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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向苍天借明月     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txt下载     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751章 灵犀

    面对皇上既是责备又是委屈的这句话,十三阿哥终于意识到,因为自己的恭敬过头而招惹了皇上如此不满,心中更是惭愧。

    “回皇兄,臣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瞒您说,即便您今天不跟臣弟开口提这件事情,臣弟也是早早就打算好了要主动向您禀报此事的……”

    “听怡亲王的这话,朕竟是与你不谋而合了?”

    “哪里,哪里,是臣弟与您心有灵犀才是。”

    好一个心有灵犀!皇上因为兄弟俩人再一次想到一起用了“不谋而合”,而十三阿哥用的却是“心有灵犀”,虽说心有灵犀多用于男女之情方面,但现在十三阿哥创造性地挪用到了兄弟之情上面,凸显出他们之间兄弟情分的与众不同。毕竟皇上的兄弟实在是不少,就算同一阵营当中也还有十六和十七阿哥是与其它兄弟不同,而能够做到心有灵犀不是更加贴切地表明了他们兄弟两人的情分卓然超越任何人之上吗?

    十三阿哥绝对不是溜须拍马来故意显示自己拥有超越一切臣子之上的特权,而是事实如此,相反,他越是躲闪才越是显得疏离而且矫情,而事实也确实是证明了这一点。刚刚十三阿哥那句自责的“妄度揣度圣意”就极具撇清他们兄弟情分更注重君臣之分的嫌疑,令皇上既感到伤了面子又伤了内心。十三阿哥看到他皇兄的脸色很是难过,心中很是后悔,知错就改才能亡羊补牢,于是趁着兄弟俩人心往一块想、劲往一处使的机会赶快用这个“心有灵犀”一下子就拉近了两个人的关系。果不其然,一心渴望亲情、顾念旧情、看重兄弟情的皇上听到这四个字怎么能够不动容呢?

    “十三弟,你的心意朕全都知道,刚刚是朕不好,太过心急,说了那样的话,实在是万万不应该,还望你要多多担待才是……”

    “皇兄,您别再说了,再若说下去,岂不是要让臣弟无地自容。”

    “说无地自容的应该是朕吧?”

    “有错在臣弟,怎么能是皇兄……”

    “朕现在说的是雪薇的事情。”

    皇上的思路实在是太过跳脱,刚刚还因为兄弟情分之事相互自责呢,转瞬之间就跳到过继雪薇的事情上,以致十三阿哥那么精明之人都没有追赶上他的思路,闹了一个大红脸。

    “那个,皇兄,臣弟……”

    说到雪薇的事情,十三阿哥登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才,于是结结巴巴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皇上见状,感念他的一片忠心,于是急急开口为他解围。

    “老十三,你总是能够想朕之所想,急朕之所急,这番心意,朕,实在是无以为报!”

    “皇兄,您千万别这么说,这也是为了咱们大清江山社稷万年永固的大事情,也不是只为了您一个人,所以您也不必太过内疚。再者说了,雪薇在臣弟的府里也不过就是一只井底之蛙,但是在您和年四嫂的身边,不知道能够长多少见识,又会学到多少本事,比呆在臣弟和弟妹身边要强多了,这可是她这一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呢。”

    有了“妄自揣度圣意”的前车之鉴,现在十三阿哥再也不敢跟皇上客套有余亲情不足了,从那以后他说的每一句话全都是他的真情实感,又因为刚刚急于想要亡羊补牢尽快消除皇上的伤心难过,结果一时没有注意说了不该说的话。

    皇上是什么人?人精中的人精,只一个眼神都能猜出来对方内心所想,不说毫厘不差也至少会有八九分的程度,现在十三阿哥都这么清清楚楚地说出出来,虽然只是一带而过,皇上又岂会觉察不到?

    “噢?老十三什么时候也学会了与朕说话都要用暗示了?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为何不直接跟朕提出来呢?”

    十三阿哥只是一时心急才忘记了还没有请求皇上就不小心脱口而出,此刻被皇上突然间的一个反问打断了思路,当即有了两秒钟的愣神,随即又迅速地明白过来皇上这句话中的全部含义,惭愧万分。

    “回皇兄,是臣弟一时口误,不是有意臣弟原本是要直接向您恳请这个恩典的。”

    “噢,看来又是朕心急了,既然这样,你就说来与朕听听吧。”

    “启禀皇兄,臣弟,不,确切地说是臣弟的嫡福晋恳请您,能否答应将雪薇养在年皇嫂的翊坤宫中?”

    虽然这个请求的内容刚刚皇上已经听到了,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是他也有他的私心,因此并不是心甘情愿地同意这个请求。不过毕竟是十三阿哥主动提出过继给他一个格格,怎么说也是有恩于他,就附带提出这么一个请求,若是不答应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再往大点说的话就是不知恩图报,这可是犯了为人处事的大忌,因此他现在需要给十三阿哥一个足够冠冕堂皇的理由来驳掉怡亲王夫妇的请求。

    “你年皇嫂虽然位份尊贵,但也只不过是贵妃而已,而雪薇可是嫡出的格格呢。”

    皇上是最讲规矩之人,即便是想要越制,也会千方百计不惜翻烂史籍也要找出足够说服众人的理由。现在想要越制的换作了十三阿哥,于是皇上轻轻松松地就找出来这个足够掩饰他私心的挡箭牌。

    对于雪薇入宫之后由哪一位皇伯母做她的养母之事,皇上有他自己的考虑,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实在是舍不得冰凝操劳过度。虽然小主子都有各自的奴才照料,但是冰凝凡事总要亲历亲为,福惠是他们的亲生阿哥自是牵扯了冰凝的全部精力,而湘筠又是失了亲生额娘,冰凝心中愧疚又心疼没娘的格格,所以也是倾注了全部的心血。此外因为她自己有学问,自是会分出来很大一部分时间和精力用于教授小格格和小阿哥课业,也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再有就是她的身体,一向弱不禁风,三天两头生病早已经是家常便饭,这若是再加上雪薇格格,还是一个不服从她管教又总是惹是生非的格格,而冰凝从来都是一视同仁,绝不会厚此薄彼,因此雪薇的到来对冰凝而言不仅仅是顶着一个养母的名义,而是实实在在地当一个合格的额娘,岂是添一副筷子就能解决的问题?就是每天日常起居嘘寒问暖以及新增添的课业都是成倍地增长,由此可见,她肩上的担子会有多么重,恐怕到时候真是要累到连应付他这个夫君的时间都没有了。没时间应付他还好说,若是累坏了身子,一病不起可就实在是要让皇上追悔莫及,因此皇上的顾忌不是没有道理,而是活生生的现实。

    此外还有一个问题皇上也极其细心地替冰凝考虑到了,那就是雪薇对冰凝浓浓的敌意。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四格格为什么会对冰凝有这么大的抵触情绪,但是假若她真的养在翊坤宫中,冰凝可就是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一边是时时顶撞她的雪薇,一边是她的好妯娌萨苏,皇上不用想也知道,最后唯有冰凝委屈求全做无底限地让步。自己的女人受委屈,他这个当夫君的能不心疼吗?

    亲兄弟要谦让,但是他也不能以牺牲自己的女人为代价。在国事上皇上当然要一切以十三阿哥为重,女人连说半个字的权利都没有,尽管冰凝绝顶聪明,比有些大臣的脑子都精明,但是在家事上,他是一个大男人,为人夫为人父的角色让他清楚地明白,必须以维护冰凝的利益为前提,否则他也不会因为雪薇闯的那个大祸而替冰凝和湘筠母女出头去狠狠地惩治十三阿哥了。

    皇上的这些考虑当然不是十三阿哥和萨苏能够想像得到的,因为他们并没有与冰凝共同生活的经历,以为冰凝像所有大户人家的后院女人那样,将小格格小阿哥们的日常起居和吃穿用度全都交由嬷嬷们打理,她只是早晚接受格格阿哥们的请安,有闲功夫的时候承欢膝下,没有闲功夫的时候奴才们自是会照顾小主子们不来烦她,因此在他们的想像之中,多一个雪薇只是多一副筷子而已。另外,他们虽然也知道冰凝的身子弱,但是并不知道她会弱到什么程度,如果他们知道只因为多吹了些风她就能病倒三天的话,不管是萨苏还是十三阿哥都不会提出要将雪薇养在翊坤宫的请求。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些不知情,才让十三阿哥夫妇两人一致视冰凝为雪薇养母的最佳人选,从来连想都没有想过雅思琦,尽管她贵为皇后娘娘。实际上,萨苏自从与十三阿哥成亲以来第一个认识的妯娌就是雅思琦,日后又是因为两个府上经常走动,这两个同为当家主母之人也渐渐地相熟起来,算一算已经有二十来年的交情了,怎么会直接忽视掉雅思琦的存在呢?

第2752章 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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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常理来讲,萨苏和雅思琦两个人都是嫡福晋的身份,更应该有共同的语言,也更加地亲近一些,但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奇怪,就连历来料事如神,凡事都逃不过他法眼的皇上都未曾预料到,萨苏竟然会和比自己小十岁的冰凝成了莫逆之交。至于雅思琦就更不要说了,像她那么大度的一个人都隐隐感觉到自己有些醋意了,毕竟她认识萨苏要比冰凝早,又是都是嫡福晋,萨苏没理由撇下她这个嫡四嫂,跟个小黄毛丫头好成那个样子。

    然而越是想不通的事情却越是真实地发生了,既然皇上都能够不跟自己的亲兄弟十四阿哥成为莫逆之交,而是与十三阿哥成为最亲厚的兄弟,那么萨苏与冰凝就好解释了。一来当然是冰凝在她生五阿哥踏入鬼门关的时候拼力出手相救,两个人由此结下了患难之情。二来是因为冰凝有学问,这是让萨苏极为佩服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崇拜的一个方面。三来就是雅思琦的性格问题了,因为身为四嫂的缘故,她不得不端起架子来,不是特意对萨苏如此,她对任何人都是一副长嫂为母的姿态,久而久之就显得严肃有余活泼不足,连皇上对她都是敬重有加却爱不起来,更不要说萨苏这个当弟妹的了,因此雅思琦对她而言是一个需要尊敬的长辈,而冰凝对她而言则是谈得来的好姐妹。

    最后就是雪薇的原因,偏偏小格格也是个爱读诗书之人,跟着冰凝当然是能够近水楼台先得月。雅思琦虽然是皇后娘娘,更为尊贵,但是十三阿哥从来都视功名利禄为身外之物,更何况现在整个大清帝国除了皇上以外,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既身居最高官职又享有顶级爵位,哪里还会在乎什么荣华富贵?此外皇上对冰凝的宠爱可是有目共睹,因此四格格留在翊坤宫中才能够获得更多的与皇上相处的机会,从而相应获得更多的来自皇上的关注。由此综合考虑下来,唯有翊坤宫才是最佳选择。

    自己的算盘打得再响也没有用,皇上才发现了苗头就急急火火地表示反对意见了,这可是大大出乎十三阿哥的意料之外。原本他还以为是小事一桩,还在萨苏面前打了满满的保票,结果这迎头一棒打得他是昏头涨脑,半天都没有摸清方向。不过还好,十三阿哥并没有完全被打懵,还是从皇上的三言两语中听出来了弦外之音:原来是担心皇后娘娘的脸面啊!

    “回皇兄,说真话,臣弟恳请您过继雪薇也是有一些私心的,那拉皇嫂确实是身份尊贵,养教有方,不过,年皇嫂更有学问,雪薇偏偏是个喜欢读书的格格,若是能有幸养在年皇嫂的宫里,那可是雪薇的天大的造化呢!另外,湘筠不也是在翊坤宫吗?两个格格年龄相仿,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都彼此互有好感,她们若是能朝夕相处,相互就个伴,也是成全了两个格格呢。您不也总是说,荣华富贵都是身外之物吗?再者说了,四格格一直都是骄纵惯了的性子,怕是养在那拉皇嫂的宫里,又要不知天高地厚了。”

    十三阿哥误会了皇上,以为他们夫妇没有选择雅思琦会令皇后娘娘脸面难堪才遭到皇上的质疑,虽然皇上专宠冰凝,然而皇后的脸面就是大清帝国的脸面,皇上是理智之人,不会因为个人的喜好而坏了规矩。因此十三阿哥想当然地以为皇上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驳了他的面子。

    皇上一听十三阿哥这话,当即是心里凉了半截。老十三平日里是个多机灵的人呢!刚刚皇上只说了一个“不谋而合”他就立即会意,以一个大胆创新的“心有灵犀”成功地挽回了局面,拉近了兄弟之间略有疏远的距离,可是现在皇上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怎么他竟是一点儿都没有平日的精明,反而傻乎乎地不撞南墙不死心呢?

    一气之下皇上都打算跟十三阿哥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摊牌了,不过看在怡亲王真心实意想他所想、急他所急,主动提出将雪薇过继给他,算是立了大功,就这么点儿事情若是不答应又显得他太过不近人情。特别是这个想法也是萨苏的意思,皇上就更有点儿不忍心拒绝了,毕竟前两天为了给十三阿哥出难题,硬生生地将紫玉塞进了怡亲王府,十三阿哥两头为难受到了应有的惩处,但是把萨苏凭白无故地搭了进云,为情伤心伤身也是不争的事实,为此皇上对他的十三弟妹也是心怀不少的愧疚,因此在给雪薇选择养母的问题上就更是不忍心驳了萨苏的面子,让她再伤一次心。

    十三弟妹的心不忍去伤,自己女人的身子当然也不能去伤,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伤了哪一个他都会心疼,既然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皇上决定先将这个问题暂时放在一边。

    “老十三啊,你的想法朕全都知道了,容朕些功夫再仔细考虑一下吧。”

    十三阿哥不知道皇上为什么会犯难,如果只是因为嫡出庶出问题的话,他这个当阿玛的都已经明确表态并不看中这些身外之物的东西了,那么皇上还犹豫什么呢?

    “回皇兄,如果是担心悠悠众口,怕坏了规矩的话,您大可不必费心,毕竟从低往高就是占了便宜,会令旁人因妒忌而心存不满,但是舍高而就低却是吃了大亏,谁还会计较这些呢?”

    “理是这个理,但还是容朕些功夫仔细考虑考虑吧。不过不管朕最后怎么决定,朕都要对你好好地说一句感谢。有你这样的忠良贤臣,朕真是三生有幸。只是正如你所担心的那样,做了朕的公主,和亲就是一定避免不了的事情,你体谅朕的难处和困窘,雪中送炭为朕送来了公主,朕既要感谢你,也会向你保证,将来一定给雪薇格格定一门好亲事、选一位好额附。”

    “皇兄,臣弟不求雪薇能够享受到什么荣华富贵,只求能够当好和亲公主,为咱们爱新觉罗家的江山社稷出一份力,就足够了。”

    听着怡亲王发自肺腑之言,皇上感动得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最后只好自我解嘲一番。

    “唉,但愿四格格不会埋怨你这个阿玛,以为你不要她了,她若真是有怨气的话,就直接来怨朕这个皇阿玛吧,谁让她的皇阿玛没有本事,生不出来一个公主呢?”

    听到皇上这番自我解嘲之语,十三阿哥一个忍俊不禁,差点儿笑出声来!前天在府里,萨苏就像是有先知似的嘲笑了皇上一把,与刚刚的这个自我解嘲完全是如出一辙。其实生不出公主也不算什么太丢脸的事情,要知道廉亲王只有独子一个,十四阿哥在最近近十七年里也只有湘筠一个格格,当湘筠的皇家玉碟更改过后,这十七年来十四府的家谱上完全是空白一片;更不要说上一代庄亲王,因为没有子嗣承继连这顶铁帽子都保不住,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祖上用鲜血和军功挣下的这顶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爵位传到了十六阿哥的手上。

    世人全只看到了皇家光鲜亮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一面,却不知他们也都只是人而不是神,也有用金钱和权力都办不到的事情,不管是辛苦还是甘甜,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十三阿哥到底是功力欠火候,只隐忍了一小会儿就破功,哈哈哈之声迫不急待地冲破他的喉咙,急切地显现在皇上的面前,直接将他打懵,半天不知道十三阿哥这是怎么了。不就是生不出一个公主来吗?老十三有必要这么明目张胆地嘲笑他吗?再者说了,你老十三不也是二十来年只生了两个格格嘛,要说他前前后后也有四个格格呢!如果比数量的话,皇上当然是完胜!

    十三阿哥眼看着皇上的脸色瞬间变了无数个表情,一会儿糊涂,一会儿愤恨,一会儿了然,一会儿得意,简直是瞬息成变,看得他是眼花烦乱。不过,怡亲王虽然猜不出来皇上为什么会神情百变,但他非常肯定的一点则是,皇上绝对想不到萨苏会说出同样一番话,而且还是又奚落又嘲讽的口气,这若是皇上知道了,定是要羞愤不已。然而十三阿哥再是得意,却是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将自家福晋的那番话学给他的皇兄听,别说皇上是帝王之躯了,就是普通平常百姓也是如此,自己笑话自己没有问题,别人笑话自己那可就是士可忍孰不可忍的事情了。深谙此道的十三阿哥于是只得认命了,皇上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他是绝对不会把萨苏给出卖了。

    然而怡亲王的功力终究还是太浅了,此刻想想萨苏背地里奚落嘲讽的模样,再眼看着皇上因为毫不知情而洋洋得意的神态,他就忍不住地想笑,使了什么法子都控制不住这股源源不断的强大的笑意,总终只得是抱着自己不受控制地抖动不已的双肩,痛苦万分地将头转向了窗外。

第2753章 自夸

    皇上虽然跟十三阿哥留了一个“容朕一些功夫考虑考虑”的活话,然而这个问题一日不解决,一日就不能启动过继雪薇的所有程序。怎么办呢?想想当初六格格尼楚贺的问题就是跟冰凝一起想出来的两全法子,况且十三阿哥已经明白无误地提出来要请冰凝做雪薇的养母,要不还是跟冰凝商量商量吧,那个丫头委实鬼怪机灵,就算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也定是能够给他带来更多的灵感启发。

    第二天,皇上仍是选择了晚膳前的时间来到翊坤宫,应该说他是特意选择了这个时间,因为前面有过几次与冰凝共进晚膳的经历之后他突然发现,有他在场,冰凝害怕他说教,迫于他的压力还能够多吃一些,若是他不在场,整日忙东忙西,竟然连饭都不好好吃,仿佛她这个贵妃娘娘竟然比他这个皇上还要忙得不可开交似的。高无庸不止一次地跟他禀报过这个问题,让皇上既心疼冰凝操劳辛苦又气恼她不知道爱惜身子,现在也就福惠和湘筠养在翊坤宫,若是雪薇再加进来,那她岂不是更要累坏了?想到这里,皇上更加坚定了不让冰凝做雪薇养母的决定,只是怎么跟十三阿哥说呢?

    自从因为“山有扶苏”闹了四天的别扭两人又重新和好以来,只要是公务没有忙到压得他透不过气来的情况下,皇上每天都会到翊坤宫走一趟,不为别的,只为两个人斗一斗嘴皮子,就能驱散一天的身心疲惫,更何况还有秀色可餐。皇上来得勤了,冰凝也就见惯不怪了,不再像最初的时候那样见到皇上忙里偷闲还要惦记她这里,以致冰凝心中总是愧疚,天天担心他公务处理完了没有,身子累不累,生怕自己美色误国成为红颜祸水,也害怕皇上被人误会成为沉湎美色误国殃民的昏君。

    皇上当然知道冰凝的心里在想什么,不过现在不比登基之初,那个时候内忧外患、百瑞待兴,他确实是为了国家大事而顾不得照顾自己的女人,现在当威胁皇权的势力得到有效肃清,一切事情都基本走上正轨之后,皇上也一改最初焦头烂额被动,换作现在的有条不紊,与冰凝见面这点儿时间当然也就能够腾出来一些。当她知道皇上过来不过是为了换换脑筋、权当休息的一种法子而已,特别是天天见面这件事情潜移默化地变成了一种习惯之后,冰凝也就顺其自然泰然处之了。因此对于他今天这个似乎是例行换脑筋的前来看望,冰凝像往常那样欢欢喜喜地向他请安。

    “臣妾给您请安。”

    “嗯,起来吧。你这里用膳了吗?”

    “还没有呢,不知道您今天过不过来,所以臣妾……”

    “那正好,你这边先别着急摆膳呢,朕有些事情要跟你说。今天老十三和朕都不约而同地说到了过继四格格的事情……”

    “噢?老十三果然是寻了过继四格格的心思呢。”

    “怎么?你怎么知道的?十三弟妹跟你说了?”

    “哪里呀,弟妹一句都没有说过,是臣妾自己看出来的,不过因为不太保准,也就没敢贸然问去问弟妹。”

    “哈哈,老十三这回可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不但朕看出来了,连你都看出来了,由此看来,若论起心机城府,老十三竟是连朕的女人都不如,实在是太辜负朕的悉心栽培呢。”

    “回万岁爷,其实,真的不是老十三诚府不够深,也不是臣妾眼光有多独到,而是他这些日子实在是太特别了。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弟妹从前过来请安可都是独来独往,突然间这阵子都带着四格格过来,还用问吗?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

    “你可真真的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从来不会吃了半点亏。”

    “臣妾这是兰心蕙质好么!”

    “你可真是不知羞!有自己夸自己的吗?”

    “您从来都不知道夸夸臣妾,平日里除了讽刺就是挖苦,逼得臣妾只能是王婆卖瓜啦!”

    “卖瓜?瓜在哪里?再说了,你不是姓年吗?哪里去找王婆?”

    冰凝对于皇上的较真儿实在是哭笑不得,这不是临时借用了一下俗语嘛,他怎么还真是顺竿儿就爬呢?一会问她瓜在哪里,一会儿又说她姓年不姓王,知道皇上不是会哄女人之人,但也不要这么大煞风景呀!既不能姓王,也没有瓜可卖,冰凝真要被这个爱较真儿的夫君搞得崩溃了。

    “好,好,万岁爷出口,臣妾唯有遵旨,那就年婆自夸好了!”

    “你又不老嘛!”

    冰凝真是要被皇上给逼得没有活路了,没有瓜可卖,不能姓王,也不能称婆,枉她一个聪慧之人都想不出来怎么应对他这一煞再煞风景之语了。皇上见冰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心里这叫一个洋洋得意:哼,原来你也有理屈词穷的时候!

    “直接说年妃自夸不就行了吗?”

    啊?闻听此言,冰凝当即就是一个目瞪口呆。

    冰凝万万没有料到,皇上对她那个“王婆卖瓜”左批右驳简直就是体无完肤,还以为他能够想出什么绝佳的词语来替代呢,结果闹了半天竟然是一个“年妃自夸”,虽然是最贴近事实,是准确的描述,但是与“王婆卖瓜”相比,少了多少调侃的味道和恋人间的情趣呀!

    冰凝对这个结果非常不满意,虽然愤懑但小脸儿上展现的更多的则是无可奈何。见此情景,皇上可是奇怪了,他说得一点儿错也没有,冰凝为什么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呢?

    皇上不知道就在前天晚上,十三阿哥也是用了“伶牙俐齿”这个词在萨苏的身上,然后又因为这四个字明明还是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两个人随即因为上演了一出唇齿之战的好戏而言归于好。然而同样的故事发展到后来却是走向了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再产生了截然不同的结果,他若是知道的话,定是会在大跌眼镜之余更是后悔万分,就这么四个字都能够让十三阿哥淋漓尽致地发挥,最后终于抱得美人在怀,紫玉引发的那场严重危机也暂时避过了风头。反过头来再看他呢?竟是半点都没有想到要好好利用这四个字,相反还斤斤计较、锱铢必较地跟冰凝咬文嚼字呢!两个人有这闲功夫争个你死我活,真还不如亲亲热热地温存一番呢。不过皇上虽然是自负之人,但真若是知道了十三阿哥与萨苏的闺房趣事,定是会直接认输,甘败下风,而且还是输得是心服口服。

    由此可见,他们兄弟两人谁更懂女人心也更会哄女人开心则是高低立见,这么一个绝佳的调动情绪和活跃气氛的机会都能够因为他的麻木不知而悄悄地溜走,还能指望他有多大能量把身边的女人都一个个地哄好了?只一个冰凝就把他搞得人仰马翻、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那么的时间和精力去应付莺莺燕燕们?事实上冰凝原本就是想法多多,要求多多之人,偏又遇到一个只一味地讲原则不擅长走感情路线的皇上,两个人磕磕跘跘地一路走来就已经占据了他的所有的感情空间,搞得他时而欣喜满足,时而焦头料额。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皇上有足够时间和精力,又有足够的耐心,但是以他那个自负高傲又冷清刻板的性子,实在是难讨女人的喜欢。因此他的这些女人们,不管是雅思琦淑清,或是惜月韵音,经过经年累月的三从四德的洗礼,对他的感情更多的是尽一个女人的本分,是从自己的职责出发而不是从自己的感情需要出发,同时也是为了给自己挣得一个更好的生存空间,要说其中有多少是爱情成分,最多能够占到五成就很不错了。

    而冰凝却是完全不同,首先她天性孤傲,当然了,作为年家的女儿,她也确实是有足够的资本可以轻轻松松地做到志向高洁,如此而来她根本就不屑于为了讨得男人欢心而放下身段去做什么争宠献媚的事情;其次她读了那么多的书,自然而然地对爱情有了巨大的憧憬与期盼,在她的精神世界里,爱情是第一位的也是全部的,其它的连想都没有想过,因此在与皇上的交往过程中,从来都是唯爱情至上,哪怕牺牲生命都是在所不惜。

    而皇上呢?虽然性子冷清,但是同样自幼受到诗书的熏陶,也不可免俗地在对爱情无限憧憬与期盼中成长起来的,另外他看人非常精准,自己的女人中哪个待他是满怀爱情哪个待他是尽职尽责,当然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和冰凝在一起既有共同的语言又同是追求并渴望爱情之人,因此冰凝对他而言既是红颜又是知己,当然最终只有冰凝一人能入了他的法眼,对于其它女人也只剩下了责任和亲情,唯独将爱情留给了冰凝一个人。由此可见,他们不仅仅是一对有情人,更是一对幸运儿,彼此实现了对方心中关于爱情的梦想。

第2754章 折中

    暂且放下两个“伶牙俐齿”引发的两个截然不同的效果,再回过头来看看两个人因为“自夸”问题引发的后果。冰凝不用说了,当然是心不服口不服,而且还对学富五车的皇上居然用这么直白的语言,实在是大失水准,令她太失望了。而皇上呢,此时望着气鼓鼓的冰凝很是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招惹她了,不就是没有认可她那个“王婆卖瓜”吗?至于这么耿耿于怀吗?然而奇怪归奇怪,见到冰凝这一年多来少有的冷脸子,他到底还是心虚了起来。

    “那个,你这么看着朕做什么?”

    “回万岁爷,臣妾以为,您这么有学问的人一定会讲出什么更高深的话来,结果,竟然还不如臣妾的王婆卖瓜呢!”

    “怎么?你认为朕的学问都是假的?”

    “臣妾没有这么说,只是,您读的书确实不少,不过比起臣妾来……”

    “当然是比你吃的咸盐还要多!”

    “那也不一定,您想想啊,一日十二个时辰是永远也变不了的,那么您除了读书以外,小的时候还要习武,大了以后还要尽心当差,还要跟着皇阿玛学习处理国家大事,算一算一日下来还有几时辰是在读书?不过臣妾可就完全不一样啦,臣妾既不习武也不当差,一心只读圣贤书……”

    “你别忘了,朕既读书又习武又当差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

    两个人本来言来语去正斗得激烈之际,皇上突如其来这么一句“你还穿开裆裤呢”,简直是要将冰凝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地缝当然是找不到,冰凝的一张小脸红成了大红绸布,这个斗嘴当然是无论如何也继续不下去了。

    “不算,不算,您这分明是在使诈嘛!”

    “兵不厌诈,你读的书不是比朕还多吗?怎么居然没有读到这句?”

    这一仗当然是以皇上的不按常理出牌出奇制胜而告终,冰凝虽然输得心也不服口也不服,但是谁让她天生一副薄脸皮子呢?被皇上如此取笑,现在就算是他主动求她,冰凝也坚决不会再继续跟他过招。

    两个人就这样说一会儿闹一会儿笑一会儿,一晃眼两刻钟都过去了,此刻两人终于斗完嘴皮子,必须开始说正事儿了,否则这一晚上又要把时间全都搭进去,而他书桌上摆成小山的奏折还没有批一个字呢。想到要说的事情,皇上不由得先敛了敛眉,不过与冰凝在一起他从来都不会有任何的压力,因此虽然是个比较棘手的难题,可他也没打算弄什么弯弯绕,直接就奔了主题而去。

    “老十三跟朕说,他和弟妹两人都想把四格格养在你的宫里。”

    皇上说到这里特意停顿了一下,他不惜将公务搁置在一边,特意抽出很大一部分时间前来翊坤宫不就是为了听一听冰凝的想法吗?如果他过早地表明了态度,冰凝再是直言不讳,但是对于这种非原则性的问题,她一定会首先考虑他的感受,隐藏下自己真实的想法,那他这一趟翊坤宫不就白跑了吗?因此皇上没有抛出自己打算,而是只提了一个引子就就此打住了。

    冰凝想到了十三阿哥想要将雪薇过继给皇上的打算,却是万万没有料到那夫妇两人会选择了她作小格格的养母。她和皇上有一点想的是一样的,那就是雪薇是嫡出,她一个妃子实在是不适合;不过她与皇上又想得有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冰凝是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不够资格,而皇上只不过拿这个问题当作挡箭牌以期驳回十三阿哥罢了。

    “回万岁爷,这样怕是要坏了规矩呢。雪薇是十三弟妹的亲生格格,理应养到那拉姐姐的长春宫才是。”

    “朕和老十三说过了,他说不在意这些虚名,还说他和弟妹更看重的是你的学问。”

    “学问不算什么了,宫里会给四格格请专门的师傅呢。”

    “师傅当差也是有时有会儿的,总不如你平日里的言传身教。”

    “就算老十三不看重这些虚名,但是那拉姐姐的脸面还是要顾及的,这样的话,不是打了姐姐的脸吗?”

    “你的意思是不想养四格格在你这宫里?”

    “回万岁爷,不是臣妾不想养四格格,而是那拉姐姐可是皇后呢,皇后的脸面有多重要……”

    “你意思是说老十三的感受不重要?”

    “不是,不是,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可是朕若是驳了老十三,他们夫妇不但脸面上难看,朕的心里也会难过。毕竟人家是将捧在手心里的女儿送给朕,舍弃了为人父母的亲情,都说知恩图报,可就这么一点小小的请求朕都不能答应,这要让朕如何面对老十三?”

    让皇上为难的问题也困扰着冰凝,一边是礼法规矩,一边是莫大的恩情,一个是理,一个是情,委实是一道难解的题目。

    “要不,这样可好?从名份上还是将四格格养在长春宫,由那拉姐姐做养母,只不过每日早晨请安之后傍晚请安之前这段时间可以到臣妾的宫中……”

    “也不好!”

    “为什么?”

    “其实朕之所以不想答应老十三,并不是因为嫡出庶出的事情,而是朕担心你太过劳累,现在福惠和湘筠已经累得你不行了,若是再加上雪薇,朕真的是担心你的身子要吃不消,若是给累坏了再病倒了,朕该是有多心疼。”

    冰凝被皇上这番朴素无华但情真意切之语深深地打动了,她想到的只是嫡出还是庶出的问题,而皇上想的却是她的操心劳累问题,这让她怎么可能不感动呢?

    “回万岁爷,臣妾哪里有您说的那样弱不禁风呢?再说了,照看一个格格确实是要多花费些精力,但是照看第二个格格不过就是顺带手的事情罢了。”

    “你就是嘴硬!以前动不动就病倒的那个人难道不是你吗?”

    “那也和照顾四格格没有关系吧。”

    “等有关系的时候就全晚了!”

    皇上这回是真急了,以致于这句脱口而出的话竟然有些怒吼的口气在其中。冰凝虽然觉得很委屈,但她也知道他完全是因为担心她的身体才会这么焦急,心中又涌上来浓浓的感激之情。

    “万岁爷您说得也太危言耸听了,再说了,有了雪薇,两个格格也正好可以在一起做个伴呢,连书伴读都省了,要不然臣妾还要费尽脑筋去想这些事情。虽说格格比不上阿哥,但湘筠实在是块读书的好材料,臣妾舍不得耽搁了她呢。若是读书就要正经八百地有个读书的样子,有了伴读书才能读得更好,这个道理臣妾自是不用多说了。实际上臣妾这些日子也在仔细地琢磨,看看哪家的格格能跟想了好久都不知道选哪家的格格来给湘筠当伴读好一些。您也知道,除了萨苏,臣妾也没有什么说得上话的妯娌,也就是哈宜乎还能凑和聊上两句,可是她跟老十七不要说格格了,就是阿哥都没有一个。”

    冰凝说的是实情,当一切步入正轨之后,就面临着手给湘筠解决找伴读的问题,没有雪薇的话就要赶快在皇族之中广征适龄格格进宫给湘筠当陪读,有了雪薇解燃眉之急,虽然日后还是需要寻找陪读,但至少不像现在这样迫切了,冰凝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更仔细地筛选。

    今天皇上到翊坤宫来就是为了解决难题的,结果一个难题还没有解决又添了一个新的难题。不过也不能说此行毫无收获,至少雪薇养在哪个宫中皇上已经有了主意,他虽然嘴上没说,但在心中已经认可了冰凝的那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法,既解决了礼法问题照顾了雅思琦的脸面,又满足了雪薇求学和萨苏母女时常见面的需要。虽然说在雅思琦的身边萨苏也不是不能经常见到雪薇,只是那里毕竟是皇后的寝宫,萨苏不好意思三天两头地打搅,而且从感情上来讲,她与冰凝走得更近,相处起来也更轻松更自由。

    然而事情到了这里并没有皆大欢喜,冰凝的身体状况不允许过度操劳,况且冰凝刚刚说得也对,要读书就要有个正经八百的样子,师傅和伴读都是必不可少的,由此而来,请师傅就是势在必行之事,然而皇上那样独惯了的人,哪里会忍受得了有一个外人长年驻在自己的家中,三天两头地见面,打搅他和冰凝的二人世界?

    皇上到翊坤宫来大部分都是临时起意、抬脚就走,很少有提前传话让她做准备的时候,而去长春宫则正好相反,皇上每次都是派高无庸提前过去传话,从来没有搞过一次突然袭击。其它宫就更别提了,自从确定了后宫女眷的寝宫之后,他只在搬入的时候,分别前往淑清、惜月、韵音和春枝的寝宫走了一趟,为每一个女人都送上了乔迁贺喜,除此之外他再也没有踏过这四个宫一步,公务繁忙是主要原因,没有上心居其次。由此可见,每个女人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远近亲疏立即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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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5章 师傅

    再话说回来这个困扰得皇上头疼无比的问题,冰凝在皇上面前逞能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他知道冰凝的身体状况如何,但她又抛出一个伴读的理由,算是切中了问题的要害,令皇上一时想不出反驳的理由来,不过……

    “朕看得出来,四格格一直对你有敌意和成见,虽然朕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到时候你们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地同处一个屋檐下,你又是凡事忍让之人,朕实在是担心太委屈你了。”

    这一回皇上又说到了点子上,冰凝当然跟皇上一样,既看出来雪薇的敌意又不知道原因,不过依冰凝那么高傲的性子,她能够为了皇上而忍辱负重,无视雪薇的无礼之举,她也能够为了十三阿哥夫妇而将雪薇与福惠、湘筠姐弟一视同仁,但是这些都不意味着她可以整天用自己的热心去倒贴小格格的冷脸。每日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是会有交集的时候。最简单的来说,那几日雪薇留宿宫中的时候,两个小格格每日前来向她请安,湘筠请过安后总是会上前偎依在她的怀中说几句贴心的话,冰凝担心冷落了雪薇,于是朝四格格伸出了另一只手,结果雪薇装没有看见的样子,小脸一低看向地下就再也没有抬起来过,不但将冰凝干干地晾在一边,而且这个样子让不知情的人看见了,都会以为那个受气之人非雪薇莫属,定是堂堂贵妃娘娘大人无大量,非要刁难一个小格格。

    想到这里,冰凝的心中也是止不住地叹气,看来缘分这个东西确实是很奇妙,对不上脾气对不上眼缘就真的是无法勉强。想到将来每日要接受雪薇如此之举,冰凝顿时觉得头痛无比,虽然她并不怕雪薇什么,而且以她的聪明智慧对付小格格的招术简直就是信用掂来、小菜一碟,要知道皇上那么睿智之人都是拿她没有半点法子的,然而换一个角度来看,整日里冰凝已经忙得是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来,却还要把那么多的时间精力用在跟一个小格格斤斤计较上面,实在是太不值当了。另外,再因为受这些不愉快的影响而毁掉了愉快的心情就更不值当了。想来想去,雪薇若是真的每日来她宫中与湘筠一起上学堂,对她这个临时师傅而言实在是个严峻的考验。

    “万岁爷,不如给两个格格请专门的师傅吧,这样的话,臣妾就能够腾出些功夫来。”

    “不好,不好。”

    皇上一连说了两个不好,却是把冰凝吓了一跳,以为皇上对她临阵脱逃的行为很是不满,心中不由得忐忑起来,毕竟她没有背地里说旁人闲话的偏好,现在皇上若是问起她来为什么要单独请专门的师傅,她该如何作答呢?

    冰凝实在是多虑了,皇上非但没有认为她提出请师傅是推卸责任,相反他早就想为湘筠另请师傅,以便尽快把冰凝从繁重的传道授业中解脱出来,因此他刚刚的那两个“不好”完全是另外一番意思。

    皇子阿哥上学堂有专门的上书房,而格格们则从来都不需要读书写字,但是湘筠和雪薇这两个格格却是特例。皇家难得有两个喜欢读书写字的格格,皇上的脸上顿觉十分有光,当然是要全力支持。既然是正经八百地读书,那么学堂、师傅、伴读都是要齐全,缺一不可。

    先说这学堂。身为皇子读书是他的头等大事,而且人数众多,当然是要单独设立学堂,而格格读书本就凤毛鳞角,又不能抛头露面,因此单独设学堂是不可能的,但读书总要有地方,那么在翊坤宫中单独开辟一个院子用于湘筠和雪薇读书就势在必行。

    再来说师傅。只要是开学堂就涉及到请师傅的问题,刚刚冰凝说得也对,原来她教授湘筠学业不过是茶余饭后闲来无事用于打发功夫的小把戏而已,现在湘筠的身份已经变成了大清公主,而且又是一块读书的好料,再若是像从前那样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当然是有误人子弟之嫌,但是教授课业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以冰凝的身体状况以及还要为小格格小阿哥的衣食住行操心费力而言,实在力不从心,因此请师傅也是当前的头等大事。

    既然要请外来的和尚念经,而且还是开在后宫里的学堂,那么师傅当然只能是女性。然而即便是女性出任师傅,皇上也是不乐意,毕竟作为两个小格格的皇阿玛,查问课业是不可避免的,另外他三天两头地往就翊坤宫跑,不可避免地就会与师傅有碰面的机会。皇上再是帝王但他首先也是一个男人,男女授受不亲是天条,同时皇上又是一个极为自律之人,更是要尽最大可能避免此类情况的发生。要想避免此类情况发生就只有要求师傅躲在学堂回避,而这样的话,不但是变相地对师傅实行禁足,也是对师傅最大的不恭不敬。

    后宫就是皇上的家,家本来是一个人身心最为放松的地方,却是由于这个家里长年累月地有外人在场,即便是在自己的家里都不能随心所欲,时时刻刻都要注意避讳的问题,他实在是觉得太别扭了。因此请师傅的法子虽然能够解决冰凝过度操劳和避免尴尬的问题,却给皇上添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不过就算是有再多的困扰也难不倒睿智的皇上,就在他眉头紧皱大脑飞转之际,突然间精光一现,一个灵感就在瞬间闪现在他的脑海,于是也没有再征求冰凝的意思就直接拍板决定了。

    “刚刚你的想法,朕全都答应了……”

    “全都答应了?刚刚臣妾可是说了好几件事情呢!”

    “当然是全答应了!你不就说了这么两件事情吗?一个是四格格养在长春宫,每日到翊坤宫读书,再一个就是给小格格单独请师傅。”

    “是的,是的,是这两件事情,您全都答应了?”

    皇上今天突然间变得这么好说话令冰凝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此即使他多次表明“全都答应了”,冰凝仍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到冰凝这么开心的样子,皇上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能搏美人一笑委实不容易呢!

    “怎么,你笑够了没有?笑不露齿,规矩都忘到脑后头去了?”

    虽然被皇上调侃,但却一点儿都不影响冰凝的好心情,毕竟是这么大的事情,而皇上居然一个嗑巴都没有打,全都同意了她的“自作主张”,让冰凝顿觉受宠若惊呢。

    “回万岁爷,臣妾不笑了还不成?”

    “不行,不行,难得有机会看你脸上笑开了花,朕还没有看够呢。”

    皇上一会儿嫌弃她笑得见牙不见眼,一会儿强行勒令她必须笑还不能停,面对这个翻手是云覆手是雨、但又透露着一点点孩子气的君王,冰凝简直是要无所适从了。不过好在她跟皇上也生活了这么些年,他的脾气也大致摸透了不少,因此也就没有把这些话真的往心里去,而是来了一个乾坤挪移之法,撇开笑或是不笑这个尴尬内容,而是另外起了一个新话题。

    “启禀万岁爷,既然您答应了臣妾单独给小格格请师傅,那臣妾就斗胆请问,是哪一位师傅能够有幸为小格格传道授业呢?”

    “你猜。”

    天啊!皇上居然就两个字,要冰凝去猜!这可是让她犯了难,这件事情若说是让雅思琦去猜还容易一些,毕竟从前是嫡福晋,现在是皇后娘娘,对这些皇亲国戚完全是了如指掌,不管是张家婆婆、李家媳妇还是王家姑娘,全都是门儿清,不像冰凝连人都还没有认全呢,更不要说知道谁家女眷识文断字能够进宫给小格格当师傅了。

    望着冰凝因为他这“你猜”两个字而陷入迷茫,皇上登时心情大好,同时捉弄她的热情她裙带风高涨了起来。哼,刚刚她不是还大颜不渐地跟朕夸下海口,觉得息读过的书比朕都多吗?瞧瞧,现在朕只需要两个字就能让她立即吃憋!

    看到冰凝手足无措固然能够让皇上心花怒放,但是她若一直这样张口结舌下去,游戏就玩不下去了,于是他又忍不住主动指点迷津。

    “还想不出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啊?难道是……,不会吧,万岁爷您要亲自授课?”

    “你这脑子!真是无与伦比!朕忙得连吃饭睡觉的功夫都没有,还有功夫给小格格当师傅?”

    “您刚刚不是说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嘛!臣妾的眼前不就是您嘛!”

    “你的目光就这么短浅?简直是与井底之蛙无异!”

    “那到底是谁呀?您就别给臣妾卖关子了。”

    看得出来冰凝被皇上吊足了胃口,对师傅人选极为好奇,此时此刻真是恨不能让她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他说出师傅是谁。能够将冰雪聪明、兰心蕙质的冰凝耍得团团转也是非常罕见的情形,皇上的心中很是得意,于是在用“你猜”两个字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现在又用另外两个字满足了她巨大的好奇心。

    “霍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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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6章 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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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沫?!”

    冰凝万万没有想到,皇上会选定霍沫做两个小格格的师傅。尽管知道她是个才女,也尽管知道她与皇上没有半点男女之情,但是听到“霍沫”这两个字,冰凝还是没来由地心里别扭了一下。毕竟霍沫的学识与冰凝旗鼓相当,而样貌也不在冰凝之下,只是出身没有年家那么声名显赫罢了,但也是书香门弟、官宦之家,不是一般平民百姓能够肖想的。虽然霍沫进府这两年多来,皇上与她没有半点交集,但是这样一个才情并重又年轻貌美的女人整日在自己的眼跟前晃荡,冰凝再是知书达礼、温婉大气,也禁不住会心生抵触情绪,不是她不相信皇上,而是出于人的天生本能。

    冰凝的心思百转千回,而皇上却是神闲气定、优哉游哉,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决定惹恼了冰凝。他之所以选中霍沫,当然有他的道理。霍沫名义上是他的女人,因此就不能算作是外人,即使一天到晚呆在翊坤宫也不会令他有半点尴尬,至于避嫌那就更不需要了;另外霍沫的才学他是亲自考察过的,这两年做天申阿哥的督导师傅可谓是尽职尽责,天申在学业上的进步也是有目共睹,因此当两个小格格的师傅也是绰绰有余。当然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冰凝的感受,不过他从来都没有对霍沫显示出半点好感,而冰凝又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妒妇,定是不会胡乱瞎想什么,因此皇上笃定霍沫是最佳人选。

    刚才他跟冰凝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时候,冰凝都没有猜到霍沫的头上,令皇上突然心生一股好像在跟她在玩捉迷藏游戏的感觉,此时看着冰凝那张写满了惊诧表情的小脸,大获全胜之后的极度自负和极度得意之情瞬间充满心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此时的骄傲心情了。

    “怎么样?朕给小格格选的师傅不错吧?”

    要说皇上不懂女人心还真是没有冤枉了他。他自认为行得端做得正就万事大吉,然而他却不知道,但凡一个女人如果心里真心爱着对方的话,都会难以忍受其它女人对自己夫君存下别的心思,毕竟像雅思琦那样大度之人实在是世间少有,要不然说为什么会是雅思琦能够最终成为皇后,而不是别人呢?

    话说回来冰凝,虽然她明明知道皇上只是为小格格们选师傅,而不是为他自己选女人,可是冰凝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她不是圣人,所以不可能对霍沫的即将到来泰然处之,因为她知道霍沫的心里是有皇上的,两个人没能成就一段佳话只是机缘太不凑巧罢了。谁让她先遇到的是十三阿哥而不是皇上?谁让皇上先遇到的冰凝而不是她?

    如果时光可以倒转,即使霍沫先遇到了十三阿哥,但是只要皇上没有遇到冰凝,他定是会像爱上冰凝一样爱上霍沫的。毕竟霍沫几乎就是冰凝的翻版,是他最为钟意的类型:有才学,有样貌,有教养。若说两个人真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霍沫的性子更加温顺,不似冰凝那般倔强高傲,而且她的家世没有那么显赫,也就没有那么多错综复杂的恩恩怨怨,没有了所谓的立场问题,只需要安安静静、本本分分地做皇上身后的小女人即可。也就是说,换作霍沫陪伴在皇上的身边,他们的感情之路会比皇上与冰凝在一起的时候顺畅许多,他也不会时不时地被冰凝的倔强气个半死,更不会在做各种决策之前还要瞻前顾后,考虑那么多的家族因素。

    这些问题皇上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感情世界比较简单,心里喜欢哪一个就会把她放在心上,若是不喜欢当然不会费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毕竟在他的人生中,爱情是第二位的,江山社稷才是位居第一,哪里有闲功夫想这些男女之情。

    冰凝则不一样了,她是女人,爱情当然就是她生活中的全部,更重要的是她不是皇上唯一的女人,那么多的女人虎视眈眈,她怎么可能不去胡思乱想。从前皇上将霍沫安排在韵音的院子,远离冰凝的视线,她的心里还能够好受一些,这若是由霍沫做了小格格的师傅,每日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时刻提醒她有这样一个才貌均不输于她的女人存在,同时再时不时地向皇上暗送几道秋波,不管皇上怎么对待霍沫,就算是横眉冷对也罢,可冰凝只要是稍微想一想那幅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的画面,她的心里就难受得不行。

    冰凝再是心里别扭,但毕竟也是知书达理之人,皇上既然提出来由霍沫出任小格格们的师傅,她只是一个做臣子的,断没有违逆圣意的权力。然而冰凝也不是软弱可欺、委屈求全的小绵养,是自己的权力就一定不会轻易放弃更不会拱手相让。

    “回万岁爷,您的这个考虑真真的是出乎臣妾的意料之外,而且霍沫妹妹也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师傅,从天申阿哥这一两年的长进就能看得出来。不过,若是霍沫妹妹做师傅的话,臣妾还有一个请求,不知道万岁爷肯不肯答应。”

    “你尽管说好了,朕什么时候没有答应过你?”

    因为冰凝是知礼数守规矩之人,从来不曾向他提出过非分要求,因此皇上连想也没想就直接答应了。见皇上这么好说话,冰凝反倒是有些扭捏起来,因为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你若对她用强,她可以跟你渔死网破、在所不惜,而你若对她示好,她可以赴汤蹈火、肝胆相照。现在皇上连什么要求都没有问她就直接答应下来,冰凝当然是不好意思起来,毕竟她即将提出的这个请求还是在算计他。

    “就是,就是霍沫做小格格们的师傅,臣妾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小格格们的学堂可不可以设在耿姐姐的宫里?”

    冰凝没有理由反驳霍沫当师傅的决定,那她只有从学堂想法子了,只要学堂不设在翊坤宫,皇上与霍沫见面的机会就少之甚少。实际上,皇上真若是想要去哪个宫又岂是冰凝能够左右得了的事情?不过,不是冰凝看不透这些,而是面对这种无力改变的事实,无可奈何之下不得不采取的一种鸵鸟心态罢了。既然她不能阻止皇上的脚步往哪个方向走,那么她至少可以避免眼睁睁地看着别的女人总是对他一副含情脉脉、情意绵绵的样子,这已经是她退让的最大底限了。

    平日里若不是遇到冰凝发脾气冷脸子的时候,皇上从来不会主动去揣摸女人的心思,因此现在冰凝即使提出要将学堂设在韵音的宫中,他仍是半点都没有意识到冰凝在想什么,只是好生奇怪,好好的为什么要将学堂设到韵音那里。

    “你耿姐姐大字不识一个,学堂设在那里师出无名呢。”

    “老妹妹不是在那里吗?免得师傅周车劳顿往返,也是尊师重道呢。”

    “那若是朕选的师傅不是霍沫,而是哪家的朝廷命妇,你也请求朕将学堂设到人家的府邸?让朕的小格格每日去人家府邸上学堂?”

    皇上只一句话就切中了要害,令冰凝半天都没有想出来一个合情合理的反驳借口,然而她又不想直接跟他说不想与霍沫共处一宫,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要忍受那个妹妹对皇上毫不掩饰的痴心与肖想。不过冰凝到底还是“诡计多端”一些,只愣了会儿神儿就想到了回复皇上的法子。

    “回万岁爷,既然您已经定下来是老妹妹做师傅了,也就不要再问臣妾是不是要将学堂设在宫外面的问题了,臣妾只是想跟您说,既然正好是老妹妹当这个师傅,也就正好成全了臣妾,您也知道,臣妾身子一直不是很好,借着将学堂设到耿姐姐宫里的这个机会,也让妾臣稍稍得了一两个时辰的歇息功夫,假若学堂设在臣妾这里,您知道依着臣妾的脾气,定是会管不住自己忙东忙西的,这学堂设在外面,臣妾自然是眼不见心为净了”

    冰凝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其实只有最后一句话才是她的真心所想:眼不见心为净。只是皇上太过迟钝,又或许是冰凝太过狡黠,即使她这么明白无误地和盘托出自己的心里话,皇上仍是把全部的关注力都集中在她前面的那一堆托辞之上,而完全忽略了这个眼不见心为净。

    “这样呀,也好,你这身子确实是应该好好调养一番了,正好借着小格格们去你耿姐姐那里上学堂的机会,也能够偷得浮生半日闲。”

    至此,关于收养雪薇的事情全部尘埃落定,这一次仍是由十六阿哥庄亲王着手办理的所有手续,当雪薇正式进宫后,名义上是皇后的养女,实际上生活中在翊坤宫中,每日上午前往设在延嬉宫的学堂,听从老师傅的传道授业解惑。如此安排,了却所有人的心愿。

第2757章 叛乱

    京城虽然号称四季分明,但却没有均匀分配四季的时间,相较于漫漫寒冬和长长苦夏,最美好的春季和秋季却是短得可怜,才刚刚告别酷暑没有一个月的功夫,仿佛昨天还是丹桂飘香,今天却又是北风乍起、萧杀一片,寒冬就这样在一瞬间气势汹汹地来袭。

    此时是雍正元年十月,西北边陲战事自五月份爆发以来,经过五个月的时间,随着隆冬季节的来临,双方不是偃旗息鼓、来年再战,相反却是逐步进入白热化状态。

    挑起这一场战事的叛军首领叫作罗卜藏丹津,青海厄鲁特蒙古首领,袭亲王王位。而这一场战事的渊源,还要追溯到七年前。

    康熙五十五年,朝廷命罗卜藏丹津与右翼贝勒察罕丹津、达颜等蒙古王公共同统领青海和项特蒙古右翼,以平衡青海蒙古各派势力。对于朝廷的如此安排,罗卜藏丹津极度不满,认为唯有他才是青海蒙古各部落的首领,然而朝廷竟然没有委他以重任,只是与其它人共同统领青海,完全没有给予他足够的重视,清廷此举分明就是在扬他人贬自己。

    由于对朝廷的任命怀有极度的不满,罗卜藏丹津一待从西藏返回青海之后,便一刻不停地悄悄开始了筹谋对抗朝廷的阴谋。至于怎么谋反,他还是要仔细思量一番。

    朝廷用人的眼光一向极为精准,罗卜藏丹津根本就不具有领袖才能,所以才将青海蒙古的统领权交由几个重要王公贵族共同行驶。不管他承认与否,才能不足是确凿的事实,即便是现在有了谋反之心的时候,他也是一样由于缺乏足够的实力独挑大梁,从而不得不与他人合谋才能实现与朝廷对抗的阴谋。

    与谁合谋呢?左看右看,所有具备与朝廷对抗实力又实实在在有谋反之心的人都被他仔细地研究了一个遍之后,罗卜藏丹津的目光终于锁定在策旺阿拉布坦的身上。

    策旺阿拉布坦是何许人也?这个人一点儿都不陌生,就是那个多年与大清朝廷对抗,屡屡掀起叛乱事端,终于在康熙五十九年,被时任抚远大将军一举战败,事后不得不化妆成妇人,从十四阿哥眼皮子底下溜走,才勉强得以苟延残喘的叛军首领。为什么罗卜藏丹津会选中他呢?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策旺阿拉布坦的实力还没有一举消弱,即使是残兵旧部仍有相当的实力,而且在与朝廷的多年交战之中,死伤多位亲人,与朝廷有着不共戴天的刻骨的仇恨。相反其它青海和硕特贵族受朝廷封赏,很难游说他们起反叛之心。

    然而那个时候的罗卜藏丹津尽管蓄谋已经久,又有外援力量,却仍是一直按兵未动,甚至还在康熙五十九年作为和硕特贵族的代表,参加了清军护送达赖喇嘛(西藏佛教格鲁派两大活佛之一)入藏的军事行动,并最终完成达赖七世的坐床仪式,完全是因为在那个时候他还不具备足够实力以对抗清廷,不得不以暂时采取臣服的策略,待养精蓄锐之后,瞧准时机东山再起。

    对于这两个磨拳擦掌密谋反叛之人,朝廷确实是疏忽大意了。在罗卜藏丹津这边,是因为他伪装得实在是太好了,连护送达赖七世进藏的军事行动都能够圆满完成,谁会怀疑到他会是逆臣贼子呢?至于策旺阿拉布坦那边,尽管他是十四阿哥的手下败将,还是叛逃的败将,但是在十四阿哥任抚远大将军期间的平叛结束之后,从朝廷的角度来讲,早已经因为西北连年战事而陷入了被动局面,国库耗银急剧增长,由于不能一举消灭策旺阿拉布坦的势力,双方陷入拉锯战是一个双输的结果,而继续虎穴追踪必将导致整个大清帝国被拖入泥潭。为此朝廷不得不审时度势,虽然策旺阿拉布坦是叛匪,但是他隐匿行踪,不再主动出击公然做出反叛之举,保全了朝廷的颜面,少打一场战争,无论人力财力物力都是极大的节约,这对于国库仅存八百万两银子的康熙帝国无疑具有巨大的吸引力。为此,先皇审时度势之后,不得不默认了策旺阿拉布坦的小人行径,对他采取怀柔政策,只为确保边疆安定稳固。然而,小人永远都是小人,结果终究是养虎为患,尽管他只是一只病虎。

    康熙六十一年,当先皇驾崩的消息传到西北之后,一直对朝廷心怀不满的罗卜藏丹津仿佛是被打了一针兴奋剂!让他瞬间就看到了谋反的曙光。难掩心中极度兴奋的他于是乘趁着十四阿哥回京奔丧之际,与策旺阿拉布坦的秘密接洽重新密切而且频繁起来。策旺阿拉布坦这只病虎早已经疗好旧伤并且养精蓄锐多年,早就等待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已经不耐烦了,此时面对罗卜藏丹津这支强大力量的鼓动游说,当即是一拍即合,双方立即暗中勾结共同商讨起兵事宜。

    就在罗卜藏丹津与策旺阿拉布坦大行谋逆之举几乎快要到了毫不避讳、众人皆知的地步之时,时间转眼之间就到了雍正元年之初。皇上登基之后方方面面的事情都面临着他的决策定夺,其中一项就是稳定边疆政局。西北边疆是两任帝王的心头之患,而两代帝王看人的眼光又是同样的精准,在青海蒙古诸王之中,皇上独具慧眼,看中了忠心耿耿的察罕丹津,于是以护送达赖七世进藏有功为命,晋封他为黄河南亲王。

    面对察罕丹津的加官进爵,原本就心存二心的罗卜藏丹津仿佛是被狠狠地敲了当头一棒!不获先皇的赏识,又没能入了新皇的法眼,新仇旧恨齐齐涌上他心头,就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似的,罗卜藏丹津更加坚定了起兵反叛的决心!

    康熙五十九年的时候他也是心怀不满,但仍未敢起兵,那是因为他心中很是忌惮,虽然地处山高皇帝远的西北边陲,但是双方实力对比甚为悬殊,面对强大的清廷,起兵反叛无异于以卵击石。

    当康熙帝突然驾崩的时候,对于叛匪来说,本来是一个绝佳的趁乱起兵时机,然而罗卜藏丹津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观望和犹豫,那是因为一方面他把握不准起兵的胜算到底有多大,另一方面也是由于不知道是哪位皇子继承大统,他还在心存幻想,希冀新皇帝会对他恩宠有嘉。毕竟起兵反叛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如果不费一兵一卒,只需要阿谀奉承、溜须拍马就能够换来独揽青海和项特蒙古右翼的大权,他何苦在胜算未卜的时候要与强大的朝廷做对呢?

    然而罗卜藏丹津的如意算盘终究还是落空了,新皇不但是一位铁腕人物,更是与他没有任何旧交的一位皇子,由这位皇子继承大统,绝对是他噩运的开始。果不其然,在皇上继承大统不久,就颁发一道圣旨,将察罕丹津晋封为河南亲王,这道圣旨的颁发令他非但没有讨到半点好处,反而愈发地不得恩宠,并且大有被逐步连缘化的危险,这对于还处在观望和摇摆状态中的罗卜藏丹津完全是毁灭性的打击,幻想在瞬间彻底破灭。

    被彻底激怒的罗卜藏丹津眼看着皇上在一片反对、质疑声中匆忙登基,皇位来之不易却也坐得不易,整日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内忧外患、焦头烂额,本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青海蒙古各部?在皇上最为狼狈不堪的时候,也是罗卜藏丹津谋反希望最大的时候,如此千载难逢的乘虚而入的机会,他怎么能够轻易放过?

    天时--皇上立足未稳,地利--西北边疆,人和--各派反对势力紧紧地纠合在一起!所有起兵反叛的重要因素均都朝着有利于罗卜藏丹津希望的方向发展,起兵之势迫在眉睫!

    雍正元年五月份,罗卜藏丹津自认为一切准备就绪,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这道东风真就如他所愿地吹了过来。当察罕丹津被封为河南王的圣旨,不仅彻底粉碎了他独揽青海和硕特部大权的美梦,也令他终于下定决心,给自己找出一个与朝廷决裂的最佳理由,于是他即刻彻底撕破了往日忠于朝廷的嘴脸,大张旗鼓地召集青海厄鲁特蒙古各台吉在察罕托罗海会盟,正式起兵反抗清廷,同时他还下令青海蒙古各部落,即刻恢复蒙古原有的称号,不再称王、贝勒、贝子、公等爵号,号召蒙古人摆脱满人的统治,重建蒙国帝国,重振祖先霸业。

    不得不说,罗卜藏丹津虽然实力不济,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头脑,并不是莽夫一个。从前策旺阿拉布坦行叛逆之举不过就是为他自己谋取个人私利,没有明确的政治主张,追随者除了获取丰厚的利益之外没有任何其它的好处。而此时罗卜藏丹津则是另辟蹊径,祭出了民族大业旗帜,不但技高一筹,而且极大树立起他民族英雄的光辉形象。

第2758章 应战

    抛开“谋反”这个本质问题不说,单看罗卜藏丹津的智商确实是要比策旺阿拉布坦高出许多。他在这场叛乱中没有过分强调为个人争取什么利益,而是成功地将个人矛盾上升到民族矛盾的高度,因此他在这场叛乱之中不仅仅是叛军首领,更重要的是一位民族英雄,因为他所鼓吹的政治主张完全投了蒙古民众所好,触动了几乎每一个蒙古人的心弦。试想,哪一个民族心甘情愿依附其它部族,在夹缝中求生存,看人脸色过生活?更不要说曾经的蒙古帝国是多么的强大,昔日的辉煌是多么的令人留恋,现在既然有人愿意冒杀身风险,树起民族独立的大旗,身为小小民众没有足够的能力和胆量直接反抗清廷的统治,但是在有人奋起反抗,为蒙古人争取独立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他们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助罗卜藏丹津一臂之力还是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心意的。

    于是一时间罗卜藏丹津的大力鼓吹和蒙古民众怀旧情绪迅速占据了支配地位,战事一触即发,叛军势如破竹,当即犹如星星之火即刻燎原。庞大的追随者中虽然也有为了金钱利益而投身叛乱之人,但更多的则是为了恢复建立蒙古帝国的普通民众。虽说除了青海之外,其它蒙古各部虽然没有加入叛乱,但是舆论已经呈现一边倒的态势,人心极大动摇。

    大清帝国自建立之初就是以满蒙联盟为基础,顺治皇帝的生母就是来自蒙古科尔沁大草原的孝庄皇太后,因此无论是先皇还是皇上的身上,都流淌着蒙古人的血液,满蒙联盟是大清帝国的根基,假若蒙古脱离出大清帝国的版图,无异于失去半壁江山,因此身为一代帝王,他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然而或许是对蒙古帝国曾经的辉煌和彪悍有所忌惮,也或许是因为两个民族同样彪悍的个性而惺惺相惜,因此在面对蒙古王公贵族的公然挑衅之时,两代帝王不但出其一致的高度重视,而且对叛军所采取策略都是极尽怀柔和安抚,以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正是因为朝廷的极度宽容与忍让,才会出现即使像策旺阿拉布坦那样出尔反尔的叛乱分子,只要缩起头来相安无事,就会即刻得到朝廷宽容和谅解的奇怪现象。相反汉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由于汉人是被统治、被征服民族,而且汉人是以文治为传统,武力自然是要逊色一筹,因此朝廷对待汉人就没有那么客气了,若是发生反抗和叛乱,则只会有一个解决方式,那就是无情镇压和赶尽杀绝。

    先皇是一位以仁慈著称的君主,因此他对蒙古各部采取怀柔政策并不出乎众人意料,然而继位的雍正皇帝绝对不是上可是铁腕人物,然而在对待蒙古问题上,竟也出人意料地态度软了许多,完全不似以往那般强势姿态,这是为何呢?

    这是皇上无奈的选择。罗卜藏丹津选择皇上登基之初、立足未稳大行叛乱之举,皇上也是因为自己内忧外患、腹背受敌而不敢在边疆问题上急攻贸进,虽然他在选人用人方面眼光极为精准,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对于罗卜藏丹津这样无得无能又心怀二心的臣子,重用他是朝廷的损失,不重用他就要面对起兵谋反的结局,因此对于皇上来讲,不管他重用与否,罗卜藏丹津注定是他政治生涯中的一个劫数。

    现在,由于皇上看透了罗卜藏丹津的丑恶嘴脸而选择了弃用,那么他就要承受由此带来的后果,只是没有料到,此番风云突变,来得如此快速,如此猛烈,即便是在心理上有所准备,皇上仍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从他原本的筹谋出发,不过是希望通过晋封察罕丹津达到两个目的:一方面能够借此稳定住西北局势,毕竟一个稳固的边疆可以令他集中精力对付来自内部的皇权之争,而且从各方面来讲,察罕丹津无论人品还是才能都是值得他依赖之人,在部落众多、宗派林立的青海蒙古各部之间也能够因其德高望众而服众;另一方面,皇上也是希望通过对察罕丹津的施恩,将各部与宗派之间的矛盾和恩怨消化在青海蒙古内部,说得更直白一些,就是察罕丹津的被朝廷重用必然会引起各部的妒忌和不满,从而加深与察罕丹津的矛盾,蒙古内部的不团结会消耗各自的实力,结果是既消弱了对朝廷形成的隐患,也为皇上肃清皇权内部斗争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可以说,皇上的运筹帷幄不可谓不深思熟虑,然而结果却是事与愿违,与他的预期偏离了很远的方向。先是察罕丹津辜负了他的重望,非但没有以其德高望重的威望震慑住心怀鬼胎的诸王,反而成为局势恶化的催化剂,演变出轰轰烈烈的叛乱。再有就是罗卜藏丹津这股力量,原本一直都是较为稳定的势力,皇上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策旺阿拉布坦那个出尔反尔的小人身上,结果却是罗卜藏丹津突生变数。由此正应验了那一句话,不是皇上不够聪明睿智,而是罗卜藏丹津太过狡猾、太擅伪装。

    现在刚刚登基的皇上原本就处在皇权斗争的内忧外患之中,现在又横生多出了一个匪患!皇位之争只是满洲贵族之间的内部权力之争,此时叛军的出现,将这场皇权之争上升为领土主权之争,因为罗卜藏丹津不是策旺阿拉布坦,他的反叛之举不仅仅是要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权力和利益,而是心存了更大的野心,要将青海,甚至是整个蒙古从大清帝国的版图中分裂出去。

    一向以铁腕著称的皇上坚决不能容忍这种有损主权领土的反叛行为!从前对蒙古各部采取怀柔之策,本就是皇上心不甘情不愿之举,不过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自己的脸面,而是从顾全大局的角度出发,以小的让步争取满蒙民族的大团结,而现在随着反叛的性质变成领土主权之争之后,也彻底地激发了他血液中的狂暴因子,士可忍孰不可忍,于是连夜会商诸臣。

    表面上皇上是在会商诸臣,但实际上他并没有打算听取群臣的意见,因为他早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会退让求和,必须立即还以颜色,以振朝威。

    皇上做出正面交锋的决定实在是被叛军逼迫所致,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蒙古从大清版图上消失,做一个丧权辱国的帝王,那么就只有积极应战这一条出路,哪怕是被战争拖下水,并最终被拖下皇位,也没有任何后路可退。

    做出积极应战的决策非常容易,而选择本方将领则要艰难了许多。在绝大多数朝臣的心目中,十四阿哥是应对这场战事的不二人选,然而此时十四阿哥还在遵化守皇陵,最为重要的一点在于十四阿哥与皇上志不同道不合,而十四阿哥又是以平定西北叛乱建立起的军功和丰碑,若是此次仍由他出任抚远大将军,败了当然不是皇上愿意看到的结果,而胜了也一样不能让皇上高兴起来,完全是除掉一头叛军之虎,又给自己养起一头内乱之虎,这笔买卖只赔不赚。

    目前抚远大将军一职虚位以待,十四阿哥回京奔丧之际,前去接替他的延信也仅仅是接管抚远大将军信印,全面掌控西北事务,而非正式出任抚远大将军一职。延信虽然忠心耿耿,但是能力上的欠缺是不争的事实,此时战火已经熊熊点燃,延信面临的是真刀真枪的烽火战事,而不是和平年代的地方事务管理,延信实在是没有足够的能力全面应战。

    为此皇上实在是太过发愁,十四阿哥坚决不能任用,延信能力欠缺,哪一个能担此重任呢?皇上心中实际上已经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而且那个也确实是有足够的能力,但却不是皇上自己的心腹。真是难啊!

    再是艰难也要尽快做出决策,毕竟战事不等人,叛军可是不会仁慈地给皇上留出充分思考的时间排兵布阵,为此只是一个晚上,皇上在思前想后一番,又反复权衡利弊之后,终于做出一项重要的决定,同时迅速发出一道上谕:“若有调遣军兵、动用粮饷之处,著边防办饷大臣及川陕、云南督抚提镇等,俱照年羹尧办理。”

    此道上谕简单通俗易懂,皇上通过上谕,告诫云南、贵州、四川等省的地方官员,包括总督在内,都要秉命于年羹尧。这是什么概念?相当于年二公子凭此成为凌驾于三省总督之上的特权人物。

    虽然说战争年代特事特办、不拘一格,但是年羹尧能够获此殊荣也是极为罕见,就是先皇在世的时候,也没有赋予他这么大的权力。是皇上格外青睐并倚重他的国舅哥吗?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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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9章 议和

    皇上之所以赋予年羹尧凌驾于三省总督之上的特权,完全是他陷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境地,不得不做出的妥协结果。年二公子年轻有为,又是长年处理边疆事务,积累了极为丰富的经验,又是与十四阿哥并肩作战,经历了康熙年末的西北战事大捷,实为不可多得的一个人才,即使是出任抚远大将军一职都绰绰有余。然而如此才能显赫之人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他偏偏不是皇上的心腹奴才。

    然而皇上不愧是皇上,在当前战事吃紧的情况下,他以大丈夫能屈能伸告诫自己,最终服从大局、捐弃前嫌,对年羹尧委以重任。通过这道上谕,年二公子实际上成为皇上在西陲前线的心腹大臣和直接代理人,在西北西南边疆地区的根基也更加的深厚,这是皇上的一片苦心,通过此道上谕,向一贯政治立场不稳的年二公子摇出的一片橄榄枝。

    不过皇上终究还是皇上,再是委以重任,最终也没有授予年二公子相应的实权,仍是沿用延信掌握抚远大将军信印的格局,也就是年二公子负责调遣军兵和动用粮饷军饷等事务方面事务,只是起到辅助作用,而军政大权则仍是牢牢把握在延信的手中。如此不可多得的杰出人才,具有丰富作战经验的年羹尧却只是负责军马粮饷等后勤保障工作,皇上的此等安排充分说明他对年二公子的提防之心有多么的浓重。

    这边皇上刚刚完成调兵遣将、全面部署等各项应战策略,那边罗卜藏丹津的反叛行动也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他先自行号称“达赖洪台吉”,统帅各部,同时顺利进军到河州(今临夏)、西宁附近。由于他事先早早打出了“重建蒙古帝国”这个极具煽动性国的口号,迅速获得了广大民众的同感与共鸣,令叛军势如破竹,西北边防急剧告危。

    首仗即遭惨败,形势急转直下,这个结局实在是大大出乎皇上的意料之外。虽然早就预想到这是一场硬仗,但是他仍是不敢相信眼前这道八百里加急的奏折上所写的一切。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结果骁勇善战的满州精兵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此刻堂堂大清帝国竟是被一个小小的边匪逼到了绝境,简直是让人笑掉大牙的事情!特别是前面有康熙五十六年那场西北战事大捷珠玉在前,今天的这场惨败不但令一贯自负又自傲的皇上丢尽颜面,更是将大清帝国置于岌岌可危的境地,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皇上在见到这道八百里加急的奏折时,连愤怒的功夫都没有,当即吩咐诸臣进宫商议。

    此时正值三更时分,被皇上一道圣旨召进宫中进行要事相商的群臣们早已经进入了睡梦中,此刻接到圣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个全都是睡眼惺忪、精神萎靡,然而皇上连夜宣人进宫商议朝政的情况极少发生,众人知道这一次的事情绝对不同寻常,于是也不敢多说多问,赶快强打起精神,快马加鞭,直奔养心殿而来。

    不消多时,接到圣旨的大臣们陆陆续续地赶到养心殿东暖阁静候,皇上见人已经到齐,也没有耽搁半点功夫,直接进入主题,将青海叛乱之事和盘托出,务求群臣畅所欲言,尽快拟定方案。

    皇上在开篇之语中已经强烈地表达出自己是一具强硬的主战派,也知道朝廷并不是铁板一块,然而朝中更为强大的反对声音仍是极大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实际上,最让皇上不能接受的这个结局还在于,无论是拥护皇上的文武大臣,还是反对皇上的各路势力,此时竟然呈一边倒的态势,集体表达了反战的主张。反对派们当然是出于“皇上坚持什么,他们就要反对什么”这一长期的战略方针,而拥护皇上的大臣们则是基于对当前形势的分析和判断提出的逆耳忠言。

    罗卜藏丹津之所以选择五月份起兵叛乱,当然是为了充分利用皇上才刚刚夺取皇位,立足不稳、根基不牢的最大劣势,而这也正是保皇派们最为担忧的一个问题,因此众人即使知道皇上是强硬人物,但也是宁可冒着杀身之祸也要苦口婆心地力劝他回心转意。

    皇上虽然是一个又固执又自负之人,但他也是一个睿智和理智之人,以他如此深谋远虑怎么可能不知道当前的首要任务是巩固皇权,如果连皇位都不能坐稳,被反对派们乘乱篡夺了皇位,那么就算是打赢了平叛之战,还不是为篡权夺之人做了嫁衣裳?特别是朝中重臣张廷玉的那一番语重心长之话不得不引起皇上的三思。

    “启禀万岁爷,臣罪该万死,可是臣还是要冒死直谏,才好死而无撼。前朝英宗皇帝的‘土木堡之变’不必再由臣多说半个字,那可是前车之鉴啊……”

    “朕又没有说要御驾亲征!”

    皇上已经非常生气了,不但语气非常严厉,声音也似洪钟般高亢,震得整个偌大的房间倾刻间生出了持续不断的回声,若不是看在张廷玉的面子上,换作是别的大臣,他定是当场就要把人轰出屋外。而张廷玉既然已经开了口,自是不可能因为惹恼了皇上就立即打退堂鼓。

    “回万岁爷,臣知道,知道,臣只是想说,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朕正是在以史为鉴,朕的皇阿玛三次御驾亲征平定西北叛乱,而我大清朝不更是日益昌盛吗?”

    “回万岁爷,先皇御驾亲征的时候早已经亲政二十多年,可是万岁爷您才刚刚登基半年啊!臣不是投降派,臣是忠心耿耿之人,臣只是望您在稳固了皇权之后再去平叛,并不影响大局,平叛是一定要完成的重大事项,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万岁爷啊,求和纵然会令您脸面难看,但是比起大清的江山永固来讲,那就太微不足道了,万岁爷,您可切不可中了叛匪的奸计!”

    面对张廷玉语重心长的肺腑之言,皇上陷入了沉默之中。道理他全懂得,可是他做不到心甘情愿,因为他不想做一个被人唾骂、丧权辱国的昏君,因为他不想就这样乖乖地遂了反对势力的心意,然而残酷的现实令他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一边倒的反对之声,还有张廷玉等人言辞恳切的规劝之言,都让皇上不得不收起他那套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自负,而是让理智成为自己大脑的主宰。

    暂时咽下这口恶气的结果就是皇上一道圣旨,急派侍郎常寿赴青海与罗卜藏丹津议和。朝堂之上不管是保皇派还是反对派都心如明镜,知道这个议和只是他表面做出来的姿态而已,并不是真的就要与叛匪和平共处,议和可以有效地拖延时间,麻痹对方的大脑,为将来的平叛争取更多的有利条件、奠定基础。

    然而罗卜藏丹津岂是等闲之辈?他虽然找了策旦阿拉布坦做同盟,但是他的头脑却是不知道要比那个十四阿哥的手下败将高出多少倍。面对朝廷议和特使常寿,狡猾的他脑子里当即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起兵反叛,他就做好了战斗到底的决心和准备,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甚至是同归于尽的战斗,没有任何中间道路可走!现在同意了议和,将来待皇上的翅膀硬了,就是他罗卜藏丹津死无葬身之地之时。

    如果换了其它任何一位皇子登基,罗卜藏丹津都不会有这么重的疑心,偏偏是这位四皇子,论狡诈他们是不相上下,论心狠两人是旗鼓相当,更不要说皇上还是一个锱铢必较的小心眼儿,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胸怀忍得下今日的起兵反叛?怕不是将来的某一日就要连本带利地向他讨回!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正是太过了解皇上的为人,罗卜藏丹津才没有上了朝廷的当,而是在第一时间就一眼识穿了皇上的权宜之计,于是在朝廷议和特使常寿抵达叛区的第一日就被他扣压下来。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是自古以来的规矩,然而规矩都是给君子制定由君子遵守的,像罗卜藏丹津这种小人就完全没有任何用处了,而且他还要刻意用这个方式向朝廷发出了决一死战的强劲信号。常寿被扣押的消息传至京城,皇上被彻底地激怒了。接到奏折的同时,立即命怡亲王、廉亲王、隆科多、马齐、张廷玉、鄂尔泰、高其倬……立即前来商议对策。

    诸大臣接到传旨,片刻未敢耽搁,从四面八方急急赶来。隆科多这些天身体不愈,连早朝都告了假,因此一接到圣旨,虽然不是午夜时分,但他立即就意识到一定是西北叛乱发生了大事情,否则皇上绝对不会连他这个重病之人都要求立即进宫商议,于是吓得他赶快从病床上爬了起来,直奔养心殿而来。

第2760章 反水

    当各位大臣几日之内第二次火速齐聚东暖阁之后,在等待皇上的片刻功夫里,全都是一脸忐忑、神情紧张,当初议和之策可是他们每一个人都竭力主张的,若是一切进展胜利,皇上绝对不可能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接二连三地召开如此高规格和如此大规模的臣子前来议事。平日里各位大臣都是术业有专攻,能将负责各项事务的所有顶级官员全部召集在一起,绝对不是小事情。

    当听到高无庸前来禀报各位大人全部到齐的禀报之后,恭候多时的皇上立刻疾步来到众人面前,半句无用的话都没有,就面色凝重地直奔主题。

    “各位大人,这么急地将你们请来,实乃情况紧急。朕刚刚接到八百里加急,常寿大人被叛匪扣压……”

    “什么?”

    不待皇上说完,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大惊失色,惊呼失声,一时间东暖阁隐入了噪杂之中。罗卜藏丹津这个逆臣贼子居然将朝廷议和大臣私自扣压,简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朝廷能够选择议和,完全是给那叛匪的恩赐,而叛匪不说感恩戴德、千恩万谢,竟然做出扣押常寿之举,简直就是不识抬举!想到这里,满屋子的大臣们,不管是保皇派还是反对派,这一次态度又出奇地一致起来,士可杀不可辱,更不要说满人是在马背上打天下的血性汉子,岂能容忍此等羞辱之举!就连张廷玉这样的汉人大臣,尽管几天之前还是力主议和的坚定之人,甚至不惜冒着被一撸到底的风险执意进谏,此时此刻也被常寿一到叛区就被扣押这个出乎意料的结果而激发出了巨大的血性。

    老天简直就是在跟皇上故意开玩笑。当他一心一意地想要与叛匪决战到底的时候,被群臣忠言逆耳硬生生地劝了下来,现在当他想要在议和这条路上坚定地走下去的时候,又被群臣斗志昂扬地鼓吹誓死捍卫大清帝国的尊严。

    虽然说皇上的议和之策是在众人强压之下的结果,然而那也是他审时度势之下的理智选择,而且在他派出常寿之后焦急等待消息的这几日之内,当他更为冷静地面对这场叛乱的时候,就更加坚定了自己当时的抉择,因而对张廷玉的冒死直谏心存感谢之情。正如张大人所言,现在的他根本就不具备以武力平定叛的实力和资本!除了他刚刚登基,根基不稳,反对势力一刻都没有停止过颠覆新生皇权的野心这个太过糟糕的“天时”之外,地缘没有半点优势,不要说青海地处高原地区,中军将士水土不服是个巨大问题,就说清军四千里长途奔袭作战,而叛军以逸待劳就是最现实的问题。此外,缺兵少将、捉肘见襟也是不争的事实:十四阿哥被软禁在遵化,年二公子不与他同心同德,延信是个不求有功但保无过的平庸之材……就连皇上自己也是一个以文治见长的帝王,在登基这么短的时间里打一场硬仗,还是一场漂亮的攻坚战无异于天方夜谭。皇上是理智之人,就与张廷玉所说,他自己的脸面远不如大清帝国江山永固更重要。

    皇上想通了,结果叛匪不按常理出牌,群臣又呈一边倒地反戈又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尽管他也不想做一个被人打脸的皇帝,但是孰轻孰重他还是拎得清的,退一步海阔天空总要好过进一步两败俱伤甚至是自毁长城。

    皇上是一个诚府极深之人,他的态度虽然早已经明朗,但是群臣虽然追随在他身边不少日子,又都是帝国精英,察颜观色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然而在皇上这个至尊高手面前,一个个全都要甘败下风,因此直到目前为止,谁都不敢保证自己已经揣度出来圣意。

    不过有一点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意识到了,此刻大清帝国面临的形势极为严峻!现在皇上大中午地紧急召集诸臣前来商议对策,无非就是想要听听他们对叛匪的采取何种对策,或打,或和,别无其它。

    从上一次的情形来看,皇上并不想议和,而是被以张廷玉为首的朝臣逼宫的结果,最终派出常寿议和也完全是被逼无奈之举。既然皇上自己一直都是坚定主战,既然叛匪不知死活以身试法,那么这一次他们这些当臣子的就遂了皇上的心愿,将那罗卜藏丹津生擒活捉、碎尸万段!

    当东暖阁之中的群臣好不容易从震惊万分的常寿出师未捷人被擒的消息中缓过神儿来,渐渐停止了议论纷纷,开始转而暗自揣度皇上态度之后,整个房间终于恢复了应有的平静与安宁。皇上见众人惊呼之后并没有再开口,知道他们是有所顾忌,可是时间不等人,他没有更多的耐心也没有任何的必要去揣摸每个人的心理,他要的只是结果。然而当他的目光在众人面前迅速搜寻一遍之后,看到的全都是躲闪的目光。

    虽然这一次众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武力平叛,然而上一次议和的策略也是他们每一个在场之人竭力规劝皇上的结果,现在要让他们从自己口中说出来选择主张,也是非常艰难的事情,与皇上相比,他们不过就是臣子,但是在臣子之中,他们又是权高位重、高官厚禄之人,哪一个愿意做出自己打自己脸的事情?因此当皇上的目光扫视一圈之后,众人都心虚地低了头下去。既然没有人敢打这个头阵,皇上只好亲自点名了。

    “马齐大人,您先说说吧。”

    “回万岁爷,微臣以为,叛贼选此时机谋反生事,也是看准了此时您……”

    “马齐大人,朕只要你一句话,战,还是,和?”

    “回万岁爷,微臣以为,以和为贵。”

    马齐此番话一出口,当即引发全场的惊呼一片,特别是鄂尔泰。他们两个人的座位相邻,刚刚听到常寿被扣押的消息时,马齐可是义愤填膺地怒斥罗卜藏丹津的小人之举,鄂尔泰也是连连附和,所以他以为马齐在回答皇上的问题时一定会像刚才跟他窃窃私语之时那样坚决地请求皇上迅速出兵,即刻平叛,结果哪里料到马齐出口之语竟然是“以和为贵”!饶是鄂尔泰也是驰骋官场数十年,追随了两代帝王,见过了极大的世面,但是此刻见识了马齐人前人后两张皮的模样,还是被惊得差得从座位上滑下去。

    议和?虽然刚刚众臣的窃窃私语之声非常小也非常乱,但皇上从中分明听到的不是“卑鄙小人”就是“碎尸万段”,怎么现在当着他的面,马齐竟然变成了“以和为贵”?难不成主和之声太小,被主战之声生生压得不见半点天日?

    “隆科多舅舅?”

    “回皇侄,微臣以为,和可守,战无退路,而和则进可攻、退可守。”

    好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简直就是滴水不漏!只是刚刚他怎么没有听到半点议和之语?马齐年龄大了,说话声音小被淹没在众人的口舌之中,难不成正当壮年的隆科多也虚得这般厉害?还是说大病一场,确实虚得厉害?“高大人!”

    “回万岁爷,微臣以为,可假意议和,争取时间,待探得对方虚实再做……”

    “张大人。”

    “回万岁爷,臣上一次就是力主议和,虽然常寿大人出师不利,但是,应该不是议和本身有问题,而是这之间或许是有误会才……”

    马齐给鄂尔泰上了一场极其生动的官场求生课,也给高其绰和张廷玉上了同样一课,要知道马齐和隆科多可是总理事务大臣,又是满人还是皇亲国戚,都不敢跟皇上仗义执言,他张廷玉可是已经冒死进谏一回了,上一次能侥幸躲过了凶险,暂保一身平安,完全是幸运所致,他可没有办法能够保证次次自己都有这么好的运气。更重要的是议和可是在他的力主之下一手促成的,虽然其它人也都是这个想法,但是别人没有说出口,只有他这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做了出头之鸟。现在若是临阵变卦改为力主出战,犯了出尔反尔的大忌,以后还让皇上如何相信他的为人之道、为官之道呢?做君主的不能朝令昔改,做臣子就能够随心所欲?因此即使是心中已经变了主意,但在识实务为俊杰的群臣面前,张廷玉也不得不屈从于主流声音,选择了一条路走到黑。

    皇上实在是太过失望了!谁不说实话都没张廷玉不说实话让他更加的失望与难过,毕竟马齐是先皇的臣子,他重用马齐无非是看重了这个奴才在朝中的声望;隆科多虽然是他的舅舅,但两个人之间更多的是利益关系而非依靠感情维系,他们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高其绰天生就是一个左右逢缘之人,若不是看在他年轻有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按照他以往的性格,对于这种墙头草,他是绝对不会重用的。

    唯有张廷玉,他是皇上多年悉心栽培并一手提拔起来的得力干将,与鄂尔泰一样,是雍正朝而不是康熙朝的重臣,是既有能力又忠心耿耿之人,深得他的赏识与信任,然而在这个关键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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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1章 突变

    面对满屋子一边倒的主和之声,皇上的眉头自从一开始就紧紧地拧在一起,到现在仍是再也没有打开过。虽然他也是意属议和,但是群臣们不是从审时度势的角度出来,而是从揣度他的心理角度出发,那他还要这些臣子过来商议做什么?直接一道圣旨发下去不就行了吗?

    “这么看来,各位大人都认为还是要以和为先,不过,朕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呢!”

    说到这里,皇上故意停顿了一下。果然,几个已经被他占过名并发过言的大臣脸色都是一变,特别是马齐,由于他是第一个发言,几乎成为整个话风的导向标,然而此时皇上居然说他咽不下这口气,难不成他这一次算计错了?一想到这里,马齐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竟然泛起了几丝红晕。张廷玉当然更是满脸愧色,唉,早知道刚刚就要跟着马齐那个老头子的屁股后面就好了,这下可好,既说了违心话又得罪了皇上,简直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望着一屋子的人各怀心腹事的慌张样子,皇上心中真是又可气又可笑,此时屋子里只剩下廉亲王、怡亲王和鄂尔泰三个人还没有开口了。

    “咳咳,八弟,你以为如何呢?”

    皇上选择这个时候询问廉亲王的主张,寓意还是颇深的。前面几位不管是他的亲信还是先皇的心腹,但至少还没有直接站在他的对立面上,廉亲王则不一样了,是权高位重的几位大臣中,唯一一个强硬的反对派,因此尽管从政治立场上来讲,他与八阿哥势不两立,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八阿哥是唯一一个不会以揣度他的想法为前提从而决定如何回答他的问话之人。

    按理说,廉亲王作为掌管礼部的官员,平时很少参与到这类关于战争事务的相商之中,但是今天皇上却是破了例,一来情况危急、形势严峻,二来他是四位总理事务王大臣之一,毫不夸张地说,罗卜藏丹津的叛乱活动势如破竹,从青海发源,席卷了大部分西北地区,并一步步地向中原逼近,而且常寿被扣事件更是突显出事态的巨大变数,皇上不得不将八阿哥一并请了过来,毕竟他是皇上的兄弟,真若是战事失败,别的臣子当官致仕,不管谁当这个皇帝,他们仍是臣民,而廉亲王则不一样了,他是皇上的兄弟,不是普通的臣子,如果皇上因为战事落败而失去帝王宝座,他这个当臣弟的可是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对不可能独善其身。

    皇上在这个关键时刻将了廉亲王一军,果然是令这位总理事务王大臣的心情登时七上八下起来。因为立场的不同,考虑问题的角度也是有很大不同,甚至是带着严重的有色眼镜,对于前面这几位大臣的议和主张,八阿哥想当然地认为是这些人对皇上溜须拍马,对他严加防范的结果,担心以他为首的反对派借此机会反扑,阴谋篡权。因此既是心中所想,也是条件反射式地故意作对,他只稍稍沉了一下就干脆利落地开了口。

    “回皇兄,臣弟以为,应当迎战。”

    “噢?原由呢?”

    “回皇兄,咱们爱新觉罗家族是靠征战赢得的天下,老祖宗打下的江山,怎么能拱手相让?”

    八阿哥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主战之人,当即令皇上的精神为之一振,不过对于他的“唱反调”,群臣全都在意料之中,因此除了皇上一个人因为颇感意外而“噢”了一声之外,其它人都是继续沉默不语。然而正是因为八阿哥这一句主战,令众人的头脑及时清醒了许多,刚开始还因为常寿被扣的消息而情绪激动的朝中得臣们,此时竟然一下子又情绪稳定了下来,因为他们的心里可是都跟明镜似的,这一句迎战分明就是廉亲王在使用激将法,逼迫皇上开战。

    这是八阿哥最后一个希望了!经过半年多来重新洗牌,皇上已经牢牢地掌控了主动权,再也不是登基之初那个四面楚歌、焦头烂额、腹背受敌的模样,而是带领整个帝国逐步走上正轨,日渐意气风发。然而八阿哥并没有被表面上的繁荣景象所欺骗,也只有他才深刻地体会到,皇上对反对势力的打击从未都停止过。

    康熙六十一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皇上借口十四阿哥回京奔丧,西北驻防空虚为由,将九阿哥贝子胤禟遣往西北驻扎西宁。

    雍正元年正月十六,皇上借口借护送已故泽卜尊丹巴胡土克图龛座回喀尔喀蒙古的,将十阿哥敦郡王发往边陲。

    雍正元年三月十三日,皇上借口吴尔占、色尔图等人“无知妄乱,不安本分””,遣往盛京(沈阳)居住,并夺去其属下佐领。吴尔占和色尔图为叔侄,是已故安亲王岳乐之子孙,而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郭络罗氏为八阿哥廉亲王的嫡福晋。

    ……

    ……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像是一座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八阿哥的心头,此时的八阿哥,已是孤军奋战,孤掌难鸣,九、十、十四这三个得力干将或谴往边疆或派去守皇陵,他所倚重的妻族势力也被打击殆尽,他如笼中困兽,做垂死挣扎,恰恰在这个时候,罗卜藏丹津发动了叛乱,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给了他一个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

    皇上被拖入战争泥潭的最大受益人非八阿哥莫属,或许战争还没有分出胜负呢,皇位就已经易主了。攘外必先安内,借着叛匪的外部力量先把皇权内部争斗问题解决了,岂不是一箭双雕?

    罗卜藏私丹津要趁新生皇权立足未稳之机,发动叛乱,将蒙古从大清版图上分割出去,而廉亲王则要趁青海叛乱之机,夺回被皇上“窃取”的皇位,这两股势力,实力强劲、里应外合,皇上面临着生死攸关的重大时刻。想当初只是头脑简单的策旺阿拉布担一个人都将西北搅得天翻地覆,战争前前后后打了那么长的时间,现在再加上这个既懂得谋略又擅长煽动民众的罗卜藏丹津,大清帝国面前着巨大的考验。

    怎么办?群臣已经按照他的吩咐退了下去,屋子里只留下皇上一个人在苦苦地思索对策。继续议和?常寿已经被扣押,他还能再派出几个王寿、李寿吗?全面开战?他确实是没有那个实力,皇上虽然自负,但他更是务实,自己现在有几斤几两还是拎得清楚,若是贸然开战,结果实在是难以预料。

    为此,在这一天,皇上没有下达任何圣旨或是上谕,而是采取了静观其变的对策。毕竟朝廷在各地都有驻军,罗卜藏丹津若是走出青海,向中原进发,自是在沿路会有当地驻军与其对抗,而从目前情况来看,叛匪只是有野心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和皇上一样处于立足未稳阶段,若是叛匪只是集中在青海、西藏一带闹事,还没有对中央构成一定程度的威胁,那他就先看看罗卜藏丹津到底有多大的能耐,到底这个跳梁小丑还能坚持到多久。

    静观其变只是策略之一,策略之二就是秘密下令西北各部严加对叛匪去向的观察,希望通过议和这种拖延战术,麻痹罗卜藏丹津,假以时日,待他皇权巩固,腾出时间和人手,再予解决。同时皇上不只是一味地静观其变,而是还要悄悄布阵,逐渐对青海西藏形成包围之势,最终实现瓮中捉鳖。然而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实现,毕竟青藏地区幅员辽阔,实现瓮中捉鳖谈何容易,这也是皇上没有急于下令明刀明枪打响这场战争的重要原因。

    皇上没有针对常寿被扣事件做出明确表态,不但令朝中人士极为困惑,也令叛军有些糊涂起来,不知道皇上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因此刚一开始,罗卜藏丹津确实是收敛了不少,除了自立为王继续作乱犯上之外,没有更多的对外外张举动。

    皇上在密切观察罗卜藏丹当的一举一动,对方也在揣度他的心理,为什么朝廷对常寿被扣一事没有做出任何反应?难不成是怕了他不成?一想到这里,罗卜藏丹津心中止不住地一阵狂喜,心思又蠢蠢欲动起来,青海的局势日渐风云突变。

    青海地区盛行黄教,黄教也称为喇嘛教,是藏传佛教的重要一支,黄教寺庙遍布整个青海各地,喇嘛数量也是众多,其中以湟中的塔尔寺和互助的郭隆寺最有声望和影响力。在罗卜藏丹津的极力鼓吹之下,塔尔寺的大喇嘛察罕诺门汗和郭隆寺的章嘉二世都迅速地投到了他的门下。察罕诺门汗不是别人,正是察罕丹津的侄子,因为伯父深受朝廷重用而心怀不满,章嘉二世时年只有七岁,还是一个孩子,因此这两人不能够明辩是非也是非常容易理解的事情了。在这两个寺庙的带头归顺的示范效应之下,青海境内有名寺庙的喇嘛们纷纷效仿,他们披甲持械,率领其佃户僧侣们参加了叛乱,一时间叛乱地区的天空被战争的浓云所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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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2章 抉择

    有了喇嘛们的支持,罗卜藏丹津顿时有持无恐起来,以前他还有所顾忌,担心寡不敌众,只敢在较小的势力范围之内行叛乱之举,现在有了喇嘛势力的加入,如虎添翼一般,两股势力纠合在一起,他们一起攻袭清军,攻城放火,虽然各自都有各自的打算,但是在寻求独立于中央政府的这个问题上达成了高度的一致,于是一时间青海境内叛乱的战火熊熊地燃烧起来。

    转眼之间,以罗卜藏丹津为首的青海叛乱愈演愈烈,不但早已经超过了皇上的容忍范围,也超过了大清帝国所能承受的底限,若是再任由叛乱继续下去,青海西藏甚至整个蒙古分割出去都极有可能成为不争事实。皇上再也不能够坐视不管了。

    现在摆在皇上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以巩固皇权为主,则意味着容忍叛匪的反叛行动,继而就是罗卜藏丹津的独立、民族的分裂、国家版图的缩减;若以平定叛乱为主,则意味着给予以廉亲王为首的反对势力以可乘之机,继而动摇新生皇权、甚至可能将他这个刚刚登基不到一年的皇帝拉下龙椅,没有了皇权,也就失去了与罗卜藏丹津较量的资格和能力,简直就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问题,深深地困扰着皇上。

    这是一场殊死较量,是保卫皇权还是保卫国土的较量,是关乎皇权稳定与领土完整的抉择,这是个人利益和国家利益的抉择!要么当一个割让领土的皇帝,要么做殊死搏斗,有可能赔上他刚刚到手的位置,甚至是身家性命。

    这是人生中,最为重大的抉择,皇上陷入了痛苦矛盾和深深思索之中。

    皇上不是一个昏君,他要当一个明君,而且还想要当一个有作用的皇帝,一个名垂青史的皇帝,因此,他没有任何选择,在他面前只有一条路:平叛!

    平叛不是简简单单一句话的事情,不是凭借满腔热血就可以完成的事情。此时的皇上不仅被反对势力所制肘,还有巨大的现实的问题困扰着他。

    这是一场凭实力掌握主动权与话语权的殊死较量,而实力是什么?无非就是人、财、物三样。而只一个财字,就生生困住了皇上,一场战事毫不夸张地说,就是一场用财力和人力堆出来的战争。用银子堆出来的,

    战争是物资粮草、人员装备,哪一样不需要银子?可是皇上刚刚从他的父皇手中接过的这个大清帝国,国库存银仅有八百万两!这就是康熙皇帝留给他儿子的一个捉肘见襟的国库。国家财政吃紧国库空虚,入不敷出,相反国家财富都掌握在贪官污吏的手中,“一年清知府,万两雪花银”是最真实的写照。

    八百万两是一个什么概念?以顺治十七年(公元1660年)为例,国家税负收入白银2566万余两,而仅用于云南一省的军费开支就达900万两。可是此时,雍正元年(公元1723年)皇上手中所掌握的整个国库的白银仅仅800万两!还不够六十多年前,一个省的军费开支。

    就是将这八百万两全部投入到西北之战,也不足以支撑开销,更不要说国家机器的正常运转不仅仅是战争,官员俸禄、水利农田建设、抗险防灾等等等等,各个方面全部需要银子。而西北这一仗,即使将这八百万两全部用上都不够。如果这些银子全部用于战事,整个大清帝国的官员们难道就只能去喝西北风?

    皇上刚刚坚定起来的那颗誓要做一个明君永垂青史的信心在想到国库中的那八百万两银子的时候,倏地一下子又沉了下来。

    “战”只有一个字,说起来轻松致极做起来却是举步维艰,决心即使是下了又下,此时此刻从本心上来讲,皇上仍然不是心甘情愿地与罗卜藏丹津开战。毕竟他已是人到中年,早就过了血气方刚的年龄,看待问题和处理事务凭借的更多是智慧而不勇气。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皇权初建、内忧外患、国库空虚、缺兵少将,他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和足够的力量用在西北的战事上?这也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叛乱从五月份一直拖延到十月份,不得不采取静观其变、暗中部署的重要原因。

    可是皇上的这个美好愿望完全就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罗卜藏丹津可是坚决不能够给皇上以任何喘息之机,相反他恰恰还是要利用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乘虚而入,叛乱谋反。特别是叛军与宗教势力(喇嘛)两股势力成功地相互勾结在一起之后,烧杀抢掠、为非做歹,恶事犯下一桩又一桩,却是令罗卜藏丹津信心大增,更加地有持无恐起来。

    面对罗卜藏丹津叛乱,皇上现在的处境只能是用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来形容了。皇权不稳是一个原因,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银子!打仗不仅仅是军事谋略的较量,更是国家财力的较量!此刻,国库里只有区区八万两白银,这个数字对于仅仅是支撑这一场战争都捉肘见襟,更不要说维持国家机器的正常运转。

    但是因为缺少银子就任由叛乱横行?因为怕自己的皇位不稳就任由国土面临被分裂的危险?他不是一个开疆拓土、创立祖宗大业的皇帝,但他必须作一个守业有成、保住江山的皇帝。不论如何,虽然是被迫应战,这场战争必须要打,而且还必须要胜!

    这一次皇上没有再召集朝中重臣商议是战还是议和的问题,因为不管他是否愿意,也不管有没有足够的财力,皇上都已经被逼到了必须要打这一场硬仗的境地,既然已经是穷途末路,那么即使是将来会因此而丢了皇位他也要打,没有钱也要打,正如廉亲王所说,这是老祖宗打下的江山,决不能断送在他的手中。既然主意已定,那还有什么必要再浪费时间去听那些揣度完他心理之后的虚伪的语言?他现在不要毫无任何意义的溜须拍马,他只要白花花的真金白银。

    这一天的早朝,皇上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有当众宣布平叛的决定,智者只做不说,庸人只说不做,他要把一切都部署安排妥当之后,直接宣布出征青海,不给任何人留下任何可以反驳和回旋的余地。因此在早朝结束之际,他终于耐人寻味地开口说道:“怡亲王留下,其它人都退下吧。”

    怡亲王是真真正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因此他的留下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众人早已经习以为常,因此皇上的这句耐人寻味之语竟是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平日里皇上无论因为什么问题召集群臣商议的时候,从来不会当众询问怡亲王的意见,因为怡亲王的和身份和地位非常敏感,众人都视他为皇上的代言人,实际上事实也是如此,因此皇上哪里还敢问他,生怕他一开口立即就成为群臣的风向标,他就更听不到实话了。

    时间一久,众人都看出其中的端倪,现在皇上要单独留十三阿哥,群臣都是暗自会心一笑,纷纷打算动用自己在宫中的眼线去探听这兄弟二人的密谈内容。

    皇上一声“退朝”之后,众人陆续退下的同时,兄弟两个也一并转回到后面的东暖阁,分君臣落座之后,连怡亲王都没有觉察出皇上的异样来,还是如平常那样恭恭敬敬地等候他的吩咐。而皇上因为要做出重大决定,下定巨大决心,不免有些踟蹰起来。

    面对这个不同寻常的冷场,十三阿哥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虽然这些日子以来,皇上不但从来没有在朝堂上提起过青海叛乱的事情,即使是在私下,他也没有听到有关西北的任何情况,但是十三阿哥还是以他足够敏锐的洞察力和天生的直觉意识到了皇上有可能要开口对他说什么。

    十三阿哥原本就是一个善于察颜观色之人,更是擅长揣度皇上的心思,正如他自己形容的那样,他与皇上完全是“心有灵犀”,因此现在即使皇上还在静静地思考之中,他已经料定皇上的心里在想什么了,无非是选择什么时机对罗卜藏丹津痛下杀手。

    既然皇上一直没有想好如何开口,十三阿哥愿意由他来打开这个天窗说亮话。

    “启禀皇兄,臣弟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现如今的情形,与六七年前可是不能同日而语,老十四能打赢那场硬仗,不仅仅是他有多么大的能耐,也是策旺阿拉布坦那个贼子没有什么真本事,还有那些大喇嘛们没有混迹其中等等多方面的原因。不是臣弟不相信您,而是您确实没有一个像皇阿玛那样坚定稳固的大后方啊!满朝文武之中,也有不少大人是坚持主战的,但是能够做到毫不犹豫、坚定不移地主张打这一仗的,唯有八哥一个人呢。”

    “你说的一点都不错,朕这心里头都跟明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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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3章 重任

    皇上一边随声附和十三阿哥,一边不由自主地用手按了按胸口,十三阿哥所担心的事情,对他而言何尝不是同样的忧心忡忡?只是这逼上梁上被迫打的一场硬仗,连他这个一贯自负至极之人都是心里没有半点底,甚至比当初继承大统的时候还要更加的没有把握。至少那个时候是知己知彼、百战不贻,而现在则完全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仅是指京城的局势,也包括青海的实局。

    心里就像明镜似的皇上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此时此刻即使是面对自己最为亲厚的兄弟、最为亲密的战友,他仍是放松不下半点,毕竟这是一场赌上身家性命的硬仗,他义无反顾地踏上这条平叛之路,老十三呢?他实在是不敢想像,假若有朝一日落得一个满盘皆输的结局,他虽然并不后悔今天的抉择,却是觉得他的列祖列宗,愧对追随了他大半生的十三阿哥,愧对挚爱他的家人,愧对忠心耿耿待他的臣子,愧对惨遭战火涂炭的百姓……

    十三阿哥果然是与皇上“心有灵犀”,此时眼见皇上再度陷入沉思之中,就已经大致知道了他心中所想,于是犹豫再三,终是鼓足勇气向皇上直接开口道:“皇兄,您无论做什么决定,臣弟一定全力以赴、万死不辞!您就下令吧。”

    “知朕者,老十三也!你猜得不错,朕确定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只是刚才没有跟满朝文武大臣们提起的原因,还是朕想要跟你先交个底,因为这场平叛,事关重大,而十三弟你的责任也非常重大。”

    “皇兄,您就派臣弟去西北吧!臣弟知道您有为难之处,不管是老十四还是年羹尧都不值得信任和重托,延信又是文官出身,历练不足,而且这个罗卜藏丹津绝对不是当年那个策旺阿拉布坦可以比得上的。所以,臣弟虽不敢妄自尊大,但您也知道,臣弟曾经也有过多年的带兵的经验,且从不曾惧过战事,就算是为国捐躯也是死而无撼,至于弟妹那里,您就更不用担心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当然是要唯夫命是从,所以,您全都放心好了……”

    十三阿哥这番赤胆忠心之语,说得皇上也如同年轻了二十岁似的,登时热血沸腾起来。他感谢老天,有十三阿哥辅佐,是他这辈子里大的幸事。

    “老十三,有你这番话,朕就知足了。朕知你心,所以朕不会舍不得用你,相反,朕还要全都依靠着你呢……”

    “太好了,皇兄!您这就传圣旨吧,臣弟只需今日回府安排一下,明天一大清早即刻就能出发!”

    望着没有半点犹豫,恨不能立即着手调兵遣将即刻前往西北的怡亲王,皇上感动之余又忍不住童心未泯地与十三阿哥开起了玩笑来。

    “你放心,上战场是一定的,朕说过,不会舍不得。不过,你的战场不是在西北前线,而是在京城这里。”

    “京城?”

    “对,就是在京城。你的任务是要给朕负责筹措军响!”

    直到这个时候怡亲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皇上是要他负责筹措军响,而不是要任命他接任抚远大将军一职!这个结果实在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如果不是由他奔赴前线的话,谁会是新一任的抚远大将军呢?难不成下一步就要急召十四阿哥进京了?

    当想到这里的时候,十三阿哥心中不由得一惊。他怎么又开始妄自揣度起圣意来了!皇上现在要他做的可是筹措军晌的差事,至于谁当那个抚远大将军,哪里是他应该关心的内容!军饷、军饷,真是一件头痛的事情啊!真还不如直接上战场杀敌来得痛快呢!

    要说十三阿哥能把皇上的心理猜得个**不离十,那么皇上就不折不扣地是十三阿哥肚子里的蛔虫,此时怡亲王在想什么,他早就是心知肚明了。

    “上战场有能有谋就可以了,筹措军饷岂止是有勇有谋就能够大功告成的?这其中有多艰难,想必朕也不用再跟你多费话啰嗦的。你是朕最得力的精兵强将,好钢当然是要用在刀刃上。俗话说,花钱容易挣银子难,前线就是花钱如流水的地方,那么容易的差事实在是枉费了朕平日对你的悉心栽培呢,所以,让你去就任抚远大将军实在是大材小用了,还是留在朕的身边吧,为朕解决这个最大的难题。”

    皇上这番话说得很有技巧,他并不是要刻意地贬低一方抬高一方,说筹措军饷比直接前线杀敌更需要技高一筹也确实是不为过,毕竟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且目前又是一个国库极为紧缺的现状。皇上曾经尝过追债的苦,知道这是一个多么费力又不讨好更得罪人的差事,他这么一个铁腕人物还处处被制肘呢,何况极具侠义心肠的十三阿哥了。毫不夸张地说,两样是追讨库银,皇上的风格是铁面无私直到追得对方倾家荡产甚至只剩下一条裤子也毫不留情,十三阿哥则不然,他是宁可自掏腰包替对方垫付最后对方还钱的事情也不了了之,也不会冷下一张脸追得对方连条裤子都要保不住。

    正是因为十三阿哥性格上的这个特点,再加上欠银大户在康熙朝已经被时为皇子的皇上追得差不多了,皇上才会说交给他的是一个多么艰巨的任务。十三阿哥自己当然也是非常清楚,毕竟他是主管户部的官员,国库里有多少银子,他这个总理大臣当然是心知肚明。就凭手头上这八百万两银子想要打赢西北平叛之战,十三阿哥也是不由自主地心虚起来。可是皇兄宁可冒着皇位不保的危险也要打响这场战役,他怡亲王就是勒紧裤腰带,哪怕挨门挨户去抒乞讨,也要将军响筹措起来,让前线无忧,保得大清江山永固。

    “回皇兄,您就放心吧,有臣弟在,您要多少银子,臣弟就筹措多少银子,”

    “十三弟!朕有你这句话就感激万分了,不过朕还要提醒你,西北军饷可不是你一个怡亲王府那点儿家当就能支应下来的。”

    皇上话里有话地说了这么一句,也算是给十三阿哥提前打了预防针。他当然知道十三阿哥的性子,但是怡亲王府能有多少家当?他老十三又不是贪官污吏,相反在康熙朝的大部分皇室成员中可是算得上是“一贫如洗”了,哪里是‘要多少银子就筹措多少银子’的事情?

    不过十三阿哥倒是没有太在意皇上的善意提醒,他只是要向皇上表明自己的决心罢了,皇上宁可冒着被廉亲王暗中颠覆政权的危险也要痛下决心平定西北叛乱,他怡亲王当然是不能够拖皇上的后腿,就算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确保银两到位。

    “皇兄,您就放心吧,老十三说到做到!”

    十三阿哥的办事能力早就是有目共睹,他绝对是凭自己的真本事才坐到如此高的职位之上,因为皇上可是一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之人,假若十三阿哥是草包一个,皇上念及兄弟情份只会给他一个闲职,而不是如此权高位重的总理事务王大臣。

    现在有了十三阿哥的这个坚强后盾,皇上的心里总算是稍稍地踏实下来。从这一天起,军饷就成为压在皇上和怡亲王两人心头的一块大石头。银子的获得只有两个渠道,一曰开源,二曰节流。

    所谓开源,首当其冲就是追讨,对于亏欠国库的银两,要求立即补交齐全。对于不能在期限内补交齐全,或是原本就是贪官污吏之徒,则实行第二个措施――抄家。一时之间,不论是达官显贵还是低阶官吏,无论是京城还是外省,一场席卷全国、轰轰烈烈的打击贪官污吏兼充盈国库的运动蓬勃开展起来。

    所谓节流,就是尽一切可能压缩支出,减缓发放官员俸禄、满朝文武节衣缩食,以全民总动员的姿态,力求将各项用度降到最低。就连皇上自己也是以身作则,皇宫各项开支用度全部减半,举一国之力,全力支撑西北平叛之战。

    除了开源和节流两大问题之外,但是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那就是“时间”。筹措军饷哪里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除非现代社会滥发纸币,引得物价飞涨,几万元才能买一袋米,在三百年前的大清帝国,当权者还没有“聪明”到这种程度。

    战事迫在眉睫,军饷物资一刻不到位,前方将士就会随时面临断军火断粮草的境地,战败的危险就一刻也不能消除。家里没有银子可以先饿两顿肚子,战场上没有枪炮弹药可就不是饿两顿肚子的事情,而是两手空空的将士白白牺牲送死的事情,是城池失陷、断送江山的事情。

    除了时间上等不及之外,由于现在正值隆冬季节,所需军需物资要比其它季节成倍地增长。所有这一切都沉重地压在皇上和十三阿哥的心头,许久都喘不过一口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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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4章 军饷

    皇上和怡亲王两人充分预计到了平叛所需银两的惊人程度,也做出了最为充足的心理准备,然而当事实发生以后,他们又不得不震惊万分,因为实际支出比他们想像的还要骇人听闻,尽管一直不停地在开源,也一直不停地在截流,战争打响一个月,用于战事的各项银两用度高达七百万两!西北平叛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无底洞,将大清帝国的经济几近逼近到崩溃的边缘。本文由首发

    实际上,即使没有这场平叛战争,皇上也是早早就开始着手充盈国家库银的事情,在他刚刚即位才一个月的时间,就下令户部清查钱粮:各地亏空钱粮,不是上司勒索,就是自身侵渔,都是非法的。一经告发查实,一律革职离任。

    皇上当然不能相信,先皇缔造的太平盛世可是有目共睹,而国库里怎么可能才区区八百万两银子呢?当然是这些银子都被贪官污吏们收入囊中。因为先皇天性宽厚仁慈,因此对这些国家蛀虫们全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网开一面,结果就是给自己的儿子留下这么一个微薄的家底。

    皇上是眼睛不能揉得一粒砂子之人,他的雷厉风行和铁腕手段可是满朝文武人人皆知,因此登基之初就立即着手治贪,而这道上谕一经下发,当即就是人心慌慌、个个自危。

    皇上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子,处理地那么多的国家大事小事,对于区区治贪还是有一些独到的法子。比如,对于派钦差大差去查贪官,而且这些钦差大臣还不是自己一个人前往,而是带着候补官员,查出一个贪官污吏,当场就地免职,同时再从随行的候补官员中选出一位同级别的继任者。此招又狠又准,由于新任官员不仅是查账官员还是继任官员,当然会对前任的贪污行为一查到底、绝不手软,成效极为显著。

    此外,对于借钱粮充账的行为,皇上采取了钱粮充公的法子,对于花小费报销的行为,皇上成立了会考府,严格审核,一时间贪官污吏的各种巧立名目的法子都被堵得死死的。在把所有的贪路全部堵死之后,就是皇上最为拿手的“关门打狗”了,即罢官、索赔、抄家,就是要那些贪官污吏们把吃进肚子里的银子再吐出来,归还国家。

    现在经过将近一年的治贪行动之后,刚刚进入到收缴所欠国库银两阶段就迎来了一场几乎耗尽大清帝国全部财力的平叛战争。尽管皇上将筹措军饷的重任交到十三阿哥的手上,不过他自己也是从来都没停止过这方面的亲力亲为,可谓费尽心机、夜不能寐。

    比如,皇上曾经专门就这个问题在奏折上进行过朱批:“丝毫看不得碍于情面,务必严加查处。把贪官追得水尽山穷,叫他子孙后代也做个穷人,方符合朕的本意。”此令一下,全国一片抄家之声此起彼伏,而他自己也荣获了一个“抄家皇帝”的封号。

    追缴国库欠银虽然在紧锣密鼓中进行,然而这件事情并不是一蹴而就,有些贪官污吏将银两挥霍殆尽,就是杀了他也追不回来;有些贪官污吏已经不在任上,账目等早已经因为时间较久而根本查不到,此外财富是一个积累过程,就算是追讨欠银也需要时间,然而罗卜藏丹津哪里给他半点时间?战争一触即发,就像张着一张血盆大口贪恋地伸向大清国库。

    财政缺口瞬间突显出来,追讨欠银就算是一刻都不曾停止也追赶不上战争的急需。开源的法子已经发挥到了极致的水平,再一个就是要想想节流了。与开源相比,节流的难度就登时感觉容易多了,于是皇上一声令下,满朝文武即刻被削减俸银和禄米,将节约下来的银两和禄米直接充了军饷和军粮。

    可是不要小看了这个俸银和禄米,这可不是只有整天在皇上眼前的那几位朝中重臣被削减,而是不管地域远近,不论官职大小,全国所有官吏一律都要减半!此举一出,国库支出的压力总算是稍稍缓解了一下,如果说追讨欠银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的话,这个削减俸禄则完全可以说是立竿见影,毕竟库银例行支出的速度降低了一半。只不过由此而节约出来的银两瞬间就都被悉数拿去添充军饷那个无底洞般的大窟窿去了,库银仍是以火箭速度急剧下降,几乎马上见底。

    削减俸禄之举不仅对国库的影响很大,对于全国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官员来讲也是影响很大。毕竟皇上心中酝酿已久的与“火耗归公”相配套的高薪养廉举措——“养廉银”还没有正式出台实施,此时官员们的俸禄水平还是维持在一个比较低的水平上,这也是官员们贪污**的一个原因之一。皇上早就相推行这个“养廉银”,奈何还不等他大展宏图之际就被罗卜藏丹津的叛乱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偏偏雪上加霜的是还要暂时削减官员俸禄来填充军饷的巨大缺口,而这场战争何时能够有个结果却是谁也看不出来,一时间大清帝国怨声载道。

    公平些来讲,这件事情也不能怨官员们,毕竟人家也是要依靠俸禄来养家糊口的,一下子就被削掉一半,恐怕除了怡亲王以外,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官员是心甘情愿,特别是地方官员,又特别是低阶官史。毕竟这场平叛归根结底是皇上的事情,是赢是输与他们这些小官小吏有什么关系?就是高官们也一样颇多怨言,这些人的俸禄更高,而他们的花销也更大,小官小吏们节衣缩食勉强维持,高官要员们则没有那么容易地能屈能伸,毕竟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由于减薪政策直接触动了官员们的既得权益,而且并不是所有的官员们都与皇上一条心,朝堂上渐渐地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异样声音。

    皇上身康体健、耳聪目明,但凡一丁点儿的杂音都听得清清楚楚,更何况这股杂音愈来愈大、愈来愈强。刚开始确实是有些官员不能理解皇上这项举措的重要作用而心存不满,但是渐渐地,这股不满情绪被反对派们发现是一个绝佳的借力打力的一个绝佳机会,于是开始悄然煽动官员们通过各种方式发泄怨言怨气,一时间真真假假分辨不清。

    其实皇上一贯都是既严于律人也严于律己之人,因此即使是没有面对这么强大的逆流他也是要做出表率和楷模,更何况这股“怨声”已经严重干扰到了他筹措军饷这项重大举措。正人先正己,于是在“怨声”渐成气候之前,皇上先下手为强,在毫无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突然间发布了一道口谕:即刻起,所有皇宫费用一概减半,以充军费和物资。

    受前线战事逼迫,皇上不但要求满朝文武节衣缩食,就是连皇宫也不例外,包括他自己在内,包括先皇的嫔妃在内,更不要说他的女人们,无一例外统统用度减半。皇宫用度减半的举措对于军费的填充完全是杯水车薪,然而皇上仍是坚定地执行了下去,他就是要以此向世人宣告,平叛是当前大清帝国压倒一切的重中之重,哪怕是举国全国之力、举所有哪怕是微薄之力,都以西北战事为首任。随着皇上此举一出,整个朝堂顿时鸦雀无声,杂音再也听不到了,不管是真心的还是违心的,全都在瞬间噤了声。

    清代皇宫的用度俗称“宫分”,既清宫内,上至太后,下至嫔妃,每年按照等级供应的金银布匹以及按月、按日供应的精油蔬菜副食等从品种到数量的规定,是一项非常制度化和量化到细微之处的一种规定,范围涵盖了日常吃、穿、用等各个方面,全都细微到了极点。仅以贵妃和嫔两级来示例:猪肉,贵妃每日9。8斤,妃每日9斤;白糖,贵妃每日3两,嫔每日2两;香油,贵妃每日6两,嫔每日5两5钱;茄子,贵妃每日8个,嫔每日6个;宫绸,贵妃每年2匹,嫔每年1匹;棉绸,贵妃每年5匹,嫔每年3匹;瓷碗,贵妃40件,嫔20件;锡茶壶,贵妃4把,嫔2把。

    由此可见,“宫分”细致入微到了何种程度,就连每天每人食用的茄子供应量都是精确到个位数,更不要说金银首饰,更是要记录在册。也由此人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后宫纷争的激烈程度一点儿也不比前朝少,其实后宫就是官场的一个小小缩影,是最为真实的写照。女人们虽然深居后宫,但是一样也是需要有方方面面的关系去打点、去疏通、去维系,而这些事情哪一样不需要银子呢?女人没有收入来源,她们都是按照各自的品级享有“宫分”,因此“宫分”就像官员的俸禄一样,支撑着她们庞大的开支。那些胆小而又知足的女人会合理安排自己的“宫分”安分守己地过日子,而那些胆大而又贪欲较强的女人则必须想些邪门歪道为自己挣得额外的私房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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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7章 惊呆

    皇上在专心致志地享用冰凝迫不得已奉上来的意外惊喜,然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冰凝心中却是忐忑不安极了。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吗?再是狡猾的狐狸都斗不过好猎手不是吗?此时此刻,连她自己都是格外的不自信,哪里还有足够的精力来对付更是狡猾的猎手呢?然而冰凝也是被逼得实在是没有了办法,才不得不用上这么老套的,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法子,这可是穷其好一生都是嗤之以鼻的伎俩,却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堂堂年家二小姐竟是也会做出这种既羞怯又不齿的行为。

    现在她不但做了,而且好像还轻车熟路似的一路顺顺当当地做了下来,没有半点生涩和不适,怎么会这样?难不成自己天生就是一个没脸没皮、不知羞耻的女人?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一个遍,而且还全都是无师自通。从前这种事情她只要是想一想就是面红耳赤,现在这个没脸没皮不知羞耻的女人就这么大颜不惭地偎在他的怀中,天啊!在他的眼中,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冰清玉洁、志向高远的冰凝了,而是成为了与褒姒、妲己那样别无二致的祸国秧民的狐狸精,她,她还知道不知道“羞耻”二字是怎么写的吗?

    想到这里,冰凝真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又恨不能狠狠地打自己几个耳光。这就是一个兰心蕙质的大家闺秀的所做所为?这就是一个尊贵的贵妃娘娘的规矩礼数?简直是与坊间的青楼女子无异!

    都说一心不能二用,更不要说她面对的皇上是什么人?那可是察颜以色一等一的高手,冰凝即使是一丁点儿的分神都逃不过他的火眼金晴,更不要说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了,早早被他迅速地捕捉到了。

    这丫头又想起什么来了?做事情这么不专心,实在是该罚!此时的皇上俨然就是一个捕猎高手,正在心满意足地享用猎物主动奉上门来的美食,结果才刚刚品尝到了美妙的滋味,就眼看着这么好的美食这么好的美景要被打扰被破坏,心情一下子就变得不好起来。惹了龙颜大怒,处罚是肯定的,只是该怎么处罚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猎物呢?

    冰凝一门心思都放在了那“羞耻”二字如何写的上在,却是忘记了自己面对的是怎么样一个目光敏锐的好猎手,才是她脑筋左右转了几下就出卖了自己的内心,于是在眨眼之间,上一秒她还像一只俏皮的小猴子吊在他的脖子上,下一秒就被他拦腰抱起直奔里间屋靠窗边的炕上,连那因为受到惊吓而呼之欲出的“啊”的一声都被他迅速地捕捉到并吞进了他的肚子里。

    冰凝今天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原本舍下脸面别有用心地给他设下了“美人计”,是想要将他滞留在外间屋,因为里间屋存了她一个天大的秘密,然而,她低估了自己的美貌,也高估了皇上的定力,以为他还会像从前那样止步在里间屋的门外。毕竟现在还是先皇与皇太后的大丧期间,这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柄利剑,令他不敢越雷池一步,为了避免管不住自己,他从来都是自觉地将前来翊坤宫后的所有活动都局限于外间屋。

    然而到了现在,不要说冰凝觉得一切都不受自己的控制,所有的事情都逃离了预定的轨道,向无法想像的方向的发展,连皇上自己也是觉得他简直是要疯了。对,是疯了,被她这个小妖精给逼疯了,被一室的旖旎风情给逼疯了。此时此刻失去理智的他还没有想好下一步想要做点什么,但是将主动送上门的猎物放在里间屋的炕上慢慢地享用的念头却是无比清晰并且强烈地闪现在他的脑海。

    被他突然间抱起并且大踏步地朝里间屋走去,冰凝只觉得忽然一下子就天旋地转了起来,还不待她搞清楚自己身处何方的时候,又忽然间天也不旋了地也不转了,她这是在哪儿呢?

    他们当然是进了里间屋,只是因为皇上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以致于一双脚仿佛是被钉在了地上,再也挪不动半步。而冰凝费劲心机不惜使出美人计的根本原因也正是在于此,由于皇上到来的太过突然,让这半个多月来习惯了见不到他的冰凝放松了所有的警惕,同时也是由于事情太多任务太重,赶时赶工的冰凝一连多日都是在争分夺秒,万分期盼今日能够大功告成,成就她的一番夙愿,了却压在她心头的这桩大事。

    老天爷总是要扮演狙击手的角色,冰凝越是躲着他不想让他知道,越是害怕他不敢让他发现,却越是不能遂了自己的心愿,即使是那个釜底抽薪的美人计也不行。

    皇上被眼前的这一切惊呆了,就连那个疯狂的念头也被一下子遏制住,此时此刻,他目之所及的地方就是靠近窗边的火炕,平日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落落,一个炕桌,两盏茶盅,或一本古籍,或一副棋盘,或一盒针线,任冬日暖阳恣意地洒满她的发梢、指尖,让他看了总是满满的爱怜充盈在心意。

    可是现在呢?皇上的一双眼睛被满炕铺天盖地的各式衣裳所替代,有上衣,有裤子,有外套,有中衣,有棉袄,有单褂,然而不管是什么样的衣裳,颜色却都是灰灰土土的,款式也全都是男衣,这是怎么回事儿?给他做的衣裳?他是天子,所穿的全都是宫中专门定制的绣有龙纹图案的衣裳。不要说冰凝从来没有给他做过衣裳,就算是给他做衣裳,也只能是局限于帕子香囊等零散配饰物件,从来不会去做整件的衣裳,因为冰凝不是万能的,她根本就不会裁剪衣裳,除非是在别人做好的衣裳上面完成绣活。

    然而现在里间屋的炕上堆满了衣裳,各式各样的男人的衣裳,再仔细看看他就更加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做给他的衣裳,因为这些衣裳的用料很是普通,绝非他这种天子身份的人可以穿到身上的。另外,这些衣裳的大小尺寸也是五花八门,有的大有的小,对他而言,完全就是不合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面对堆积如山的这些衣裳,皇上的大脑一下子就短路了,就算他再是心思缜密、头脑灵活也是想不出来为什么会是这番景象。然而他的好奇心实在是太重了,实在是想知道冰凝为什么把自己好好的屋子变成了制衣坊,于是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还被他抱在怀中的冰凝的脸上。

    此时此刻,冰凝的一张娇俏小脸早就从红云万朵变成了煞白一片,特别是此刻皇上向她投来惊愕万分的询问目光,她更是觉得纵有一千句一万句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实际上她并不是想对他进行隐瞒,毕竟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她只是想万事成功之后再开口,结果他的不请自来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一下子将所有的不太美好的过程淋漓尽致地呈现在他的面前,而不是她最期盼的将最后的光鲜成果送给他。

    冰凝曾经所有的设想完全不是眼前这个乱七八糟、一塌糊涂的样子,而是只要云淡风轻地向他讲述一个结果,因为她非常清楚,若是被皇上知道了这个事情的过程,特别是现在亲眼看到了这个景象,该会多么的生气,而她也非常清楚,他的这个生气完全是因为心疼她。

    此时此刻,冰凝有些害怕了,知道他现在为了西北战事忙得焦头烂额,来到她这里本是为了寻得片刻的轻松时光,然而若是被她气个好歹,岂不是她的罪过了?特别是今天,还是他的生辰日,本来就是为了让他开开心心的事情,却是被这个突然袭击搞得狼狈不堪,怎么办?告诉他还是不告诉他呢?

    说实话,他会气恼她的不爱惜身子,气恼她的逞强;不说实话,她又怎么向他解释眼前的这一切呢?她一个堂堂的贵妃娘娘,屋里堆积如山的各式各样的男人的衣裳,什么样的谎言能够自圆其说,让睿智的皇上都能够信以为真?

    皇上天生性子急,此刻见冰凝眨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左转转右转转,就是一言不发,仿佛就是在存心吊他的胃口,令他犹如被放在煎锅上炙烤,又如百爪挠心般地难受。

    “怎么?在想什么花花肠子呢?朕可是要警告你,别存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怪不得你百年不遇地主动魅惑朕,原来是屋里面有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生怕被朕看到了,治你一个欺君之罪,是不是?”

    皇上故意将话说得难听了一些,因为他知道,如果不下一些猛药,依照冰凝的性子,定是不会跟他说实话,而依照她的聪慧,也定是能想出蔽他耳目的法子。他想要听真话,所以他一定要表现出生气的样子,把话说得如此不堪,唯有如此才能逼得冰凝说出事情的真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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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介绍:
他,爱新觉罗•胤禛,历经九龙夺嫡,最终君临天下;她,名门闺秀,才貌双全。原本天作之合,佳偶一对,却阴差阳错,与爱擦肩。一个错付真心,一个心字成灰,一步错,步步过,错过今生,错过来世,何时才能真心真意爱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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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讲述雍正皇帝与年妃的爱情故事,基本尊重历史,不宫斗,不滥情,不虐恋,数字军团靠边站,康熙也只打打酱油,偶尔搞笑,基本煸情,志矢不渝、无怨无悔,只为写出我心目中的四爷,写出我心目中的爱情。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