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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向苍天借明月     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txt下载     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735章 变心

    冰凝一听说是十三阿哥欺负萨苏,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听错了,可是得到萨苏的肯定答复之后,仍是久久没有回过神儿来,因为她实在是想像不出来,那么温文尔雅、面若冠玉的一个谦谦公子竟然会骂女人,那样的画面实在是不太美呢。若说十四阿哥骂女人她倒是不太吃惊,毕竟他是一个很不会讨女人欢心之人,而十三阿哥可是既招女人欢喜又懂得怜香惜玉,又是翩翩佳公子,他会骂女人?还是他宠了二十年都盛宠不衰的嫡福晋,这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然而萨苏又是言之凿凿的样子,令冰凝心中不禁起疑:怕不是这夫妻两人中间有什么误会呢。

    “弟妹你可真是会说玩笑呢,老十三疼你还疼不过来呢,怎么会骂你?”

    萨苏许是心情太过压抑,许是太过委屈,又许是实在是没有一个知心的人可以充当情感的发泄渠道,因此冰凝的几句关切之语就轻轻松松地打破了她的心理防线,一下子就如犹如冲破堤坝的洪水,不计后果,一骨脑地全都说了出来。

    “我们家爷变了,真的变了,自从我们十三府鸟枪换炮晋升为怡亲王府之后,爷就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会宠着我也会哄着我的那个爷了,处处看我不顺眼,嫌我不会读书写字儿了,嫌我长得不够漂亮,总之,没有一个地方能让我们家爷瞧得上眼的地方,可是我从前也不会读书写字,从前也是长得这个样子,从前爷怎么不嫌这嫌那?”

    “对呀,你这不是都想得很明白了嘛!老十三还是从前的那个老十三,你也是从前的那个你,只是偶尔夫妻俩闹点儿小脾气罢了,有个词儿不是说‘打情骂俏’吗?别看是打打闹闹,却可以增进夫妻感情呢……”

    “唉呀,皇嫂,我是想明白了,可绝不是您说的那个样子!弟妹还是从前的那个弟妹,可老十三根本就不是从前的老十三了!”

    “停,停,老十三又没生了三头六臂,他怎么就不是从前的老十三了?”

    “他……,他是陈世美!”

    “陈世美?”

    冰凝万没有料到萨苏一个满人的格格竟然还知道陈世美,禁不住扑哧一下子乐出了声,恐怕萨苏只知道这世间有一号人物叫陈世美,却不知道他为什么遗臭万年吧。

    “弟妹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你可知道陈世美是何许人也?”

    “怎么不知道,他不就是抛弃了糟糠结发之妻,娶了公主当附马的负心汉吗?”

    一句负心汉让冰凝彻底地折服了,没想到萨苏这个正宗的满人贵族出身的格格竟然对汉人文化了解得这么清楚,还是是不会读书不会写字儿之人,这么看来也不像是她曾经表现得那么不堪嘛。

    “既然知道陈世美是个为了当上驸马而抛弃糟糠之妻的负心汉,那你就更不应该伤心了,老十三一个皇子阿哥哪里还用得着想法设法削尖了脑袋去当什么驸马呀,他自己就是阿哥好不好?”

    “皇嫂您就别逗我开心了,我这心里头真的是乱得不行,您也是得皇兄宠的女人,将心比心,如果皇兄哪一天跟您说,他变心了,喜欢上了别的女人,您心里头是什么滋味?”

    萨苏一句话就将冰凝说得哑口无言了,是啊,人都是这样,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总是不会真切地感受到有多么的痛,多么的疼,因为那些刀剑没有扎在自己胸膛之上怎么能够真切地感受呢?虽然知道底气不足,但是面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萨苏,冰凝还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帮这个可怜的为情所困的女人。

    “弟妹问得对,如果万岁爷哪一天告诉我,说他变心了,喜欢上了别的女人,我一定会成全他们。只是我的情况跟你不一样,咱们俩是没有可比性的,你是大福晋,是正室嫡妻,而我只是个侧室妃子……”

    “皇嫂,对不想,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

    “没关系,事实就是如此,不是你的错,不需要道什么歉,对了,还是说说你的烦心事吧,难不成是老十三看上了谁家的姑娘了?”

    “嗯,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啊?是哪家的姑娘?”

    冰凝知道十三阿哥命犯桃花,但是萨苏直言不讳地说出来的时候仍是让震惊不小,毕竟她是笃信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其实皇嫂,我从前也跟您说过这个事情的,就是那拉皇嫂的丫头,紫玉。”

    “啊?你不是说老十三跟紫玉没有什么,只是醉了酒,刚好遇到紫玉在他身边服侍,就虚扶了一把吗?”

    “是啊!就是虚扶了一把,就心心念念不忘,想要讨进我们怡亲王府来了。”

    “啊?不会吧?”

    “怎么不会?昨天我就随口说了一句,我们家爷倒好,直接顺竿儿就爬了,说什么‘爷平生就喜欢两种女人,才学出众的,还有模样出挑的,紫玉至少样貌没得挑,爷还就是看上她这点儿姿色了’……”

    话才说到这里,又勾起了萨苏的伤心事,禁不住地悲从心来,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水瞬间又流了下来。

    冰凝一听这话,当即也是面如土色,为了萨苏,她特意跟当时的王爷提了紫玉的事情,也点明了紫玉是有婚约之人,还好心地打算让那丫头的未婚夫顶了年家的名义娶她,以期保全住所有人的脸面,结果到头来竟然不是她想的那样子?假若真是十三阿哥看上了紫玉,那她精心设计的那一番岂不是费力不讨好?这边没能帮助萨苏避开婚姻危机,那边令十三阿哥因为没有娶到佳人而记恨于她,简直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呢。

    不过冰凝现在实在是没有精力来考虑自己如何,望着这个因为骤然间失去了夫君的爱而痛不欲生的十三弟妹,同情弱者的天性令她自然而然地偏袒到了萨苏这边。

    “弟妹,老十三是什么人,我这个当嫂子的不清楚,难道你这个当嫡福晋的也不清楚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喜欢模样出挑的女人想必也是心里话,估计谁也不会说自己喜欢模样丑的女人吧,可是不管是我还是你都应该看得出来,他对你,不管是厚爱也好,专宠也罢,总而言之,还没有哪个模样出挑的女人更得了他的心呢。二十来年都走过来了,怎么就凭他一句话你就这么沉不住气了?”

    “皇嫂,不是我沉不住气,而是我们家爷今非昔比了呀!从前我们十三府要什么没什么,来人都是绕着走,生怕惹了晦气,现在再看看,唉呀呀,不得了呀,黄色琉璃瓦的亲王府呢!陈世美没考中状元之前不也是跟糟糠妻过得很恩爱吗?当了状元郎了,连公主都肯下嫁的人了,还能跟从前一样吗?我们家爷可是比那陈世美更要尊贵不知道多少,又是亲王,又是总理大臣,又是皇兄最倚重的兄弟,多少人想攀上这根高枝呢!就算是这么权高位重,我们家爷还能心心念念不忘紫玉姑娘,那可真是情比金坚!”

    说到这里,萨苏怒极反笑了起来,虽然此前她的心情是极度的悲愤交加,然而或许是因为心中的悲愤积郁太多,物极必反之后令她一下子冲破了黑暗的重重包围,然后突然间后知后觉地认识到,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步田地,自己是多么的傻又是多么的可笑。

    看到萨苏脸上的笑容,冰凝很是诧异,好生奇怪她怎么才随便说了这么几句就能把萨苏这么重的心病劝开了?想到这里她禁不住抬眼望了过去,这一看要紧,冰凝的心瞬间就凉了下去,因为透过萨苏脸上的笑容她看不出半点欣喜之情,相反全是悲凉,于是突然间明白萨苏哪里是想开了,怕不是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世上最不怕哭闹之人,因为哭闹只是为了达到目的的手段而已,怕就怕陷入绝望之人,对于无欲无求之人才是真真的束手无策。发现萨苏如此反常地怒极而笑,让冰凝的心情咯噔一下子跌入谷底。

    “弟妹,你这个样子,我实在是难受呢,其实……”

    冰凝实在是不忍心萨苏遭受如此痛苦的折磨,这么好的一个人,又是与十三阿哥伉俪情深地走过人生最美的青春年华,这世上有几个正室嫡妻能够和夫君这般幸福圆满?因此她犹豫了,在没有请问皇上之前,她要不要把他们之间曾经关于紫玉的安排透露给萨苏呢?说吧,坏了规矩,不说吧,看着萨苏如此痛苦的样子真是让她于心不忍。

    “弟妹,我……,我听月影那丫头说,紫玉好像是家里给说了媒呢。”

    犹犹豫豫地说完这句话,冰凝如释重负一般,她也算是实话实说吧,反正这个消息确实是从月影那里听来的,跟皇上没有半点关系,将来皇上若是怪罪于她,那可是师出无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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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6章 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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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紫玉家里给她说了媒了?”

    萨苏一听说这个情况,当即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听来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月影跟紫玉两个人是无话不说的好姐妹,月影亲口告诉我的,哪里会有错?”

    “可是,可是这么大的事情,紫玉怎么会告诉月影呢?潜邸里哪个奴才不是皇兄的人?没有皇兄的点头同意就私相婚配,这是多大的罪过,紫玉她不知道吗?她不害怕吗?还是说她多长了几个脑袋,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她……,她应该知道的……”

    王府的府规有多严,王爷的规矩有多大,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紫玉又不是才进府什么都不懂的奴才,怎么可能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就算是家里给说了媒也是唯恐被人知晓,犯下滔天大罪。可这紫玉,不说藏着掖着,居然还明目张胆地说出来,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太对头呢。

    见冰凝沉默不语,萨苏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又抛出了她新的疑虑。

    “再者说了,紫玉就算是跟月影交好,私下偷偷告诉了月影,又怎么可能不叮嘱月影保密呢?明明知道您最得皇兄的宠,还敢跟月影说。月影也是,她不是跟紫玉是好姐妹吗?怎么这个时候反倒是不顾及好姐妹情份了,什么都敢跟您说?”

    “嗯,嗯……,或许是因为我平日里不怎么管奴才的事情吧,我没罚过任何一个奴才,所以她们可能认为我好说话,就不怎么防着我了……”

    怀疑的种子一旦生根发芽,就会控制不住地疯狂生长,尽管冰凝接二连三地拿话堵了萨苏的嘴,可也制止不住疑虑的持续发酵。

    “就算是她们没有防您之心,可是弟妹我还有一事不明白,紫玉今年已经二十有五了吧?”

    “是的。”

    “皇兄前些日子下了宫人二十五岁可以出宫的圣旨吧?”

    “是的。”

    “既然皇兄特意下了旨,宫人二十五就可以不再当差了,紫玉又是已经由家里给说了媒的人,怎么直到现在还不见她有出宫的打算呢?还是弟妹我孤陋寡闻,那拉皇嫂已经许了她什么好处了?”

    “没有,没有,你那拉皇嫂肯定没有许她什么好处,这是肯定的,我敢保证……”

    “那她为什么还在宫里耗着?准备退了家里的亲事当个老姑娘升女官?”

    “这……”

    这句话真是把冰凝给问着了,因为紫玉不是她的奴才,又因为皇上答应她好好安排紫玉的事情,因此她就没有再过多地上心,紧接着就发生了一系列的变故,先皇宾天,皇上继承大统,入主皇宫,又接二连三地失去亲人,令冰凝更是没有更多的心思用在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奴才身上。想当初也只是为了讨得萨苏一个安心她才跟皇上提了一句,否则依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伸那么长的手,直接伸到雅思琦的院子,那不是持宠而骄是什么?幸亏皇上知道她不是有野心的女人,否则也定是要怀疑她搬弄事非、挑拨离间了。

    现在距离当初十三阿哥向皇上讨要紫玉已经过去小一年的时间了,时间久得冰凝差不多快要忘记这事情,今天经过萨苏旧事重提,也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问题,同时也突然间意识到这个很是奇怪的事实。

    皇上一声令下,就连年岁还不到二十五岁的奴才都动了活心思,一个个想方设法地托关系找门路,甚至不惜拿出当差多年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那点儿可怜家当,悄悄去贿赂内务府的小官小吏们,以期篡改年龄提前出宫,凭借这道圣旨,这些小官小吏们的腰包不知道鼓了多少,简直就是公开的秘密。即便如此,宫人们仍是前赴后继、飞蛾扑火般地一涌而上,纷纷提出要出宫,宫中一时间人手紧缺,捉肘见襟,气得苏培盛一声令下,再有弄虚做假、徇私舞弊的,不管是行贿的宫人还是受贿的官吏,一律严加惩处,同时处罚了几个带头的宫人,总算是强压下了这股出宫潮。

    再看紫玉这个奴才可是好,明明家里已经给说了媒,明明已经超过了二十五岁,眼瞧着就要奔二十六了,仍是稳稳当当地守在宫里当差,连提都没有跟雅思琦提一句,如此反常的情形,不要说萨苏本就是疑神疑鬼之人,就连冰凝这个事不关己之的局外人都觉得实在是太不寻常了,其中必是有什么蹊跷。

    “弟妹,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头不好受,想得多了一些也在情理之中,只是看你整日为此忧心忡忡的样子,我这心里头实在是难过,如果再扰了你跟老十三这么和和美美的日子,我就更是觉得不值当。你看这样行不?待我见了万岁爷的时候求一个恩典,让他找个机会许了紫玉婚事,这样也就一劳永逸,一了百了……”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呀,您这里已经够忙的了,湘筠的事情还没有个眉目呢,我这儿又给您添乱,实在是使不得呀。”

    “哎,这回你就听我的好了,湘筠这里不是有四格格帮衬着我嘛,另外,我跟万岁爷求的这个恩典不但是帮你,还能帮了紫玉了,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可是您也知道,皇兄最气恼女人善妒了,如果被皇兄知道是我……”

    “你呀,你还信不过我吗?我怎么可能说是因为你的原因呢?”

    “不说是因为我?那您怎么跟皇兄求这个恩典?”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反正这件事情就包在我的身上了,保准还给你一个待你一心一意的老十三就是。”

    冰凝打了保票又不说什么法子,让萨苏将信将疑之际也不得不点了头,毕竟是丢脸面的事情,又是求人的事情,她哪里还好意思再多说什么,只得是依了冰凝。

    萨苏从一大清早进宫一直待到了晌午,用过午膳就到了午休的时间,她不想扰了冰凝的午休,虽然心怀愧疚,但也不得不就此告退。

    午休之后,冰凝吩咐月影将湘筠、雪薇还有福惠一并叫来她的房里,两个格格被她安排写字帖,福惠阿哥由她口授古诗,一时间她的房间直接变成了上书房,她一个当三个格格阿哥的师傅,忙得不亦乐乎,时间也是眨眼之间就过去了,马上就到了晚膳的时辰。

    湘筠一直都是情绪不好,冰凝虽然知道小格格对她还有抵触情绪,但是母女两人的关系总要慢慢地改善,总不能一味地逃避和冷静,今天下午读书习字的时候,尽管湘筠仍是面色哀伤、情绪低沉,但至少没有跟她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湘筠生活渐渐地步入正轨,于是她打算利用雪薇在场作陪的大好机会,通过共同进膳以及只得是让徐嬷嬷带福惠回阿哥房用晚膳,而将湘筠和雪薇都留下来跟她一并用膳,结果晚膳才刚刚摆上桌,就听到门外一片嘈杂的脚步声,果不其然,是皇上。

    湘筠得知了婉然故去的消息,而皇上昨天夜里才得到消息,今天又是忙了一天,自然是只能借晚膳的时间过来安慰小格格,结果一进屋就见到了正在享受特殊待遇的湘筠,同时也一并见到了闯下大祸的雪薇。

    众人请安过后,皇上自然是先将湘筠喊到了自己的身边。

    “湘筠,皇阿玛今天忙公事,才刚刚得了空,过来看看你。皇阿玛知道你心里头不好受,不过你快要是大姑娘了,过了生辰就要九岁了呢,是大姑娘了就要有大姑娘的样子,朕知道你失了额娘心里头难过,可是你也知道,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前些日子朕也失了额娘,朕的心里头也不好受,可是朕是天子,不能因为心里头不好受就放下自己的差事关起门来伤心难过,朕还有大清江山社稷,还有黎民百姓,不能放任一切不管不顾。湘筠虽然还小,还没有这么多的差事需要去做,但是你还有小姨额娘需要你去关心,有福惠弟弟需要你去爱护,有功课需要去学习,额娘终有一天会离开你,只是早晚的事情,朕知道确实是有些太早了,也知道你是那么的想念她,不止是你,你的小姨额娘,你的皇阿玛都在想念她,无时不刻地想念。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你若是好好地活在这世上,每日里孝敬父母,尊敬兄姐,爱护弟妹,学习课业,做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大清公主,想你额娘定是会含笑在九泉之下的。”

    皇上这番语重心长之语说完,湘筠确实是受到了极大的触动。正如皇上所说,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而且是个明事理的大姑娘,她失了额娘心里难过,皇上不也是刚刚失了他的额娘吗?不也是一样的伤心难过吗?更何况皇上背负着整个大清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若也是像她这样整日怨天由人、凡事不理,大清帝国怎么办,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第2737章 父爱

    受到皇上的一番开导,湘筠的心里虽然还是闷闷地堵得难受,但总归是比先前要好了许多。因为有一个不受恩宠的额娘,小格格自幼生长环境确实是要艰难不少,不过也造就了她小小年纪就极懂事理的性情。听完皇上语重心长的这番话,她的心中很是愧疚,比起她的皇阿玛,她是多么的渺小,又是多么的任性,为了开导她,皇上特意放下国家大事,专程过来悉心安抚与她,所谓父爱如山当是如此。同时也正如皇上刚刚所表达的那样,谁都有额娘,谁的额娘都有过世的那一天,对于逝去的亲人既要深切缅怀也要好好地继续生活,善待那些正在关心自己的亲人们,譬如她的小姨额娘,譬如她的皇阿玛。想到这里,湘筠唯有赶快跟皇上说一句让他安心放心的话才能缓解她的愧疚之情。

    “回皇阿玛,女儿知错了。您这么忙还要来安慰女儿,是女儿不孝,耽搁了您的功夫,实在是不太应该了。”

    湘筠一边说着一边当即就跪在了皇上的面前,泪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既是心中愧疚,也是因为太过思念她的额娘。

    皇上本是想要安慰小格格,根本没有别的意思,却是不承想湘筠这么懂事,心中也是又不安又伤感。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越是逆境中成长的格格越是明事理,感慨于湘筠的早熟也担心自己刚刚那一番话说得太重了,于是皇上赶快起身,上前一步亲自将小格格扶了起来。

    “女儿,乖女儿,你没有错,什么错也没有,你是个好姑娘,不贪图荣华富贵,也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本分,真真的是让朕太心疼你了。原本朕还担心你做了大清的公主之后会嫌弃你那无权无势的阿玛和身份低微的额娘,现在看来,朕确实在是杞人忧天了,实在是庸人自扰了。朕知道,这宫里纵是千好万好,在你的眼里也不及你们十四府的半点好,但是你放心,虽然你额娘不在了,虽然你阿玛不在京城,可是皇阿玛和你小姨额娘一定会待你如亲生闺女一样,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朕说到做到,绝没有半点……”

    “皇阿玛!”

    湘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面扑倒到皇上的怀中,一面失声痛哭起来。这是她自从得知婉然过世的消息之后第一次放任自己的情绪痛哭失声,她知道自己这个举动既失礼又失态,可是她实在是没有半点力气去维持自己一贯的淑女形象,尽管因为涕泪横流而将皇上的龙袍弄得污秽不堪,然而她是有多么地贪恋她的皇阿玛的怀抱,又是有多么的需要一个坚强的依靠,说她贪心也好,说她骄纵也好,就让她痛痛快快地放任自己一次吧。

    湘筠是个内敛的姑娘,不管是当初留在潜邸变相当作人质,还是后来被皇上收为养女,他们父女两人的关系一直都是淡淡的,既没有热情活泼的悠思之间那般浓烈,也没有与温柔贤淑的锦茵之间那般温情,一直都是既不刻意亲近也没有故意疏远。对于与湘筠之间的亲情,当时他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不是亲生的女儿,而且他也知道,感情是需要慢慢培养的,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建立起来。假若湘筠才成为皇家公主,他们父女的关系就立即好得不得了,皇上反倒是要怀疑小格格是不是存了别的心思了。毕竟古训“子不嫌母丑”,如果湘筠表现出嫌弃十四阿阿哥失势落魄,嫌弃婉然出身低微,而对他这个皇阿玛和冰凝这个贵妃额娘极尽讨好之能事,那么在皇上的眼中,这样的大清公主品性实在是堪忧,定是要后悔收养湘筠。

    此时此刻,面对哭得天昏地暗的小格格,皇上非但没有计较湘筠失了礼数,反而因为她的有情有义而备感安慰,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替婉然抚养好她的女儿,要比亲生的格格还要亲近,还要疼爱,把所有亏欠了婉然的全部补偿到湘筠的身上,唯有如此才能够让他稍稍心安一些。

    因此皇上一直任由湘筠在他的怀中痛痛快快地哭个够,没娘的孩子有多么可怜,皇上当然是最有发言权,他也是在只有十一岁的时候失了他的养母,孝懿皇后,那个待他视如己出的慈爱额娘。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他真的是忍不住,悄悄地哭了不知道多少回,因为那是他人生中最为痛苦也最为艰难的时光,养母过世了,亲生额娘不喜欢他,先皇又很少能有时间陪伴他的身边,年幼的皇上就算是哭都只能是一个人偷偷地哭。

    湘筠可算是赶上好时候了,虽然女孩子家心思更是细腻更是敏感更是脆弱,但同时,她更是幸运,因为有疼爱她的小姨额娘,有几乎天天都能见得到的皇阿玛,有这么多温暖的怀抱和坚实的臂膀为她撑起一片晴朗天空,陪伴她度过人生中最为艰难的岁月。

    大概过了有两刻钟的功夫,湘筠的情绪总算是能够稍稍地平静下来一些,这才将小脑袋瓜稍稍地偏离了皇上的胸膛一些,一边继续抽噎一边说道:“皇阿玛,女儿实在是太想念额娘了,才会这么没了礼数,还望皇阿玛恕罪,女儿再也不会……”

    “朕知道,朕知道,所以朕才从来都没有怪你半个字。”

    “多谢皇阿玛恩典。女儿也明白小姨额娘的良苦用心,定是担心女儿禁受不住失去额娘的痛苦,所以才有所相瞒……”

    “乖女儿,乖女儿,朕的乖女儿呀。您能体会到你小姨额娘的这番心意,朕简直是太欣慰了,太欣慰了。”

    皇上没有想到湘筠这么通情达理,不但这么快地走出了丧母的阴影,还能够这么早地原谅了冰凝的隐瞒之举,这么贴心懂事的格格,怎么不让他喜欢,又怎么不让他愧疚?是他,如果不是因为他,婉然怎么会年纪轻轻地命丧黄泉,客死他乡?若说最不该原谅,最应该愧对湘筠之人,是他这个当皇阿玛的才对。

    眼见着皇上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愧疚之中,冰凝看在眼中,急在心里。正如他所说的,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唯有好好地活下去,才是对逝者的最大安慰。好不容易让小格格明白了这个道理,他这个当阿玛的又陷入了感情的漩涡之中难以自拔,岂不是刚刚对小格格的那番努力劝慰又要前功尽弃了?思及此,冰凝只得是赶快上前一步,将湘筠从皇上的怀中抱过自己身边,减轻对湘筠情绪的感染,也能够让他好好地平复一下心情。

    “湘筠,你能原谅小姨额娘,你知道我有多么的高兴吗?”

    “小姨额娘,女儿原谅您,其实女儿也没有特别生您的气……”

    “嗯,没有特别生小姨额娘的气,那就是说还是有点儿生气了,是不是?”

    “小姨额娘,也不是了,就是觉得您们大家都知道,只湘筠一个人还被蒙在鼓里,就觉得湘筠这个当女儿的真是没有半点用处,不能保护好自己的额娘,不能……”

    “乖女儿,你再这么说,朕就没有脸再见你了。要说没能保护好你额娘的人是皇阿玛才是,哪里能要你这个小女娃娃去保护……”

    湘筠的一句话又勾起了皇上的自责与愧疚,冰凝害怕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又悲伤起来,于是赶快开岔开话题。

    “万岁爷,时辰已经不早了,您刚刚过来的时候怕不是还没有用膳吧?正好湘筠和雪薇都在,若是您不嫌弃臣妾这里,要不然就……”

    皇上当然能够明白冰凝的良苦心用,知道自己不能再当着湘筠的面伤感了,于是赶快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好,好,朕确实是还没有用膳呢。高无庸,去传朕的吩咐,就将御膳摆到这里来吧。”

    不多时御膳就摆好了,于是冰凝那桌一筷子都没有动的晚膳只得是象征性地摆在了一旁。按礼来讲,今天他们四个人是按家宴排座次,而不是按主宾次序落座,因此应该是皇上居主位,冰凝居右次主位,两个小格格分坐左右两个边侧位,以体现出长幼尊卑。然而念在湘筠深受丧母之痛需要安抚,雪薇也因为昨日受惊而需要安抚,皇上又是难得能够与两个格格共同进膳,于是冰凝特意安排两个小格格一左一右陪在皇上的身边,她自己则坐在下了皇上的对面,下手位的地方。

    对于这个有悖常理的安排,皇上微微地皱了下眉头,不过犹豫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决定遵从冰凝的意思。虽然坏了规矩,可是两个格格,手心手背都是肉,特别是刚才,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湘筠的身上,还没有来得及跟雪薇说几句话,不想被雪薇误会他这是刻意在惩戒处罚她,于是最终也就只好默认了这个安排,只是觉得委屈了冰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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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8章 求败

    用过晚膳之后,两个格格向皇上和冰凝行过礼就由奴才伺候着退回去了格格房,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虽然因为开导湘筠和共进晚膳,皇上在翊坤宫耽搁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可是萨苏哭红了双眼,失魂落魄地离开的样子一直停留在冰凝的脑海,久久挥之不去,而现在是一个多么难得的机会呀。都说择日不如撞日,何况皇上一旦忙起公务来,简直就是分身无术,她哪里还敢提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来分他的神扰他的心?想到这里,冰凝努力半天终于鼓足了勇气向他开口。

    “万岁爷,臣妾知道您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可是,臣妾还是想请您是否可以留步……”

    冰凝这句话说得郑重其事,但是在皇上的耳朵听来,却又是别有另外一番意思。

    “噢?你想要朕留步?”

    “嗯,臣妾知道逾越了,可是……”

    “昨天说你长能耐了你还不承认呢,这不,今天就乖乖地露出马脚来了?这才没几天就学会变着法儿地留朕了。看来朕果然是没有看错人呢,终于开窍了,知道多花些心思在朕的身上……”

    天啊!冰凝只是为了缓和萨苏和十三阿哥两人的夫妻感情,生怕耽搁他公务,做足了思想斗争才鼓足勇气开口请他留步,结果……竟然被他误会自己是在争风邀宠,简直就是天大的冤枉!被气得满脸通红的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有没有规矩,当即就打断了他的得意洋洋。

    “回万岁爷,臣妾是有要事相商,也根本就不是您想的那样,您怎么就……”

    “噢?朕想的是什么样?”

    “是……,哎呀,臣妾不说了,不说了,活活要被您气晕头了。”

    “都晕了头了还闭不上你这张伶牙俐齿的小嘴儿呢!”

    既然气晕头了还不能让冰凝乖乖地闭上嘴,那他也只有使出屡试不爽的杀手锏,果然是一招见效,顿时再也听不到她的喋喋不休,唯有一室旖旎,万种风情。

    终于,缠绵悱恻的吻持续了一刻多钟的光景才算是在冰凝真的要晕倒之际不得不暂时结束,原本就被他气得通红的脸颊现在又因为这个绵长之吻而更加的鲜艳欲滴。不甘心被他屡屡得逞还被他屡屡摆布,冰凝终于拼尽最后一口力气道:“您不是心系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吗?整日跟臣妾这般,岂不是要……”

    “要怎样?”

    冰凝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说出了那四个字。

    “醉生梦死。”

    “这就能醉生梦死了?你也太小瞧朕的自制力了,不对,是你太高估自己的魅力了!”

    皇上一句话就令冰凝那张原本还红得快要滴血的脸颊即刻变得红一阵白一阵,这不是明明白白地在奚落她自作多情嘛!从前两人是一对怨偶的时候,也只是相看两生厌,她还从来没有干过上赶着的买卖,现在倒好,只皇上一句话,她的形象立即变成主动献媚人家还不领情的困窘模样,真真是气死她了!

    “好好好,臣妾自认是没有这么高的魅力,所以往后还要劳烦万岁爷,好好把持住您的自控力,千万不要再到臣妾这宫里来了,千万不要管不住自己的腿再管不住自己的心,徒留懊悔万分。”

    冰凝在最近多次与皇上的过招都是处于下风,今天也是,总是被他力压一头,处处被动,刚刚居然还被他嫌弃,竟然笑话她高估了自己的魅力,好,既然她是自做多情,那就请他管好自己的自制力,不要有事没事就往翊坤宫跑,养心殿那么大,还不够他住的?国事大事那么多,还不够他忙的?她又没有差奴才给他传口信,更没有请他过来,还不是他自己臊眉搭眼地颠颠跑来?哼,有本事他以后来都别来!她再高估自己的魅力,再是倒贴,如果他不过来的话,还不是半点用处都没有?

    被冰凝堵了个严严实实,皇上不但没有气恼,反而觉得心情大好。这些日子以来他与冰凝之间的交锋不可谓少,而且次次都是以他的胜利而告终,胜固可喜,但是次数多了也会令皇上有些兴致缺缺,毕竟过招的乐趣在于享受旗逢对手的,现在过程没有了,直接就是他大获全胜,那还有什么意思?今天可好了,冰凝又恢复了以往的神勇状态,就是这么小小的一个几乎不易觉察的破绽都能被她牢牢抓住,而且是在瞬间就扭转了局势,即刻反败为胜,实在是太让他欣喜不已,因此即便是在一个女人的面前败下阵来,他也没有丝毫的羞愧之色,相反还是喜不自禁、乐享其中。

    皇上此时的心情大好也是与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境遇有关。自从皇太后过世之后,钳制他的后宫力量彻底消除,而前朝的反对势力也因为十四阿哥和三阿哥镇守遵化皇陵而分化,因为八阿哥的以退为进、按兵不动而消弱,因此不管是后宫还是前朝,再也没有了皇上最初登基之时那种腹背受敌的困境,相反更是被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氛围与包围,就连他最亲厚的十三阿哥都是谨言慎行,更不要说其它官吏了。

    前朝如此,后宫更甚,随着皇太后的过世,后宫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皇上女人们的天下,而皇上的女人们当中,雅思琦一贯宽厚又因皇后身份而更加小心翼翼,淑清失宠多年还是有罪之身,惜月为了元寿阿哥的前程不敢有半点闪失,韵音生性懦弱,霍沫无名无分,春枝云芳一直是边缘人物,在这种情况下,就连一贯最为胆大包天敢说敢做的冰凝都不知不觉之间收敛起了锋芒,而且好巧不巧地在她与皇上的这几次过招之中都是大败而归,皇上初尝胜利的时候当然是欣喜若逛,想不到冰凝也有成为他手下败将的时候,然而几次过招之后,次次都是高歌凯旋,令皇上也尝到了高处不胜寒的滋味。从前败给冰凝他是那么的心不甘情不愿,现如今想要主动败在冰凝的手下竟成了奢望之事。

    还好,还好,冰凝还是从前的那个冰凝,聪慧狡黠、伶牙俐齿、胆大包天,不畏强势,没有像别人那样把他当成一个帝王高高地供奉起来,说尽虚伪恭维的话,而是一如既住地拿他只当一个平平常常普通人家的夫君来看待,不管是针锋相对还是打情骂俏,一样拿捏自如,丝毫没有因为他身份的转变而有半点别眼相看,即便明明知道是逾越的话,然而经过犹豫还是会说出来,明明知道他会不高兴,然而为了她既有的原则还是会去做,这样的冰凝才是最好,若是单单只从这个方面来讲,她比十三阿哥做得还要好。

    就好比现在,皇上当然知道冰凝是因为有正经的事情有求于他才恳请他留步,根本就不是什么争风邀宠,所以他才会一时兴起,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故意开这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嘴上说的都是丝毫不给对方留情面的话,可心里却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甜蜜。

    “好,这可是你说的。只是有些人呀,别现在逞能嘴上说得欢,到时候朕真的不过来了,又是哭天抹泪,又是悲伤难过,徒留懊悔万分。”

    面对皇上模仿她刚才的语气又狠狠地将来的这一军,冰凝只是微微一笑。

    “万岁爷若是不信,臣妾反正是闲来无事,那就假以时日试目一待吧,看看臣妾会不会哭天抹泪、悲伤难过,徒留懊悔万分。”

    皇上根本不需要假以时日试目以待就知道,到时候徒留懊悔万分的那个人除了他不会有别人,哪一次两个人闹了脾气拌了嘴,哪一次不都是他主动放低姿态舍下脸来跟她讲和?指望她可就像是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在外人面前,他的脸面当然是最重要的,但是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那就是冰凝的脸面才是最重要的,谁让他是大男人呢,也只是由他来当这个没脸没皮之人罢了。

    “哼,你可真是的,说一句为朕悲伤难过的话就那么难吗?为朕哭天抹泪又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为朕哭天抹泪的女人多了去了,也没见她们是少了一块肉还是丢了一块皮……”

    皇上不开口说话还好,开口说的这番话又是直戳冰凝的痛处,什么为朕哭天抹泪的女人多了去了,什么不少一块肉也不丢一块皮的,明明知道她最看不得他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拉拉扯扯,明明知道她不过也是一个妒忌心很强的小女人,可是他偏偏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专拣她的痛处来捏,实在是欺人太甚!

    “臣妾当然知道为您哭天抹泪的女人多了去了,用不着您亲口来提醒,不过,也是时至今日臣妾才知道您想要的女人竟然是这种样子的,只是可惜了,臣妾从来不是这种女人,怕不是您今天走错了地方找错了人。”

    “你!你这个女人,可真是太不解风情,太煞风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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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9章 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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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万没有想到,本是想跟冰凝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结果一不留神触到了冰凝的痛处,玩笑开大了,大到有点儿超出他的控制范围之内的趋势,如若再不悬崖勒马,怕不是要惹得美人发怒,而他自己的日子也要难过万分了。

    亏得他昨天想出一个妙计,作为处罚害得十三阿哥遭受萨苏的围追堵截,夫妻两人大吵一场,在怡亲王府足足实实地上演一出好戏,结果才只一天的功夫,同样的一出好戏眼看着就要在他和冰凝之间上演,皇上终于尝到了害人终害己的苦果。这是他万万没有预料到的情况,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目标,当然了,这也是他低估了冰凝与萨苏之间妯娌情份的结果,原来竟是一点儿也不比他和十三阿哥的兄弟情份差呢。

    皇上那边暗自懊恼不已,冰凝这边已是怒火高万丈。她先是因为皇上那句“为他哭天抹泪的女人多了去了”而被踩了痛处,现在又被他讽刺不解风情、大煞风景,再加上因为紫玉而给萨苏添的新病,多种原因纠葛在一起令她心中的火气噌噌噌地火速增长,说出来的话当然也是无法太多地经过大脑。

    “怡亲王府因为一个紫玉已经闹得鸡犬不宁、不可开交,难不成臣妾这翊坤宫也是马上就要变了天吗?”

    “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臣妾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听到冰凝说起怡亲王府昨天晚上的那出“好戏”,虽然已经从十三阿哥那里听了个大概,皇上的心中仍是禁不住地好奇起来,不知道自己策划的这出好戏在萨苏口中说来又是怎么样的一番情景。

    “怎么?你又捕风捉影听到什么信儿了?”

    “哪里还用得着臣妾捕风捉影?今天十三弟妹过来给臣妾请安了,他们夫妻两人因为紫玉的事情已经闹得互不理睬了……”

    “太好了!”

    “什么?万岁爷,那可是老十三啊!你怎么能够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呢?”

    冰凝万分不解,皇上怎么会是这么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十三阿哥可是他最亲厚的兄弟,舍不得受一丁点儿的委屈,现在听到这么震惊的消息,不说赶快劝和,竟然还唱起反调来了,这是为何?

    “既然你跟朕实话实说,来而不往非礼也,那朕也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昨天朕不是跟你说了吗?没有难为老十三一星半点儿,不过,朕不难为他并不意味着别人不难为他,果不其然,十三弟妹不负朕的重望,好生替朕难为了老十三一晚上……”

    “啊?万岁爷,您这招可实在是太毒辣了,这不是借刀……”

    “对!朕就是如此这般神机妙算的。再者说了,你不是舍不得老十三被朕惩处吗?而且朕自己也实在是舍不得罚他一星半点儿,所以呢……”

    “所以您就对老十三痛下毒手?”

    “你瞧瞧你!人家十三弟妹都舍得,你还替老十三心疼什么呀,真是瞎操心!”

    “不是臣妾瞎操心,是真的事情闹大了!十三弟妹今天过来哭了一整天了,看得臣妾心里头也是格外地不好受,这两口子难得二十来年伉俪情深、夫唱妇随,多难得的缘分呢,若是因为紫玉那丫头而凉了心,生分了感情,臣妾真是……”

    “既然话说到这里了,那朕不妨再跟你多说几句,今天上午已经下了圣旨,将紫玉赐给怡亲王府当差,现在她人应该早已经到了老十三那里了。”

    “啊?万岁爷,这是真的?”

    “朕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冰凝原本是给萨苏打了保票的,定是会将紫玉的事情解决的稳稳妥妥的,结果中午送萨苏走的时候她还在信誓旦旦,晚上见到皇上竟是得了这么一个晴空霹雳,不但没打紫玉这个危险解除,相反人都已经进了怡亲王府了!此时此刻,被这个消息震惊得无喘不上气来的冰凝根本无暇顾及自己失信于人的问题,而是将所有的担忧、焦虑、紧张全都放在了紫玉入府的事情上,放在了萨苏未来的悲惨生活上。

    “天啊,真的已经是把紫玉赐给老十三了?那十三弟妹她,她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这有什么不能过的?你是明白人,朕还以为你会因为朕的这个圣旨而深明大义地拍手称赞呢。”

    “臣妾怎么会是那种无情无义这人?万岁爷,这事儿还有没有缓了呢?”

    “没有缓了!人都已经过去了,你说还能有什么缓?”

    “可是……可是臣妾实在是不忍心弟妹从今往后以泪洗面啊!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能好人有好报呢?”

    “你可真是越活越糊涂了呢!朕可真是枉以为与你一直都是心有灵犀,今儿才发现你也不过如此。”

    两人话赶话地说到这里,冰凝可就云里雾里实在是不明白了,皇上先是希望她深明大义、拍手称快,又埋怨她不能理解他的深刻用意,可是这种事情让她如何能够理解得了,又如何能够接受得了?

    “回万岁爷,您此话怎讲?臣妾实在是听不明白呢。”

    皇上就知道这件事情被冰凝知情之后会是这个反应,所以他故意卖了几个关子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紫玉是清清白白的姑娘,老十三是堂堂正正之人,他们俩人若能成为一段佳话,朕岂不是成人之美?”

    “可是弟妹她……”

    “朕问你,怡亲王府只有弟妹一个女人吗?”

    “不是。”

    “既然老十三不只是有萨苏一个女人,再多一个又有何妨?从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回是老十三自己看上的女人,岂不更是佳偶天成?”

    “紫玉确实是个好姑娘,可是弟妹这么多年本本分分、尽职尽责,跟着老十三风里来雨里去,吃了那么些苦,这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盼来了好日子,却又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臣妾只知道好人都是有报,可是到了十三弟妹这里怎么就不是这样儿了呢?”

    “你说的这些都在理,也都没有错,可是你也应该知道,女人善妒是‘七出’之一,男人更需要开枝散叶,就凭这两条,紫玉怎么就不能去了怡亲王府?”

    皇上说得一点儿错也没有,只凭这两条响当当的理由,就不能有任何借口和理由阻止紫玉去十三府,更何况还是十三阿哥自己主动看上的丫头。可是即便如此仍是不能令冰凝释怀,若是她不认识的女人也就罢了,偏偏是月影的好姐妹紫玉,她就不算是紫玉的主子又怎么可能逃得了干系?就算是十三阿哥自己看上的女人,若是没有皇上的首肯,又怎么可能成就此事?而她偏偏还是稍稍能够跟皇上吹一吹耳边风之人,却是因为晚了一步而害得萨苏身陷苦海,她除了伤心难过之外竟是爱莫能助、毫无办法,就这样眼睁睁地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吗?

    不,她还要做最后的努力,不撞南墙绝不回头。

    “启禀万岁爷,臣妾记得紫玉姑娘是已经有了婚约之人,现如今去了老十三的府里,岂不是要让老十三落下一个仗势欺人、强抢民女的恶名?”

    “你怎么又糊涂起来了?紫玉的就算是有婚约在身,那也是未经朕的准许私相婚配,朕没有追究她的罪过,怎么反倒成了老十三的罪名了?”

    “可是,嘴长在别人的身上,别人想要这么说,您堵得住一个两个,却是堵不住悠悠众口啊?”

    皇上本是故意给冰凝卖关子,哪里想得到,平日里精明得连他都屡屡被算计进去的女人,气恨得他牙根痒得不行,可是一旦糊涂起来,竟会是如此不堪,实在是令他不忍直视下去、或是再听下去了。此时此刻,皇上是多么地怀念那个无比聪明伶俐又狡黠可爱的冰凝,即便被她算计、被她欺负也好过见到她现在这副笨到家的蠢女人模样!

    “唉,让朕说你什么好呢!朕可记得已经跟你说得再清楚不过了,朕只是将紫玉赐给老十三去怡亲王府当差,却是没有赐婚与他!”

    “这……,这有什么区别吗?紫玉原本是您的奴才还隔了一层,现在成了老十三的正经奴才,岂不是……现在正值皇阿玛和皇额娘大丧,您当然不可能堂堂正正地赐婚予他,但是,您分明知道紫玉可是老十三心心念念的女人呢!现在美人就在自己的府里,还成了自己的奴才,这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近水楼台朕承认,可是得没得到这个月,那就是老十三的事情了!朕的孝心日月可鉴,相信老十三的孝心也定是只比朕多不比朕寡,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不忠不孝、禽兽不如之事来呢?再者说了,就算是没有紫玉,这世上也还会有红玉、白玉、香玉、美玉,各式各样的玉,千姿百态的玉,你全都管得过来吗?老十三心里头有谁那是他的事情,强按牛头不喝水,强扭的瓜它不甜,这些大道理难不成还要朕再给你讲一遍?朕看你平日里可是挺聪明伶俐的一个人儿呢,怎么犯起糊涂来竟是还不如村野农妇明事理!”

第2740章 情痴

    被皇上好生一顿奚落与数落,冰凝半天也想不出来一句反驳的话来。是啊,如果怡亲王心里头真有了紫玉,不要说她这个当嫂子的鞭长莫及,就是跟他二十来年伉俪情深,生下四子二女的萨苏也是无可奈何,就像皇上说的那样,走了一个紫玉,还会有无数个红玉、香玉、美玉前仆后继,她都管得过来吗?然而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情感上她实在是难以接受。

    “万岁爷,理是这个理,但是臣妾还是想替弟妹说句话。月亮还是这个月亮,但是如果老十三登不得那个近水楼台,那月亮也就只能是挂在高高的天上,摘也摘不得,只空留些念想罢了,日子久了心思也就淡了,然而现在您给了老十三这个近水楼台,让他登得那么高,离得那么近,只一抬臂就触手可及,您虽然没有直接赐婚给老十三,可是,您这样做,分明就是助肘为虐啊!”

    冰凝一时气糊涂也急糊涂了,竟然用了“助纣为虐”这四个字,要知道,皇上不过就是将自己的一个奴才赐给了自己最亲厚的兄弟,怎么就成了助纣为虐了?再说那十三阿哥既不是像那商纣王般荒淫无道,也没有干出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他怎么就成了助纣为虐了?皇上想不通,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你此话实在是有失公允!而且也实在是没个贵妃娘娘的样子!朕的女人竟是这般鼠目寸光,委实让朕心寒呢。”

    冰凝因为口不择言而出言不逊确实是失了礼数,不过她也实在是急得没了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十三阿哥与紫玉日久生情,到时候再生米煮成熟饭,徒留萨苏空伤悲,她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与萨苏之间多年的情份?

    “回万岁爷,臣妾失言失礼,罪当受罚,不过紫玉那个奴才的事情,还望万岁爷三思。臣妾知道,今儿是确实是逾越了,也知道您的圣谕是有千万条道理,但是臣妾还知道,‘理’这个字从来都离不开‘情’这个字,所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莫不如此,所以,今天臣妾就算是帮情不帮理,也要再多说下面这几句。

    您将紫玉赐给老十三自有您的道理,只是您执意如此,难道说没有其它的私心或是偏心在里面吗?臣妾想来想去,弟妹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相夫教子,事孝公婆,尊敬兄长,与您更是没有任何过节,哪怕一句重话或是错话都没有说过。凭心而论,老十三可是兄弟几个之中日子过得最不如意的一个,可弟妹从来没有半句怨言,夫妻两人更是齐心协力,琴瑟相谐,弟妹不图老十三有什么荣华富贵,只求平平安安、相伴是福,这样的弟妹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可却是在老十三飞黄腾达之日惨变下堂糟糠之妻。万岁爷一直自诩办事最讲公平二字,可是您现在这样待她,就是公平吗?”

    冰凝还有很多的话要说,只是因为一时情绪激动哽咽在喉而再也说不出来半个字。看着因为替别人难过而伤心欲绝的冰凝,皇上只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跟着难受起来。她是重情重义之人,而他何尝不也是同样重情重义吗?十三阿哥呢?更是!

    所以他才会踏踏实实地将紫玉赐给了怡亲王,不管十三阿哥是真看上了紫玉还是空穴来风,总而言之,他只不过是要警告萨苏一下,不要持宠而骄,不要依仗夫君的宠爱而将自己变成大清朝第二个妒妇,只是他的这番良苦用心的安排,冰凝能懂吗?

    她不会懂的,因为她自己也是一个善妒的女人,尽管没有明目张胆地表露出来,没有跟他大哭大闹,可是她心里怎么想的,他怎么会不知?如果他明明白白地将那个关于警告的想法和盘托出,怕不是她又要联想到她自己,再悲春伤秋一场。

    皇上知道冰凝为什么会冒着忤逆他的风险仍是要不遗余力地帮萨苏一把,因为她联想到了她自己,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自己的命运,因而感同深受地说出了那一番帮情不帮理的肺腑之言。

    冰凝知道未来的日子里,早早晚晚会有那么一天要让位于更年轻更美貌的女人,而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这个心思呢?虽然他清楚地知道,此生能够得她一人心足矣,但是成为帝王的他不可避免地要在三年孝期届满之时重启大选秀女之事,就算他自己不想再要什么女人,可是秀女不仅仅是给他这个皇帝一个人选的,还有那么多的皇室宗亲也在等着来自帝王大手笔的赐婚奖赏,而他这个帝王为了维护祖宗家法也不得不继续通过选秀这个方式来充实后宫充实门面。

    他是情痴,但不是情圣,他能够为了爱而奋不顾身、此生不渝,却不能为了爱而深陷泥潭忘记自己肩负的责任。相反,因为这份责任,他甚至可以牺牲自己所有的一切,包括爱情。

    其实,换作冰凝来当这个皇帝,也一样是这个选择,无论谁当这个皇帝,肩上只要担负起江山社稷的责任,都是别无选择。因为女人对于皇帝来讲,不仅仅意味着爱情,还意味着子嗣,没有子嗣,千里江山万年社稷由谁来承继?因此作为帝王也是身在其位、身不由己。

    冰凝是聪明人,她当然明白这些道理,也正是因为明事理她才会更加的痛苦,而且这么些年来她自己的亲身经历也无一不在印证这个真理。自从成为他专宠的女人之后,诞育了三个阿哥一个格格,不可谓算少,然而真正活到现在的却只有福惠阿哥一个人,而且因为没有公主,他又不得不收养别人家的格格。如果他现在还是从前的王爷,他只需要一个阿哥做世子承继低他一等的郡王爵位,也根本不需要收养谁家的格格。实际上,就算是连阿哥没有都没有关系,反正也是世袭递降的爵位,没有任何实质。而帝王则不同了,那是他付出了全部心血换来的九州青晏的盛世大清帝国,他如何舍得拱手相让他人?

    所以说他只是情痴,而不是情圣。他可以将自己的心完完全全地交给冰凝一个人,却舍不得放下红尘万丈中的宏图伟业,放不下他的理想抱负、雄心壮志。老天待人都是公平的,不会让你占尽了人世间所有的好,既然收获了功成名就,就注定要舍弃爱情。

    对于皇上的选择,冰凝早在将她这颗心交付与他的时候就看得透彻了,也对自己的未来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尽管知道自己的结局会有多么的针凄惨,可她仍是飞蛾扑火一般成就了自己的爱情拯救了自己的心,否则她会后悔终生,虽然她的爱情不可能一生一世,但至少她曾经爱过,爱过一个值得自己付出真心之人,此生足矣。

    过去的五年,她没有丝毫的后悔,现在的三年,对她而言弥足珍贵,她要牢牢地抓住这三年的时光,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让他们未来关于这三年的回忆全都是最美好,最值得留恋。

    冰凝抱了此番心思,皇上何尝不是如此?虽然因为三年孝期而暂停了选秀,但是他们两个人都是聪明人,不管是对于现在还是对于未来都看得极为透彻,因此都是心照不宣,或许他们都在掩耳盗铃,既然那一天还没有到来,就装作什么都不想吧。她不可能对于那些新进宫的女人们做到宽容大度,而他也不可能因为她的原因而废除了选秀制度,未来注定是一条相互伤心、相互辜负的道路,只希望那一天到来得越晚越好。

    既然还有三年的缓冲期,那么他当然也是和冰凝一样,希望这三年是他们此生最幸福快乐的三年,为了他们的幸福快乐,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影响了她的心境,继而影响了他们的感情,如果他们的感情受煎熬,他还能有什么好日子可过呢?

    冰凝是感情纯粹之人,一旦发现他们的感情之中有了杂质,虽然不会跟他撒泼耍赖、大吵大闹,可是她会立即把她那扇心门紧紧地关起来,这才是他最害怕的事情。

    而这一点也是冰凝与萨苏的最大不同,萨苏再是跟十三阿哥吵吵闹闹,也不会绝决地与十三阿哥近若咫尺,心若天涯,而冰凝却会,她可以安安静静地站在他的眼前,不吵不闹、不哭不说,却是用这把唤作“冷漠”的刀将他凌迟处死。

    知道萨苏永远不会离开十三阿哥,他才会如此这般安排紫玉进府,也知道冰凝未来会因为秀女进宫而判了他们感情的死刑,因情逝而心绝。正因为他实在是太了解冰凝了,才不敢如实相告关于安排紫玉进怡亲王府的真实原因。可是面对已经哭成泪人的冰凝,他又怎么能够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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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1章 交心

    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他的心上人,却也是因为他的帝王身份而最终只能是辜负了的女人,冰凝伤感,他又何尝不伤感呢?,可是,他已经走上这条通往权力之巅的道路,再没有任何后退的可能,而成为帝王要付出的代价又是那么的多,冰凝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说的一定不是他,他天生就是为了权力而生之人,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责任,要怪也只能是怪月老为什么要把这根红线栓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要怪也只能是怪她为什么要爱上他?如果她的心中没有爱,就算他再爱她又有何用?她还是因为保全住了她的那颗心而做到全身而退,可是偏偏为何她要爱上他,爱上那个终究有一天要负了她的人?先是失了她的心,再又失了他这个人,三年后的冰凝该何去何从?这个问题不但难倒了冰凝,也难倒了皇上。

    不想了,不想了!反正也是三年后的事情,现在他们之间不是还没有任何闲杂人等吗?现在他们不是仍然相亲相爱吗?那就尽快珍惜当下吧。

    “那个,你先别哭了,为了旁人的事情哭伤身子、哭坏眼睛,实在是不值当呢。”

    “回万岁爷,臣妾为的不是不相干的旁人,为的可是十三弟妹,怎么就是不值当呢?”

    “好,好,值当,值当。那朕有话说,你听不听?”

    “听,当然听了。”

    “要听就先不能哭了,要是还哭的话,朕就不说了。”

    一听皇上有话要说,冰凝料想是与这件事情有关,想必他也不是想将萨苏赶尽杀绝,于是赶快用帕子轻试了两下眼睛,又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将泪水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这才抬起仍是晶晶发亮又通红通红眼睛望向他。

    “好了,万岁爷,臣妾不哭了。”

    看着冰凝这般强颜欢笑的样子,皇上的心中实在是心疼不已,奈何她天生就是这样的一个性子,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泥自身难保呢,却是为了旁人不惜粉身碎骨。而他不也正是因为这个助人为乐与人为善的性子才这么深深地喜欢她的吗?

    “其实朕也不是故意为难十三弟妹呢。”

    “啊?您这样还不是在为难她?”

    面对冰凝万分不解的目光,天生急性子的他却仍是不紧不慢地娓娓道来。

    “这要看怎么说了。朕确实是存心将紫玉赐给了老十三,不过,你也知道老十三很招女人喜欢,很有女人缘,就像刚刚朕说的那样,没有紫玉,还会有红玉、白玉、香玉、美玉,再说了,弟妹跟他成亲之前还有成亲之后,老十三身边从来都没有断过女人,可是要说他心里最重看的,从来都是弟妹一个人,这也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吧?既然如此,那么多一个紫玉又何妨?老十三若是真的有心想要紫玉,朕又岂会不给?能是你或是弟妹阻止得了的事情吗?若是他没有这个心思,紫玉就是在他府里呆上十年二十年又有什么用?所以说,不管有谁进了怡亲王府,只要老十三他们夫妇俩能够将自己的这颗心交给对方,彼此心里都存着对方的好,那就足够了。”

    皇上这番话不仅仅是在解释十三阿哥与萨苏的问题,更重要的,他是在借紫玉这件事情表明自己的心意,正所谓借物言志。谁都知道,未来秀女进宫是无法阻拦必将发生的事实,但是这也并不是事实的全部,还有一个重要的事实就是,他已经将自己这颗心完完全全地托付与她,从此他的这颗心只生长在她的心房,与他自己无关。只是这个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说与她没有任何的用处,因为她不会相信,既然她不想念,那么说了就跟没说一样,没有用处的事情他自是不会去做。

    但是现在借着紫玉的这个事情,他知道是一个绝佳的时机,借着这个机会可以给她讲明白一个道理,其实紫玉就好比是未来即将进宫的秀女,他就好比是十三阿哥,而她就好比是萨苏,相同的情景、相同的境况更容易让冰凝理解一些。如果男人存了别的心思变了心,女人就是三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自己的男人,如果男人的这颗心在女人的身上,就是过了十年二十年,仍是恒久不变。

    他没有直接向冰凝表明心迹,而是把自己这颗心交给她,交给了时间去印证,他不是一个只会说不会做之人,相反他是一个只会做不会说之人,更何况是那么的聪明智慧,怎么听不明白他的话里有话呢?

    确实,冰凝听出来了,也听明白了,只是,她没有像他想像的那样欣喜若狂,而是犹豫、迟疑,因为她万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她知道他是一个多么高傲多么自负之人,可就是这么高傲这么自负之人,竟然明里暗里对她说,不管有多少女人进宫,也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他们都会将自己的这颗心交给对方,这是真的吗?虽然冰凝从来不会妄自菲薄,也从来都是心高气傲之人,可是毕竟他们不是普通的夫妻,而是帝王与妃子,终究不是普通夫妻能够他仍是将他的这颗心毫无保留地交给她,冰凝怎么可能轻易地相信?

    果然不出皇上所料,冰凝不信他!是啊,设身处地想一想,以他帝王的身份,谁能相信他会如此的坦诚、如此的真挚?虽然冰凝不信他,不过也没有太多地打击他的热忱,反正他已经将这颗心交给她了,天地日月可鉴,多说无益,就让时间来印证吧。

    知道冰凝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这么多的内容,既有十三阿哥夫妇俩人的感情纠葛,也有他们自己之间的爱恨情仇,这些都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够说明白并且理解透彻的,那就多给她一点时间,让她好好地想一想,睁大眼睛仔细看一看,看清楚了他的这颗真心,免得日后总被这样或那样的事情影响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而且还全都是庸人自扰!

    “好了,今天朕在你这里呆的功夫实在是太长了,再呆下去,怕不是朕要背负上贪恋美人的温柔乡而误国误事的恶名了。”

    这句话果然是格外奏效,倾刻之间就打破了冰凝的沉思,继而两朵红云飞上脸颊。

    “您快快走吧,臣妾也怕被您连累,被骂作红颜祸水,祸国秧民呢。”

    冰凝就是有这个本事,不管刚刚情绪如何,都能够跟得上他跳跃的思维,而且还能保持思路敏捷、嘴皮利索,你若有来言我定有去语,就算你是皇帝又怎样?她也照样不会轻饶了你!也正是这样的冰凝能够总是让皇上有一种棋逢对手、惺惺相惜的感觉,才会总是控制不住他原本很是坚定的自制力,时不时地就想到翊坤宫走一趟,不为别的,就算是过过嘴瘾都是好的。要知道,连十三阿哥对他都是敬而远之、如履薄冰,唯有冰凝,不管他是王爷还是皇帝,都一如既往、不离不弃地陪伴在他的身边,即便是冒着大逆不道的风险也要哄他开开心心。不论是爱人还是知己,冰凝对于各种分寸竟是拿捏得十分到位,这样的爱人知己皇上怎么可能不倾其所有爱她一生一世?

    “好呀,你这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竟然害怕被朕连累……”

    “万岁爷,您这是拿着自己的矛去刺自己的盾吗?”

    “此话怎讲?”

    “您刚刚不是在责备臣妾胆了越来越大了吗?胆子大怎么还会害怕被您连累?那分明应该是胆子小才害怕的呀!”

    “你!强词夺理的功夫真是见长呢!有这闲心思闲功夫,好好琢磨琢磨刚才朕跟你说的那番话,别有事儿没事儿就往自己身上想,净想些个有的没的寻不到影儿的东西!”

    好一个自相矛盾!说得皇上半分反驳的力气都没有,最后只得是企图用“强词夺理”来为自己挽回点颜面,却仍是那么力不从心,无奈只好把话题扯到“警告”冰凝不要整日里胡思乱想他这件事情上,总算是给自己找补回来一些脸面。

    冰凝当然不愿意胡思乱想,可是活生生的现实摆在她的面前,偏巧皇上还是子嗣稀薄之人,想到这里,一丝绝望又隐隐地浮现在她的心头。不过冰凝也不是煞风景之人,难得两人又开始了从前旗鼓相当的斗嘴生涯,往后的事情待发生的时候再说吧,珍惜当下、怜取眼前才是现在唯一的出路。

    “万岁爷的教诲臣妾谨记在心。不过,臣妾还有一事望您明示。”

    “什么事?”

    “就是关于您将紫玉赐给老十三的原因,臣妾能不能告诉弟妹呢?”

    “为什么呀?您不知道她这些天有多难过……”

    “老十三若是真对紫玉动了心思,你跟弟妹说这番话,不是让她看到希望又失望,最终绝望吗?”

    “天啊!原来老十三真看上紫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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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2章 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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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冰凝的惊呼出声,皇上简直是懊恼万分,平时那么滴水不漏的一个人,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来了,怎么在小河沟里翻了船了呢?居然一不留神就被冰凝套了实话出来,当即是恨不能将自己的舌头咬下来才好。虽然他极喜欢冰凝的聪慧伶俐,但是现在突然间被冰凝偷袭成功,心下当然是极不舒坦,虽说考虑也有打盹的时候,可是猎人太过狡猾还是令皇上这个大老虎极感挫败,甚至有些恼羞成怒。

    “朕什么时候说老十三真的看上紫玉了?你哪个耳朵听到的?”

    冰凝没有料到皇上竟然会恼羞成怒,她也只是听话听音自己分析出来的,确实不是皇上亲口所授,看来果真是老虎尾巴摸不得。

    “回万岁爷,臣妾妄自揣度圣意,确实是大罪过,下回……”

    “什么?你还想有下回?”

    “不是,不是,臣妾是说,再也不敢了。”

    看着冰凝小心翼翼地跟他赔着不是,皇上心里也不好受,好不容易还有个冰凝不畏他的帝王之尊,敢跟他打打嘴仗,说说真心话,如果被他吓得从今往后也跟其它人那般在他面前唯唯喏喏,那可就太没有意思了。

    “好了,好了,你没事儿道歉做什么?”

    “啊?”

    冰凝真是要被皇上阴一阵晴一阵的脸弄得无所适从了,一会儿恼怒她擅自揣度圣意,一会儿又不需要她表达歉意,果然是帝王心海底针,伴君如伴虎。

    皇上当然知道自己忽冷忽热的脸色把冰凝搅得心神不宁,为了给她宽心,也为了免得自己日后又多了一个谨言慎行的女人,连生活中最后一点点乐趣都没有了,他只得是奋力自救,但求不晚。

    “朕刚刚是想说,其实老十三也没有明明白白跟朕说他看上紫玉了,朕也是通过他的一言一行看出了些端倪……”

    “啊?那您为什么还要推波助澜啊?”

    这一回冰凝长记性了,没有再用助纣为虐,而是特意选择了推波助澜,可是心中却是没来由地深深地刺痛了一下:萨苏看来真是难逃一劫了。冰凝的心被刺痛,脸色也就不由自主地一凛,皇上是察颜观色的高手,当然知道冰凝想到了什么。不过该说的话他刚刚都说过了,现在再多说怕是又要惹得冰凝更加胡思乱想了。

    “朕若说让你别替弟妹瞎操心,你定是听不进去,若是跟你说这个道理,想必朕就是不说你也明白,那就是,该来的,你拦也拦不住,不该来的,你求也求不来。放在这件事上,你又不能超脱来看,如果说紫玉真是老十三命中之人,你让朕如何?

    让朕强留她在宫里吗?老十三定是会惦记一辈子,俗话不是说得好吗?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如果老十三一辈子都只能是遥遥相望,在心中默默喜欢,那颗心还不全都牵挂在紫玉身上了?

    或是让朕赐她鹤顶红?那就更不得了了,千万不要小看一个再也不会开口说话的死去的人,一个大活人总归是有这样或是那样的短处,而故去的人因为不会说话、不会做事,所以也就不会说错话、做错事,也就是没有任何短处,那样就更像是一个十全十美之人永远地活在那个倾心爱慕她的那个人的心中……”

    皇上原本还在滔滔不绝地阐述他的这番大道理,确实是真理,没有半点错,可是说着说着,他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吓得立即噤了声。然而晚了,一切都晚了,他意识到的问题冰凝当然也同时意识到了,一时间整个房间都陷入了沉寂,唯有钟表滴答之声和偶尔蜡烛爆出的火花声。

    冰凝也知道皇上说的这番话一点儿错都没有,一个大活人只要开口说话动手做事,或多或少都会有说错话做错事的时候,而一个故去的人,永远都没有了说错话和做错事的机会,而活着的人因为心中愧疚,自然是只要一想起故去的人,都会自然而然地想到她的那些好,于是这些最美好的一面就永远地留在了倾心爱慕她的那个人的心中。

    这是真理,恒古不变的真理。冰凝也知道自己想这些没有什么用处,但是谁让皇上一不小心就说到这里了呢?能不让她多心让她多想吗?

    冰凝的脸色忽地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皇上心知自己闯了大祸,暗叫不好,可是这件事情还不能再解释,否则只能是越描越黑,越说越错。唉,打不过就躲吧。

    “你看看,老十三都这么大的人了,竟真是不让朕省一点儿心呢,居然给朕出了这么一个大难题,留也留不得,死也死不得,朕着实是没了办法,只好把这个大难题丢还给他好了,反正紫玉这个人,朕是给了他了,随他去处置,反正与朕是没了干系。其实朕也不是难为弟妹,还是那句话,偷不如偷不着,现在一个大活人整天在他眼跟前晃荡,又能看又能聊,日子久了,新鲜劲儿也就会自然而然地过去了。另外紫玉那奴才也不是个有多聪明伶俐的人儿,说错话办错事的时候多着呢,待哪一回犯了大错,惹恼了老十三,他也不会瞧着她什么都顺眼了,总而言之,这一回你就信了朕,紫玉去了怡亲王府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至于弟妹嘛,人这一辈子怎么可能全都是顺顺利利的时候?她这辈子就是过得太顺了,体会不到人生还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而这世上过得不如意的人太多了,不吃苦中苦哪为人上人?从前她是十三福晋,朕也没什么要求,现在她是怡亲王妃,肩上担子当然是要比从前重许多,为人处事都要仔细掂量,不能再由着自己的性子,可着自个儿的欢喜,她若是经历了这档子事儿之后,哪儿摔倒的跟头还在哪儿爬起来,也不忹朕一片苦心。”

    皇上这招果然奏效,前一刻钟冰凝还纠缠在活人没法子跟死人相比的痛苦之中,这一刻钟又深深地赞同地起他的观点来。人生唯有多经历一些磨难才能够更好地成长,所谓经历风雨才能见到彩虹,而萨苏确实是太缺少历练了。此前因为十三阿哥不被先皇重用,完全是闲散宗室,除了当时的王爷交办一些差事之外,英雄几乎没有用武之地。十三阿哥的日子过得闲散,相应地萨苏也跟着过了近二十来年的安逸日子,更是因为有十三阿哥的独房专宠在身,小日子过得极是滋润,除了缺少功名利禄这道光环以外。然而凡事都有利弊,安逸日子过久了,处事能力自然会有欠缺,就好比现在,面对突如其来的紫玉事件,说是捕风捉影也好,说是空穴来风也好,总而言之是发现了一些苗头。怎么办?萨苏原本就是直爽性子,又是顺境过惯了,因此根本没有学会凡事三思而行这个道理。

    萨苏看不透彻的东西,冰凝却是心中跟明镜似的。因为她与皇上一样都是聪慧之人,看问题当然是一说就透、一点就通,也知道皇上是有意想甩掉这个难题给十三阿哥,也有意借此机会历练和考验萨苏,只是方式方法有些让冰凝难以接受罢了。毕竟冰凝是女人,女人都要比男人更加心软许多,在她看来,用什么法子考验萨苏不好,为什么非要用这个残酷的法子呢?虽说皇上是因为不想沾上这道难解的习题而甩手给十三阿哥自行解决,但是感情上受苦、心灵上受伤的却是萨苏,就算是萨苏需要历练,需要经历风雨,然而用别的法子历练不行吗?

    “回万岁爷,您说的这些臣妾都懂,也都能理解,可是,臣妾就是舍不得弟妹心里头难受呀!看着弟妹难过的样子,臣妾的心里头也是如刀割一般。要不,您换个法子吧,好吗?”

    “实话跟你说吧,朕也是因为心里头对弟妹存了些想法和意见才如此这般做的。一则女人善妒是朕绝对不能容忍的……”

    “就算弟妹有些逾越,可那也是老十三的家务事,都说清官难断家务案,您何苦插手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呢?”

    “如果皇阿玛还在的话,朕当然不会插手他们的家务事,但是现在既然是朕坐在这把龙椅上,朕就不能坐视不管,你们汉人不总是说‘长兄如父’吗?想必你应该比朕更拎得清吧?再则,萨苏自己持宠而骄,将四格格也教养得骄纵无比,就算你不是贵妃娘娘,也是她的四伯母吧?”

    “万岁爷,雪薇对臣妾一直恭敬有加,这两天更是精心服侍……”

    “好了,朕的眼睛又不瞎,那丫头是何等心思朕又岂会不知?”

    原来皇上什么都看在眼中!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冰凝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那天皇上极力夸赞雪薇的“映日荷花别样红”,刻意打压湘筠的“小荷才露尖尖角”只不过是障眼法罢了,不过是为了卖十三阿哥夫妇一个人情,毕竟湘筠是皇上的公主,而雪薇却是座上客,特意捧高雪薇只是他的待客之道而已。想到这里,冰凝为误解和冤枉了皇上而暗暗愧疚起来。

第2743章 进府

    冰凝的愧疚之情写满了整张小脸,皇上看了也是有些心疼。

    “朕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愧疚的,而是不想让你千方百计地替四格格开脱罢了。”

    “回万岁爷,臣妾知道了。”

    冰凝的声音小得像蚊子似的,在皇上听来更是觉得不好受。

    “先不说这些事情了,单说四格格吧。就算你不计较她目无尊长的问题,那么湘筠的事情她也是难逃其责,而更重要的还是弟妹,只因她平日教女无方才导致这等大祸,但凡她约束些四格格的行为举止,提早告诫她进宫之后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怎么可能发生泄露秘密的事情。

    朕从来都是公平的,既然是弟妹做了错事,就理应受到责罚,否则谁都可以随意做错事,只一句道歉就了事,那还要刑部做什么?还要判官做什么?还要大清例律做什么?

    这一回只因她错得太离谱,朕才不得不出手。虽然这些只是家务事,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朕作为一家之长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只是怎么一个管法,朕也是会三思而行的。碍于她是十三弟妹这个特别的身份,朕既不能打她也不能骂她,但是办了错事又不受处罚逍遥法外也实非朕的为人处事之道。也算是无巧不成书,恰好今天朕跟老十三话赶话地说到了紫玉的事情上,所以朕就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老十三,让他自行做个了断。这件事情若是处理好了,他们夫妻两人也算是经历了考验,日后定是能够更加情比金坚;如若是处理不好,那也只能说紫玉是十三弟妹命中注定的一道劫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各自都好自为之吧。”

    皇上这番话说完,冰凝再也说不出来半个字来,连替萨苏求情的话都说不出口。皇上的本意确实无可非厚,只是方式方法太过硬心肠了,然而这是他的处事原则和风格,她一个做妃子的无论是从哪一个角度来讲都没有理由对他指手划脚。

    于是事情仿佛又回到了原点,皇上是坚持原则,讲求真理,而她则是希望帮情不帮理,以情出发,企图打动皇上,打破他的原则,然而到最后却是既较真又讲理的皇上把她都说服了,差点儿改变了立场。

    这一役终是以皇上坚定不移地历练和考验十三阿哥夫妇而告终,冰凝在理上说不过他,在情上又无法打动他,只得是暂时依了皇上的主张,另作它想。

    “那,臣妾还有一个打算,不知您可否同意。”

    “但说无妨。”

    “臣妾打算让四格格明日先回府里去吧,湘筠这里经过您今天的这番劝慰和开导,应该是好多了,弟妹那里因为紫玉进府,定是心里不舒坦,臣妾想想,还是让四格格回府里陪陪她额娘,要不然弟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日子岂不是更苦了?”

    “四格格什么时候回府全听你的意思,朕没有什么想法,只要她们母女能够从中汲取教训,收敛一下各自的性子,好生尽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这一晚皇上在翊坤宫足足呆到了二更天才离开,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得不能再透彻了,不管是十三阿哥夫妇还是他们两个人,感情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如饮水者冷暖自知。就这样吧,皇上在她这里耽搁的时辰实在是太多了,还有那么多的公文在等待批阅,而这一夜,对他们所有的人来说,都是一个难安之夜,就坤宫如此,怡亲王府也是如此。

    萨苏中午时分从宫里辞别冰凝之后直接回了府里,本是从贵妃娘娘这里得了保票之后心情稍稍安定了一些,哪里料到还不到半天的功夫就生了变数。

    原本按照十三阿哥的计划,他是打算和萨苏、紫玉两人一同回府,所以既没有通知府里也没有给萨苏传口信儿,结果他千算万算,居然漏算了萨苏竟是中午就回了府里,而不是耽搁到晚膳过后。同时他也漏算了皇上雷历风行的办事效率,毕竟皇上是一个将全部心思都扑在公务上的人,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奴才放下公务呢?可是皇上还真就是在十三阿哥退下之后,立即吩咐了雅思琦送人。

    因为是皇上亲口下的圣旨,雅思琦自是不敢有半点怠慢,而且本身她自己也是一个急性子,于是领了圣旨回来之后,三言两语就跟紫玉说清了此事,然后也不给紫玉说话的机会,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这个奴才一眼就急急火火地差人去了怡亲王府,要他们速速进宫来领人。怡亲王府的大管家一听是皇后娘娘有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竟然惊动了皇后娘娘,因此也是不敢有半点怠慢,急急忙忙地叫上几个亲信奴才亲自火速进宫。雅思琦当然是不会给大管家任何解释,只说是皇上的吩咐,叫他赶快将紫玉接进府里以便完差,于是在萨苏还在午休之际,紫玉就已经被大管家接进了府里,然后当她才刚刚起床梳洗完毕,连口茶水都没有喝上的时候,就听门外响起了大管家的请安声。

    “启禀大福晋,奴才给您请安了。”

    “是荣格大管家呀,赶快进屋来说话吧。”

    听到萨苏的吩咐,荣格大管家即刻进了屋里,又恭恭敬敬地请了一次安。

    “奴才给大福晋请安了。”

    “快起来吧,什么事情这么急?”

    “启禀大福晋,皇后娘娘吩咐奴才进宫把紫玉姑娘接进了府里,奴才不知道……”

    “你说什么?紫玉?哪个紫玉?”

    “回大福晋,正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紫玉姑娘。”

    “啊?”

    萨苏一听这话,当即是如雷轰顶天旋地转起来,半天都回不过神儿来。刚刚在宫里冰凝不是跟她信誓旦旦地打了保票的吗?一定能够跟皇上面前竭尽全力斡旋,确保紫玉不会跟十三阿哥有什么瓜葛的吗?这下可倒好,不但有了瓜葛,而且那个奴才直接进了他们怡亲王府,是谁这么迫不急待地要对她进行逼宫?

    眼见着自家大福晋头重脚轻身形不稳,仿佛即刻就要昏倒在地的样子,把十三府的大管家吓得是脸色煞白,嘴也跟着不利索起来。

    “大,大福晋,大福晋,您这是怎么了?奴才这就去请太医!请太医去!”

    荣格不知道他家大福晋这是怎么了,萨苏当然清楚自己的状况,她这是心病,就是请十个太医都无济于事。想到这里,她只得是赶快伸出手来抓牢了座椅的扶手,这才稍稍地稳住了身子,大脑也略微地清醒了一些,于是又冲荣格大管家摆了摆手。

    “不用了,不用了,你还是先好生生地在这里回答了我的问话再说吧。”

    “是,是,奴才就在这儿呢,奴才哪儿都不去,可是大福晋,您真的没事儿吗?要不……”

    “我真的没事儿,你赶快说给我听听,紫玉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皇后娘娘的奴才怎么到了咱们府上了?”

    “回大福晋,奴才也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儿,就是头晌午的时候,突然宫里的张公公来府上传皇后娘娘的吩咐,要奴才即刻进宫。”

    “头晌午的事情?”

    “回大福晋,确实是头晌午,因为奴才还没有来得及吃饭呢,一听这话,连饭都没有吃,就赶快带上孙五儿、赵福几个奴才一刻没敢耽搁就进了宫里。到了宫里就直奔了长春宫,皇后娘娘见奴才到了,也是没有耽搁半刻钟,立即吩咐奴才进屋回话。结果奴才进屋之后,不但见到了皇后娘娘,连紫玉姑娘也是在场,娘娘没有多说,只说是万岁爷的吩咐,将紫玉姑娘赐给咱们府里当差……”

    “是万岁爷的吩咐?”

    “回大福晋,正是万岁爷的吩咐。”

    “将紫玉姑娘赐给咱们府里当差?”

    “回大福晋,正是。奴才给娘娘回话的时候,紫玉姑娘应该是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停当了,就等奴才接她出宫进府呢,而且娘娘吩咐得又很急,奴才就赶快应下差事。本来是想给咱们家爷传个口信的,不过一来是万岁爷的吩咐,二来奴才也打听了,咱们家爷那个时候不在宫里,去了户部,奴才带的人手不多,又因为要护着紫玉姑娘周全,就先直接回了府里。这不,奴才一回到府里就赶快先到您这里回话了,另外也派孙五儿去了户部给爷传个口信。现在孙五儿还没有回来,不知道爷的吩咐是什么,可是紫玉姑娘已经进了府里,想着是娘娘身边的奴才,又是万岁爷亲自吩咐的,怕安排不周全被万岁爷和娘娘责备,就想先听听您的吩咐。”

    荣格大管家一口气儿说完,眼见萨苏脸色仍是煞白一片,心中暗自奇怪。按理说皇上能够将皇后身边的奴才赐给他们怡亲王府当差,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可是他家大福晋非但没有感恩戴德,相反还是这般惊恐万状的模样,实在是让他想不通,看着那紫玉姑娘美得跟个仙女似的,柔柔弱弱的一个姑娘,而且还是十分的面善,大福晋要权有权,要宠有宠,怎么会害怕成这个样子,仿佛那紫玉姑娘似洪水猛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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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4章 立威

    荣格稀里糊涂好生奇怪,而萨苏也因为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而疑窦丛生。从目前情况来看,她还在翊坤宫的时候,皇上和皇后就已经决定将紫玉赐给他们府里了,也就是说冰凝根本就没有寻到机会能够替她说上半句。难不成她去请求冰凝的事情东窗事发,被别有用心的奴才告到了皇上那里,令皇上勃然大怒先下手为强了?可是,就算是被皇上的耳目告密,然而皇上是那么忙的一个人,一上午的功夫肯定都是在早朝,哪里有什么闲功夫理会她们妯娌之间的家长理短?若不是这般的话,那就一定是皇上早早就知道了她和十三阿哥昨天晚上因为紫玉而闹翻脸的事情,这样说来,是谁向皇上告密了?难道说怡亲王府出了内鬼?

    此时此刻萨苏简直是心力交瘁、腹背受敌,这边还不知道内鬼是谁,那边紫玉已经堂而皇之地入府了,令萨苏陡然而生天要亡她之感。不过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尽快把紫玉给安排好,毕竟这是皇上的吩咐,又是皇后的奴才,萨苏哪里敢有半点怠慢?可是这紫玉又不是普通奴才,是十三阿哥心里惦记上的女人,这让萨苏实在是太为难了。

    捧着?她实在是不甘心;冷落?她又确实是不敢。为此萨苏简直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可是她又不能坐视不管,毕竟荣格大管家在等着她回话呢,紫玉也没着没落地等着她安置呢,派去给十三阿哥报信的奴才也一直没有回府,思前想后,萨苏只得是硬着头皮吩咐道:“你去把人先带到我这里吧。”

    荣格领命退了下去,萨苏又让自己的丫头备了茶水候着,不多时,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想是紫玉和荣格到了,于是她赶快抚了抚纹丝不乱的头发,又抻了抻极其平整的衣裳,剑眉肃目、正襟危坐。

    随着门帘一挑,进来的果然是荣格,身后还有一个女子,两人进屋后照例还是异口同声地先行请安。

    “奴才给大福晋请安了。”

    自从这两个奴才一进屋,萨苏的目光就没离开过紫玉。萨苏当然认得紫玉,毕竟是雅思琦身边的丫头,虽然比不得红莲人前人后地近身服侍,但至少家宴的时候少不了这个奴才的身影,当初第一次见到紫玉的时候,萨苏即刻是惊为天人,没想到一个奴才竟是生得这般模样俊俏,又见她性子也不是张扬,只觉得这奴才天生一副小姐的身子丫头的命,暗地里也曾替她很是惋惜,想必未来的姻缘不会很顺,毕竟她的条件那么好却又是当奴才的,高的她肯定攀不起,低她定又是看不上,只能感叹造化弄人了。

    萨苏就算是千算万算也算不出来,从前替紫玉可惜的时候竟然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成了自己府里的奴才,枉她当初还那么真心实意地待这个奴才,竟成了自己命中的劫数,更是造化弄人呢!

    一晃十来年过去了,当初那个青涩的丫头已经出落得更加成熟更加俊俏,简直就是一像一颗熟透的桃子,散发着迷人的果香,惹得人禁不住想要上前过去亲近她,进一步去发掘她的美好。她的美是青涩的美,纯真的美,既不是风情万种也不是妩媚动人,冰凝也美,不过冰凝的美中夹带了更多的高傲、孤寂、与自信,这是与她自幼的生长环境密切相关,紫玉因为是穷人家的孩子,因此她的美貌之中更多的是卑微和青涩。

    紫玉除了美貌以外,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她的人品和性情,平日里极为洁身自好,因为她知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因此也就能够认得清自己的身份和处境,没有因为这身好皮囊而不知道天高地厚、妄自肖想不切实际的东西,所以萨苏从不曾听到雅思琦或是冰凝说起她干过什么争宠献媚的勾当,偶尔提及也是说起她如何如何讲义气有担当,替月影解决了多少个麻烦之类的。想想也是,以她的容貌虽然有足够的资本,但是在雍亲王府那样府规森严之地,若是有什么,她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安安生生地当了十来年的差事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紫玉模样出挑、品行端正、性子沉稳,就连萨苏这个女人的眼睛看来,对紫玉都是忍不住地心生爱怜,更不要说十三阿哥那样的大男人了。想到这里,萨苏不由自主地轻叹了一声,或许这就是命吧,想必紫玉当初一进雍亲王府的时候,十三阿哥就看上了这个奴才,存了别的心思,只是碍于情面没好意思直接跟他四哥四嫂要这奴才,后来因为醉酒虚扶这个机缘才让他有了向皇上开口的借口和理由。其实十三阿哥与萨苏成亲之后,府里也陆陆续续娶了几房庶福晋,却是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让萨苏产生如此紧迫的危机感,难道说就是因为紫玉是模样最出挑的?可是她的出身却是最低微的呢。

    思绪飘得越来越远的萨苏当然是半天都没有理会荣格大管家和紫玉两人,被大福晋干干地晾在一边的这两个奴才心中自然是忐忑不安,于是全都想到一块儿去了:大福晋莫不是在给紫玉来一个下马威吧?

    突然间被皇上赐给十三阿哥当奴才,即便是现在已经身在怡亲王府了,紫玉仍是被这个消息震惊得到现在心情都是久久不能平静,而对于现在这个结果,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不知道这是她的幸还是不幸。

    此刻见萨苏有一刻钟的时间都没有理会她和大管家,紫玉的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禁不住暗暗叫苦:看来大福晋对她存了提防之心呢。去年十三阿哥向他四哥提出想要了她这个奴才的事情,紫玉自己也从不止一个人那里听到了风声,最后连很少四处打探消息的月影都禁不住问起她来。也因为月影是她的好姐妹,又是冰凝的奴才,因而紫玉才唯一只对月影一个人说了她家里已经给她说了门亲事的事情。该做的她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是看老天爷的安排吧。

    老天爷不知道是怜惜她还是欺负她,本以为一切全都尘埃落定、风平浪静了,却是在今天早上毫无半点征兆地被皇后娘娘告知,奉万岁爷的吩咐,赐她到怡亲王府去当差。乍一听到这个消息,紫玉当然是犹如五雷轰顶一般,稍稍思索就想到昨天翊坤宫湘筠公主受了惊吓之事,可是湘筠受惊是四格格所为,跟她紫玉怎么扯上了关系?再者说了,将她赐到怡亲王府当差分明是在奖赏十三阿哥,而四格格却是闯下这么大的祸端,怎么想怎么也是不对劲儿呀。

    再是想不明白,紫玉也没有再将自己说了婚事之事向雅思琦提出来,一则雅思琦不比冰凝好说话,因此有些话能跟贵妃娘娘说,却是不能跟皇后娘娘说,特别是奴才私自婚配之事可是天大的罪过;二则既然是将她赐到怡亲王府当差,又没有下令赐她与十三阿哥成亲,那么她若是提及婚约之事就显得既矫情又自作多情了。于是没有半点反抗与异议之下,紫玉浑浑噩噩地随荣格大管家来到了怡亲王府,然后果然不出她所料,十三大福晋阴沉着脸子将她与大管家干干地晾了有一刻钟的功夫。

    萨苏的思绪飘了一刻钟,紫玉的心情忐忑了一刻钟,荣格糊涂了一刻钟,终于在萨苏回过神来的那一刻众人才好不容易得到了解脱。

    “紫玉姑娘,你我都是熟人,现在又在一个府里,所以我就不说见外的话了。你能来我们府里当差,是万岁爷的恩典,也是我们的缘份。我是什么脾气,想必你也早就摸清楚了,而你是什么性子,我也大致知道一些,既然咱们有缘在一个府里,那咱们明人就不说暗话了,虽然你从前是皇后娘娘的奴才,也服侍过万岁爷,但是今天进了怡亲王府,从今往后你的主子就只有咱们家爷一个人,不管我是大福晋也好,也不管你只是一个奴才也好,这府里所有的人不论男女不论尊卑,全都只有一个差事,那就是把咱们家爷给伺候好,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要想了。”

    “多谢大福晋教诲,紫玉谨记在心。”

    “能记在心上就好,希望你不只是口头上应付我,而是真真正正地去这么做。”

    “紫玉会的。”

    “好,有你这句话就好。现在爷还没有回来,也没有传口信回府里,因你是万岁爷亲赐的奴才,因此将来在府里如何当差还是要听咱们家爷的,趁着现在这个功夫,荣格你先带紫玉下去,把咱们府里的规矩给紫玉姑娘说清楚了,免得日后因为不懂规矩惹了爷不高兴。”

    “回大福晋,奴才这就去办。”

    “好了,你们俩个都先下去吧,孙五儿什么时候回府了,你赶快过来给我回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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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5章 安置

    孙五儿是荣格派去户部给十三阿哥传口信的奴才,萨苏当然不想让紫玉知道她在等十三阿哥的吩咐,她可是大福晋,若是让紫玉知道了她唯十三阿哥吩咐是从,定是要被这丫头拿捏了她的七寸,更是不将她放在眼里,因此萨苏只说是要荣格尽快给她回孙五儿捎回来的口信。

    紫玉不知道孙五儿意味着什么,荣格当然知道萨苏是在等十三阿哥的吩咐,然而她不说等咱们家爷的口信,而要等一个奴才的回复,为什么要跟他打这个哑谜呢?一时间竟是禁不住地好生奇怪:大福晋从来都是有一说一的痛快利落人,今儿个当着紫玉的面怎么突然间神神秘秘起来,难不成担心紫玉是皇上派来他们怡亲王府的耳目,所以要顾左右而言它?

    对,一定是这么回事儿,否则刚刚萨苏也不会先是干干地晾了她那么半天,然后又话里有话地特意点明,要她安安生生地服侍十三阿哥,从今往后只认他一个主子。

    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儿,“知道真相”后的荣格不禁后悔万分,这一路上他只把紫玉当成一个普通的奴才,以为是十三阿哥办差有功,皇上特意给予的重赏,哪里想到这紫玉看着弱不禁风、漂漂亮亮的一个奴才,实际上却是办着充当耳目的差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想到这里,荣格心惊胆战地回想了半天从宫里到府这一路的情景,生怕哪个一不小心就被紫玉当成消息回禀到皇上的耳朵里,那他荣格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现在萨苏居然将紫玉又交还到他的手上,让他教习府里的规矩,天啊,万一哪一句没有说对,这丫头岂不是要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越想心里越是苦楚,荣格想要撞了南墙的心都有了,只盼着孙五儿赶快把十三阿哥的口信传回来,也好让他知道如何安置这个烫手的山芋。

    见到自家奴才孙五儿出现在户部,正四处东张西望地找人,十三阿哥还奇怪呢。

    “孙五儿,你怎么来这里了?”

    “哎呦,十三爷,奴才正找您呢!”

    “你不在府里当差,跑这里找爷做甚?”

    “回爷,万岁爷将紫玉姑娘赐给咱们府当差,刚刚皇后娘娘差人让大总管和奴才一并一并进宫,接了紫玉姑娘回府……”

    “什么?紫玉姑娘已经被你们接回府里了?”

    “回爷,正是,正是,大总管差奴才过来禀告您一声,另外还问问您,紫玉姑娘安排在哪儿当差为好。”

    十三阿哥一听紫玉回了府里,当即脑子嗡地一声,万没有料到皇上的动作会这么快,彻底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你们没顺便去翊坤宫跟大福晋回禀一声?”

    “回爷,大福晋晌午就回府了,不在宫里头。”

    萨苏也回府了?十三阿哥被接二连三的噩耗搞得焦头烂额,本指望三个人一并回府也好当面锣对面鼓地说个清楚,哪里想到萨苏早早回了府,皇上又存心跟他做对似的早早送了紫玉过来,而他又被户部的事情缠身根本就走不开,这让他如何不急?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一切全都晚了,再急也没有任何用处,萨苏和紫玉已经在府里狭路相逢,而他是这个自以为运筹帷幄之人还远在府外、鞭长莫及,老天爷为什么要跟他存心作对?不,不是老天爷,是他的皇兄,存心在跟他作对!

    见十三阿哥半天没有说话,孙五儿有点儿沉不住气了。

    “启禀爷,大总管要奴才问你,紫玉姑娘在哪里当差为好?”

    紫玉在哪里当差也是困扰了十三阿哥整整一个上午的难题。留在他的书院吧?萨苏定是要气炸了肺,更是会误以为他如此安排是为了方便与紫玉行苟且之事;留在萨苏的院子?那紫玉的处境可就有点儿不妙了。萨苏虽然不是刁蛮狠尽的主子,但是紫玉不是别人,而是她的眼中钉,本来还想千方百计去拔掉呢,这下可好,不但没有拔掉,反而整日里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心情极度恶劣的萨苏说几句冷言恶语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而就是这几句冷言恶语也足够紫玉受的,两人之间的冲突和矛盾完全是在所难免。

    皇上的眼光确实非常毒辣,尽管去年十三阿哥只是以醉酒虚扶为由向他讨要紫玉,但是正与皇上所料,他对紫玉感觉和对其它奴才确实是不一样的,虽然他隐藏得很深,若不是那次讨要,连皇上都没有看出来半点端倪。然而他终究还是没有能够沉得住气,或许是心里头惦记得有些苦了,也或许是天赐良机,因为醉酒虚扶而有了冠冕堂皇的借口,总算是让他壮起胆子向当时的王爷开口要人。如果他对紫玉没有别的心思,醉酒虚扶又不是他人生中头一遭遇到的事情,难不成他要将所有虚扶过的女人全都讨进府里?所以说,醉酒虚扶只是借口,心里有她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十三阿哥百年不遇地向皇上开了一回尊口,却没有想到一拖就是将近一年的功夫没有给半点回信,就在他以为此事无望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的时候,皇上突然间早不同意晚不同意,恰恰就在他和萨苏情海生波之际同意了!还这么火速地紫玉送进府来。按理说,终于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的时候应该无兴幸福快乐,可是此时的十三阿哥非但没有半点欣喜,反而焦虑难安。

    若说他对紫玉一点儿心思都没有的话,她在萨苏的院子当差,萨苏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他不会有半点儿顾虑。现在的情况却是他对紫玉是有心的,因而萨苏若是为难于她,十三阿哥当然是会心里头不好受了。放在自己院子怕萨苏难过,可放在萨苏院子又怕紫玉受委屈,而怡亲王府里也只有在这两个院子当差的奴才才能享上些福,因为他们两人是这府里最尊贵的主子,要什么有什么,而在别的地方当差,不管是总管房还是茶水房还是药房膳房绣房布房库房,全都是粗使杂役,不要说十三阿哥看不下去,就说紫玉,细皮嫩肉之人,自从一开始当差就是在雅思琦的眼跟前,从不曾干过那些粗使丫头的差事。一想到紫玉那双犹如削葱根般的玉手整日里不是生火就是做饭,不是拉煤就是拖冰,风里来雨里去,冬日天寒地冰夏日酷暑难耐,他那心里头就止不住地心疼。

    难题,难题,全是难题!面对这道难题,十三阿哥头痛欲裂,同时也止不住地对皇上暗自诽腹:皇兄这是要亡老十三啊!明知道萨苏对他不依不饶,明知道紫玉在宫里要比在他府里日子过得更安稳,为什么偏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将紫玉赐给他?去年那么好的大好时机没依了他,现在这个多事之秋偏要遂他心愿,这哪里是遂了他的心愿,分明是存了要亡了他的心啊!

    思前想后许久,十三阿哥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来沉声吩咐孙五儿。

    “回去,传爷的吩咐,府里阿哥学堂还缺一个奴才,让紫玉姑娘到那里应差吧。”

    阿哥书堂是单独的院落,怡亲王府的阿哥们在此跟着师傅读书求学,还有专门琴房画房,棋房,以供小阿哥们平日里相互切磋研究,有的时候十三阿哥考察小阿哥们的课业也在这里,在这里当差的奴才相对而言轻松多了,既不需要干那些粗使的差事,也不需要看主子们的脸色,相反只好把小阿哥们伺候好了就万事大吉。虽然随着小阿哥们的年龄增长,一个个小主子们的脾气也是跟着见长,但好歹紫玉是皇上亲赐给十三府的,又曾经是皇后娘娘的奴才,有皇上和皇后两人背后撑腰,年轻一代的阿哥们毕竟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因此多多少少还是会有所顾忌,不敢太过放肆。

    此外阿哥学堂既不属于十三阿哥书院的领地,也不算后院女眷的范围,而是介乎两者之间,又是读书弹琴对弈之所,更是风雅之地,很合适紫玉的性情,也配得上她的身份。其实这里根本就不缺奴才,因为差事轻松,多少奴才削尖了脑袋,甚至给荣格大管家悄悄塞了不知道多少好处才换来了这个美差,因此可以说这里早就是人满为患了。十三阿哥对此当然是深知详情,然而除了这个地方他又实在是找不出来任何来安置紫玉,算了,算了,反正也是人满为患,紫玉过去了就更没有什么差事可做,整日里轻轻松松,而且那里又是修心养性之地,就当是把她养起来了吧,唯有这样他才能够心安一些。至于以后紫玉何去何从,是明媒正娶还是忍痛割爱,他现在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来一个好办法,索性也就先不去想了,只希望到时候船到桥头自然直。

第2746章 女人

    当萨苏得知紫玉给安置到阿哥学堂当差的消息之后,心中虽然对于硬塞进府里的紫玉仍是气恨难平,但也是忍不住对十三阿哥的安排真心佩服,居然找了这么一个地方,放眼整个怡亲王府,也确实是只有这个地方是最养奴才的地界了。不过除了佩服之外,萨苏也是也打心眼儿里感激十三阿哥,感谢他没有将紫玉安排在书院,算是给她保全了脸面。如果他一开始就将紫玉安排在书院,那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她这个嫡福晋的脸还往哪儿搁呢?

    不过人从来都是不知满足的,萨苏才刚刚欣慰脸面保全,心中又难免泛起一阵阵的酸楚,要说十三阿哥为了安排紫玉也是极尽心思、不遗余力了,谁不知道在阿哥学堂当差的奴才最轻闲?不过,能在阿哥学堂谋一份差事的,首先多多少少是要会一些诗书之人,否则就是整理书籍这么个简单的差事都做不下来,然而据萨苏所知,紫玉可是跟她一样,也是大字不识的白丁一个,却能够堂而皇之地去那里当闲差,由此可见十三阿哥待紫玉可是真心不薄,也突显出他对紫玉的有情有义。想到这里,萨苏的心情又沉重、酸涩了许多。

    因为心情沉重,那一天萨苏连晚饭都没有用,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与十三阿哥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她是个直性子,所有的事情只有放在明面上才能痛快。然而事情却是偏偏不凑巧,十三阿哥因为户部的事情耽搁到很晚,想想反正紫玉已经进府了,也跟萨苏见过面了,不管是和平相处还是针锋相对,全都是于事无补,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把这奴才安置妥当,将来两个女人总要单独在府里相处,他不可能一天到晚都跟在她们身边,今天既然正好有事耽搁,索性借着差事的由头今日就不回府了,暂且躲一躲这阵风头再说吧。

    萨苏本想待十三阿哥回府之后再跟他理论一番,哪里想到等到三更天竟然等到一个他们家爷今天不回府里的口信,当即就像是握紧了的拳头打在了空气里的感觉,更是因为满腔的怨气无处发泄而心情极度难过。

    萨苏对紫玉再是气恨不平,可她天生就不是一个有手段有心机的女人,就连对付奴才的招数都乏善可陈,因此尽管心里头伤心难过,却是半点法子也没有,任由紫玉就这样顺顺利利地进了他们怡亲王府。

    萨苏也痛恨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笨,同样是大福晋,在这一点上,她和雅思琦相比差得太远了。雅思琦早早就认定自家夫君将来一定是成就大事之人,就算最终没有问鼎帝王宝座,但至少也会是朝中重臣,因此她跟在当时的王爷身边,极其有心地刻意学了不少为人处事的本领。同时,因为她是一个不受宠的嫡福晋,没有持宠而骄的资本也就只能是凡事全要靠自己,如若再没有点儿本事,岂不是更要让自己的夫君看不起?

    这是一个痛苦的蜕变过程,但是变相地,她从中得到了很大的磨难与历练,正所谓梅花香自苦寒来,也正是如此,她才能够在有朝一日母仪天下成为皇后娘娘的时候,即刻就挑起了大梁,一切都是那么得心应手,镇定自若,没有半点慌乱,更不要说出现什么纰漏了。如果说皇上是天生的帝王之材,那雅思琦真就是天生皇后的料,这也是雅思琦虽然得不到皇上的倾心爱慕,却赢得了他全部敬重的原因。

    有雅思琦的珠玉在前,再看萨苏就会发现两人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萨苏不但在历练上极其欠缺,又因为深得十三阿哥的独房专宠,历经二十年盛宠不衰,被他照顾得太过周到,保护得太过周全,以致萨苏就像是一只羽翼总是丰满不起来的雏鸟,总也是飞不到应有的高度,因而与所有皇子府邸的嫡福晋比起来,她可以算得上是最没有气势、最没有个性的一个。

    万事都是有利也有弊,虽然萨苏在性情与办事能力上有这样大的缺撼,然而却是最适合十三府的嫡福晋。毕竟十三阿哥的女人缘实在是太好了,不说在外面惹得多少女人死心蹋地的倾心爱慕,就说府里这些大大小小的格格侍妾们,也全都是全心全意地围着他一个人转,不管他宠哪个女人,其它女人全都是心甘情愿毫无半点芥蒂与怨言。这也是皇上最不能理解的地方,雍亲王府如此府规森严,还时不时地闹出各种各样不择手段的争风吃醋事件,而十三府的莺莺燕燕们可比他的府里多了许多,竟然会是一片太平盛世?对此皇上非常纳闷,难道说好脾气好性子的女人都被十三阿哥遇到了?

    其实世上那有会有这等好事,所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怡亲王府的后院能有这样的结果,最主要的还是在于十三阿哥本人,他既会哄女人,也会维系女人,知道她们需要什么也尽自己的全部能力去满足她们。哪里像皇上,本来他自己就不会哄女人,还总是实行高压政策,家规府规一大堆,犯了错处就毫不留情予以处罚,他完全忘记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再严的府规也比不过人情味儿更有效,只一个“情”字就可以让所有难题迎刃而解。

    想想当初冰凝刚刚嫁进王府的时候,虽然两人因为误会而心生间隙,但是皇上动不动就对冰凝施以家法惩处,不是罚抄女诫就是责罚她的奴才,对于问题的解决不但没有任何帮助,反而是雪上加霜。冰凝偏又是心高气傲之人,怎么可能会怕了他的淫威?相反,如果皇上那个时候换作一副宽容平和的姿态,人心都是肉长的,冰凝怎么可能跟他真刀实枪地对着干呢?两个人也不至于走了那么多年的弯路,换作今日的悔不当初。

    再来说说他和淑清吧,在两个人感情如胶似漆的时候,淑清当然也是一心一意、死心蹋地地待他,然而当他移情别恋冰凝之后,对爱情完全绝望的她既得不到他的好言相劝也得不到他的耐心安抚,相反总是摆事实讲道理,专注于“理”而忘记了“情”。

    一颗心渐渐冰冷的淑清日复一日地得不到他的半点回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长期积攒下来的怨气一点点地开始变了质,到最后由爱生恨,继而铤而走险,做下了许多糊涂事,更加拉远了两个人的感情,以致皇上心中连那份愧疚都越来越少了。因此造成淑清悲剧的不完全是她的个人性情问题,皇上自己也是难咎其责。毕竟女人是需要哄的,放低身段哄一句,都要比讲上一晚上的大道理有用一百倍。只可惜皇上不但天性不擅长哄女人,偏又生得是自负高傲至极的性子,既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又舍不下脸面承认自己的过失,以至不但令他与淑清之间恩断情绝,也令他与冰凝之间的爱情之路走得格外艰难。

    再话说回来十三府的太平盛世,之所以有这样的成果十三阿哥御人有术占了最主要的方面,另外萨苏也是功不可没。尽管是嫡福晋,但她在治府方面与雅思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是个天性愚钝之人,不过也幸亏了萨苏不擅此等本事,若她是个强势之人,虽然嫡福晋掌有一定的特权,但是去对付一府的莺莺燕燕们却是以一己之力难撼众志成城,再加上她自身能力有限,那些无权无势的女人们自然而然地会团结一致、同仇敌忾,十三府恐怕就永无宁日了。这也是十三阿哥坚持不让萨苏识文断字的原因,女人一旦会了诗书,就一定会有自己的思想和自己的主张,有了思想与主张的女人既会“惹是生非”更会给他出难题,往后可就很难能够轻轻松松地哄住他的女人了。

    此外十三阿哥还有一个根深蒂固的思想,那就是真若想要读书的话,首先必须要有一个聪明的头脑,就像冰凝那样,即便因为识文断字而有了自己的主张,但是因为天资聪颖,道理一点就透,因此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事实也确实如此,冰凝既聪明又懂诗书,所以她是一个可以讲得通道理之人,说白了就是可塑之材。然而像萨苏这样天资不够聪慧的人就难说了,学问才只是一知半解,又有了自己的主张,因而她的这个主张根本就不会高明多少,恐怕到时候就要跟他胡搅蛮缠唱对台戏了,毕竟淑清就是一个绝佳的前车之鉴,十三阿哥早就看清了这一点,因此就实在是不想再重蹈皇上的覆辙。

    这是十三阿哥不让萨苏读书的真实原因,虽然他自己认为理直气壮,但面对萨苏的多次请求,仍是没有跟她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毕竟女人犯想糊涂来都是难以理喻的,那个时候他面对萨苏才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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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7章 规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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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自己的女人坚决不授诗书,但是对于自己的小格格可就另当别论了。十三阿哥对于小格格的传道授业可谓不遗余力,甚至亲自上阵,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小格格将来早早晚晚会有一天嫁作人妇,成为别人的女人,若是没有真才实学做武装,岂不是要被她们的夫君欺负死?就为了自己的小格格将来不被她们的夫君,他才会这么上心雪薇的课业。

    说到小格格,在外留宿未回府中的十三阿哥又犯了愁,本来是想将四格格过继给皇上当公主的,现在闯了此等大祸,惹恼了皇上和贵妃娘娘,将来可是怎么办才好呢?

    实际上,过继公主的事情于公于私都是势在必行的。从小了说也就是于私的方面,是十三阿哥希望能够报答皇上的恩典,而从大了说也就是于公的方面,是为大清帝国做贡献。皇上没有女儿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大清帝国需要通过联姻的方式与蒙古王公贵族实施拉拢怀柔政策更是无可避免的事实,因此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过继四格格绝对不是简单的他向皇上争宠献媚的手段,而且实际上以他与皇上的交情,他也根本就不需要向皇上行任何争宠献媚之能事。

    十三阿哥一片忠心赤胆,想要为大清帝国的满蒙同盟尽一份微薄力,却是因为雪薇闯下的这个大祸浑身有劲儿使不出来,结果就在他冥思苦想也还没能想出个两全的法子之际,第二天一大早就听到荣格派出的奴才给他传来的口信:大福晋进宫接四格格回府了。

    回府了?不是说这些天在宫里陪湘筠吗?怎么才只待了两个晚上就回来了?难不成真是惹恼了他的皇兄皇嫂?不敢直接去皇上,十三阿哥只好暂且放下手头的事情,不到晌午时分就回了府里,而且一进府就让人去将大福晋请来书院。

    萨苏也是才从宫里回来,连口气儿都没有来得及歇就接到了十三阿哥的口信,昨天等了一晚上都没有等来的人,今天居然大晌午的就见到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于是她也顾不得重整妆容就马不停蹄地奔了书院。

    “妾身给爷请安。”

    “快起来吧,爷问你,四格格回府了?”

    “回爷,正是,一大清早儿年皇嫂就差宫里的奴才来府里传的口信儿,妾身也是到了宫里才知道年皇嫂让四格格回府里的事情……”

    “湘筠那里怎么办?”

    “应该还好吧,听年皇嫂说,皇兄昨儿晚膳的时候过去了一趟,开导了湘筠一番,今天妾身也看到了湘筠,情形确实是比昨天晌午妾身走的时候要好许多,想必皇兄比雪薇更有法子劝她的吧。”

    “若真是这样倒也好了,省却了爷的一桩心事,唉,爷只怕是雪薇惹恼了皇兄和年皇嫂……”

    萨苏过来书院回话的这一路上一直都在尽最大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因为她知道,两个人吵吵闹闹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事实也是如此,前天两人吵了个脸红脖子粗,昨天晚上十三阿哥就躲着不回府了,所以说吵架根本就没有什么用处。既然硬的不行那也只有来软的试一试了,或许心平气和地把话说开了,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打定主意的萨苏于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平心静气地与十三阿哥说了一阵子话,然而她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怨气和怒火,却是在十三阿哥持续怀疑雪薇惹恼了皇上和冰凝的时候再也控制不住起来,护犊子心理瞬间就占据了上风,把冰凝对她的千般叮嘱万般劝说全都忘在了脑后头,一骨脑将实话全都说了出来。

    “哪里是雪薇惹恼了皇兄和皇嫂,分明是紫玉……”

    十三阿哥一门心思都放在雪薇怎么这么快就回府的事情上,根本没有料到萨苏突然话风一转就扯到了紫玉的身上,当即脸色一变,因为心中不快,脱口而出的话自然是带了不少的情绪在里面。

    “好好地说雪薇的事情,跟紫玉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要栽赃是紫玉把十四弟妹故去的消息说漏嘴的?”

    “栽赃”这两个字确实不太好听,此刻又是正值萨苏情绪激动之时,因此乍一听这两个字,仿佛是两柄利剑,瞬间就触到了她的痛处,令她差点儿痛得跳起脚来。

    “栽赃?难道说妾身在您的心目中就是这么不堪之人吗?难不成您是不是认为您跟皇兄讨紫玉快有一年都没成功,也是妾身背地里动的手脚?”

    “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尖酸刻薄了?”

    “妾身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不过还知道一句‘相由心生’的说法。妾身一直都是这样子的人,从前您不觉得妾身尖酸刻薄,今天却觉得了,您认为这是因为什么呢?”

    十三阿哥原以为没有学问之人才会对他言听计从,没有自己的主张,可是萨苏怎么突然间这么有主见了?还“相由心生”,还话里有话,这都是跟谁学的?

    确实,萨苏一个大字不识的满人格格出身,可是从来都不曾有这么大的本事,她完全是从冰凝那里照搬过来现学现卖的。今天一大清早奉命火速进宫的萨苏见到冰凝之后才知道是让她接四格格回府,当下一惊,禁不住问道:“皇嫂,这是为何?还是让雪薇多陪陪湘筠几天吧,才闯了这么大的祸,不说在这里将功赎罪,反而回府里快活逍遥做甚?”

    冰凝早知道她会客套推辞,虽然她也认为这个时候送雪薇回府不是最佳选择,湘筠有个小伙伴总归是要好很多,不过想到萨苏一个人这么伤心难过却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终究还是坚持了自己的主张。

    “弟妹,我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也是我昨天跟万岁爷通禀之后的结果。说来惭愧,你托我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跟万岁爷说一声呢,哪想到紫玉就这么快……”

    听到冰凝满怀愧疚地说起紫玉的事情,萨苏知道怪不得冰凝,这中间定是有什么蹊跷,于是赶快解释道:“没什么,没什么,我知道这事儿怨不得您,可能还是我们家爷跟皇兄说了什么……”

    萨苏越是宽宏大度,冰凝心里头越是内疚不已,也就更加坚定了让雪薇回府的决定。

    “弟妹你快别说了!这事儿就听我的吧。现在这个时候让你一个人回去,我怎么放心得下呢?都是闺女是娘的贴心小棉袄,你那么疼她爱她,心里头不也希望她在你最艰难的时候能够好好地体贴你、关心你吗?若是我把她强留在宫里,日后难免会不被她知道,那个时候定是要怪我这个当伯母的了,这一次因为婉然姐姐的事情没有处理好,伤了湘筠的心,我不想再因为你的事情没有处理好而伤了雪薇的心,那样的话,不要说雪薇不能原谅我,就是我自己也要后悔一辈子。”

    冰凝把话说到这种程度,萨苏被她的诚意深深地打动,再是不好意思也只得是恭敬不职从命,顺了她的心意。

    “那,那我就多谢您的美意了,只是便宜了雪薇这丫头,闯了大祸连将功补过都没有补两天,又让她逃了差事。”

    “没关系,没关系,弟妹若是觉得实在过意不去的话,那就待你那里事情消停一阵子,再送雪薇过来,让她们两个小姐妹好好多呆几天。”

    “这个没问题,肯定没问题。”

    “另外,昨天万岁爷过来的时候,我才知道紫玉已经去了你们府里,本来我是想要万岁爷收回成命的,不过你也知道万岁爷的脾气,也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我知道,我知道,这件事情给您添了太多的麻烦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您才好。”

    “千万不要谢我,一点儿忙都没有帮上,若是谢我,这让我的脸往哪儿搁呢?不过跟万岁爷聊了几句,也还是收获不少,虽然这件事情已经于事无补,而且紫玉也是不可能再回宫里了,但是你和老十三也不是走到山穷水尽,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圭掩。紫玉进府之前,老十三身边也没有断过女人,所以你也不用如临大敌,而且,紫玉除了模样俊俏、性子沉稳之外,也没有什么更出挑的地方,不说别人,就说你们府里的那个庶福晋,好像是叫铃兰吧,模样可是跟紫玉不相上下呢,然而进府这么些年了,也没见她有多么得宠,更没见老十三冷落了你什么呀?”

    “这话倒是没有说错。”

    “所以呢,你这回这么紧张,不过是因为你从前认识紫玉,又因为她是个奴才,所以才觉得心里有点儿难以接受吧,再说了,万岁爷只是赐她到你们府里当差,又不是赐婚与她,三年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呢?从前因为不常能见到紫玉,心里有所惦记,于是越是惦记就越是心痒,而越是得不到才会越是期待万分,或许天天见了发觉紫玉也不过就是那么一回事儿,没有想像中的那般千好万好,反而倒是心里也就能够放得下了。”

第2748章 牙齿

    面对冰凝的好言相劝,萨苏虽然心里难受至极,但是因为冰凝说得句句在理,她也挑不出来什么,只得是点头依了。

    “但愿吧,但愿能借您的吉言,我们家爷真能像您说的这样,往后真因为能够天天看得到了紫玉那丫头,反而心里头也就不那么惦记了。”

    “老十三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所以说,别的我不敢打保票,这一点你还是应该信我的。所以说,老十三那边暂且这么放着,有什么情形先看看再说,反倒是你边,千万不能太心急了,不是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吗?人都是这样,你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偏要做什么,你若是放手让他去做,或许他也不那么急着去做了……”

    “您的意思是让我不理会我们家爷,也不理会紫玉,任由着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萨苏明显有些曲解了冰凝的意思,不过只要她不要轻举妄动,不因为她的任性而将十三阿哥主动推向紫玉的怀抱,也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因此面对萨苏半的理解半是糊涂,冰凝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微地笑了一下,毕竟感情的事情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呢,怎么可能是她这个局外人能够拎得清的?她的任务只是把道理点出来,个中情形还是由萨苏自己去体会、去领悟吧。

    “他们做什么不做什么,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你也管不了,所以,你还是赶快回去吧,好日子可是要好好过,当然了,歹日子也要好好过,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别跟老十三哭也别跟他闹。”

    冰凝苦口婆心地劝萨苏千万不要跟十三阿哥哭闹,免得直接一把就将自己的夫君推到了紫玉的身边。冰凝的能耐萨苏还是知道的,皇上是多么清冷的性子,又是多么坏的脾气?人人都敬而远之,生怕惹恼了他给自己招来杀身这祸,可就是这么一个不尽人情、不尽宽容的一个人,却能被冰凝给捂热乎了,时不时地嘴角都会浮现出笑意,甚至对她的种种逾越之举不但不说半个不字,反而还露出欣赏的目光。由此可见,冰凝绝对是有真本事之人,她的话当然是金科玉律,唯有言听计从才是。因此萨苏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当即将她的千叮咛万嘱咐全都牢记在心,一路回了府里。

    刚刚见到十三阿哥的时候她确实非常努力地稳定下焦燥不安的心情,平心静气地与他说了一阵子的话,可是,样子只装了一半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因为天性使然,萨苏既不是沉得住气的人,也是心里头藏不住话的人,十三阿哥才三句两句就将她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全部功力一瞬间就全部瓦解,一通针锋相对的反驳脱口而出,竟是让她的夫君简直是要“刮目相看”,这还是那个天资愚钝、不擅说辞的那个萨苏吗?

    此刻眼见着自己反驳他的“相由心生”已经快有一刻钟的功夫了,十三阿哥竟是一个字也没有接她的话茬儿,萨苏心中原本就是一团怒火,现在更是被他这个一字不吭拱得火光冲天。冲动是要付出代价的,谁按不住自己的性子谁就输了战役,果然萨苏率先绷不住劲了,于是脱口而出的几句话却是将自己的底牌一点不剩地全都亮了出来。

    “年皇嫂为什么要妾身接回雪薇?还不是因为担心妾身一个人在府里伤心难过吗?妾身有自知之明,自己本来就不是模样出挑,又不会识文断字,现在又是人老珠黄的,您不待见妾身也能理解,还好,还有雪薇陪着当妾身的开心果,娘儿俩还能说几句体己的话……”、

    萨苏这几句话说下来不但她自己禁不住地黯然神伤,连一直理直气壮的十三阿哥也止不住地内疚连连。皇上没有猜错,他的确是对紫玉动了些心思,但是他不是冷情之人,不想因为紫玉的出现而伤了萨苏的心,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不是一个美若天仙的紫玉就能够轻易地撼动得了的。

    不过,以十三阿哥这么高情商之人是不可能将这番心里话直接说出来的,那样的话,他不但不能解开萨苏的心结,反而会是火上浇油,情势更加地一发不可收拾。

    “那个,你先别难过了,其实你心头不好受,爷这心里头也不舒坦,紫玉,爷不是已经让她去阿哥学堂当差去了嘛,离你远远的,省得你见了她心里添堵难受。你是爷这府里的当家主母大福晋,陪爷这么些年,吃了不少的苦,所有这些爷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除了你铃兰姐姐进府最早以外,你可是跟爷时间最长的女人,爷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刚刚爷说话确实是有点重了,你有些受不了,可是你说的话就轻吗?爷也是一样的受不了呢……”

    “妾身哪里有啊?再说了,还不是因为您嫌弃妾身‘尖酸刻薄’么?”

    萨苏就是这样,原本还气鼓鼓地打算跟十三阿哥大吵一场,就算是闹个鱼死网破也再所不惜,结果他才说了两句软话,她就立即败下阵来,什么大吵一场呀,什么鱼死网破呀,全都统统地丢掉在脑后面,只剩下满脸的不好意思。

    见到萨苏不再硬撑着,十三阿哥当然也是见好就收,本来这件事情他就是心里发虚,现在看到萨苏被他一番真情深深打动,自然是懂得尽快转移注意力,过了初一再说十五。

    “好了,好了,爷承认,是爷有错在先,你那不叫‘尖酸刻薄’,是伶牙俐齿。”

    “伶牙俐齿?什么是伶牙俐齿?”

    闻听萨苏这句话,十三阿哥当即是头脑发懵,简简单单的“伶牙俐齿”四个字却是难坏了这位堂堂的总理事务王大臣。这四个字理解起来很轻松,但是真要解释起来可真是让他犯了难,就好比让一个解释什么叫“吃饭”一样,谁都知道“吃饭”是什么意思,但是真要你用语言去解释“吃饭”这两个字又非易事,是说将食物送进肚子的过程,还是说解决不再饥饿的问题?完全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

    现在这个“伶牙俐齿”正是需要多多意会的一个词,都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现在十三阿哥可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四个字难倒英雄汉的滋味是什么了。人称文武双全、有勇有谋、英名在外,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十三阿哥竟是被这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四个字难倒了,这若是被传扬出去,岂不是坏了他的一世英名?此时此刻,他是心发虚、头发麻、眼发花,搞得他一昏头涨脑,备受折磨。也正是因为这个折磨令十三阿哥更是坚定了此前的决定,天资不够聪颖的女人绝对不能读书,否则他定是要被活活折磨死了。

    十三阿哥正在焦头料额之际,萨苏却是半点都没有体会到他的困窘,此刻见他半天都没有回复自己的问题,心中更是纳闷儿,禁不住又催问道:“爷啊,刚刚您不是也承认了,不是妾身尖酸刻薄嘛,那跟妾身的牙齿有什么关系?”

    到了这个时候,十三阿哥不仅仅是焦头烂额,更是哭笑不得,没错,刚刚他是说到了牙齿,可是此牙齿非彼牙齿!这个时候他若是跟她说自己被气得头晕脑涨,她岂不是又要问他脑袋出什么问题了?算了,算了,不想这些了,还是好好想想牙齿的问题吧。

    “那个,‘伶牙俐齿’不是说你的牙齿怎么了,而是说你这个人‘能说会道’……”

    “噢?能说会道应该是嘴巴能说会道呀,跟牙齿有什么关系?谁说话用牙齿说话啊?”

    十三阿哥被萨苏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搞得连招架之功都没有了,刚才还是觉得哭笑不得,现在只剩下了疲于应付。于是他不得不努力回想当初师傅是怎么教授他“伶牙俐齿”这四个字的,可是由于时间太过久远,即便是在脑海中翻了一个底朝天,还是没能想起来师傅是怎么跟他解释说话是用嘴巴而跟牙齿没有半点关系这个问题。

    “好吧,你又赢了,说话是用嘴巴,而不是牙齿。唉,今天爷突然发觉你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了,爷真是要被你打败了,简直就是巧舌如簧!”

    “爷呀,您怎么又把舌头牵扯进来了?”

    “怎么?这个你也要怀疑吗?你到是给爷试试看,若是只有嘴巴没有舌头,你能说得出话来?”

    “怎么会说不出话?”

    萨苏若是较起真来也是非常固执的,然而大多数时候她的较真却是非常不讲道理,现在就是这样,说话确实用不到牙齿但肯定是要用到舌头,只不过她刚刚将十三阿哥打了个大败而归,心中难免洋洋得意,心态也跟着轻飘飘起来,于是得意忘形之际就被十三阿哥抓住了把柄,而她当然是既看不到自己的失误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因此顽冥不化地坚持自己错误的观点不肯放松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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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0章 同心

    萨苏本来就是天性愚钝,再遇到人精儿一样的十三阿哥,自然是不管文斗还是武斗都不是他的对手,才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对于这个败局,萨苏是败得心甘情愿,而十三阿哥则是赢得感动万分。这是萨苏第一次正面回应过继雪薇的问题,也是第一次坦然并用肯定的语气表明她不再介意这件事情。因此心管他因为仗着嘴皮子上利索赢了这场嘴仗,但内心深处非但没有半点洋洋自得,相反满心都是对萨苏的感激之情。萨苏顾全大局,终于不再为此而整日哭哭啼啼,这是多么好的开端。更重要的是这一次不但是彻底地想通了,而且还是发生在紫玉事件之后,身心备受煎熬之时,他怎么不感动,又怎么不对她心存感激与愧疚?因此十三阿哥虽然嘴上责备萨苏“还想反了天不成?”,却是为了掩饰内心那说不出的感动。心动不如行动,责备的话还没有落下就上前一步,紧紧地将萨苏搂在怀中,那双有力的臂膀传达着他的深深谢意,而他印上她双唇的热度更是表达了他的深深爱意。

    萨苏虽然在嘴上吃了败仗,但是从这深情的一吻中她怎么可能体会不到十三阿哥的感激之情与爱慕之情?再说了,雪薇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生活,她又是三天两头能够见到,就当小格格是去了学堂。

    有了萨苏如此明确的态度,十三阿哥仿佛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心里终是踏实下来。既然府里打理清楚,那就差皇上那边的表态了。既然是已经决定了事情,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终是决定寻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件事情和皇上挑明了。由于他是皇上最为重要的大臣,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之外,一天之中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是围在皇上周围,因此机会可以说是遍地都是、俯首即得。但这件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得清楚的,又要避人耳目以免提前走漏了风声,毕竟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若是皇上不答应又传得满城风雨,那么他原本的好心好意最后岂不成了逼宫之举?因此他需要耐心寻找合适的绝佳之机,不但兄弟两人说透彻了,还要一举促成此事,不给皇上回绝的可能。

    放下十三阿哥这边暂且不表,再来看看皇上。不得不说,皇上委实配得上人中龙凤这个赞誉,也难怪最后是他而不是别人能够坐上帝王这把龙椅并且牢牢地坐了下去。要说十三阿哥绝对是数一数二的隐藏心思的个中高手,然而在皇上的一双锐眼之下竟是无处遁形,连冰凝都没有看出来他对紫玉存了额外的心思,竟是被皇上一眼就识破了,两相对比,更衬得皇上眼光独到。因此对于十三阿哥想要将雪薇过继给皇上,既报答了皇上的恩情又解了大清帝国与蒙古王公贵族政治联盟的燃眉之急的事情,皇上早就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然而皇上看明白了十三阿哥的心思,却是一直藏在心里隐忍未说,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是那么的于心不忍。自幼尝尽了骨肉分离的痛苦,皇上当然清楚过继之事不论对于父母还是子女来讲都是一件十分残忍的事情。另外,雪薇与湘筠的情况不可同日而语。婉然过世了,十四阿哥从来不曾喜欢过这个小格格,而且冰凝还是湘筠的小姨,湘筠又在王府生活了将近有一年的时间,因此湘筠留在宫里并最终过继成为他的公主不但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也是对湘筠最为有利的结果。雪薇则完全不同,她不但父母双全,而且还是被捧在手掌心上娇生惯养的格格,十三阿哥又是他最为亲厚的兄弟,他怎么忍心亲手毁掉他们的父(母)女亲情呢?

    另外,他已经先后过继了湘筠和六格格尼楚贺,一时半会儿也不差雪薇这个格格,对他而言,收养四格格只是锦上添花而已,不在这一时半会儿的功夫,既然十三阿哥一直没有明说,那么他就仍然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或许过些日子十三阿哥又变了主意呢,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没有期限地搁置下来。

    日子虽然一天天地过去,但是十三阿哥明显的情绪焦灼还有隐隐可见的几丝白发引起了皇上的注意。老十三能有什么事情呢?紫玉吗?应该不至于,十三阿哥是什么人皇上当然清楚,只有女人为他愁得茶不思饭不想的时候,没有他为女人心神不宁的时刻,更何况十三阿哥也是公私分明之人,怎么可能因为儿女情长之事影响了正经差事呢?既然不是因为紫玉和萨苏的争风吃醋,那就一定是因为如何向他启齿过继雪薇之事,对,一定是这事!

    这一天,皇上与众臣商议完政事之后,在其它的大臣陆续离开之时,单独将怡亲王留了下来。这个情况表明皇上有事情要与他单独商议,这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因此当十三阿哥听到皇上单独点了他的名字留下来有要事相商的时候就心中暗暗决定: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这么好的时机,直接跟皇上把事情挑明了。

    当皇上和十三阿哥将公事说完,一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有心留他下来一起用晚膳。

    “好了,您的意思朕全都明白了,到时候再找个合适的机会跟众人说一下,看看群臣的反应再做打算,你意如何?”

    “全凭皇兄做主,臣弟没有意见。”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这个时辰你赶回府里用膳也太晚了,不如和朕一起用了晚膳再走吧。”

    “回皇兄,臣弟……”

    “你还跟朕客气什么?连雪薇格格都舍得送给朕,朕留你用个晚膳都不行?”

    “皇兄,您?您全知道了?”

    十三阿哥本来打算今天和皇上说一说过继雪薇的事情,哪里料到还不曾寻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转移到这个话题上面呢,皇上竟然先他一步提到了雪薇,还是这么直接明了地“连雪薇都舍得送给朕”,那岂不是皇上从一开始就全看明白了他的打算?

    皇上当然是全都看明白了十三阿哥的打算,对于他的忠心耿耿皇上全都知道,对于萨苏的纠结也是心知肚明,对于雪薇的抗拒也是了如指掌,本来皇上是不想直说,只想这件事情顺其自然,如果能成,则是顺应天意皆大欢喜,如果不成,则是命里没有不强求。然而这些天来眼看着十三阿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皇上知道他是因为雪薇闯下的大祸而心有不安,为了解开他的心结,不如兄弟两人坦诚布公地把话说开了,总比这样躲躲藏藏、互猜心思要好多了,毕竟他们兄弟多年,从来没有什么隔心的事情发生,过继雪薇本来是件好事,他不想因为两个人谁都不好意思提而将好事办成坏事。

    十三阿哥既没有料到皇上早就洞悉了他的内心,更没有料到皇上居然也是选择了今天这个时候来谈这个事情,难不成他们兄弟二人也是心有灵犀?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抬眼望向皇上,只见他这声惊呼出声后,皇上但笑不语,一副尽在帷幄之中的超然神态,十三阿哥只觉得除了对他的皇兄佩服得五体投地之外,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词语能够表达他现在的心情。

    “那个,皇兄,臣弟妄自揣度圣意,实在是罪……”

    “老十三,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口口声声称朕为皇兄,可是你什么时候拿朕真的当皇兄看待?”

    自从皇上登基之后,十三阿哥的客套简直就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虽然君是君臣是臣,凡有逾越都是大不敬之罪,但是十三阿哥不是普通的臣子和皇子,却小心谨慎到了这般地步,当然是令皇上心中极不痛快。现在他不过就是挑头谈到了过继雪薇的这个话题,十三阿哥都能够第一时间联想到“妄自揣度圣意”的问题上,而他不管是登基之前还是之后,对十三阿哥的态度没有半点变化,两相对比之下,更让皇上觉得他不仅仅只是小心谨慎而是兄弟生分,再说得直白一些,皇上不仅拿十三阿哥当臣子而且还是兄弟,而十三阿哥只将皇上当作帝王而没有当成兄弟,颇有满腔热忱被泼了一盆冷水的感觉,令皇上的心情一下就变得非常难过起来。

    皇上那句话虽然从表面上看来全是对十三阿哥的责备,但是细听起来,又满含了他自己无限的委屈在其中。也难怪,不要说皇上那么高傲又自负的性子,以及身为帝王的尊贵之躯,就说是最为普通的一个人,如果明白无误地表示想要与他人深入交往,但对方却摇手表示只想“君子之交淡如水”,试想谁能做得到毫无半点介怀?更何况皇上本来就是一个比较小心眼儿之人,大事小事都容易记在心里,他掏心掏肺地待十三阿哥,而怡亲王却还跟他客客气气地保持距离,他能不一脸受伤、满腹委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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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介绍:
他,爱新觉罗•胤禛,历经九龙夺嫡,最终君临天下;她,名门闺秀,才貌双全。原本天作之合,佳偶一对,却阴差阳错,与爱擦肩。一个错付真心,一个心字成灰,一步错,步步过,错过今生,错过来世,何时才能真心真意爱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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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讲述雍正皇帝与年妃的爱情故事,基本尊重历史,不宫斗,不滥情,不虐恋,数字军团靠边站,康熙也只打打酱油,偶尔搞笑,基本煸情,志矢不渝、无怨无悔,只为写出我心目中的四爷,写出我心目中的爱情。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