脚的结果,当然只能是自取其辱,不但她的那些奴才会被统统毫不留情地治了罪,还将她与皇上之间所剩无己的那么点儿情份全部抹杀得一干二净,至此夫妻二人恩断情绝。
既然打养心殿的主意无异于以卵击石,而皇上经常出入的翊坤宫又是毫无半点防备之民,轻而易举就可以大有突破,于是雅思琦当然是要将目光转向翊坤宫,而且她也如愿以偿地获得了很多有关皇上的事情。尽管获悉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不过雅思琦也不是关心国家大事之人,她关心的恰恰就是这些家常里短,因此面对短时间内获取的如此多的消息,简直就是喜不自禁,更加坚定是认为自己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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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2章 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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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翊坤宫获得的内幕消息大大小小不一而足,但是不管消息是大是小,每一个消息都或多或少地夹带了皇上与冰凝之间的感情纠葛,或好或坏,或甜或苦。这种事情若是放在十年前,她听到之后或许还会因为他们吵翻了而高兴,又因为他们和好如初了而伤心,然而这么多年走过来,残酷的现实令雅思琦完全清楚了自己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完全摆正了自己的位置。于是现在的她早就对他的感情动向产生了完完全全的免疫力,因此皇上与冰凝两个人你情我浓的恩恩爱爱对她来讲根本就不算是什么戳心窝子的事情。
世人都想名利双收,但是世事总是难如人意,能够守住名利之中的一样就很不容易了。现在的她只剩下皇后娘娘这唯一的一个阵地,想明白了一切的她知道,只要守住自己应得的“名”,放弃自己无法企及的“宠”(利),这就足够了,至于别人的日子怎么过,关她什么事?只要不妨碍她守好她应得的“名”就足矣。而事实也确实是如此,不管是雪薇还是尼楚贺,不都是冰凝出主意让皇上下定决心养到了长春宫吗?她该有的、该得的,不管是体面还是尊严或是什么利益,一丝一毫都没有少了她什么。
此时面对淑清母子的逼宫,雅思琦真真地是悔恨交加,耗费了她那么多精力的翊坤宫没出丝毫的乱子,而以为失了宠的女人就像秋后的蚂蚱再也蹦跶不了两天的东六宫这边,却是在她打了个旽的功夫就给她捅了这么大的一个篓子。老天爷为什么总是要这么为难与她?
雅思琦的头脑从来都是清楚的,皇上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却一直待她很是敬重,而他要她这个跟摆设似的皇后是干什么用呢?不就是为了给他守好后宫不出乱子吗?一个安稳的后宫可以为他扫清很大的障碍,既她为他做出的最大贡献,也是她最大的人生价值所在,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以容得她胡乱肖想?
雅思琦终于醒悟了,但是明白得又有些太晚了,事已至此,她已经回天无术,唯有和淑清捆绑在这一条船上摇摇晃晃地继续走下去。不管这母子二人如何做戏,是博取同情也好,是威逼利诱也罢,就算她看穿了这一切有什么用?就算她不甘心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跟他们撕破脸皮吗?还不是一样乖乖就范,难逃代人受过的命运?而这一切都怨不得任何人,只恨她自己一时犯了糊涂,只因为“利欲”二字蒙蔽了双眼。
再是悔不当初也没有更多的时间来想这些已经毫无任何用处的过去,现在她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尽快解决好这个棘手的事情。此时的雅思琦被淑清母子强行捆绑在一条船上,当然是心不甘情不愿,因此尽管决定出手相助,仍是气恨难消,因此面对呼天抢地,做势要一家三口同归于尽的弘时阿哥,她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嘴里却是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三阿哥,你这是打算要做什么?”
雅思琦开了口,弘时阿哥的目的自然也就达到了,于是他即刻止住了痛哭失声,赶快回话道:“回皇额娘,儿子不孝,愧对皇玛法,愧对皇玛姆,也愧对皇阿玛……”
“现在才知道?你早干什么去了?花天酒地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想想都对不起谁?这个时候了做出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给谁看呢?”
“皇额娘教训得是,儿子知道错了,还请皇额娘重重责罚才是。”
“重重责罚?你明明知道我奈何不了你什么,你让我怎么责罚?是打你一顿还是骂你一顿?如果打一顿或是骂一顿就能顶了大用场,雨虹肚子里的皇孙眨眼就没有了,那我也就豁出去了,也不怕你以后怨恨我,就先打你一顿再说。”
雅思琦从来都是端庄贤淑的模样,毕竟嫡福晋和皇后的身份摆在那里,再是耍手段使心机也只能是藏着掖着,断然不会摆到明面上来。然而这一次她的心里实在是太憋得慌了,就像她刚才说的一样,虽然贵为皇后,但也没有随意惩处皇子皇孙的权利,不但手里没有任何处置的权利,相反还要被这对母子要挟,还要被逼就范,她这心里头能没有气吗?心中有气又撒不出来,憋屈得要命的她终于抗不住了,含沙射影的这番话脱口而出,与往日的尊贵形象完全是判若两人。
知道自己一时冲动泄露出来最真实的想法,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了,想想淑清母子也确实是太过可气,因此也没有半点后悔的心思,仍是一副坦然的样子端坐一旁。
被雅思琦突然间的性情大变吓了一跳,也被她这一番结结实实的斥责之语噎得死死的,弘时阿哥作为晚辈,本就碍于身份上的劣势,又是有求于他这个皇额娘,自然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局面一下子就僵在了这里。淑清见状,知道这个时候也只有她这个当姐姐的才能解开困境,于是赶快先赔上一副笑脸,继而才开口圆场。
“妹妹说得对着呢!时儿一时鬼迷了心窍把持不住,那雨虹又是个会勾人的,所以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呢。不过事已至此,也只得是想法子过了万岁爷那一关才好。”
“姐姐,若说旁人不知道我信,若说您不知道我可就不信了。现在能在万岁爷面前说上话的,恐怕不是我吧?”
“妹妹你这可是抓着胡子过河,谦虚过度了。若说旁人在万岁爷面前说不上话,我信,若说你在万岁爷面前说不上话,我可不信……”
“姐姐您这就不实在了,翊坤宫的妹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妹妹你也是真不实在呢,十几天前,姐姐我可是只给你行了皇后娘娘庆贺礼,可没有给贵妃娘娘行过任何礼呢。”
雅思琦虽然决定出手相助淑清母子,不过那是她心不甘情不愿之下的无奈自保之举,自然是要先出了心中这口恶气再说,而淑清不明真相,以为雅思琦这是铁了心不想帮她才推三阻四,因而当即就急了。
“妹妹若是狠得下心来,眼睁睁地看着时儿一家三口命丧黄泉,我这个当姐姐的也无话可说,只是妹妹今天对姐姐狠得下心来,明天那狐狸精可是对妹妹你也狠得下心来。”
自从被皇上罚去柏林寺洗心革面算是彻彻底底地失了宠,紧接着皇上继承大统朝中局势格外动荡,淑清再是争强好胜,再是咽不下这口气,再是与冰凝为敌,在大是大非的关键时刻她也知道必须先放下两人的恩恩怨怨,一切以皇上的江山社稷为重。
不过,淑清的偃旗息鼓与雅思琦不同,雅思琦是切身地感受到了冰凝对她的鼎力襄助,也真心地感谢天仙妹妹的无私之举,因而与冰凝的关系改善不说是情同姐妹也算是极为融洽,为后妃和睦相处做出了表率。然而淑清与不冰凝为敌的根本原因只是在于为了让皇上开心,而且她也没有得到过冰凝的任何帮助,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冰释前嫌的契机,相反相互之间全都是满满的夺夫之恨、失宠之仇,她只是迫于形势压力,为了保住自己在皇上面前的位置和形象才迫不得已暂时不与冰凝作对罢了,因此对于冰凝现如今的“失宠”自然是闲看笑话。
现在雅思琦还说什么自己在皇上面前说不上话,只有翊坤宫的主子才能替她美言几句,以淑清的头脑哪里听出来雅思琦这是在拿冰凝打她的脸,以为只是推脱不想帮她这个忙,当即是信口大放厥词,警告雅思琦早早晚晚要被冰凝篡了皇后的位。
雅思琦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岂是这么几句就吓唬得了的?反正刚刚那通心里话也当着淑清的面说过了,不说两人撕破脸皮吧,至少她自己是没了什么顾忌,当即就脸色一沉,态度更加地强硬了起来。
“哼,谁的心更狠我不管,我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的钟,只要今天万岁爷没有休了我,我就还是这个皇后,旁人休想拿我当枪使。”
雅思琦也是被淑清气得七窍生烟,原本还沉得住气的她瞬间就情绪失了控,一不留神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雅思琦从来都是把自己的心思隐藏得非常好,不管是从前的王府还是现在的皇宫,形势逼人,她只能如此才能实现自保。结果今天实在是被这对母子给气坏了,明明是有求于她的事情,结果竟然还理直气壮地要挟于她,这是什么世道?
雅思琦一不留神说出的心里话可是把淑清震惊得不小,原本以为自己算计雅思琦的这点儿小心思隐藏得极好,本以为被迫引火上身的雅思琦会怕了这事,乖乖听从她和弘时阿哥两人的要挟,于是得意洋洋、一唱一和地把个皇后娘娘耍得团团转,谁知道这个雅思琦竟然是这等精明,压根儿就没有上他们的当。
第2823章 强硬
突然强硬起来的雅思琦将淑清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怎么办?后面还有一大摊子的事情指望着雅思琦替他们母子出头呢,自然是要忍下这一时的憋屈,先将她哄好才是。于是淑清赶快换上一副笑脸说道:“妹妹真是说笑呢,这宫里你可是皇后娘娘,哪个不长眼的,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拿妹妹当枪使?”
“吃没吃熊心还是豹子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别以为天底就她自己是个聪明人,旁人都是傻瓜糊涂蛋,到最后偏偏是机关算尽,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是,就是,若论聪明,妹妹你说自己是第二,就没人敢认了这个第一去。”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雅思琦心中再是有气,淑清已经这般低三下四地赔上一副笑脸来,她还怎么好意思扬得手来呢?
“姐姐,您让我说什么好呢?您比我早服侍万岁爷三年多的功夫,万岁爷是什么性子,您肯定是要比我都更清楚,现如今做下这等造孽的事情,您说,假若您坐在皇后的这个位置上,您怎么办?”
“妹妹,千错万错不是已经都铸成大错了吗?现在若是能找来后悔药可以吃,姐姐我第一个吃下去。姐姐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了,但是现在,怕不是还得你出面才好。刚刚你不也说了嘛,万岁爷的性子我最了解,万岁爷最敬你,这可是谁都比不了的,就算有什么人使劲浑身数解霸着万岁爷的身子,可是谁能比得了妹妹你在万岁爷心中的恭敬程度?”
淑清说得确实不错,皇上对雅思琦确实是最为敬重的,然而雅思琦却是根本就不想要他的这份敬重,她只想要他的爱,就像他对冰凝那样,两个人可以哭可以笑,可以相敬如宾也可以打情骂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她除了敬重之外没有半点爱情。若是老天爷能够给她一个自己选择的机会,她会毫不犹豫地宁可舍弃皇后的尊贵身份和地位,也要与他做一对连神仙都会羡慕的人间眷属,而不是眼前这个徒有虚表的皇后娘娘。
淑清说了一句大实话但同时也踩到了雅思琦的痛处,令她半天都没有再说一个字。淑清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间又沉默不语了,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自己说的那番话,没发现什么错处呀?满篇不都是对她的恭维之词吗?难不成拍个马屁都能拍到马腿上?今天不是查了黄历了么,没有犯了禁忌呀。
淑清一脸茫然,雅思琦却是心中了然,刚刚一时冲动将对淑清母子的厌恶明明白白地表露出来,现在自己的这番心思绝对不能再流露出来一丝半毫,她和淑清都是不得宠的女人,但好歹淑清还有儿子,还有皇孙,而她呢?除了这个徒有虚表的皇后娘娘的身份,她的人生早已经是满盘皆输。不过虽然输了人但不能输了阵脚,不能输了气势。
既然不想被淑清看透自己的心思,那就唯有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被对方看出端倪来。现如今只剩下皇后这个身份可以撑起自己下半辈子门面雅思琦自是知道皇后这个位置对自己而言是多么的重要,因此尽管被淑清绑架上了同一条贼船是那么的心不甘情不愿,然而此时的她别无选择,唯有同舟共济共度难关。
想到这里,雅思琦终于又定了定神才打破了一时的沉寂开口说了话。
“姐姐,咱们先不说万岁爷听得进去谁说的话,就说你宫里的这件大事吧,现如今不管是谁都没有了退路,要想活命,只能是把旁的斜的歪的心思全收起来,雨虹呢,就让她继续安心养胎吧,你呢,照顾好雨虹便是,至于三阿哥,好好收敛收敛,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再若有下次,就是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雅思琦不愧是皇后娘娘,这些话说得是滴水不漏,她既没有答应淑清帮忙,也没有一口拒绝,但是对每一个人的安排都清楚地传达出来维持现状的打算,也就是说她对钟粹宫的事情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雨虹自然是要以安胎为重,皇上听到这个消息再是震怒,如果顺顺当当地生下小皇孙,手中握紧这张王牌自然也就有了给自己开脱罪责的资本。淑清呢,雅思琦口中所谓的“照顾”当然不仅仅是指“照顾”,更深层的意思则是要她把雨虹给藏好掖好,若是小皇孙还没有生出来之前都泄露出去了风声,那可就不要怪她到时候不替他们母子说话,没有了王牌在手,雅思琦自己都是自身难保,更不要说再管他们母子的这个烂摊子了。
最让雅思琦头痛的就是弘时阿哥,整天四处惹祸,不是雅思琦信不过他,实在是对这个性情乖张、时时犯浑的阿哥早就看透了。旁的事情她也管不了,那些政治上争权夺利的事情她既没有胆量也没有兴趣插手,不过,像今天这种专属她皇后管辖范围的事情,实在是不想再发生第二起,她的这个既往不咎不能给弘时阿哥一个错误的信号,不要以为出了这等天大的事情最后都能由她这个皇额娘出面消灾补过,然后再有恃无恐起来,今天弄大了雨虹的肚子,明天又跟别的什么女人生出个皇孙女来,真若这样,不但弘时再也别想逃脱罪责,就是她这个皇后娘娘也是该被直接废掉了。所以雅思琦对弘时阿哥摞下了狠话,警告他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雅思琦之所以不想给淑清一个出手助的明确答复还是担心这对原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母子,有了她的承诺之后便放心大胆、高枕无忧起来,更加肆无忌惮地胡作非为,那她今天的这个出手相助哪里还是什么明哲保身,相反完全就是为自己掘了一座坟墓,以雅思琦的精明,这种亏本的买卖怎么可能去做呢?
听到雅思琦这番表态,遍寻不到她的任何出手相肋的肯定答复,淑清的心里头顿时慌了神儿,今天这么难得的机会不把事情凿实了,以后可是再也找不到如此绝佳的契机了。
“妹妹,你说的这些,姐姐我都记着呢,三阿哥也都听好了,断是不会辜负你的一番期望,只是,在万岁爷面前……”
“姐姐,今天珅儿殇了的消息已经递到万岁爷那里了,这个时候,您说我怎么跟万岁爷张口说别的什么?”
“那个,那个,我不是说要你今天跟万岁爷张口说什么,只是盼着你有机会在万岁爷面前提起的时候……”
“有机会?妹妹我才疏学浅,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是‘有机会’,要不我请教请教您,这个有机会是什么时候?”
“是,是……”
“姐姐,今天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我那宫里头也还有很多的事情,另外珅儿的丧事也有很多要打理的地方,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雅思琦不给淑清半点开口的机会立即起了身,同时喊了一声“红莲!”
红莲一直在外面候着,这个时候听到自家主子叫她,立即就应声进了外间屋里。身为皇后娘娘贴身伺候的大丫头,红莲可是连钟粹宫的主子都不会发怵,更不要说菊香这个奴才了,因此当她听到雅思琦喊她的时候,连看也没有看菊香一眼立即应声。而菊香虽然是在自己的宫中,却因为没有主子的召唤,自是不敢进来,于是眼睁睁地看着红莲趾高气昂地扭身进了屋里。
红莲的脸上一副神气十足的模样,结果进了屋后不见一个人影儿,当即也是犯了懵,主子都去了哪里?不会刚刚是她听错了,不是雅思琦在唤她,而是着了钟粹宫的道儿,被人栽赃陷害了吧?
正在红莲犹豫着想要夺路而逃之际,只见里间屋门帘一挑,雅思琦大踏步地走了出来,红莲这才心中稍稍踏实一些,赶快上前服侍。雅思琦将红莲叫进了屋里,淑清再是有什么话也不敢说半个字,眼睁睁地瞧着这主仆两人大摇大摆地朝门外走去。没有得到皇后娘娘半个字的保证,又将自己的底牌全部亮了出来,淑清的心里头七上八下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不知道她这一走,是直奔了养心殿告发她们母子,还是回了长春宫暂且按兵不动,待办完了珅儿的丧事再说。
虽然淑清是当姐姐的,但毕竟雅思琦是皇后的身份,因此当她离开钟粹宫的时候,淑清必须率弘时阿哥亲自将她送到宫门口。待一行人在宫门口准备道别的时候,仍不死心的淑清赶快主动拉上雅思琦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道:“妹妹,天冷风寒,慢着点儿走,那个事情,姐姐就拜托妹妹了。”
对于淑清的这点儿小心思,雅思琦当然是心知肚明,不过不仅仅是因为有一众奴才在身边,更是出于不想让淑清母子看明白她心中的底牌,因此对于淑清这番意味深长的话,她只是“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看也没有再看就转身朝宫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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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4章 布线
雅思琦一行的身影渐行渐远,淑清和弘时阿哥的心情则是七上八下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这一声不明不白的“嗯”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这是要直接就去了养心殿告发她们母子?
最终直到雅思琦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之后,淑清和弘时阿哥两人对望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地转身往回走,进了屋之后,立即将一众奴才再度清退出屋外,两人一句话没说就重新进到了里间屋,又将屋门小心关好,这才将暗暗地出了一口长气。
弘时阿哥毕竟是年轻人,以前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人,自然是眉头最先舒展开来,不过淑清可是没有他这般轻松,心里仍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似地沉重不堪。
“时儿,你猜猜你皇额娘到底是怎么想的?会不会帮咱们一把呢?瞧她刚刚那个‘嗯’字,怕不是这就去了你皇阿玛那里告发咱们了吧?”
“额娘,您放宽心吧,儿子断定皇额娘一定是回了她的长春宫。”
“你怎么能断定?”
“您想啊,今天才珅儿才刚刚殇了,皇阿玛心里头一定也是难过得不行,皇额娘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去触皇阿玛的霉头呢?”
“理儿是这个理儿,不过,你皇额娘即便是今天不去,指不定过了几天看你皇阿玛心情好一些的时候,就立马儿去告发咱们娘儿俩呢。”
“不会,不会。”
“怎么不会?你皇额娘可是个厉害角色,哪里能听得了咱们的摆布?”
“额娘,您说的对,皇额娘确实不是那种会听了咱们摆布的人,不过儿子刚刚说的不会,指的却是咱们不会因为皇额娘的告发而遭殃。”
“什么?咱们不会遭殃?这怎么可能?你皇阿玛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到时候就是大祸临头了,岂止是遭殃这么简单!”
“额娘,儿子说不会就不会,您就放心等好儿吧。”
“你呀,你还信不过额娘?还跟防贼似的跟额娘藏着掖着躲躲闪闪?”
“额娘,不是儿子信不过,只是,只是怕您不答应。”
“你就赶快说吧,别再跟额娘卖关子了,这都什么时候了,额娘还能不同意什么?只要是能保住额娘的时儿,保住马上就要出世的小皇孙,额娘什么都答应,什么都答应。”
见淑清一副走投无路,将他的话当成是唯一救命稻草的样子,弘时阿哥觉得火候已经到了,于是这才不紧不慢胸有成竹般地开了口。
“额娘,您就放心吧,儿子已经在长春宫里布好了眼线,在养心殿那边也有儿子的人,一旦皇额娘向皇阿玛告发,儿子第一个就能够知道,到时候那边一有动静,儿子这边早就准备好了催产药,不管皇阿玛如何处置,小皇孙定是能够提早生下来,到时候,若是生个活的出来,咱们手中就有了把握,若是生个死的,哼,儿子就不信,皇阿玛和皇额娘心里头能好受得了,就算他们狠得下心来,小皇孙的冤魂厉鬼也定是不会放过他们。”
“儿啊,你……”
淑清被弘时阿哥的这番吓得是面如土色、体如筛糠,连嘴都哆嗦得张不开了。在长春宫布眼线就罢了,居然连养心殿的主意他都敢打,这三阿哥难不成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若是被皇上知道了,简直就是死罪啊!此时此刻淑清仿佛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拆掉了似的,出溜一下子就瘫软在了地上。
看着自己的额娘竟是这么不禁事儿,反倒是将弘时阿哥吓了一大跳,急急上前搀扶住淑清,怎奈淑清此时不但被吓破了胆,就是魂儿都快没有了,哪里是能够搀扶得起来的?弘时见状只得是双手抄底,打横将淑清拦腰抱起走向床边再将她轻轻放下。
“额娘,您好些没有?儿子给您端盏茶来先压压惊吧。”
见弘时要出去,急得淑清抬起手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袍子,眼中充满了泪水哽咽道:“儿啊,你别走,你别走。”
淑清真是被弘时给吓怕了,生怕他这一转身就立即被皇上抓去治了罪,然后她就再也见不到儿子了。不是淑清杞人忧天,坏了孝期禁忌的规矩顶多是会要了他半条命,而在养心殿布下眼线绝对是天大的罪过,要了他一整条命都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其实换位思考一下,若是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处在虎视眈眈的亲儿子的监控之下,指不定哪天就被自己亲儿子夺了权篡了位甚至害了命,换做是谁还能泰然处之?
要说弘时阿哥实在是太过胆大妄为,就连雅思琦都不敢打养心殿的半丁点儿的主意,再是想要知道皇上的行踪也只敢采取迂回包抄的法子,千方百计从翊坤宫下手。而弘时阿哥一个当儿子的竟然张狂到这种地步,实在是让人难以想像。要知道皇上不但眼明心亮而且还是独断专行之人,以皇上的敏锐警觉,早早晚晚要发现了弘时阿哥的不轨行为,而依着皇上的脾气禀生,一个铁血手腕的帝王岂能容得下对自己亲生阿玛下手的儿子?
淑清知道弘时阿哥性情乖张、无法无天,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竟然胆大包天到了这种程度,敢把手伸到了养心殿。怪不得他刚才一直支支吾吾地不肯跟她讲实情,原来实情竟是这样的骇人听闻,淑清只觉得自己的胆都被弘时吓破了,胆汁从破碎的胆囊中流出,弥漫到四肢百骸,不但嘴巴里是苦苦的,就连整个身子都泛起了一层黄光,满满的一身全都是病态。
被淑清死死拽住袍子的弘时阿哥见自己的额娘一副被吓成一副大病一场的样子,心中只是觉得好笑。
“额娘,儿子只是给您端盏茶,压一压惊,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
“额娘不渴,额娘也不需要压惊,额娘只想看着你在额娘眼跟前好好的……”
说着说着,淑清的脑海里突然间涌现出一幅弘时阿哥被皇上治罪的画面,吓得她冷不丁地又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然后用她那早已经变得冰凉的手一把抓住了弘时的胳膊。
“时儿,时儿,咱们不要生小皇孙了好不好,好不好,你赶快把那些眼线都撤出来吧,万一被你皇阿玛发现了,那可是太得不偿失了。”
淑清脑子再是糊涂,这点账还是算得清楚的,为了一个还没有出世的皇孙,凭白地搭进弘时阿哥的性命,怎么算怎么都是一个赔本的买卖。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保住弘时的性命,以后想要多少皇孙就有多少皇孙,如若弘时阿哥没了,就是再生十个一百个皇孙,对于淑清而言,都不抵一个弘时重要。
弘时阿哥见淑清被吓得快要没了魂儿的样子,心中也是不忍:唉,早就知道她会是这个样子,刚刚真不应该一时没有忍住说漏了嘴。不过要他听从淑清的劝说将那些眼线统统都撤出来,又实在是不甘心,那可是他花了重金费尽了心思才布好的人,若是说撤就撤,岂不是多年来的心血全都白费了?更关键的是这些眼线可不是花银子就能布下的,这可是掉脑袋的差事,若不是有把柄被他抓住,横竖都是一死,又有重金利诱,才会有奴才心甘情愿被他收买,否则清清白白的奴才哪一个愿意为了银子而不要命了?就算是给人家一座金山银山,人家也得有命才能去享这个福不是?所以说在这宫里,两条腿的奴才好找,有把柄被攥已然是死路一条的亡命之徒难寻。
也不知道弘时阿哥走了什么鸿运,又或许是老天爷不想亡他,也来助他一臂之力,这么难办的事情都被他瞎猫撞死耗子似地碰到了。若说能在长春宫安插个眼线都是,居然还能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养心殿布下自己的耳目,这弘时阿哥的能耐也不是一般常人能够比得了的。话说“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指的就是像弘时阿哥这类的人吧,胆量奇大心也够狠。也不知道三阿哥这性子是随了谁,皇上可是全天下都少有的大孝子,淑清也是一个胆小如鼠,就算是陷害视为仇敌的冰凝也不敢出狠招数之人,只敢动一些不痛不痒的手脚,怎么就生了弘时阿哥这么一个逆子呢?
淑清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弘时阿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陌生了?她一直都将弘时阿哥当成一个小孩子来看,因此尽管他现在都快二十岁了,已经娶妻生子,但是在淑清的眼里,仍然认为他只是她的小阿哥,对她的话言听计从绝不违逆,遇到高兴的事情会第一时间跟她分享,遇到伤心的事情也需要她的竭力安慰。可是这么美好的画面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眼前这副不堪模样?陌生得她都要不认识了,遥远得她根本都抓不住,难道说儿子真就是额娘手中的风筝,终究有一天要脱离自己的掌握,任性地飞向广阔的天空,再也回不到从前?
第2825章 成长
这一天,淑清终于认识到弘时阿哥越走越远,她就是连跑带爬都不可能再追得上他了。虽然每一个母亲在诉说“儿大不由娘”的时候都是面含抱怨心却暗喜,毕竟将儿女抚育成人是一件多么令人欣慰的事情。然而对于淑清来说,这一天的到来并没有让她感觉到半点欣慰,相反整个身心充满的全都是恐惧与担忧。就算是一辈子争强好胜的她都不敢想像,自己的阿哥突然间变得如此胆大包天、恣意妄为,都说母凭子贵,然而眼前的这个曾经是她唯一的依靠,现如今却变成引发她恶梦连连的源头,这个不肖子孙早早晚晚都要成了皇家的罪人。
淑清确实是对弘时阿哥太不了解了,根本就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做的,更不知道从前那个乖乖可爱的小阿哥怎么就变成了站在自己阿玛对立面的逆子。她实在是想不通,最后就只能是一股脑地推到他天性不会讨好他的皇阿玛,又有福惠阿哥夺了专宠,自身处境不妙,心情自然也就跟着不好,然后头脑一热就犯下了天大的错误。虽然淑清作为一个妇道人家,因着争强好胜的性子,也不可避免地肖想着未来储君的位子,然而对于自己的亲生阿哥变成这么一副不择手段、胆敢触犯天条的样子,她再是疼爱这个独子,却也是不敢再像从前那样无条件地赞同、支持他的所有决定和举动。
对于弘时阿哥胆大包天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淑清虽然也是恨铁不成钢,然而她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今天这个局面的形成。其实只要好好地自我反省一番也就不难发现,所有的这一切也不能完全怪罪到弘时阿哥的头上。
弘时阿哥自从出生之日起地位一直都是非常的尴尬,虽然序齿第三,但是由于排在他前面几位兄长幼年即殇,于是这个序齿第三的阿哥成为了实实在在的皇长子。然而表面上看来好似风光无限的皇长子,其实这二十来年的人生道路走得却是颇多坎坷。
弘时阿哥的出生可谓生不逢时。才刚刚出生四个月,皇上的嫡长子弘晖阿哥即过世了,面对如此沉重的打击,当时还是贝勒爷的皇上情绪十分低落,因而对这位新出生的阿哥自然是忽略了许多。不仅仅是由于弘晖阿哥的早殇导致了皇上的情绪不稳,还有一个令他备受忽视的原因则是因为弘时阿哥当时还有一位亲兄长,弘昀阿哥,这可是皇上与淑清的长子。当时四贝勒府里最受宠的女人是淑清,而作为淑清的长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自是极其不同,仅次于嫡长子弘晖阿哥。因此弘时阿哥从一出生开始就一直处于尴尬地位,论尊贵,他比不过嫡长子弘晖,论受宠,他比不过自己的亲兄长弘昀,于是弘时阿哥在被众人忽略的目光之中渐渐地成长。
在弘时阿哥7岁那年,弘昀阿哥也过世了,一直在两位兄长的阴影下生长的弘时阿哥终于有了获得父母关注的机会,然而却是付出了两位兄长年幼的生命为代价的结果。虽然此后弘时阿哥成为当时四贝勒府的独苗阿哥,然而不管是皇上还是淑清,全都因为沉浸在痛失最受宠爱之子的巨大悲痛之中,弘时阿哥一直处于被忽视的状况并没有得到多少改观。
待皇上和淑清好不容易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弘时阿哥以为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开始的时候,惜月和韵音先后诞下了元寿和天申阿哥。王府突然间双喜临门,结束了弘时阿哥一根独苗的局面,欣喜若狂的人们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新出生的小阿哥身上,弘时阿哥再度陷入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尴尬局面。
弘时阿哥不受重视的程度从皇上给他安排的启蒙师傅就可见一斑。既是因为前面有嫡长子和最受宠阿哥两个兄长排在弘时阿哥的前面,夺去了他所有的光芒,也是因为那个时候的皇上忙于储位之争,对弘时阿哥的忽视仿佛也在情理之中,当时既没有深思熟虑,也没有遍访名师,更没有严格考察,只是因为弘时阿哥到了需要请师傅读书的年龄,又洽好有人举荐,于是何清就这样走进了幼年弘时阿哥的生活中,承担了小阿哥启蒙的重任。
事实证明,皇上当初如此漫不经心之举为弘时阿哥非正常的成长经历以及令人堪忧的父子关系埋下了沉重的伏笔。由于淑清的眼界局限以及皇上忙于公务无暇它顾,以致塑造弘时阿哥人生观价值观的重任落在了何清师傅的身上。然而何清的为人说好听一些是处世圆滑,说客观一些,就是只知攀结狐假虎威的势利小人,他的心思都放在了自己如何升官发财上面,根本没有时间顾及弘时学业。虽然后来皇上也发现他实在是难担师道重任,果断地换掉了他,然而那个时候何清已经在弘时阿哥身边当了五年的师傅,人生启蒙时期的教育是何等的重要,却是被不学无术、心思不正的何清给耽搁了,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误人子弟,甚至可以说是改写了弘时阿哥一生的命运。
要说皇上也是一个格外重视府中阿哥教育问题之人,因此并没有完全忽略了弘时阿哥,只是发现的时间或者说认清何清的为人有些晚了,待他发现了何清的问题之后立即给弘时阿哥换了新的师傅,然而性格一旦养成再纠正就太过艰难了,父子两人在诸多理念上都有巨大的分歧,从而导致父子两人争端不断,每一次的争执都是关系疏离的催化剂,终于到了今天这般亲叔远父的局面。
在弘时阿哥的教育问题让皇上认为自己也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阿哥,就是犯了天大的错处也是希望他能够尽早改邪归正,尽早步入正轨,因此在痛心疾首之余,仍是没有放弃重修父子关系、重新教育弘时阿哥做人的希望。
特别是在皇上继承大统之后,弘时的身份也从皇孙转成为皇子,皇上对自己阿哥的要求就更高了,尽管当时处于内忧外患政局动荡之际,他仍是没有忘记了自己阿哥的教育问题,还在雍正元年正月的时候,就为几位皇子选定了师傅,即朱轼、张廷玉、徐元梦、嵇曾筠四人,同时并举行了拜师礼。当时所有皇子阿哥全都参加了拜师礼,不但有弘时、元寿、天申,就连才两岁的福惠阿哥也位列其中。
这四位师傅虽然博学多才,但他们除了皇子师傅外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身份,那就是参与朝政的大臣,也是和皇上一样为了国家大事而日理万机,真正能够用到教导几位皇子读书的时间少之又少,为此皇上又为几位皇子单独请了专职师傅。元寿和天申阿哥同年出生、自幼交好,几乎是同出同进、同吃同住,因此就为他们选定了一位师傅,即蔡世远。由于这两个阿哥才十五、六岁,正是读书求学的年纪,皇上如此安排当然是情理之中。
说皇上是一视同仁也好,或者说他是严格要求也好,对于已经将近二十岁的弘时阿哥,皇上竟然也是单独指定了一位专职师傅,即王懋竑。给弘时阿哥单独指一位师傅,既是由于他与元寿天申年龄差距较大,学业内容不同不定共同授课,也是因为皇上希望王懋竑能够在品行德行方面重点栽培。王懋竑虽然是后请的师傅,但是与先行一步上任的蔡世远两人“同侍内廷,卯入酉出,敬谨奔走”,由此可见皇上待三位皇子几乎应该是没有半点差别。
重选师傅的事情仿佛是给淑清母子吃了一颗定心丸,说明皇上待几位皇子阿哥仍是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此前紧张的父子关系而厚此薄彼。然而母子二人还不曾稍稍喘口气呢,转眼就到了八月份,在这个月里发生了一件重大的事情,那就是皇上对外公开抛出了秘密立储的论调,而且还立即将写有储君名子的上谕直接就置于乾清宫正大光明牌匾之后。
皇上的这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创举无疑是投下了一枚巨型炸弹,除了冰凝母子一个年龄太小根本就不懂事一个压根儿就不想让自己的儿子陷入储群纷争凭白招来祸端以外,剩下的三对母子全都陷入了慌乱之中。惜月从来都不是等闲之辈,当然是对元寿阿哥寄予了极大的期望;韵音虽然与世无争,但是自己的阿哥能够出人头地她当然还是满心欢喜;淑清就更是对储君视为囊中之物,志在必夺。
弘时阿哥虽然名为三阿哥,但却是实际的皇长子,更重要的是他的三个弟弟跟他一样,也全都是庶出,在这一点上,几个阿哥站在了同一条起跑线上。无嫡立长是古训,因此在淑清和他的心目中,弘时理所当然就应该是被皇上写在上谕之中的那个人,为此淑清的心中暗暗不知道高兴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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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6章 规矩
弘时阿哥到底是个读书人,见过的世面也要比淑清多很多,因此与淑清的盲目乐观不同,他对于秘密立储的结果还是存了不少的疑虑。以他对朝中时局以及皇上为人处事的判断,有九成把握认为皇上所立储君之人不会是他,至于到底是元寿阿哥还是福惠阿哥,他的判断是五五开。
不管皇上写了哪个阿哥的名字在上面,但至少皇上现在还是身康体健,还稳稳地坐在皇位上,还没有到需要传位的最后时候,因此现在就判定输赢实在是为时尚早。元寿阿哥再是才智出众,福惠阿哥再是最得圣宠,在弘时阿哥的眼中都是黄口小儿一个,只要容他一些时间,凭他的能耐,就一定能够争取到翻盘的机会。
从前皇上没有继承大统的时候,弘时阿哥对于王府世子还没有太多的痴迷,然而现在可是不能与从前同日而语,一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于权力的**也在迅速增长,二就是皇上的继位,使弘时阿哥从一个纨绔富家子弟摇身一变成为皇储人选之一,这种天上地下的身份变化自然而然地导致了他的心态变化。而皇上独出心裁的秘密立储横空出世,更是在弘时阿哥早已经波涛汹涌的内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就这么甘愿服从老天爷的安排,眼睁睁地看着机会在自己的面前流走,将来要对元寿那个小屁孩儿俯首称臣?
弘时阿哥当然不愿意就这样早早地缴械投降、认赌服输,不到最后一刻,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他是皇长子,还有皇长孙,凭什么要将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都拱手相让给旁人?
如果说此前的父子关系紧张仅仅是弘时阿哥的个性原因所致,那么皇上刚一继位就抛出的秘密立储简直就是在弘时阿哥来了个当头一棒,差点一棍子砸昏。不甘心皇上的选择结果,不甘心向年幼的弟弟俯首称臣,那就唯有奋起反抗,向命运抗争,向老天爷抗争。
要想打败自己那个铁腕手段的皇阿玛,就必须采取非常规策略,否则羽翼未丰的弘时阿哥完全就是以卵击石。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弘时阿哥终于动手了。
弘时阿哥幸运地寻找到了突破口,如愿以偿地在戒备森严的养心殿安插下自己的心腹力量,成功地获取了很多人都得不到的最为绝秘的消息。然而望着这个自从弘昀阿哥过世后,成为自己的独子且一直引以为傲的弘时阿哥,淑清第一天发现,眼前的这个阿哥哪里还是什么自己的亲生儿子,完全就是万丈深渊。
淑清是争强好胜之人,又是胆小如鼠之人,因而也是极懂规矩之人,她所有的飞扬跋扈都是建立在规矩的基础之上,不管是给冰凝下药,还是给琵琶动手脚,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阻止冰凝的得宠,而一旦发现事态的发展偏离了预定的轨道,胆小如鼠和极懂规矩这两人性格特点就会令她立即做出收手的决定。
比如她给冰凝下药那件事情,淑清的根本目的只是为了阻止冰凝受宠,但若是由此影响到了皇家子嗣的程度,自然是借她十二万个胆子不敢继续再有任何行动。再比如给琵琶动手脚的事情,原本只是竹墨急于立功理会错了她的意思,不知轻重之下擅自做了主张,而不是出于她亲口吩咐的结果。毕竟那一次先皇幸园是极其重大的事情,冰凝能够得到一次在先皇面前献曲的机会绝对不是为了出自己的风头,而是为整个王府挣得颜面。
这个道理淑清非常清楚,争宠只是为自己争得利益,当王府或者说当时王爷的利益与自己的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身为一个后院女人,她当然知道孰思维能力孰重,因此就算是被妒忌心冲昏了头脑也不可能舍弃了皇上的利益和冒着被先皇治罪的风险,而只是为了得到一个让冰凝出丑的结果。看看她事后的表现也充分证明了这一点,先是狠狠地斥责了竹墨一番,并且宁可放任冰凝享了独房专宠也要从此与竹墨划清界限。
由此可见,规矩对她而言已经达到了信条的高度,是她一切行为处事的准则。说了那么多,在她的心目中,这个所谓的“规矩”到底是什么呢?其实很简单,就是长幼尊卑的秩序,就是通常所说的“君为臣纲、夫为妻纲”。这个规矩是铁律,就是天蹋下来都不能有丝毫的改变,只要她活着一天,这个规矩就有效一天。再把这个规矩解释得更为通俗一些,也就是对于淑清而言,自己的夫君是永远排在第一位的,儿子永远都只是只能排在第二位的,儿子若想要排在第一位也不是不可能,除非老子不在人世了。
现在皇上活得好好的,还牢牢地掌控大权,而弘时这个做臣子和阿哥的,居然为了一己私利不惜要破坏长幼尊卑顺序,破坏“君为臣纲”的秩序,淑清就算再是舔犊情深,也知道自己的阿哥犯下的是滔天的罪行,犯下的是不可宽恕的死罪。
淑清在身份上虽然首先是一个妃子,但她也是一个母亲,弘时阿哥是她下半辈子唯一的依靠,夫君不能够与她携手相伴一生,但阿哥却是陪她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那个人,这个道理既粗浅又实际。此时此刻,硬生生的规矩与活生生的现实摆在她的面前,令淑清一时有些恍了神儿。
遵守规矩去告发自己的亲生阿哥吗?还是隐匿下来谋逆的阿哥站在自己夫君的对立面?无论是那个选择对于淑清而言都是既痛苦万心又难以过得了自己的心理大关。
见自己额娘如此沉默,弘时阿哥只当是淑清被他吓傻了,继而好生后悔将这个天大的秘密向她和盘托出。原本说出这个天大的秘密只是为了让淑清安心,他的法子万无一失绝无纰漏,谁想到竟是事与愿违,淑清非但没有得到半点安慰,相反却是被吓破了胆,这可不是弘时阿哥想要的结果。
“额娘,您受惊了,儿子这就扶您上床好生歇息吧。反正已经跟皇额娘都说清楚了,剩下的事情您就别担心也别管了,一切都有儿子,您就踏踏实实地等好吧。”
“你别说了!”
此时此刻,与弘时阿哥的一脸满不在乎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淑清这张冷清严肃的面容,这是弘时阿哥几乎从来都不曾见识过的,在他的记忆中,既然当时弘昀阿哥还在世的时候,自己的额娘虽然对他不是很亲,但也从来没有如此冷着一张脸子,当然更不要说弘昀阿哥过世之后了,身为独子的他享尽了淑清全部的母爱,对他无论怎么样宠溺都不觉得过份,更不要说板起面孔的模样,因此当此时淑清厉声呵斥他的时候,弘时阿哥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怒呵吓了一大跳,刚刚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竟是被这一声斥责吓了一大跳,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任谁看了都是觉得心疼。
“额娘,您,您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额娘怎么了?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还不知道?”
“额娘,儿子不是都跟您说了嘛,这件事情,儿子有十成十的把握,断是不会出半点纰漏和差池的,所以您还担心什么?”
“我担心什么,你还不知道?”
“唉,其实,以前您对付年姨娘的那些手段,儿子也不是不知道,既然对年姨娘您都没有心慈手软过,怎么到了儿子这里,您就妇人之仁了呢?”
“这能比吗?我对你年姨娘做了什么,跟你对你皇阿玛做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能比得了吗?你年姨娘不过就是一个妃子,再是得宠,再是什么贵妃,说到底也是跟额娘一样,不过就是一个小老婆罢了。再说了,那些事情不过就是争风邀宠而已,家长里短、鸡毛蒜皮,能上得了什么台面?可是你呢?你读了那么多的书,都就着饭吃了?你竟然胆敢跟你皇阿玛耍心眼儿,不要说你耍得过耍不过,就是一个‘理’字你就亏了十万八千里了!”
“儿子跟皇阿玛耍什么心眼儿了?不就是让雨虹生下小皇孙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等将来一切都到了元寿或是福惠手里头,儿子看您还说不说一个‘理’字!”
“你!你!你可真是要气死额娘了!你怎么争,怎么抢,额娘什么时候说过你半点?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手伸到你皇阿玛那里头!你用什么手段法子,都不能算计到你皇阿玛的头上,你知不知道?”
“额娘,您若是这么说,儿子就不能苟同了。什么叫算计皇阿玛?您若说儿子埋了心腹在那里是算计到皇阿玛的头上,那儿子争那个位子就不算做是算计到皇阿玛的头上?皇阿哥最中意的自然是福惠,第二是元寿,至于第三是谁,儿子不知道是谁,也不重要,但是把皇阿玛原本意属别人的东西最后变成自己的东西,这个就不叫做算计皇阿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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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7章 优势
弘时阿哥这一番话说得是有理有据,令淑清没有半句话可以反驳,令母子二人之间的形势发生了巨大的逆转,淑清从有理之人变成无理之人,而弘时阿哥的歪理反倒成了真理。不过细想下来也真是挑不出他的多少错处来,在皇上的身边培植心腹埋下眼线是大逆不道之举,是工于算计,那么夺储之心呢?难道就不是大逆不道,就不是工于算计吗?
见淑清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弘时阿哥也懒得再多说什么,虽然知道她只是口服心不服,但是她是他的亲额娘,非要让淑清服了他做什么?理虽然是这个理,但情也是实实在在的母子情,用不着非要让她服了什么,就算是她不服,她也仍是他的亲额娘,也不可能跑到皇上面前去告发他。
弘时阿哥明明知道淑清的心目中规矩大于天,怎么还会这么自信他不会被告发呢?其实也不是弘时阿哥多么武断,而是基于人之常情的基本判断。她再是死守这个规矩不放,再是对皇上忠贞不二,但也要看看现在自己所处的环境。弘时是她的独子,她又是一个被皇上贬入冷宫的女人,就算是她明明知道不能够包庇纵容他这个逆子,然而她狠得下来将自己的独子送去治罪吗?她舍得自己独苦伶仃地度过风烛残年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弘时阿哥虽然不讨皇上的欢心,性格也颇为乖张,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是一个聪明人,不仅将局势分析得格外清楚,而且早早就一眼看透了淑清的心思,因而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这个心理,并将她吃得死死的。
眼看着淑清从惊慌失措到义正言辞再到现在的茫然无助,尽管自己有这么大的把柄被抓在她的手中,弘时阿哥却是对他的额娘没有半点警戒与防备,有的只是无奈与后悔,后悔为什么要把个秘密说出口。一个胆小怕事的人知道芝麻粒儿那么大一点儿的事情都心惊肉跳的,而一个无法无天之人就是知道天大的秘密都当没事儿人似的,现在淑清与弘阿哥正好就是典型的这两种人。
心中满是后悔的弘时阿哥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先是小皇孙早殇,后是拉拢雅思琦,再是向淑清透露了这个天大的秘密,而她原本就是胆小如鼠之人,这一天下来,早已经是身心疲惫,不管是体力还是精神全都是严重透支。此时此刻,她最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好好消化一下这一连串突发事件引发的连锁反应,毕竟日子还好一天天地好好过下去,整日里精神恍惚可不是个好现象。
也难怪弘时阿哥会这么担心淑清的身体,毕竟这一年来故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管是亲的还是后的,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一个一个都离开了他们,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黄泉路上无老少,奈何桥上骨肉分。老天爷要收谁可是不打商量的,谁知道下一个会是谁呢?
当前的形势下,不要说淑清离不了弘时阿哥,就是弘时阿哥也离不了淑清。虽然她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冷宫妃子,但至少也是排在第三位,仅次于皇后和贵妃,身份足够尊贵,都说母凭子贵,可是在皇子羽翼未丰之时,也是需要“子凭母贵”的。抛开身份地位不谈,淑清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皇上对她长达近二十年的专宠,这是任何一个女人都难以与她匹敌的。雅思琦虽然贵为皇后,但她也只是有敬无爱,冰凝虽然身为贵妃,但她也不过才得了七八年的专宠,中间还有两年因为娘家的问题而与皇上不得不分开,因此满打满算也不过是得了四五年的专宠。
四、五年与二十年相比,实在是差得太远了,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比关系,可以说二十年的时间足可以将一个人的性情脾气都统统打磨改造一番,而四五年也仅仅才是完成了两个人之间的磨合罢了。淑清的优势不仅仅是在时间上,还有重要的一个因素,那就是皇上。
弘时阿哥有十成十的把握,当淑清与冰凝发生严重分歧的时候,别看此时的贵妃娘娘风头一时无人能够企及,但是真若让皇上必须做出选择的话,落败的那个人未免就一定是他的额娘。
弘时阿哥为什么能够有这么大的自信呢?原因还是在于他是聪明人,不但将淑清的心思一眼看穿,就是皇上的心思他也是早早揣摩清楚。皇上是人而不是神,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七情六欲。在皇上的七情六欲中,重情与长情是他的本性,这个本性对于他所宠爱的女人来说是万分欣慰的,然而对于皇上本人来说,则是他很大的一个软肋。只要说到情感,就一定会说到情感的对立面——理智,偏偏皇上还是一个理智之人。
皇上既有情又有理智,两个相互矛盾的性格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自然会有一番博弈,而博弈的结果也从来都是理智战胜情感。这也是弘时阿哥笃定,即便冰凝凭借娘家的势力和自身的年轻貌美赢得了皇上的宠爱,但是当发生必须要在淑清和冰凝之间保留一个舍弃另一个的时候,皇上不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冰凝这一边。
冰凝与淑清都是赢得了皇上真心真爱的女人,在这一点上,两个人不分伯仲。那么年老色衰的淑清怎么可能还有胜算呢?那就完全取决于皇上的情感与理智这两个方面了。在情感上,同样是付出了真爱的女人,但是二十年与四、五年能是一个重量级别吗?另外,皇上是重情又长情之人,对于自己“始乱终弃”和“移情别恋”的行为,他对淑清存在着巨大的愧疚心理,但是对冰凝他可是完全没有一点儿的心理负担。
再说理智方面,皇上再是重情与长情,但是当理智与情感发生冲突的时候,他可以说是毫不犹豫地选择理智,否则一个整日儿女情长、优柔寡断之人怎么可能成就江山社稷这等大业呢?必定是在取舍之中付出巨大的牺牲。在对待女人的问题上,什么是理智呢?因为对淑清心情巨大的愧疚而不由自主地想要补偿对方,因为淑清是姐姐,作为长幼尊卑秩序的维护者必须要恪守礼法,等等,等等。
因此弘时阿哥断定,就算是如日中天的贵妃娘娘都无法撼动淑清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特别是淑清与冰凝争宠的过程中虽然落败,但是皇上仅仅是罚她去柏林寺悔过,这件事情更是印证了弘时阿哥对局势的判断。若是皇上只重情,那么无疑是冰凝胜出,但是皇上还有理智,那么淑清在皇上这里还是能够讨到不少恩典的。
正是基于知己知彼,又是天生的乖张性情,弘时阿哥对于这一役有着七八成的胜算,而胜算的一部分来自于新诞生的皇家血脉,更大的一部分来自于皇上对淑清念及的旧情。既然淑清在皇上的心目中还占据了这么大的分量,那么他的这个额娘实在是作用极大,可是不能被他给吓坏了,再一病不起,继而一命呜呼。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赶快安稳住她这颗慌乱如麻的心,成为他最坚强的后盾,他们母子二人同心同德,其利断金。
“额娘,时候不早了,今天也累坏了,不如早些歇息吧。”
……
“额娘,您不要有什么怕的,儿子做事从来都是求稳,若不是有十成把握,也不会在那边安插下亲信心腹的。”
……
“额娘,您倒是说句话呀!难不成儿子整日里唯唯喏喏才是尽忠尽孝吗?其实您不想想,儿子这么做,根本就不是对皇阿玛存有异心,而是为了防止皇阿玛被小人的谗言所蒙蔽,这才是最大的尽忠尽孝呢!您说是不是?”
弘时阿哥费尽了口舌,真话假话、大话实话几乎轮番说了一个够,就算是三寸不烂之舌都要快被他磨破,然而处于巨大惊恐之中的淑清竟是没有半点动静,仍是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样。见此情景,可是将弘时给吓坏了,这可如何是好?他的夺储大计之中最为关键的人物,还真就只剩下了齐妃娘娘一个人的鼎力相助。福惠可爱,元寿聪明,最不济的天申还有十三阿哥这个后盾,而他呢?总不能将八阿哥搬出来吧?虽然他与廉亲王的叔侄关系最为要好,但是现在得了皇位的是廉亲王的死对头,自己的亲阿玛,他的那个八叔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了他这个三皇侄?
现如今,只剩下淑清和未出世的小皇孙还能当作救命稻草,而小皇孙能否顺利出世更是要依仗淑清的,这若是被吓出了心病,那他可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虽然他还可以拿着皇长子这个上方宝剑,然而有他自己的皇阿玛以皇四子身份夺了皇长子储君之位这个先例在前,试问谁还会认可他弘时阿哥这个皇长子的天然储君地位?
第2828章 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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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弘时阿哥心有夺储之心,却是没有回天之力,皇长子的身份一无是处,再若是连个同盟都没有,光是对付雅思琦一个人都困难重重,更不要说有自己亲生阿哥在手的冰凝和惜月了。因此对于自己身边最亲也是最重要的额娘,弘时阿哥当然是极其看重也是份外依赖,虽然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小皇孙在手,但毕竟也是还未出世,能否顺利出世,也完全在于淑清的全力相助。
认清自己的形势之后,弘时当然是万分后悔,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跟淑清透露了这个天大的秘密,非但没有让她安心,相反完全吓得她魂飞魄散,委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也不可能再跟淑清说刚刚那一番话全都是跟她开玩笑逗开心的。既然没有半点法子,那也就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先请来太医,开些安神的方子服侍淑清喝下,又陪了她大半天直到终于睡下,弘时阿哥这才稍稍踏实下心来回了自己的房里。
安神汤药的效果非常好,淑清一下子睡到了第二天的日上三竿,因为有弘时阿哥的吩咐,众人也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打搅自己家主子。待淑清在明晃晃的大太阳之下睁开眼睛,顿时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不知今昔是何年的感觉,缓了半天的神儿这才猛然间意识到小皇孙没了,向雅思琦和盘托出雨虹怀了身孕之事,再有就是得知弘时阿哥在皇上身边暗插心腹图谋大逆不道之举。
当意识全部回复到脑海之中后,淑清真是恨自己,恨自己怎么把这些事情全都想了起来,若是一切的一切统统忘记了,就像当年冰凝得了失心症似的,那该有多好啊!于是她又开始痛恨老天爷,恨老天爷厚此薄彼,只让冰凝得到解脱,却要她尝尽人间疾苦、痛不欲生。
淑清确实是因为深受情与理的深深折磨,几近癫狂。一个是夫君,是理,一个是儿子,是情,她能舍弃得了哪一样?若是时光倒退十年,她仍是皇上最宠爱的女人,或许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大义灭亲,不是说厚此薄彼,而是她知道,凭借他对她的宠爱,凭借弘时还是少不更事不懂分寸,凭借那时的他还不是帝王,凭借那时的弘时阿哥还没有跟他八叔走得这么近,一切的一切都有周旋回转的余地。
相反这件事情若是发生在十年前,反倒是大义灭亲才能够成全所有的人,淑清既可以守住了自己的规矩,又能够保全了自己阿哥的平安。倒不是说那个时候的王爷因为爱情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做出偏袒决定有失公允,而是说尽管弘时阿哥也会因为东窗事发而难逃惩处,但是家法哪里会抵得上宫中的大刑?十几或是二十板子下来,顶多养上一两个月的伤就好了。然而若是放在今天,淑清绑了这个逆子前去大义灭亲,弘时阿哥能否捡回来半条命都是未知数。虽然她没有亲眼见识过宫中大刑,但是秦顺儿和小柱子却是活生生的例子,小柱子是在王府受的惩处,秦顺儿是在宫里受的大刑,要知道秦顺儿可是皇上的心腹奴才,小柱子不过是冰凝的大管家,现在秦顺儿可是,而小柱子虽然瘸了条腿,但是还能在园子里讨个花匠的差事。
想到这里,淑清登时觉得不寒而栗,她实在是不敢再想下去,不敢想像有朝一日皇上得知了实情之后,弘时阿哥会受到什么样的严厉惩处,然后她的脑海就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弘时阿哥血肉模糊地倒在一片血水之中的惨绝人寰的画面,当即“啊”地一声大叫起来,嗓音尖锐持续时间又长,将在外间屋当差的菊香等人吓得浑身瘫软,以为自家主子遭了刺客袭击,一个个也顾不得规矩礼仪,统统都冲了进去,就连在院子里当差的奴才们也以为自家主子发生了什么不测,也都一个个地朝屋子里冲进来。
菊香等人率先冲进里间屋之后并没有见到什么蒙面刺客,心中总算是踏实了一些,然而当她们见到淑清一个人斜靠在床头,披头散发,一脸惊恐万状的样子,刚刚放下的心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启禀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见到慌里慌张冲进来的这些奴才们,淑清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于是神色尴尬地回应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做了个梦,怪吓人的,你们,你们这么多人跑进来,成,成何体统?”
菊香几个人因为担惊受怕才冒冒失失地跑了进来,结果非但没有见到什么刺客,反而被主子训斥一番,简直是委屈透顶。
“回主子,奴婢刚刚听到屋里有异动,以为,以为……”
“以为什么?不是都跟你们说了嘛,就是做了一个怪梦而已。”
“可是……”
“行了,行了,不是都说了是做梦吗?一个个的都杵在这里想要干什么?是不是你们的差事都太轻闲了?”
“不是的,不是的。”
“那还傻愣在这里做甚?看来你们一个个的都是皮痒了。还不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再不去做差事小心扒了你们的皮。”
淑清连蒙再吓唬一番,总算是将一众奴才都轰到了门外,待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虽然不可避免地要想弘时阿哥的谋逆谋反之举,但是事到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就算是她劝说动了弘时阿哥将安插进去的心腹奴才撤出来,然而事情已经发生了,罪名已经成立了,既然泼出去的水已经不能够收回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让弘时阿哥折腾去吧。事成了,自是皆大欢喜,事败了,也不亏,反正已经坐实了谋反的罪名。想到这里,淑清呯呯呯狂跳了一天一夜的心总算是稍稍安生了一些。
随后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果然不出弘时阿哥所料,淑清再也没有提出要他去皇上面前认罪伏法的事情,因此知道这件事情算是就这样过去了,他现在只需要时不时地安慰他额娘一番,然后就静等雨虹那里传来佳音即可。
随着小皇孙诸项丧仪完成,钟粹宫这边总算是消停了下来,然而长春宫中的雅思琦却是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当她在正月初六那天从钟粹宫回来之后,整个人的精神都萎靡了下来,虽然在淑清母子面前她态度强硬地给了一个模凌两可的答复,但是在内心中她当然知道,这条贼船是肯定被绑架上去了。现在的她不甘心就范,又苦于没有法子脱身,怎么办,怎么办?
雅思琦苦苦思索四、五天,好端端的一个新年全被这件事情折磨得心神不宁、昼夜不安。不想束手被擒,也不想将来死得太过难看,思前想后了许久,直到都正月十五了,终于想出了一个不是法子的法子。
正月十五也是上元节,由于此时正值平叛的关键时刻,整个皇宫依然被西北战场的愁云笼罩,但是这一天因为日子特殊,没有国宴家宴这些排场,日常的请安仍是不会少。前些日子淑清因为忙着小皇孙的丧仪诸事,又因为自己身子受了严重的惊吓,直到今天才稍稍恢复,于是借着这个特殊的日子作为她恢复请安的第一天。
雅思琦一直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虽然她不知道淑清会在哪一天恢复请安,但只要是进了长春宫,她就一定要跟这个李姐姐好好地谈一谈。
雅思琦是聪明人,因此她当然知道在自己的宫中谈事情总会占据主动和上风,因此上一次淑清母子给她来了一个守株待兔,今天她也如法炮制,一模一样地回敬了淑清一个,否则来而不往非礼也。
淑清既不是第一个前来请安的也不是最后一个,而是第三个,排在冰凝和惜月之后。对于这个问题,雅思琦也早早地就想好了,因为她不知道淑清会选择哪一天,也不知道淑清会是第几个,因此当她一旦打定主意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时候就吩咐了红莲,只要齐妃娘娘前来请安,红莲就立即安排人手前去尚未过来请安的各个主子宫里,传她的吩咐,今天皇后娘娘免了她们的请安礼。这样一来,既不会在淑清这里打草惊蛇,也不会在其它女人那里露了半点风声,一切都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悄然完成她与淑清之间的攻守同盟。
为什么雅思琦会这么的谨慎呢?实际上不是她太过小心,而是事情太过重大,不能有半点差池,毕竟这是瞒天过海的欺君之罪,若是不小心露出一丁点儿的马脚,都够她凄惨地在冷宫中过完下半辈子,然后皇后这个位置还轻轻松松地落到了冰凝的头上,她这不是替别人做嫁衣裳吗?皇上心里头怎么想的她最是清楚,怕不是她前脚刚刚被废,他一秒钟都来不及等待就立即下旨册封了新后。若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受了牵连也就认了,可若是代人受过她怎么能够不明不白地做这种无谓的牺牲呢?
第2829章 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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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天爷真是厚待雅思琦,当正月十五这一天淑清的身影出现在长春宫的时候,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尽了,对此雅思琦禁不住地双手合十,口中喃喃道:“多谢菩萨保佑”。
为什么她会这么激动呢?原来最难对付的两个角色——冰凝和惜月竟然是今天最早前来请安的两个人,而且时间也格外地凑巧,请过安的这两人都各自回了自己宫中,而没有过来的请安的几个女人此时还不见踪影,所以说真真地是万幸。于是雅思琦一个眼神,红莲按照两人事先约好的那样即刻会意,待将茶盏奉上之后就带领一屋子的奴才全都恭敬地退了下去,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了她们姐妹两个女人。
望着悄然退下的一众奴才,淑清突然间慌了神儿,这可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识过的阵势,怎么回事儿?难不成是东窗事发了?不对呀,若是东窗事发,也应该是养心殿传令到钟粹宫宣她和弘时阿哥去回话,而绝对不可能是在长春宫布下这个迷魂阵。对于皇上的性子和手段淑清还是非常了解的,对她们这些女人从来都是直来直去,不可能搞这些神神秘秘的怪名堂。
既然不是东窗事发,那就是逼她去皇上面前主动认罪伏法?也不太像,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要等这么多天?即便不是当天,也完全可以第二天,第三天……,而今天已经是第九天了,雅思琦可不是这么能够沉得住气的人呢。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淑清同样也不是有耐性之人,同时也是受不住这屋子中极为压抑的气氛,于是忍不住尴尬地率先开了口。
“妹妹今天这里是怎么了?奴才们都忙成这个样子,连皇后娘娘都顾不得伺候了?”
见淑清率先开了口,雅思琦心里悄然松了一口气,她就是要逼迫淑清先开口,谁能够坚持住不先开口谁就占了上风,谁就牢牢地掌控住了主动权。这种心理战术她现在已经运用得格外纯熟了,今天在淑清这里又一次得到了验证。良好的开端预示着成功已经在向她招手了,不过雅思琦虽然心中暗喜,表面上却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瞧姐姐这话说的,奴才的规矩还不都是主子定的?”
“对,对,妹妹说的是呢,可是……”
“怎么,姐姐的记性居然这么差了?您全都想不起来了?”
“想,想起来什么?”
“算了,既然姐姐想不起来,妹妹就不跟您绕圈子直说了吧。那日妹妹前去姐姐的宫里,发现姐姐的待客之道甚是新奇,想想也觉得挺是有趣,于是回了自己的宫中也学了几手,怎么,妹妹才刚刚领教了没几天,姐姐就全忘记了?要不然就是妹妹才疏学浅、慧根不够,只学了些姐姐的皮毛过来,因着不太像,所以姐姐才记不起来了。”
被雅思琦这么冷嘲热讽一番,淑清的脸色腾地一下子红了起来。
“妹妹学什么不好,净学姐姐这些旁门佐道做甚。”
“就是因为阳关大道走不了,也就只能是走些旁门佐道了。既然说到旁门佐道,那妹妹这就有请姐姐再走一走了。”
说着雅思琦站起了身子,看也没有看淑清一眼,径直朝里间屋走去,淑清当然明白她这是要跟自己密谈。虽然这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尴尬无比,然而她别无它法,只有乖乖就范,亦步亦趋地随雅思琦进了里间屋中。
雅思琦在里间屋的主位坐定,淑清此时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时间尴尬无比。雅思琦见状,心中轻轻地“哼”了一下,然后才缓缓地说了一句“姐姐坐吧。”见皇后发了话,淑清这才小心翼翼地在客位上落座,说是落座,实际上也只是半个屁股沾在了椅子边儿上。
“姐姐,妹妹一直都知道您也是个明白了,既然是明白人呢,那今天妹妹找您,咱们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哟,瞧妹妹这小嘴儿把话话说得跟绕口令儿似的,绕来绕去地,把姐姐我都绕进去了,这想不糊涂也不行了。”
若是在平时,淑清跟雅思琦的智商绝对不是在同一个级别上,如果皇上吩咐她们俩人做同一件事情,雅思琦已经开始着手去做了,而淑清仍是停留在消化分析阶段。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今天的淑清突然间智商犹如神助似地一下子爆发出全部的能量,从雅思琦差走所有的奴才并将她带到里间屋说话的时候,她已经大概明白了这个皇后妹妹打算要做什么了。按照她以往的性子,定是会急急忙忙地直接就问雅思琦这是打算要做什么?哪里还会像刚刚那样,一会儿好似明白一会儿又好似糊涂地跟雅思琦打哑谜。
面对这个忽然间聪明起来的李姐姐,雅思琦仿佛是当头挨了一闷棍,本来以为轻轻松松几个回合就能够拿下的事情,现在看来任务居然变得艰巨了起来。雅思琦一直都是,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突然间被聪明起来的淑清打乱了进攻的节奏,她的心中莫名其妙地烦燥不安起来,似是有一团火在心底烧得愈来愈旺。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原来真是这么回事儿。虽说病了这么些日子,可是今天妹妹看来,反倒好像是得了高人真传,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呢。”
“妹妹呀,你再跟姐姐卖关子,怕不是姐姐就要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这若是分不清东南西北,妹妹吩咐的差事可就办不好了呢。”
面对淑清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还有那挡都挡不住的咄咄逼人气势,雅思琦简直是气得牙根痒痒,恨不能当即将桌子上的杯杯盏盏全都一扫而光到地上。然而狠狠地深呼吸了几下,强迫自己稳定下来情绪,谁让她又奈何不了这个李姐姐呢?都说欠债的孙子,债主是大爷,只不过相同的情形放在雅思琦和淑清身上却是颠倒了一个个儿,这明明有求于人的淑清成了有恃无恐之人,那明明手握皇后大权的雅思琦反倒成了低三下四之辈。
为什么呢?其实要说奇怪也一点儿都不奇怪,淑清想要拉雅思琦做同盟,平平安安地生下小皇孙确实不假,可是雅思琦这个皇后严重渎职也是事实,现在淑清母子已经是开弓没有了回头箭,明面上有小皇孙即将出世的丑闻,暗地里有弘时阿哥在皇上身边安插心腹的谋逆谋反之举,哪一桩都是大罪过,东窗事发之际都够她们母子受的,所谓物极必反也是这个道理,反正已经这么多罪状了,再多一条又如何?于是曾经怕极了,吓破胆的淑清反倒是一身轻松没了负担。
雅思琦可是不一样,她这个皇后当得好好的,凭白无故被这母子二人拉上同一条贼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遭遇灭顶之灾,她这是招谁惹谁了?简直是比窦娥还要冤!因为心中有那么大的顾忌,她才会如此小心谨慎,生怕出了半点纰漏,凭白毁了自己的下半辈子。
由于被淑清拿捏得死死的,雅思琦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分明是是非招惹上了她,而不是她招惹上的是非,这上哪儿说理去呢?
“姐姐,妹妹今日也是推心置腹地跟姐姐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吧,难得咱们姐妹一场,三十年的交情了,若说没有情份,那可就是昧着良心了。这三十年,妹妹敢拍着胸脯跟您打保票,一直都是打心眼儿里敬着您这个姐姐,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为难与您的事情,从来也没有偏着向着旁人让姐姐受了委屈的时候。”
说到这儿,雅思琦故意停顿了一下,淑清再是糊涂也知道雅思琦这是在向她卖个人情。卖个人情既不痛也不痒的,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嘛。
“妹妹说的是,姐姐这心里一直都是感激不尽呢,只是妹妹不愁吃喝,不缺穿戴的,也不知道怎么报答一下才好。”
“只要有姐姐这句话就行了,您也说了,妹妹确实不要什么感激,也不想要什么报答,只是现如今你们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一桩事情,妹妹就算是拼尽全力有心替您遮掩下来,不过也是绝无可能,不过呢,这也是纸包不住火的事情,早早晚晚都要发生,真到了那个时候,妹妹定是会替姐姐在万岁爷的面前美言几句,妹妹一贯是讲信用之人,绝不会食言。”
面对雅思琦抛出的这颗定心丸,淑清这回可真是彻底地糊涂了。要知道正月初六那天雅思琦离开钟米粹的时候态度有多么的傲慢,神色也是阴晴不定,令她根本摸不清这位皇后娘娘的脉在哪里,才令弘时阿哥不忍心看她如此魂不守舍而坦白了自己的谋逆之举。这才过了不到十天的时候,怎么雅思琦的态度突然之间一下子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再跟她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而是如此肯定地给她派下这颗定心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