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5章 打探
每当遇到难题的时候,不是迎刃而解就是退避三舍,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好的法子。十三阿哥当然也是懂得这些道理,因此既然不想碰萨苏这个钉子,那就只能绕着走,反正这屋里还有雪薇在呢,是啊,幸好这屋子里还有雪薇,让他找到了最佳挡箭牌。
“哎呀,雪薇呀,刚刚阿玛跟你说话只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呢,现在阿玛问你,湘筠怎么回答你皇伯父的考题来着?”
隔了这么久的话题都能被他重新拾起来,萨苏对十三阿哥的遁逃之术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虽然对于他的行径极为不耻,不过由于对他重新提起的这个话题也是非常感兴趣,所以萨苏也没有再猛追穷打,而是一脸热切的目光望向雪薇,也如十三阿哥那样急切地想要知道两个小格格孰高孰低,同时暗暗企盼自己家的小格格顺利胜出。
雪薇的学识与湘筠当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然而小格格自己学问不高,因此也不知道湘筠有多大的本事,十三夫妇则是牵扯到自己的女儿,自然是认为天底下就自己的闺女最好,因此也是暗暗雪薇一举夺魁。于是在两道能把人烧焦的目光中,雪薇只能是凭借自己的零星的记忆来描述当时的情景。
“回阿玛,湘筠妹妹回答的是那个‘露出尖尖角’……”
“噢,‘小荷才露尖尖角’,看来湘筠也不过如此嘛。”
一听湘筠答的题是这首,十三阿哥顿时踏实下心来,都是脍炙人口的诗句,都是映日荷花有映日荷花的风韵,小荷尖角有小荷尖角的清新,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有人喜欢风情万种的大众女神,也有人喜欢的邻家小妹,完全是各人喜好。因此十三阿哥认为仅就这两首诗而言,两个小格格应该是不相上下,不分胜负。然而他若是知道雪薇只答出“映日荷花”四个字,而湘筠则是将整首一字不落地全部背诵出来,定是会羞愧得无地自容。
对于这样的结果,实在是怨不得十三阿哥一心偏袒自家女儿,当然也不是雪薇存心故意隐瞒事实,而是以雪薇的学识,能够记得“露出尖尖角”已经很不容易了,哪里可能还记得整句诗是如何写的。
由于雪薇正确答出‘映日荷花’就得到了那个价值一万两银子的翡翠玉镯赏赐,十三阿哥当然是非常想要知道两个格格答完题之后从皇上那里得到了什么赏赐。
“雪薇,阿玛问你,答对了题之后,你皇伯父都赏了你什么?”
一听这个,雪薇登时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一下子就蔫了下来,小嘴也立即嘟嘟着,一脸不屑的样子。
“什么呀,阿玛,您可不知道,湘筠妹妹因为答错了题,被皇伯父说了一顿,差点儿眼泪都掉下来了。”
“什么?湘筠答的不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吗?你皇伯父说她答错题了?”
“是呀!她答错了题,害得女儿也得不到赏赐……”
十三阿哥想不通,湘筠怎么会答错题呢?若是湘筠都算是答错了,那雪薇?急于知道原因的他赶快打断了小格格的话。
“你皇伯父是怎么说的湘筠妹妹?”
“皇伯父说了,湘筠是文不对题。”
“文不对题?”
“就是,就是……”
小格格急于复述当时的情景,然而由于她自己才疏学浅,对于皇上的洋洋洒洒说的那一大堆理由既理解不了更是复述不上来,此外一想到那日冰凝和湘筠合起伙来“欺负”她的场景历历在目,小格格更是急火攻心。
“唉呀,女儿也学不上来,反正皇伯父说出的题目是宫里的荷花,可是湘筠答的根本就不是宫里的荷花,所以是文不对题!”
啊?竟是这样啊!萨苏不明白雪薇说的内容,十三阿哥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皇上出的考题是宫中的荷花,不是随随便便别的地方的荷花,若是这样的话,雪薇的答题肯定也是错了。而他没有了解前因后果,一听说雪薇记得“映日荷花”就激动地赏赐了翡翠玉镯,实在是够冲动和冒失,唉,也就是在雪薇面前他才会这么冲动和冒失,或许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尽管小格格没有在皇上面前博得头彩,然而十三阿哥并没有后悔给雪薇赏赐,更没有想过要收回成命,现在的他只是好奇当时皇上怎么评价雪薇的答题。
“噢,如果你皇伯父的题目是宫中的荷花的话,湘筠的答题确实不太适合,另外,你皇伯父是怎么批评你这首诗的呢?”
“没有呀!阿玛您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呢?皇伯父一点儿都没有批评女儿的这首诗,相反还一个劲儿夸赞女儿的这首诗答得特别好呢!”
啊?这个结果大大出乎十三阿哥的意料之外,如果题目是“宫中的荷花’,如果单独从“小荷才露尖尖角”和“映日荷花别样红”这两句诗相比较,公平地来讲,还是湘筠的答案更胜一筹,十三阿哥再是胳膊肘往里拐地护犊子,他至少还是讲理的人。皇兄这分明就是黑白颠倒好吗?连他身为雪薇的亲阿玛都看不下去皇上如果厚此薄彼的行为,因此也是到现在更加深刻地体会到皇上对他老十三有多么的好,对他的额娘给予了开天辟地般的礼遇,对他的女儿给予了毫无原则和底线的宠爱。要知道湘筠才是皇上正式收养的格格,是正式享受公主待遇的养女,还有冰凝的外甥女这层关系,而雪薇则什么都不是,只是他老十三的亲闺女,爱屋及乌也不过如此吧。
十三阿哥因为皇上对雪薇黑白颠倒般的宠爱而心灵大受震撼,半晌都没有再说出一句话来,而是陷入深深的感动之中。十三阿哥先是大吃一惊继而沉思不语令雪薇一时间心情忐忑不安起来,怎么了?阿玛是生气了吗?也难怪,连雪薇都这么生气,阿玛就更应该生气了。
“阿玛,您别生气了,那天年伯母因为偏向湘筠妹妹,替湘筠妹妹出头,结果还遭到皇伯父的斥责呢。”
“什么?你说你皇伯父和年伯母因为这件事情闹了别扭?”
本来湘筠的答题就比雪薇要好,结果不但没被认可还反遭批评,十三阿哥听来都替湘筠鸣不平,再一听说因为这件事情害得冰凝与皇上两人不高兴,心中更添了无限的内疚与自责。
雪薇不知道萨苏与冰凝私下交好的事情,只知道年伯母是一个夺走了嫡福晋专宠的狐狸精,而她的额娘可是货真价实的嫡福晋,正妻对侧室都是有天然的仇恨,雪薇深知这条定律,因此当着萨苏的面更是有持无恐起来。
“是的,不过都是因为年伯母偏心偏向,才害得皇伯父生了很大的气。”
雪薇越是绘声绘色地描述皇上与冰凝之间的矛盾,越是令十三阿哥心中的不安更重一分。
“那……,那,后来你皇伯父跟年伯母和好了没有?”
“哼,最后还不是年伯母低三下气地求了皇伯父嘛,否则就凭年伯母那般出言不逊,皇伯父定是不会轻饶。”
小格格话里话外带了一股轻蔑的口吻,听得萨苏和怡亲王两人心里都很是不安。萨苏不懂学问,当然也不知道那两句诗孰高孰低,但是因为雪薇的缘故而令冰凝与皇上之间起了纷争,她心里当然是有些愧疚不安。十三阿哥就更不要说了,明明知道是自家女儿占了便宜还卖乖,冰凝替湘筠说两句公道话无可非厚,只是这些怎么样跟雪薇既解释清楚又能让小格格不去忌恨冰凝呢?
不过十三阿哥还是暂时将这恼人的问题放在了一边,他现在更加关心皇上和冰凝两人,千万不要因为雪薇而闹得夫妻不和,而且依他对冰凝的了解,从来都是一个不会跟皇上低眉顺眼之人,这一回怎么就开了窍,知道“低三下四”地求皇上了呢?
“你年伯母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让你皇伯父不再生气了?”
“哎呀,女儿也记不清了,反正就是年伯母说她要替湘筠妹妹答题,不过答完题之后,皇伯父好像更加生气了,连理都不理年伯母,阿玛,您说年伯母是不是就是那个‘自作自受’?”
“雪薇,不得无礼,你怎么能够这么说你年伯母呢?”
“本来就是这样的,您怪女儿做甚?”
“反正以后不许这么说你年伯母,若是让阿玛听到,定是不会轻饶!”
见十三阿哥真的动了气,萨苏自己也是觉得雪薇确实有些太过无法无天了,他们夫妇再是如何骄纵小格格那是他们府里的事情,出了府外还是要有一个格格的样子,否则他们做父母的都没脸见人,更不要说他们与冰凝都是私交甚好的妯娌和叔嫂,平日里连他们都是恭恭敬敬的,怎么能让雪薇这么没有礼数呢?
“雪薇,额娘跟你阿玛一样,若是下次再听到你对年伯母这么出言不逊,看我不罚你跪个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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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6章 扶苏
雪薇难得一见萨苏和十三阿哥对她发火,而且还是真的动了怒气,当即吓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十三阿哥见雪薇害怕了,知道自己的警告起了作用,也就没有再揪着这个问题继续追究下去。眼见着小格格胆战心惊的模样,他又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复又开口。
“好了,记着就是了,你年伯母可是既有学问又懂礼之人,你这些日子真应该好好跟她多学学,也不枉你在宫里呆了这么些日子。”
小格格本来就对冰凝有抵触情绪,此时又因为这贵妃娘娘挨了她额娘和阿玛的双双训斥,心里头又是委屈又是不服,因此十三阿哥刚刚这个缓和气氛的几句话之后,她仍是一言不发地低着头。
知道雪薇脸皮子薄,一时半会儿抹不开面子,十三阿哥只得是另外又挑起话题来。
“你年伯母的学问一点儿也不在你阿玛的话下,就是跟你皇伯父比试也鲜有失手的时候,不知道这一回替湘筠答题,怎么会惹得你皇伯父更生气了?按理说不应该呢!”
雪薇到底还是个孩子,虽然一直对冰凝存有偏见,然而当十三阿哥提到冰凝在皇上面前吃的那个憋,她的心情一下子就大好起来,早就忘记了刚刚挨的那顿严厉的训斥,即刻眉飞色舞地跟她阿玛说起了当时的情形。
“年伯母先是说自己才疏学浅,然后又偏心偏向地替湘筠打抱不平,至于怎么打的抱不平,女儿也没有听清楚,反正就是惹得皇伯父生气了,皇伯父说,既然这样,那你来答一首诗,看你能答出一个什么样儿来,然后年伯母就答了一首诗,那首诗,那首诗女儿连听都没有听过,反正是诗一答完,把皇伯父气得是龙颜大怒,就差点儿大骂出口了,幸好女儿当时在场,皇伯父没有跟年伯母计较,而是问起女儿那天怎么进的宫来……”
十三阿哥最想知道的就是冰凝如何将皇上给气着了,毕竟这件事情是因为雪薇而起,他这个当阿玛的绝对不能袖手旁观,想着若是知道了缘由,还可以有针对性地赶快想法办,以期将来再个合适的机会能够弥补一下他们之间的间隙。他的打算确实不错,却是哪里想到小格格竟是这么不做劲,竟是半天也回想不起来那首诗是什么,也难怪,雪薇才刚刚开始学习诗书,而冰凝又是读书破万卷之人,答出的题目也不一定就是,怎么可能奢望小格格学得上来呢?可是,十三阿哥还是有些不甘心,于是开始了谆谆诱导。
“你记不记得一两句?只一两句就好,阿玛就能知道是哪一首了,哪怕几个字呢,你再好好想想,想出来了,阿玛再将那只新进的玉簪子赏你。”
十三阿哥当然知道,如果小格格想不起来,他就是赏她一座金山银山也是没有用处,可是他仍是忍不住脱口而出给予重赏,因为他急于想要知道结果,却又无计可施,提出重赏不过是给自己解解宽心罢了。
小格格当然爱美的小姑娘,虽然她没有见过那只新进的玉簪子长的什么样子,但是她阿玛能够看得上眼的东西,绝对都是稀世珍宝,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重赏也能够激发无限的潜能,于是小格格使儿地想呀想呀,绞尽脑汁,几乎快要想破了脑子,突然间灵光一现。
“阿玛,阿玛,女儿好像记得有几个字,叫什么‘扶苏’的,您快想想是哪首诗。”
扶苏?十三阿哥的大脑迅速地转动起来,将各式各样带有扶苏的诗句过滤一遍,最重要的一点,是能够令皇上龙颜大怒的那首诗。
十三阿哥可是博才多学之人,扶苏这个名字可是如雷贯耳,世上传下来的有关扶苏的诗句没有上百首也有几十首,要将这些诗句一一在脑海中过目并筛选出来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好在冰凝的这首诗惹恼了皇上,总算是有了大致的努力方向,不会让他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找。
扶苏是谁?那可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一个人物,秦始皇赢政的长子,赫赫有名的一代名臣良将,曾经被始皇帝写入诏书即将继承皇位的储君。蒙恬作为扶苏的助手,两人率秦国大军修筑长城、抗击匈奴,立下赫赫战功,为秦国的日益强大立下汗马功劳。然而天妒英才,扶苏与蒙恬最终都双双屈死于胡亥李斯赵亮为首的反太子党人之手,后人感念扶苏与蒙恬的人品与功绩,作诗立传、建庙祭祀,以各种方式纪念他。
以十三阿哥的博才多学当然知道历史上这号响当当的人物,脑海中也即刻回想起诸多歌颂赞美扶苏的诗句,可是当所有这些歌功颂德的诗句都过了一遍筛子之后,他仍是得不出半点要领。这些诗句都给予了扶苏极尽赞美,将他夸得如神明一般高大伟岸,怡亲王实在是想不出来,皇上听了赞美扶苏的诗句为什么会龙颜大怒,另外,这些有关扶苏的赞美诗与歌咏莲荷又有什么直接或间接的关系呢?难道说是小格格记错了?
“雪薇,阿玛问你,你能确定年伯母答的那首诗里说的有‘扶苏’二字?”
“回阿玛,那首诗不长,而且年伯母都是四个字一句地念下来,很是特别的,不似阿玛您从前教女儿的那种五个字一句的诗,所以就觉得挺新鲜的,而且好像是一开头就有这个‘扶苏’,所以女儿才记得清楚,若是在诗句的后面,女儿听了啰哩啰嗦的那一大堆,定是不会记得住‘扶苏’二字了。”
四个字一句!十三阿哥突然间抓住了这个重点,然后又在脑海中再度重新搜索一番,然后忽然就开了窍。对,对,一定是这首诗,《山有扶苏》!怪不得他刚才一直没有想到,因为一听到“扶苏”二字,他想当然地以为指的是始皇帝的长子扶苏,然后直接就陷入了岐路之中,找不到半点头绪,现在根据四个字一句的提示终于在《诗经》中找到了,由于《诗经》中的诗句早于始皇帝时代,因此长子扶苏这个名字或许就是始皇帝从这篇《山有扶苏》中找到的灵感而给自己的长子取了同样的名字,却是困扰了十三阿哥许久,陷入了死胡同根本出不来了。
而只有《山有扶苏》这篇才是他真正要找的,也是冰凝将皇上气得龙颜大怒的诗句,也只有这首诗,才能一切的一切都严丝合缝地符合了所有的逻辑。
一想到这里,十三阿哥登时哈哈哈地仰天长笑起来,嘴里更是忍不住当着萨苏和雪薇的面就把冰凝夸到了天上去。
“哈哈哈,年皇嫂呀年皇嫂,果真真地是这天底下最最聪明伶俐之人,所以也只有年皇嫂才能拿得住皇兄,而皇兄就算是被她捉弄也是心甘情愿、甘之如怡。爷从前就知道年皇嫂是这么个讨人欢喜的人儿,现在更是觉得好得不得了。看来老天爷待皇兄不薄呢,让皇兄能够得到年皇嫂,虽然中间坎坎坷坷,但是结局还算是皆大欢喜。不过这也是皇兄自己争取来的,若不是当初求了皇阿玛,现在皇兄定是要后悔肠子都要青了呢!”
十三阿哥实在是因为觉得太有趣儿了,所以才会口无遮拦地妻女面前这么不遗余力地将冰凝大夸特夸一番,虽然那两个人因为不懂诗书所以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然而她们的脸色都很是不好看。
雪薇嘟着一张小嘴当然是因为一直对冰凝都心存偏见,甚至是有些敌意,现在见她的阿玛将贵妃娘娘快要夸成天上的仙女了,当然是气恨不过。不过就是一个侧室狐狸精罢了,阿玛怎么会事非不分、黑白颠倒,不但被蒙蔽了双眼,而且还替狐狸精说话呢?
萨苏脸色阴沉自然是因为十三阿哥厚此薄彼的做法极度不满,对她提出的识文断字的要求以休她回娘家来威胁和拒绝,而对冰凝的才学又极其推崇,恨不能要捧到天上去,特别是刚刚还因为不懂诗书的事情,这父女两人合起伙儿来欺负她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她怎么能够心平气和地咽下这口恶气?
“行了,行了,自己一个人笑成这个样子,至于吗?”
“至于,至于,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天底,恐怕也就只有年皇嫂有这个胆量也有这个本事把皇兄气得直跳脚,哎呀,当时爷要是在场就好了,错过了这么一出好戏,真是亏大发了。”
“真有那么好笑吗?难不成皇兄又是被年皇嫂给捉弄了?”
“可不是嘛,而且法子还是那么高明,爷真想知道当年皇嫂念完那首诗这后,皇兄脸上是什么表情,肯定是特别有意思,特别好玩!如果爷当时在场的话,一定还要再补上几句,难得有机会看到皇兄的笑话,这个机会失去可是太可惜了呢!”
“那到底是怎么一个捉弄法儿啊?你快说呀,你这是要把妾身急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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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7章 热闹
十三阿哥当然是想要跟萨苏一起分享这个难得乐事儿,要知道,他这个当臣子的对皇上只有唯命是从,再是与皇上亲厚,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和位置。此外皇上从来都是办事滴水不漏之人,要想抓住他的把柄取笑一番机会少之又少,也就是年少的时候偶尔还能够勉强抓住一两个机会,成年之后,怡亲王依稀记得也就是上次在王府饮酒对诗的时候才寻了他皇兄的一个乐子。现在借着胆大包天的冰凝在前面冲锋陷阵,将皇上好好捉弄一番,他若是在场,来一招螳螂捕蝉皇雀在后,狠狠地补上一刀,那感觉该是有多爽!
然而这一切都只能是怡亲王的美好幻想罢了,谁让他当时不在场呢?虽然有雪薇亲历这件事情,但小格格因为不懂诗书,根本就不知道她皇伯父的乐子有多大,唉,真是可惜了一场好戏了!十三阿哥越想越是觉得遗憾,不过他倒是暗暗庆幸雪薇什么也不懂,否则冰凝肯定也不敢当着小格格的面这么捉弄皇上了,而他就更不可能知道如此有趣的一幕,能够现在府里哈哈地仰天大笑。只是不知道这件事情后来是如何收场的,冰凝再是胆大包天地敢捅皇上这个蚂蜂窝,然而以十三阿哥对她的了解,知道她一定会后悔,也他对皇上的了解,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不了了之。
“雪薇,阿玛问你,你皇伯父因为年伯母的这首诗震怒之后,有没有罚你年伯母呢?”
“回阿玛,女儿就不知道了,反正女儿在场的时候没听到皇伯父吩咐,不过女儿退下的时候皇伯父一直都没有走,就不知道罚没罚了。”
线索到此完全断了,十三阿哥再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想像不出来这件事情是如何收场的。他因为好奇而不停地问雪薇,萨苏也是因为好奇还等着十三阿哥答疑解惑呢,此时见他根本不回答她的问话,总是不停地追问小格格,当即不满起来。
“雪薇不是说了嘛,后来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您还是先把已经知道的说给妾身听听。”
十三阿哥不是故意卖关子,而是因为考虑到雪薇还在眼跟前,他们夫妇两人背地里笑话皇上没关系,若是被小格格听去了皇上的笑话可就大事不好了,毕竟小孩子不懂得哪些话当说,哪些话不当说。此外皇上再怎么说也是尊贵之躯,他的形象还是必须维护的,因此无奈之下十三阿哥只得是强忍下激动的心情,以天色以晚,小格格需要歇息为由将雪薇打发退下。
雪薇难得有机会能够与额娘阿玛一起共度一段幸福时光,心情还在万分激动之中,此时突然被十三阿哥开口吩咐当即是十二万个不乐意,然而她的阿玛虽然脾气好,却是不好说话,很难通融,于是只得是一边在小脸上写满了不高兴一边行礼告退。
待小格格退下有一阵子功夫,确保隔墙无耳之后,他才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跟萨苏说了个明明白白,虽然他当时并没有在场,但是以他的才学以及对冰凝和皇上两个人的了解,这个重述甚至是要比雪薇这个当时在场之人都说得清楚。
萨苏听完当即大吃一惊,尽管她也知道冰凝是个想法多多、古怪精灵之人,但是一直以为不过是局限于从前在王府的时候,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皇上已然是天子之躯了,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皇嫂竟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这么戏耍捉弄皇上。从前在王府的时候就没少耍鬼心眼,现在成了贵妃娘娘,在人前是极尽仪态万方,端庄贤淑,不曾给皇上出过半点丑,可是在人后,她居然还是童真未泯、初心不改,果真是个真性情之人。
也难怪皇上会这么喜欢她,看来不是她的那拉皇嫂做得不够好,而是这位年皇嫂实在是太出色了。天底下女人有很多,不过漂亮的女人就不多了,聪明的女人更少,既漂亮又聪明的女人更是凤毛鳞角。在这些凤毛鳞角的女人之中,有学问的不多,有胆量的就更加稀少。当面对这么一个既漂亮又聪明,既有学问又有胆量的女人,不要说皇上倾心爱慕,就连十三阿哥也不能幸免。
要知道十三阿哥虽然女人缘很好,桃花运很旺,不过他的眼中只有萨苏一个人,萨苏的好是好,萨苏的不好也是好,全天底下唯有他的萨苏是最好的,因此从来不会夸赞别人家女人的如何如何。但是冰凝是个例外,而且这已经不是怡亲王第一次被她吸引走了目光,也不是第一次对她赞不绝口了。
刚刚十三阿哥当着雪薇的面对冰凝极尽赞美,尽管萨苏知道他的这个夸赞纯粹只是欣赏而已,没有任何杂七杂八的念头,然而当着一个女人的面如此直言不讳地夸赞另外一个女人,而且夸赞的缘由还是这个女人一直以来备感羞愧的短处,这能让萨苏的心里头好受吗?虽然知道他们叔嫂之间除了文人墨客之间的惺惺相惜之外别无其它,然而她仍是难以接受,同时也是备感委屈,她此前提过无数次的要求,要求十三阿哥教她读书写字,可是每一次都遭到他严词拒绝,可是现在他因为学问的事情大夸特夸冰凝,这难道是她的错吗?分明是他在拖她的后腿,却还明里暗里地嘲笑她!
“爷呀,既然您这么喜欢会读书写字儿的女人,待过了三年孝期,咱们府里也娶进来几个又年轻又美貌又会识文又会断字的格格,省得您总是羡慕皇兄这辈子有那么好的福气能够娶到年皇嫂。省得您总看着别人家的小日子过得美,自己的日子过得却那么清苦。”
萨苏几句话下来令整个房间都充满了浓浓的酸意,仿佛打翻了十个大醋缸,令十三阿哥颇有招架不住之势。
“福晋这是说什么呢?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爷若是想娶那样的女人,还用等到现在?早多少年就娶回府里来了,还用得着你来显示宽宏大量?”
“您这是怎么了?妾身好好跟您说话,您干什么阴阳怪气的?”
“爷这叫阴阳怪气?那你是想爷怎么着?要不爷就恭敬不如众命,这两年先抓紧时间遍访能诗会画、能弹会唱的红颜知己,一旦三年孝期过后就娶她们进府,从此怡亲王府吟诗作赋,好一派,你就心也平了,气也顺了?”
萨苏本来就是打翻了醋坛子才说出那番话来,哪里想到十三阿哥非但没有像往常那样对她又是哄劝又是安抚,相反冷言冷语嫌弃她没有规矩,她再多说两句,他竟然说出这么难听的话来,虽然明明知道他只是在气她,不并是真的要娶什么女人进府,然而心中仍是止不住的委屈,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了下来。
“好哇,反正妾身也是人老珠黄了,您又是万众瞩目的怡亲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对了,您还可以学着皇兄那样,看上哪家姑娘了,去请万岁爷赐婚,岂不更是风光?”
十三阿哥将雪薇打发走本意是想与萨苏好好看一场皇上的笑话,结果皇上的笑话没看去多少,反倒是把他自己赔了进去,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说得她不爱听了,就这么不管不顾、劈头盖脸地向他说出这么一通又酸又辣的话来,气得他心口直疼。要说他对萨苏的好,一点儿都不比皇上对冰凝,甚至还要好过皇上。毕竟皇上是个既自尊又自负之人,而感情生活之中难免会有磕磕碰碰的事情发生,以他的性子很难主动妥协让步,也就是冰凝依仗自己的小聪明才勉强维系两人一路走到现在。而十三阿哥却不同,他的性子本就平易近人,深得女人欢心,哄起女人的法子更是一套一套的,这也是萨苏今天觉得特别委屈的地方,平时只要两个人有矛盾,哪一次不是他率先服软,第一时间哄她开心?今天倒好,动不动就责备她,不是嫌她没有规矩就是故意气她,简直是要逼得她没了活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更不要说萨苏长期以来被十三阿哥宠得上了天,于是这一套“人老珠黄”的话就夹枪带棒地甩给了十三阿哥。
萨苏觉得委屈,十三阿哥当然更觉得委屈,本来好端端与她看一场热闹,结果自己府里的热闹简直是要宫里的那场热闹还要大,搅得他头疼不已。
“行了,行了,爷好不容易早回府里一天,你还这么闹腾,你说想看上了什么了,爷不打一声磕巴就给你,怎么样?”
萨苏也知道什么事情都是适可而止、见好就收,见十三阿哥这么大方,于是又旧事重提起来。
“爷若是说话算数的话……妾身也不想要什么,您就教妾身读书写字儿可好?”
就像十三阿哥刚刚所说的,若是真想娶会读书写字儿的女人,还用等现在?他真若是想要教萨苏,岂会一直不答应?念及此,他叹了一口气说话道:“爷这回还真要是说话不算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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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8章 选女
雪薇的宫中之行结束之后,十三阿哥报恩之心开始不知不觉中有了动摇,因此小格格回府之后,他也没有再跟萨苏提出要她时不时带雪薇进宫的要求,而是采取了逃避策略,既没有完全放弃也没有再积极努力,而是给自己一个冷静期,好好地再思考一番,以期想出一个万全的法子。
雪薇的宫中之行结束之后,皇上在当天就接到了消息,不过他只是知道萨苏奉了贵妃娘娘的吩咐进了宫来,然后与小格格一并回了怡亲王府,却不知道那个难题冰凝是如何解决的。他当然是想知道,却又抹不开面子。被女人拒绝的滋味很不好受,而且拒绝的理由又是那么的义正言辞,让他既懊恼又羞愧,以致将冰凝打入“冷宫”足足四天的时间都不足以抚平心中的创伤,于是又不知不觉中增加了七天。
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如果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十日不见换算下来也差不多相当于有三十年的光景。思念当然是每天的主旋律,可是舍下脸来主动让步又是心不甘情不愿,就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而冰凝除了借着雪薇的名义找过他一次之外就音信杳无,连雪薇最后回府都没有差人跟他禀报一声,两个人似乎就这样僵持在了这里。
冰凝没有让步也有她的原因,毕竟两人是因为床弟之欢而闹的别扭,还难不成还要她上赶着去求他回心转意,从而两人言归于好吗?若是因为别的事情她可能还会主动做一些让步,唯独在这个问题上她坚决不会妥协,原本她也没有任何过错,又涉及如此敏感的问题,她这辈子都没有行过狐媚手段以期他的恩宠,更不要说现在了。
冰凝那里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皇上又不想两个人旷日持久地别扭下去,那就只有他率先迈出这艰难的一步,不过,冰凝要脸面,他一个皇上难道不要脸面吗?相比之下他的面子还更是金贵呢!因此虽然是他妥协,但也借个事由才好。
事由还是从雪薇那里受到了启发。自从那日在翊坤宫见到雪薇格格,自然而然地又触动了皇上没有女儿的伤心事,虽然他们收养了湘筠,但是他答应了冰凝将来不会让湘筠去蒙古和亲,因此蒙古方面如何安抚就摆在了他的面前。就算他自己生,也要三年之后才能,等到可以和亲的年龄则要十六、七年之后,蒙古方面等得了他十六、七年吗?政局等得了他十六、七年吗?
别人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他则是和亲之时方恨女儿少。思前想后,唯有收养公主才是最快捷最有保障的一条路可走。皇上自己没有女儿,不过他的侄女倒是大有人在,不过适龄的就不多了。
何谓适龄?六至十岁的格格最为适龄。如果超过十岁,马上就要面临婚配的问题,然而养在宫中的时间太少了,还不足两、三年的功夫,要知道,一个货真价实的公主只靠两三年的功夫根本养不成,那些蒙古台吉们哪一个也不是傻子,只三、两年时间的速成公主他们怎么可能会放在眼里?不把公主放在眼里,和亲政策就彻底失去了作用。
如果不足六岁,皇上想要采取和亲政策就最少要等七、八年的时间,他哪里能够保证得了这七、八年时间里蒙古地区没有犯上作乱的发生,不需要他动用和亲政策去安抚那些王公贵族们?
上述所谓适龄完全是在理想状态下进行的考量,然而现实与理想终究是相差甚远。按照这个标准,根本不用吩咐礼部官员,皇上自己掰着手指头都能够数得过来有多少个侄女能纳入到这个范围之中。
年龄是一个问题,实际上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能不能入了皇上的眼。虽然是养女,但毕竟也是要喊他一声皇阿玛的,皇上是多么心高气傲之人,眼睛从来都是长在头顶上的,哪里是随随便便找个格格就会认作自己的女儿?更何况只要是他认下的女儿就会即刻尊享大清皇家公主的名号,因此就更不能草草行事。
综合适龄以及皇上喜好这两个因素,放眼整个皇族,也只有湘筠和雪薇能够成为他的心头之好,现在湘筠已经是他的女儿了,至于雪薇?想到这里,皇上的眉头微微地蹙了一下。雪薇是老十三的嫡出格格,身份自是尊贵,只是……她也是萨苏的心头肉,若是他向怡亲王开了口,十三阿哥断然不会说半个“不”字,可是萨苏就难说了,因为这事再让他们夫妇两人拌嘴闹脾气的话……皇上越想越是头疼,越想越是觉张不开这个嘴,于是就将雪薇的事情暂时放在一边。
既然适龄和喜好两个条件不能双全的话,那么皇上当然是优先考虑自己的喜好。他最喜欢的侄女是哪一位呢?是二阿哥的六格格尼楚贺。
尼楚贺生于一废太子的乱世之秋,那个时候皇上的夺储之心还没有格外的强烈,仍是尊太子为君,自己竭力做好辅臣的角色,因此在太子失意之时没有落井下石,而是继续尊崇废太子,极尽兄弟之情,这番举动不仅仅是为博得先皇的欢心,同时也是他发自内心之举,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臣弟,习惯已经成了自然。由于当时太子刚刚失势,又恰逢六格格出生,同情之心瞬间泛滥,因此对六格格的照拂和关注自然是格外多了一些。此后随着太子命运的起起伏伏,六格格的命运也是多舛,而皇上对于六格格的照顾从来没有减少过。因此除了皇上自己的亲生女儿锦茵和悠思之外,在他心中占据最重要的位置的侄子,非尼楚贺莫属,就连湘筠都要排在后面,毕竟先入为主很重要,因为尼楚贺今年已经十五岁了,而湘筠不过才八岁,八年怎么可能可能抵得过十五年?
六格格虽然已经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然而因为受她阿玛的牵连,不但一直居住在终年累日都有侍卫把守的咸安宫,而且连婆家都没有。在皇家,儿孙婚配都是由皇帝做主,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没有权力过问和干涉。先皇在世的时候,或许是因为他被疾病困扰,没有更多的精力放在儿孙的婚姻大事上,亦或者是还没有选到一个合适的孙婿,又亦或者是对废太子余怒未消,总而言之,十五岁的尼楚贺现如今仍是待字闺中。
皇上登基之后整日忙于政务实在是无暇顾及,此外由于先皇和皇太后双双辞世,侄男侄女就算是婚配也要等到三年之后,因此正值妙龄的六格格就这样被耽搁了下来。
本就最是疼爱这个格格,又是寻不到更合适的养女人选,皇上当然最终将目光落在了尼楚贺的身上。除去个人感情因素以外,还有两个原因促使皇上选定了她,一是收为养女成为大清朝名副其实的公主之后,六格格再也不用终日生活在戒备森严的咸安宫中,自由对于一个人的重要程度谁都清楚。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尼楚贺的出身,正所谓成了萧何败也萧何。虽然六格格因为废太子格格的身份而遭遇坎坷,但废太子曾经储君的身份仍是让他尊于其它人,因此尼楚贺的身份也随之水涨船高,异于众人。皇上收养六格格不过是还了她一个公主的身份,因此除了皇上自己的女儿之外,尼楚贺才是货真价实的公主,而不是像湘筠那样,跃上枝头变凤凰。
综合以上多种因素考虑下来,尽管尼楚贺的年龄偏大了一些,但是因为曾经尊贵的出身以及与皇上的叔侄亲情令她仍然成为他收养计划中的最优人选。
人员确定下来之后,接下来的一个问题就是养在哪个宫中,也就是给尼楚贺确定一位养母。从本意上讲,皇上当然希望将六格格养在翊坤宫中,然而从现实因素考虑,翊坤宫并不是最佳方案。
毕竟冰凝这里已经养了一个阿哥和一个格格,若是再将尼楚贺也归在她的名下,怕是要累坏了她。从六格可知的角度来讲,尼楚贺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性子早就已经养成,冰凝才不过比六格格大了只十岁,怕是不太服会服从冰凝的管教。另外虽然他对六格格的脾气禀性比较了解,但是冰凝毕竟不是亲生额娘也不是抚育她长大的养母,小隔阂是必然的,如此情况下再朝夕相处在一起,难免不会锅勺碰锅沿儿。冰凝养育湘筠和福惠已经非常辛苦了,若再是加上关系难处理的尼楚贺……,想来想去,皇上还是觉得不妥。
如果六格格不是养在翊坤宫,那么哪里更适合呢?
恐怕就只有长春宫了。长春宫的一宫之主也是整个后宫的统领者,是整个后宫最为尊贵的主子,当然配得上尼楚贺曾经的公主身份,此外雅思琦在年龄上压得住阵,在地位上尊贵无人能出其左右,因此不管尼楚贺的性子是温顺是刚烈,总归还是不敢将皇后娘娘不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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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9章 冷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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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从各个方面来讲,雅思琦都是身为养母的最佳人选,然而新的难题又出来了,原来六格格自己的出身问题又对她未来养母人选问题造成了困扰。大清朝的公主分为固伦公主与和硕公主两类,其中固伦公主是嫡出,和硕公主是庶出。六格格的生母不是废太子嫡福晋石氏,而是庶福晋唐氏。尼楚贺本身是庶出,如果养在长春宫的话身份就变成了嫡出,皇上再是对六格格偏疼偏爱,但是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必须保持极其清醒的头脑。
收养六格格为养女的决定并不难,难在了谁当她的养母。雅思琦地位过高,冰凝太过辛苦,其它后宫女人的身份地位都不及这二人尊贵。难道说还是要辛苦冰凝吗?原本这种事情都是皇上一个人说了算的事情,根本无需征求女人的意见,如果他提前征求了,说明他非常在意这个女人,否则待决定后再通知一声也是无可非厚。
由于皇上已经冷落了冰凝有十天的光景,若是想要主动与她冰释前嫌总还是找个借口为好,否则岂不是又要被她笑话了?找什么借口呢?就在他因为找不到借口而持续冷落了冰凝达十天之久的时候,正好遇到这个得来全不费功夫借口,反正他要收养六格格为女儿的事情几乎已成定局,来问问冰凝愿不愿意当尼楚贺的养母,这个借口既不牵强也不蹩脚,很拿得出手,最重要的是绝对不会引起她的怀疑,否则以她那聪慧的大脑,定是看穿了他是专程为了跟她和解才来说这件事情的,那样的话,他岂不是又要被她笑话了?好,这个借口非常好,就这么定了!
这是十天之后皇上与冰凝的第一次见面,他特意挑了一个临近傍晚的时辰,因为他知道湘筠与福惠是不与她一同用膳的,没有小格格和小阿哥的打扰,他跟冰凝之间说什么话也不用有所顾忌,于是他这心里总归踏实了一些。
冰凝也不知道今天是哪股风把皇上的大驾给吹来了,还以为自从那天的婉拒以后她就被打入冷宫了呢。虽说她当时的做法是挑不出半点错处来,但是她也是大户人家中生长起来的,其中的弯弯绕绕怎么会不知道?虽然古训有三年孝期,但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顶多也就是妻妾们严格守礼罢了,那些丫头奴婢们又没有正式的名分,自是不在守礼的范围之内,只要别闹出“人命”,别留下实实在在的把柄,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也就睁一只眼睛闭一眼睛了。
那天两人不欢而散,主动差人问他雪薇出宫的事情却得了个“全凭她做主”,然后又经过了十天的人影不见音信查无,冰凝的这颗心也渐渐地沉了下来,难不成他这是彻底地恼羞成怒,从此一拍两散了?
就在冰凝左思右想不得要领之际,今天突然间接到皇上一会儿要过来翊坤宫的口信,脑子当即转了几下也没有想出来个子丑寅卯,正思量之际就听他的脚步声已经在院子里响起来了,可是她这里应该为迎接圣驾而所做的准备却是一样也没有完成,慌忙之间只得是先起身行礼请安。
冰凝别扭,皇上也别扭,因此对她的行礼请安也只是用摆手来示意她起身,同时脚步未停直接走向了主位,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亲自相扶并借机会拥吻一番。见他径自去了主位,冰凝只得是亦步亦趋地走在他的后面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由于刚刚一直在走神儿忘记了准备,因此当皇上就坐之后,并没有得到一众奴才鞍前马后的服侍,不要说精心服侍,就连一个奴才的人影儿都没有见到。今天月影轮值休息,找紫玉去了,彩霞那里有个丫头身子不舒服,湛露就过去给她搭把手,到时候直接将晚膳端过来,省得彩霞跑来跑去的,其它奴才冰凝一概不让进屋伺候,因此当皇上大驾光临的时候,诺大的房间除了他们两个主子以外竟然唱起了空城计。
空城计?这个念头刚刚闪现,他就立即想起了那年冰凝在园子里给他唱的那一出,鉴于她一惯擅长使诈,又是被冷落了十天,皇上想当然地以为她这是在跟他闹脾气。
“怎么?朕在你这宫里连口茶水都喝不上了?”
冰凝只是因为想事情出神儿而忘记了吩咐湛露,此时被他抓了把柄,自是心虚,于是赶快赔笑道:“回万岁爷,是臣妾一时糊涂了,忘记吩咐湛露……”
糊涂了?她这么精明的人还会有糊涂的时候?分明就是狡辩,分明就是对他这些日子的冷落心存不满故意为之!皇上越想越是气恼,这些日子他哪一天不在想她?虽然人没有过来,可是她这里发生的点滴小事他都极为清楚,他为她伤心费神这么多天,又舍下脸来主动找她,可她竟然给他二度唱起了空城计,简直就是可气可恨可憎之人!
“月影呢?”
“她今天轮值休息。”
“湛露呢?”
“湛露去彩霞那里……”
“好了,好了,你不用说了。”
月影百年不遇休息一回竟然还是在今天,晚膳哪里用得上湛露亲自去安排?刚刚两个人的这番对话完全就是几年前那出空城计的翻版,而上一次冰凝之所以给他唱了那出空城计,还不就是为了逃避第一次的侍寝?而前几天两个人的不欢而散也是因为床弟之事,难道说眼前的这一切完全只是巧合?说什么皇上也不能相信,谁让冰凝是有前科之人呢?
“六年前朕不会做逼迫你的事情,现在朕一样不会做逼迫你的事情,只不过,今天与六年前不能同日而语,因为今天……”
皇上被冰凝气得心口疼,因此后面那半句话也没有再说下去。冰凝只觉得他今天太过奇怪,不论说出的话还是面色神情都很是令人费解,还有那句什么“六年前不会做逼迫你的事情,今天一样也不会逼迫”,到底是哪件事情?这么吞吞吐吐地只说半句话,绝对不是他平日里的风格呢。啰哩啰嗦地说了那么半天,不就是想要说今非昔比吗?
“回万岁爷,因为今天您是天子之躯,当然不能与六年前同日而语了。”
冰凝一句话说完,将皇上差点儿气得吐出一口血来,他原本想要表达的意思是说,六年前他确实是心怀了别的心思,她唱那出空城计也算是事出有因、有情可原,然而今天他可是一丁点儿都没有存那样的心思,却还是要在他面前上演空城计,她是不是太过自作多情了?本是想给她留点儿脸面没有说出口,哪里料到冰凝竟是跟他装傻充愣。哼,揣着明白装糊涂,女人一旦自以为是起来真是不可救药,看来他也不需要给她留什么脸面了。
“古人云,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经常耍些小聪明,一次两次能够蒙混过关,十次八次可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自从皇上进了屋来,说的每一句话在冰凝耳朵里听来都像是打哑谜似的,六年前的事情还没有搞清是哪一桩呢,现在又被斥责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冰凝再是聪明过人,也要被皇上给说糊涂了。
“万岁爷,您从来都是心怀坦荡、光明磊落之人,怎么今天突然间说的这些话全都是含沙射影的,让臣妾实在是听不明白,也实在是无所适从。
“听不明白?真是笑话呢!做都做得出来,听还听不明白?”
冰凝一脸无辜、茫然无措的样子令皇上越看越是生气,这个女人,扮起无辜来可真是一等一的厉害,若不是她从前曾经就如此这般地上演过,今天还真是要被她骗了一干二净呢。而冰凝原本就稀里糊涂,现在更是被他质问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什么做得出来听不明白,皇上这个哑谜要打到什么时候呢?
就在这个时候湛露进屋前来禀报。
“给万岁爷请安。启禀主子,晚膳准备好了,要现在摆上吗?”
湛露的出现让皇上极其意外,这个奴才不是被冰凝打发走人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你,你刚刚做什么去了?”
“回万岁爷,奴婢去彩霞姐姐那里搭把手。”
果然与刚刚冰凝所说别无两样,难道说他刚刚误会冰凝了?一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抬眼望向冰凝,然而目光却变得闪烁起来,那是极度心虚的表现,冰凝这才略微有所醒悟,原来他是不相信湛露去了彩霞那里,同时也是不相信月影轮值休息了,天啊,难不成他是以为她故意把奴才都支走的?直到现在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他那个所谓“六年前不会逼迫,今天也一样不会逼迫”指的是什么事情了,当即被他气得满脸通红,又因为湛露还在这里,更是羞愤不已。
“湛露,你先退下!”
“回主子,那晚膳……”
“让你退下你就退下,还啰嗦什么?”
第2710章 婵娟
冰凝很少对奴才们发脾气,湛露突然间遭自有主子训斥,当即面子上有点儿挂不住,动作也慢了一拍。冰凝见湛露还杵在这里不动身,以为是因为皇上在这里,自己都支使不动自己的奴才了,更是气恨难平。
“好,好,现在奴才可是真有主意呢,竟然不听自家主子的吩咐,只听别人家主子的话,既然我指使不动你,那总归是能指使得动我自己吧,你不去传话,那就只能是我自己去吩咐彩霞了。”
说完冰凝也不待湛露回话,抬脚就往外面走,把皇上都干干地晾在了一边。皇上见状当然知道她这是因为心里有气,却不知道她为什么有气不冲他撒,却是跟自己的丫头较这么大的劲。好好的主子不当,非要干起奴才的差事,这不是要让奴才反了天吗?于是急得他赶快上前一步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冰凝没有料到他会直接出手,正大步流星地往外冲呢,突然间被他一拉,脚下一个没有站稳就要倒下去,吓得他立即又伸出另一只手,牢牢地将她抱在怀中。冰凝本来就是一肚子的邪火没地方撒,结果被他抱在怀中的样子又被湛露看了个一清二楚,想挣脱又脱不开身,气得她当场哇哇大哭起来。
皇上当然知道她为什么凭白无故地大哭起来,没办法在第一时间哄好佳人,只得是拿湛露说事儿。
“你怎么还不赶快退下?月影不在,你连规矩全都忘记了?”
湛露很少遇到这种场景,毕竟平时都是月影在主子跟前伺候,知道如何察言观色,知道什么时候要有眼力劲儿,头一回遇到这种情景的她早就被吓懵了,此时幸好皇上及时发话,她这才恍回神儿来,忙不迭地赶快退下。
尽管湛露已经退下,可是冰凝的哭声却一刻也没有停止,不仅仅是刚才被他误会又冷言相向,再加上这十天来的冷遇,更是觉得委屈得不行,因此一旦哭起来,就像是开了闸一样,再也止不住了。
这一次冰凝因为多种因素纠缠其中,委屈是其中最大的原因,因此这一次的她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嚎啕大哭,毫无半点贵妃娘娘应有的仪态和端庄,甚至带了一点儿哭闹的情绪。如此任性地大哭对于冰凝而言是极难发生,对皇上而言更是见所未见,所以被这个突出其来的大哭弄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皇上虽然没有见识过这种场景,但他也只是没有在冰凝这里见识过罢了,在别的女人,特别是在淑清那里还是见识过很多次的。不过冰凝与淑清的哭闹还是有些不同,冰凝只是纯粹的情绪发泄,淑清却是借着哭闹想要达到一定的目的,因此冰凝哭起来是没完没了,因为情绪没有彻底发泄完毕,而淑清因为要达到她的目的,自是不会长时间哭闹,而是会见好就收,因为哭闹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冰凝的目的就是哭闹,就是宣泄情绪。
皇上自己本就是心高气傲之人,哄人开心绝对不是他的专长,从前淑清也不用他哄就能够自动停止哭闹,继而提出要求,他当然是乐得其所,只要是不哭不闹了,只要不是特别出格的要求,他定是会立即缴械投降全都遂了淑清的意。
此刻面临冰凝难得任性的哭闹,原本就没有什么哄人的经验,又因为刚刚误会了她是事实,这些日子冷落了她也是事实,皇上的心中自然很是发虚,因此再是不会好言哄劝也要硬着头皮去做。
“你看你,怎么好端端地就哭上了?这让人听见得多笑话呀。”
“反正这宫里全都是臣妾的奴才,怕什么?”
“呦,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才几天的功夫,脸皮子就厚起来了?”
“臣妾的脸皮子再厚也没有……”
冰凝的本意是想说“再厚也没有您厚”,不过临出口之前还是及时闭上了嘴巴,以他那么小气之人,听了定是又要像上次《山有扶苏》,龙颜大怒之后还要她好言相劝,最后差点儿把自己赔进去还闹了个不欢而散。吃一堑长一智,从前他是王爷,两个人打打闹闹顶多只是打情骂俏,正像他刚刚说的,现在他可是跟从前不一样了,完全是“不可同日而语”,从前敢说的话,现在再若口无遮拦岂不是要让她落下一个欺君犯上的罪名?
冰凝的嘎然而止令皇上也有些奇怪,这可不是冰凝的风格,平日里就这张嘴皮子利落,小脑袋瓜儿聪明,今天不但脑子不好使,连这张小嘴儿都赶不上趟儿了。
“你怎么不说了,半截子话有意思吗?”
“回万岁爷,臣妾忘了想说什么了。”
忘了?刚刚还说她今天脑子不好使了呢,这会儿看来完全不用担心她犯糊涂了,居然张口就给他来了一句忘了,鬼才相信她的谎话连篇呢。
“你自己说说,这么蹩脚的借口,朕能相信吗?”
“忘了就是忘了。”
冰凝一副臣妾忘了就是忘了,您能拿臣妾怎么办的样子,确实是令皇上半点脾气都没有,就算是撬开她的嘴巴,她若是不想说还不是一样半个字都得不到?再说了,她现在哭得这么伤心,真真的是梨花带雨,我见忧怜,令他也舍不得再多说一句。
“忘了就忘了吧,只要没把朕忘了就行。”
皇上不说这句话还好,此言一出,更是激起了冰凝的无限委屈。到底是谁把谁给忘了?简直就是恶人先告状!一连十天没个音信,前几天还能见得到高无庸,后几天连高无庸的影子都见不到了,若是嫌弃她了就直接说,何苦这么藏着掖着的,她又不会当那甩也甩不掉的糖官粘。
见冰凝没有接他的话,皇上的表情有点儿尴尬。
“看来你果真是把朕忘记了,这么多天,连个口信儿都不给送,你这是打算从此以后再也不理朕了吗?”
刚刚冰凝还绷着脸一肚子的怨气没有发,哪里想到皇上竟然比她更像一个深宫怨妇,说出的话酸得都要把她的牙弄倒掉了,于是一个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皇上本是担心冰凝真的生气了,再给他闹个天翻地覆,也是没有想到他只是说了一句话就又令她笑口大开,这女人心可真真的是海里针呢,不但琢磨不透,还令他有些气恼,他这么担心她,她却眨眼之间就没事儿人一样了,原来他刚刚都是瞎操心呢,真是把他的一片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看来你这些日子过得还挺不错的,朕可真是白白地瞎操了这份心,今日抛下那些公务巴巴地跑过来,竟是连口水都没有,连个伺候的奴才也不见,朕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冰凝只是因为他那句酸倒牙的话才一时没有忍住笑出了声,结果竟是被他误会这些日子她过得很滋润,这些天她真若是过得有多好也还算罢了,实际上有多伤心他根本就没有看到!看来是他自己的日子过得太好了吧,但也不至于黑白颠倒呀,果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回万岁爷,臣妾这里不但没有茶水,也没有奴才伺候,实在是委屈您了,臣妾这里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哪里比得上您那里的婵娟,既善解人意又年轻貌美……”
“你!好好的,你说婵娟做甚!”
“臣妾这宫里,月影老了,湛露笨手笨脚,哪里比得上婵娟聪明伶俐、心灵手巧。”
冰凝没有理会皇上,继续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刚刚说到婵娟,皇上就感觉苗头不对,现在再听冰凝将自己的奴才贬得一文不值,更是嗅到了浓浓的醋意,难不成这些日子的冷落竟是让她误会了?按理说,女人善妒可是犯了最大的禁忌,皇上又是那么守规矩之人,定是会斥责一番。然而同样的事情,到了冰凝这里却是一切都变了,她能够妒忌说明她还在乎他,总比真的将他忘个一干二净,从此对他不理不睬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听你这话,是埋怨朕把好的奴才留给自己,把不好的奴才给了你了?那朕这就去把婵娟拨到你这宫里来……”
“不要,不要,臣妾要婵娟做甚?她在您身边服侍这么多年了,用着都顺手了……”
“就算你不要,朕也不用她服侍了,让她去长春宫伺候你那拉姐姐,以后朕身边都用年老色衰、笨手笨脚的奴才就是了。”
冰凝想当然地以为皇上不过是为了敷衍糊弄她才说了上面这番话,因此也没有当真,而是继续哭着,只不过从一开始的大哭大闹变成了现在的小声呜咽。皇上不会哄人,见她还是一个劲儿地哭,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当即也是心烦气燥起来,于是开口喊了高无庸。
高无庸一直在门外候着,此时听到皇上一声召唤,立即进了屋来。
“回万岁爷,奴才在。”
“你现在赶快回去,让婵娟收拾收拾,然后就去长春宫当差,皇后娘娘那里就说朕的吩咐,让她先把人收下,其它的事情以后再由朕说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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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1章 失辉
高无庸得了皇上的吩咐,当即是目瞪口呆,这两个主子刚刚因为什么闹了别扭?眼看着贵妃娘娘双眼通红、抽噎不停,而皇上则一脸无奈又别扭的样子,看来闹得动静可是不小呢,只是,怎么会把婵娟牵扯了进来?难不成主子与婵娟之间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也不对呀,自己整天伺候在万岁爷身边,芝麻大点儿的小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若是这两个人暗度陈仓,逃得过谁的眼睛也逃不过他高无庸的眼睛呢!
高无庸实在是搞不清皇上和冰凝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又生怕是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话赶话,并不是皇上本心的意思,因此即使皇上已经明确无误地吩咐了下来,他仍是迟疑间脚上似安了钉子似地没有动半点。皇上见高无庸竟然如此办差不利,当即就恼了。
“你还不赶快去办差事,还杵在这里等什么呢?”
不要说高无庸不知情而目瞪口呆,就是冰凝这个当事人也是惊诧万分。啊?原来他没有跟她开玩笑,说的全是真的,真的要将婵娟派到雅思琦那里,这,事情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这可怎么办呢?婵娟可是皇上身边服侍了有七八年的时间,是除了高无庸以外最为心腹的奴才,这若是因为她的原因而被遣走,冰凝的心里该是有多么的愧疚啊!于是她想也没想,立即冲高无庸大声吩咐了一句:“且慢!高公公。”
高无庸没有等来皇上的回心转意,却是等来了冰凝的一句暂且留人,虽然这个主子不如万岁爷权高位重,但也是个说话极有份量之人,总算是给了他一个缓冲时间,于是才抬起来的脚后跟又重新落了地。
皇上见高无庸听冰凝的却不听他的吩咐,当即更是黑了脸。刚刚湛露因为听了皇上的吩咐而没有动身,气得冰凝要自己去找彩霞,现在高无庸听了冰凝的吩咐,竟然连他这个皇上的话都不听了,现在的奴才都是怎么了?都是想要造反吗?
“怎么?现在奴才们都不听自己主子吩咐,全听别人家主子的?还是说你们翊坤宫奴才胆包天,连朕的奴才都跟着有样学样,也想着要造反了?”
高无庸被皇上说了个面红耳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退下去吧,婵娟定是要平白无故遭了秧,这么多年来,从还在王府的时候就一直跟婵娟共同服侍皇上,现在这个关键时刻,高无庸当然是想尽一切努力挽留婵娟;然而他若是想要救婵娟就只能继续留在这里,而留在这晨的结果明摆着是要害年主子受皇上的斥责。不管是婵娟也好还是冰凝也好,他跟这两人都是无冤无仇,何苦陷她们于困境呢?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冰凝适时出手给他解了围。
“回万岁爷,臣妾还有句话想说呢,如若婵娟走了,您身边都没有个可心的人伺候,妾身的罪过岂不是太大了?”
“哼,这不正合了你的意吗?”
“臣妾确实没有此意。”
“那就是说朕会错了意了?朕留婵娟在身边,你说她年轻貌美,朕不留她在身边,你又说没有此意,朕好歹也是一朝天子,岂容你如此出尔反尔?”
冰凝真是要被皇上登峰造极的胡搅蛮缠功夫搞得头痛欲裂。没错,她确实是说过婵娟年轻貌美的话,但那还不是因为他嫌弃自己这里又没有茶水又没有奴才伺候,她一时气愤不过才脱口而出的一句气话吗?虽然有点儿酸溜溜的味道,但也确实是没有想要把婵娟怎么办的意思,完全是皇上自己曲解了她,然后不管不顾地说他不要婵娟了,现在话赶话的结果竟然变成了是她因为妒忌那个奴才能够天天陪在他的身边,于是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婵娟,要将人家赶尽杀绝似的。这么大的冤枉冰凝哪里肯认下了,真若是认下了岂不是要恶名远扬了?
“回万岁爷,臣妾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后宫女人罢了,不管臣妾说过或做过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自己的决定。如果您不想再用婵娟了,那也是您旨意,与臣妾无关。”
好一个与臣妾无关!皇上一听冰凝如此撇清关系,当即气得牙根直痒痒,若不是因为她挑头说到婵娟,他又何苦难为那个奴才?
“好,很好,就算是朕自己不想要那个奴才了也无妨,高无庸,你还不赶快去传朕的吩咐?”
眼见着皇上心意已决,定是要难为婵娟,而事情确实是由她而起,冰凝也是急了,也顾不得先去喝住高无庸,而是先与皇上理论。
“万岁爷,婵娟若是走了,您身边没个人伺候怎么能行呢?”
“朕的身边怎么会没有人伺候?月影不是现成的吗?”
“月影?她马上都到出宫的年龄了,怕是服侍不了您几天呢。”
“不是还有湛露吗?”
“湛露笨手笨脚、呆头呆脑的,总是办错差事,那可是真的能误了您的大事呢。”
“月影、湛露你舍不得给,别的人你又不放心,你想要让朕怎么办?”
“什么叫别的人臣妾又不放心呀?您看您这话说的,就好像臣妾像个泼妇似的,这不是明摆着要让人去误会吗?”
由于担心婵娟的命运,冰凝早已经忘记了嚎啕大哭,渐渐地连小声抽泣都止住了,口气也从一开始的态度强硬而不知不觉中换作了现在的娇柔软糯。皇上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之人,如若对他用强,他会用更强的手段回击,如果对他用弱,他就会愈发地心软。此时就正是这样,一开始冰凝总是一副冷嘲热讽的态度,惹得他怒火冲天,一气之下就什么也不顾了,直接一嗓子就把高无庸喊了进来,现在看到冰凝因为担忧婵娟而不由自主地向他示弱起来,吃软不吃硬的他登时心情也跟着欢喜许多,当然也是越看冰凝越顺眼,越看冰凝越是觉得爱意绵绵。不过还算庆幸,皇上的理智还算是没有完全逃离大脑,尚有几丝留存,于是在他刚要抬手抚上她的脸颊的同时也意识到了高无庸的在场实在是有碍观瞻。
“你还不赶快退下?”
“回万岁爷,那婵娟?”
“一会儿听朕的吩咐。”
“奴才遵旨。”
一听皇上这口气就说明婵娟的事情有缓儿了,高无庸当然是心花怒放,一句“奴才遵旨”说得是既响亮又轻快。
高无庸退了下去,皇上这才将目光放回到冰凝的身上。
“不哭了?”
“如果婵娟不走的话,臣妾就不哭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跟朕讲价钱呢?”
“谁让您说的不要婵娟在您跟前伺候来着?”
“婵娟又不是你的奴才,你整天瞎操什么心?”
“臣妾当然不是操心婵娟,臣妾只是担心您把月影湛露她们给使唤过去。”
知道冰凝是个嘴硬的女人,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硬,明明是吃了婵娟的二醋,结果是有胆量吃却没有胆量承认,这还是从前那个敢爱敢恨的冰凝吗?
“刚刚是谁说朕有胆量做没有胆量承认,现在朕发现竟然是有人贼喊捉贼呢!”
“你从前不是挺聪明的一个人吗?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糊涂起来了?朕要是真对婵娟有什么心思,还用等到现在?”
“现在不是……”
冰凝没有说出来的那些话皇上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意思。现在正值大丧期间,守丧的那些规矩表面上当然都是遵守的,但实际上是否遵守也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情了,特别是大户人家,仆从众多,只要妻妾守好规矩,不要留下口实,不让外人看了笑话就万事大吉,至于其它的人守不守规矩,反正谁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全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宫里的奴才真可以称得上是要多少有多少,只是,他却从来都不是同流合污之人,暗度陈仓的事情他当然清楚得很,却也鄙夷得很,因为他从来都是心口如一之人。面对冰凝的胡乱猜忌,他的第一个感觉是欣慰,至少她还是把他放在心上,若是真的有一天对他大度起来,怕不是她的心中早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
然而这个使小性子的冰凝他又有些小小的受伤、小小的委屈,难道说在她的心目中,他的形象就是这么的不堪吗?虽说食色,性也,但是两个人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下来,难道说她还不能够看清他是一个多么有原则的人,又是一个意志多么坚定的人?或许是那天晚上他确实是太过情绪冲动,吓到了冰凝,也让她误会了他,可是话又说回来,就因为那晚面对的是她,他也才会情绪失控,因为他只是对她有感觉,有冲动,换了别人,不管是国色天香还是妩媚动人,他真的是连看都不会看那个人一眼。
想到这里,皇上不由地叹了一口气,有些难过,但又无比坚定地对冰凝开口道:“朕对皇阿玛、皇额娘的孝心,天地可鉴;朕对你的情份,日月失辉。”
第2712章 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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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不但不是一个会哄女人开心之人,更不是一个会甜言蜜语之人,然而当他这句“天地可鉴、日月失辉”出口之后,在那一瞬间,冰凝被强烈地震撼了。能够从他的口中说出这一番话来,可见他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否则以他那样骄傲的性情,偶尔开些无关痛痒、无伤大雅的玩笑还凑合,或者沉默不语,只有实际行动说话,而像刚刚这样如此直白地真情告白,冰凝仔细地想了想,好像还真是她平生第一遭遇到。因为是平生第一次,实在是太过震撼,令她在瞬间就惊呆了,面红耳赤、张口结舌。
确实,皇上这是第一次对冰凝如此坦露自己的心迹,但却不是他的平生第一回真情告白,他的这个人生第一次给了玉盈,那是在塞外行宫,因为以奴婢身份陪他出行的玉盈总是劝他宠幸冰凝,让一心深受的他受尽伤害,于是对玉盈滔滔不绝地说了许久,许久,既有不甘也有不满,既有“你为什么非要强迫爷知道,爷为你所思、所想、所念的所有的一切,全都是痴心妄想,全都是痴人说梦,难道这就是‘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也有“爷不相信你说的这一切。虽然爷知道,‘人攀明月不可得’,可是爷却仍然痴心不改地幻想着,总会有‘月行却与人相随’的那一刻。”
只是与那一次将近有一盏茶功夫的坦露心迹相比,今天对冰凝他只用了“天地可鉴、日月失辉”这八个字,然而连他自己都知道,今天的这八个字可是比当年的滔滔不绝重了不知道多少倍。当年更多的是意气风发,多多少少还带有一些少年不识愁滋味,而现在更多的是情到深处,就像陈年的酒酿,时间越久,越是香甜醉人。毕竟那个时候初识玉盈,面对全新的感受自然而然地是由激情来支配,而现在与冰凝则是经过长达十余年的相依相伴,不管势同水火也好,不管相亲相爱也好,都是经年累月沉积下来的感情,浓烈、甘醇。
冰凝第一次面对皇上的真情告白,震撼之余更是满心的甜蜜,继而脸颊不受控制地红彤彤一片。只不过这通红的脸颊既是因为他的甜言蜜语,也是因为她的羞愧万分。皇上是什么人她当然清楚,虽然因为自己受了十天的冷遇,心里很是觉得委屈,但也实在是不应该因此而冤枉他。他的女人虽然也有几个,但也并不算多,特别是自从与冰凝情牵一线以后,完全是一心一意待她,这一点,她当然不能否认。此外他可是从来不与奴才有任何不清不楚的瓜葛,不管是雅思琦费尽心机硬塞给他的吉尔,还是后来闹了一出乌龙事件的珊瑚,从头至尾他都是坦坦荡荡,没有半点不可告人之处。在这两个奴才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前前后后冰凝都是极为清楚,就算是这样,今天竟然还把无冤无仇的婵娟牵扯了进来,实在是太不应该了。特别是“日月失辉”四个字,既是对她浓得化不开的深情,也暗含了他所受到的所有的委屈,冰凝这么敏感之人怎么会感受不到呢?
虽然说人都会变的,而登基之后,他也确实是变了许多,只不过是日子变得更加忙碌,胸怀变得更加宽广,因为他不仅仅只属于他们的小家,而是属于整个国家,不得不把有限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国家大事和黎明百姓身上,留给冰凝的就愈发地少了。连留给她的心思都愈来愈少,皇上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用在别的女人别的事情上面?连自己的兴趣爱好都要统统让位于国计民生的大事情,连出巡的时间都没有,他哪里还会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用在骄奢淫逸上面?
冰凝越想越是痛恨自己,从来都是知礼守节、懂得分寸之人,今天竟然会跟他如此无理取闹,还差点儿连累了婵娟,她哪里还是什么冰清玉洁、孤高清傲之人,简直是与那些当众撒泼耍横的街头悍妇、泼妇没有任何区别,更不要说哪里还能找到半点贵妃娘娘的端庄贤淑了。
自责、愧疚、后悔,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甚至连最开始面对他的甜言蜜语所自然而然产生的娇羞都眨眼之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无穷无尽的懊悔。
皇上如此开诚布公地坦露心迹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是对冰凝却是第一次,他当然记得,这辈子也就只对玉盈如此这般过,因为当时满怀浓烈的爱意却是求而不得,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皇子阿哥,从来都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却是平生第一次尝到被拒绝的滋味,极度失落之下令他无法有效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今天,他不再是皇子阿哥,而是一代天子,更为高高在上,完全唯我独尊,却是又一次仿若情窦初开的少年,说下这般情深之语,事后连他自己都暗暗吃惊,如此肉麻的话怎么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脱口而出,连底稿都没有打一遍?
更糟糕的是在他面前呈现的是冰凝那一张绯色小脸,既羞且愧,羞当然是因为他的坦露心迹,愧当然是因为她的胡乱猜忌。因为皇上从来都是一个格外强势之人,所以他只喜欢温顺的女人,而现在的冰凝因为羞怯,因为惭愧而涨得红彤彤的这张小脸在他的眼睛看来不知道有多么的明艳动人,于是大脑再一次失去了有效的控制,而是听从心的安排,抬起手来轻轻抚上脸颊,然后就像是条件反射似地再轻轻地吻上她的眼睛。
从前冰凝只要是流泪不止,他都会用这一招杀手锏迫使她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水,可是今天她哭得实在是太惊天动地,太过任性娇蛮,头一面对如此任性的冰凝令皇上突然间手足无措起来,竟是连吻上她的眼睛都忘记了,只记得赌气地唤进高无庸,以期尽快打发婵娟走人,以证他的清白他的心。现在两个人终于能够稍稍冷静下来,他这才想起来居然忘记了还有这个杀手锏。
既然是杀手锏,必然是双刃剑,他在将冰凝最后残存的那一点点抽泣全部消灭干净的同时,另一股情愫又在悄然地恣意疯长,因为情绪失控从来都不受大脑的支配,只遵从心的安排。前一秒他的双唇掠过那两只如蜜桃般又红又肿的眼睛,吞噬掉她所有的泪水,后一秒冰凝就品尝到了自己的泪水是有多么的咸又是有多么的涩,因为他将刚刚吞噬掉的泪水又悉数全都还给了她。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十天前的情景不由自主地在两个人的脑海同时上演。冰凝当然知道这十天来他们为什么会闹别扭,今天好不容易随着他的主动前来而冰释前嫌,然而令冰凝万万想不到的是,可是刚刚两个人不是闹得不可开交,差点儿以为从今往后她就被彻底打入冷宫呢,哪里想得到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空气中弥漫的全都是爱的味道,不但是在空气中,就连她整个人都被这股爱的味道所笼罩,无处逃脱,也无力逃脱。
怎么办?还是像上次好样婉言相拒吗?他是那么看重脸面的人,又是天子之躯,哪里受得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就此沉沦吗?不但自己接受不了,将来他也会因为后悔而埋怨她。
怎么办?他也在问自己。从前哪里有那么多的怎么办,直接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办就是了。然而现在……
一柱香的功夫过去了,他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个绵长的吻,而他那一双手仍是牢牢地停留在她的腰际,纹丝未动,如果换作是从前,这是他连想都想不到的事情,而今天,他确实是做到了,然而天知道他这是要有多么大的克制力才能做得到?不过,虽然这双手没有再“犯错”,然而在这一柱香的功夫里,随着绵长之吻久久难以停歇,手上的力道却是紧了又紧,紧得她差点儿就要喘不上气来。
不能这样了,再也不能这样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又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不发生点儿什么事情才是天下奇闻呢。既然在她的面前总是克制不住自己,既然她又想守礼又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一副痛苦纠结的样子,那就只能是想点儿其它的法子了,毕竟十天的别扭已经足够他受的,从今往后他可是再也不想重蹈复辙。
想要不发生点儿什么事情的法子当然是要借助外力,只靠他自己是断然做不到的,而所谓的外力也就是将自己置于众人的监督之下。
“你这宫里可真是稀奇古怪呢,朕来了都有小半个时辰了,连口茶都不给朕斟上一盏?”
深陷进入他的温柔陷井,冰凝正苦苦纠结难以自拔之际,突然听到他话里有话的这么一句,犹如当头敲响了一记警钟,登时头脑清醒了许多,一边掩饰满脸的羞色一边慌忙开口道:“湛露进来伺候一下。”
第2713章 直言
冰凝唤湛露进来伺候,然而连她自己都是又奇怪又羞愧地发现这一声湛露喊得是如此绵软无力,也就是在她身边的皇上勉强能够听得到,而湛露此时人在屋外,若不是有顺风耳哪里能够听得到?于是她又张了张口,想要再大声地喊一下湛露,然而此刻的她完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张了好几次的口都是无功而返。
刚刚乍一听到他的“抱怨”,冰凝只是条件反射地开口喊湛露,现在意识到自己被情所困难以自拔,当然是羞愧得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冰凝的困窘皇上全都看在了眼里,心情禁不住大好起来。
十天前两人闹的那场别扭的根本原因完全是他误会了冰凝。当时冰凝的理智拒绝一方面令他觉得很没有面子,更重要的一方面是让他误以为冰凝的理智太过大于情感。情感是由心而发,理智是存于大脑,既然冰凝能够如此理智换句话说也就是冰凝并没有像他爱她那样爱着他。这个结论是最令他生气的一点,也是直接导致了十天冷战的罪魁祸首。当然了,这些全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胡思乱想罢了,然而不是有一句至理名言说得好吗?恋爱中的人们智商等于零,看来连皇上这么睿智之人也终是未能幸免。
幸好今天他实在是熬不住了,不得不抛开一切偏见和诚见,挖空心思地找了一个借口就跑过来主动看望她,也正是如此才能够让他有机会看到冰凝乱吃婵娟干醋的那一幕,也看到了现在她情陷深处难以自拔痛若纠结的一幕,才知道原来她爱他,一点儿也不比他爱她的深情少一分。想到这里,他既是为曾经误会了冰凝而深感内疚,然而更多的则是知道她的这颗心之后的心满意足,十天来的那些委屈、抱怨、气闷统统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超级自信与超级自满,特别是看到冰凝的纠结无助,他实在是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于是最擅长英雄救美的他终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高无庸,躲什么清闲呢?还不赶快跟湛露一块儿进屋来伺候。”
皇上的这一声“高无庸”犹如洪钟般响亮,不但震得冰凝耳朵发聋,就连在一直无所事事,专心在外候差的高无庸和湛露两人都觉得耳根发麻,吓得这两个奴才以为里面发生了什么大事,顷刻间就出现在了房里。冰凝也没有料到高无庸和湛露竟然似闪电般地冲进了房里,而她此刻还依偎在他的怀抱中,那姿势要多羞人有多羞人,吓得冰凝脚上仿佛安了个弹簧似地迅速逃离了他的怀抱,慌里慌张地奔向自己的座椅,结果慌忙之中竟是将茶几撞歪了,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仿佛特意昭告众人似的。
高无庸当了皇上多年的奴才,早已经练就了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本事,而湛露毕竟是小姑娘,平日里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早就是跟她家主子一样的面红耳赤了。
皇上来了将近半个时辰,不但一口茶水没有喝上,转眼间也到了晚膳的时辰,而且彩霞刚刚也和他们一起在屋外候了半天呢,于是湛露再是难为情也不得不在请过安之后乍起胆子,结结巴巴地代彩霞问了晚膳的事情。
“启禀主子,晚膳……”
如果只有冰凝一个人还好说,现在皇上在她房里,她哪里能够做得了他的主呢?另外刚刚那一幕弄得她在奴才面前没了脸面,心中正是气恼万分,因此湛露问过之后,冰凝仍是一直默不作声,而且不但默不作声,还将身子又向里侧偏了偏,将这个烂摊子直接留给了皇上。也幸亏进来的是湛露和高无庸这两个贴身的奴才,否则羞愧难当的她直接就拂袖进了里间屋了。
皇上当然知道眼前的这个冷场是因为什么原因,明摆着她是恼了他,虽然平时里公务繁忙到他连自己的膳食都是能免则免,然而为了尽快哄好冰凝不再气恼,为了补偿他这十天的冷落,更是因为太过贪恋这里充满爱恋味道的空气,于是皇上连想也没想就做出了留下来的决定。
“今天朕就在你这里用膳吧,就你我两人,也没有外人,就不传御膳了,朕就尝尝你们宫里的口味如何。”
“此话当真?”
冰凝万万没有料到他能够留下来用膳,毕竟他已经在这里呆了有半个时辰了,她怎么可能再奢望他会继续留下来陪她用膳呢?然而这一切又都是真的,他的脸上展现的是温柔宠溺的笑容,没有半点虚假。自从入主皇宫之后,除了家宴之外,他们从来没有机会单独一起用过膳,曾几何时,连与他单独用膳都变成了额外的恩典,这个突出其来的幸福瞬间让她激动起来,伴随着那一句“此话当真”的是她那明媚动人的笑颜如花,隐隐约约地透露出那么一点点的孩子气,看得他有些痴了。幸亏招呼了奴才进屋来伺候,否则面对如此清纯动人又不失活泼可爱的冰凝,他哪里还有半丁点儿的力气控制得住那点可怜的自制力?定是要早早地举手投降了。
古训,食不言寝不语,一顿晚膳用完两个人也没有说上一句话,然而对于心中盛满了爱的两个人来说,即使半个字都不说,仍是那么的知足,只要是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就足够了,因为爱从来都不需要语言来表达。
用过晚膳,也就到了他必须要向她告别的时候,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突然想起来,今天为什么会过来这里找她,寻的那个托辞一直都没有说出口就呆了一个时辰,早知道这样,来之前为什么还要费那么大的力气寻借口呢?
“那个,朕有个事情与你说一下。”
见皇上如此郑重其事地开了口,冰凝的心中禁不住咯噔一下子,生怕出了什么大事,是她所不能够承受的。见冰凝神色一紧,他才发觉自己的语气实在是有点儿太过严肃,把她吓坏了,心中很是愧疚,于是赶快将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才又开了口。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朕想收养二哥的六格格做养女,就是一直没有想好养在哪个宫里。朕当然是希望养在你这里,但是你这里已经有福惠和湘筠了,你自己又才是大病初愈的身子,着实是不能累坏了。但是养在长春宫的话,六格格可是庶出的身子,怕是有些不太合适,可是除了你们两个之外,别的宫里朕又担心委屈了六格格,毕竟她以前也是公主的身子,其它宫怕不显不出她的尊贵呢。”
“噢?您是说想要收六格格做公主?”
“朕正是此意。”
这个消息对冰凝而言没有任何利害冲突,因此皇上这番话说下来,她刚刚提到嗓子眼儿上的那颗心总算是妥妥当当地放回到了肚子里,不过现在皇上因为六格格养在哪个宫中犯了难而问她的意见,冰凝可就要好好想想再回答了。
平心而论,尼楚贺对皇上而言是最特别的一个侄女,但是对冰凝而言却是毫无半点感情,毕竟平日里几乎没有什么接触,因此现在问到她,反而没有那么多的困扰与纠结,也最能以一颗平平常常的心态来看待这个问题。
“回万岁爷,如果您问臣妾的想法,那就请您恕臣妾直言不讳地妄言一回。”
“哪里这么多的虚礼,赶快说来让朕听听。”
“臣妾以为,若是过继六格格的话,还是养在长春宫为宜。”
“噢?此话怎么讲?你不喜欢六格格吗?另外,尼楚贺是唐二嫂庶出的格格,若是养在你那拉姐姐那里的话,本来就比湘筠年长,又有了这种身份,怕是湘筠要受委屈呢。”
“万岁爷多虑了呢,还是先不要说湘筠了,单说六格格吧。臣妾知道六格格是庶出,养在长春宫有些屈尊那拉姐姐了,不过,从亲疏远近来说,除了您之外,六格格与那拉姐姐的感情最为深厚,毕竟当初都是那拉姐姐代您出面照拂她们母女。另外这宫里除了宋姐姐和武姐姐之外,就只有那拉姐姐身边没个人陪伴,而姐姐身为中宫皇后,自是会更加难过。从前您没有动了收养女儿的心思就另当别论,现在既然动了收养女儿的心思,当然还是应该首先考虑那拉姐姐的脸面和感受为好。再者说了,六格格虽然是唐二嫂所出,但是即便是在咸安宫,当初唐二嫂也是因为位份低微而不能亲自养育六格格,而是交由李二嫂代为抚育。只是您也知道的,李二嫂自己的格格和阿哥也要照顾,又是一个病身子,哪里还有精力照顾六格格呀,确实有些勉为其难。后来还是太子妃石二嫂出手相助,将六格格抱去她那里亲自养育了好长一阵子,所以说李二嫂名义上是六格格的养母,可实际上大部分时间都是石二嫂亲自抚育,一直到大前年石二嫂过世才又回到李二嫂的身边,这样说来,六格格养在长春宫也算是有先例可循,终是实至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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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4章 冤枉
冰凝对咸安宫的情况并不是非常关注,毕竟那是一个特别的地方,避之还唯恐不及呢,怎么可能去趟这个皇家禁忌的雷区?然而从上面这番话中也不难看出,她或多或少还是有一些了解,这就奇怪了,冰凝可是对自家府院的事情都懒得打听,怎么会对咸安宫的事情这么清楚?原来她的这些消息全都是从萨苏或是雅思琦的口中道听途说得来的,不过虽然是道听途说,但那两个人因为不是无事生非之人,因此消息来源都是可靠,冰凝也是实诚人,因此上面那番话中没有半点添油加醋或是歪曲事实的成分。
要说冰凝对皇上确实是做到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不过要说最了解情况的当然是非皇上莫属,刚刚冰凝所说的这些不过就是些皮毛罢了,其中有很多的细节,譬如李氏已经有了世子弘晳,为什么二阿哥还要选择李氏抚育六格格?太子妃自己养着一个格格,为什么还要出面亲自抚育六格格?这其中当然是牵扯了错综复杂的利害翔升,不是冰凝能够清楚了解的。
皇上对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可谓是知无不祥,怎么会在进宫后谁做尼楚贺养母的问题上如此摇摆不定,还不如冰凝抉择果断呢?当然还是那句老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由于他总是一直纠结于嫡出还是庶出,固伦还是和硕这个问题,让他忽然间走进了死胡同,从而疏忽了六格格实际上一直是由二阿哥的嫡福晋石氏直接抚育成人的事实,现在经冰凝提醒,顿有醍醐灌顶之感,曾经以为天大的难题竟然在瞬间就迎刃而解,当即是心情极度大好。
“瞧你平日里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以为你真就那么清高孤傲呢……”
“啊?万岁爷,您,您这简直就是过河拆桥啊?”
随着这句“过河拆桥”说完,冰凝的眼眶中骤然间蓄满了泪水。
也难怪冰凝会在瞬间情绪失控眼含泪水,实在是因为皇上那句“以为你真就那么清高孤傲”太过伤人了,特别是冰凝这种脸皮子又极薄之人,平日里连半句重话都受不住,哪里还能承受得住这般冷嘲热讽?
不过这一次却是她误会了皇上,因为他那句“清高孤傲”才只是起了个开头,而且是在跟冰凝开玩笑,后面本来还有句没有说完的话是“不过你现在能够愿意多听听这些事情,朕实在是太喜欢了”,结果冰凝只听到前半句话没听到后半句,而只这前半句话哪一个字能够听得出来他只是在跟她开玩笑的口气?分明是对她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冰凝当然是立即气结于胸。
刚刚问她意见的时候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令她误以为他有多么重视她的想法似的,结果不明真相的她稀里糊涂地就发表了一番滔滔不绝的想法,原来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跟她说不过就是走走过场罢了,结果她还这么自不量力,以为自己在他心目中有多么重要似的,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地跟他说了那么多,遭到这一通冷嘲热讽。
既然她的意见没有说进他的心坎里,刚才干嘛要这么郑重其事地问她?就因为没有得到他心中满意的答案就要用这么狠毒的方式打击报复她吗?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他已经打定的主意是什么?再说了,她年冰凝是有主见的人,从来不会人云亦云,既然问她的意见,她当然只会说自己的想法,才不会为了迎合他就说那些违心的话,而且她年冰凝也是有脾气的人,他想捏鼓她就捏鼓她,他想踩鼓她就踩鼓她,那她成什么了?岂不是真成了男人掌中的玩物吗?
冰凝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气愤,当即就给他摞了脸子。
冰凝委屈,皇上更觉得委屈,刚刚两人不是说得好好的吗?怎么眨眼之间这个女人就又哭得像黄河泛滥似的?好不容易使出浑身数解才把她给哄好,却是瞬间又功亏一溃,他只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从前的冰凝不是一直都是善解人意、知书达礼的吗?这十天功夫不到怎么就突然间变成了心胸狭隘,善妒之人了?
搞不明白状况的他只得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本来朕还很是高兴,以为你不再像从前那样自恃清高不愿意与姐姐和妯娌们往来,而是换了性子,愿意融入到她们中间打成一片、亲如姐妹呢,原来还是朕想错了。与其这样三天两头地哭哭闹闹,还不如像从前那样,清高孤傲一些罢了,至少朕的耳根也还能清静一些。”
皇上这一番话说下来,自然又是将冰凝弄得更加的莫名其妙。
“您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呀?臣妾怎么听不明白呢?”
“你会听不明白?”
“回万岁爷,臣妾真的没有听明白,难不成您还要屈打成招吗?”
冰凝一句“屈打成招”令原本还在气头上的他实在是把持不住,哈一下笑出了声。
“瞧你刚刚那个张牙舞爪的样子,朕还能冤枉了你?”
“当然是您冤枉臣妾了!”
“噢?怎么,你这是要击鼓鸣冤告御状不成?”
“近水楼台先得月,既然您就在臣妾的眼跟前,那臣妾就不妨跟您鸣个冤,至于能不能昭雪,就实在不是臣妾力所能及之事了。”
“你还是很诉说你的冤情吧!能不能昭雪,朕自有公断。”
“那就先恕臣妾直言不讳了。刚刚是不是您问臣妾六格格交哪个宫抚育之事?”
“确实是朕问你的。”
“臣妾说了想法,您不满意就冷嘲热讽,臣妾若是闭口不说,您又要给臣妾安上一个拒不办差的罪名……”
“你待会儿再说,朕先问问你,朕什么时候对你冷嘲热讽了?”
“您!您怎么睁着眼睛不说实话呢?刚刚您不是说臣妾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副孤高清傲的样子吗?难道您连这个也要不承认?”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说过的话,当然不会不承认,只是你哪只耳朵听出来朕冷嘲热讽了?”
“哪只耳朵?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你呀你呀!朕说你什么好呢!朕明明是在夸你终于学会了与姐妹和妯娌们和睦相处,朕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有闲功夫冷嘲热讽?”
“这都不算冷嘲热讽?那臣妾真的要恳请您恕臣妾才疏学浅了。”
“你若真的是才疏学浅倒也好了,省得整天满脑子想东想西,就是不想些正经差事!”
“天大的冤枉!臣妾天天想的都是正经差事,整天忙得手脚并用,哪里还有闲功夫想什么不正经的了?”
冰凝本来是在跟他打嘴仗,结果这一句话说完,不要说皇上,就连她自己都羞得满脸通红,所谓言多必失果然是绝对真理啊!难得与冰凝打嘴仗的时候能够捡得便宜,今天遇到这等好事,皇上岂有白白放过的道理?
“你想没想不正经的事情反正朕也不知道……”
“没想,没想,就是没想!”
“一般贼喊捉贼的时候都说自己不是贼,另外,嗓门都挺大的,嗯,你现在的嗓门也不小嘛。”
从来都是伶牙俐齿的冰凝今天真真的是走了霉运了,不论哪一句都说不过他,处处落在下风,还被他连讽刺带挖苦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打不过就跑吧,三十六计不也是走为上计吗?于是冰凝无可奈何之下只得是三缄其口,红头涨脸地默不作声起来。
这么多年了,皇上在与冰凝过招的过程中鲜有如此战绩显赫的时候,此时更是乘胜追击在兴头上,正准备撸胳膊挽袖子大干一场的时候,哪里料到突然间冰凝一甩手就不跟他玩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只剩下他一个人上哪儿去找这些个乐子来?
“怎么?被朕说中了?贼喊捉贼这招不好使了,就改成掩耳盗铃?”
“什么掩耳盗铃?简直是莫名其妙!”
“哼,以为自己不说话就能够让朕相信你没有想不正经的?”
“您?您这是要将臣妾赶尽杀绝吗?”
她都已经举手投降了,可是他怎么就不知道怜香惜玉呢?最重要的是还当着两个奴才的面,冰凝真有一头撞墙一了百了的心。
就在这个时候,养心殿的小太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
“启禀万岁爷,怡亲王和张廷玉大人已经在东暖阁恭候多时了。”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今晚在翊坤宫呆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消除误会、卿卿我我、留下用膳、商讨养女,前前后后加起来都有一个多时辰了,怪不得那两个人恭候多时了呢。皇上是无可奈何去办公,而冰凝则是欢天喜地解了围,看着她刚刚还一脸愤懑的样子转瞬间就变得神清气爽起来,气得他是牙根直痒,却是没有半点法子,谁让他公务在身呢?只能是今天暂且放她一马,来日再找机会连本带利一并讨要回来。
第2715章 十七
回了东暖阁皇上片刻没有耽搁,立即与怡亲王和张廷玉开始商讨公务,还好,今天的事情不算太过复杂,不到二更天的时候就商讨完毕。于是皇上特意让张廷玉先行退下,而是将十三阿哥单独留了下来。
“老十三,朕跟你说个事情。”
“皇兄请讲。”
“朕想收养二哥的六格格做养女,刚刚跟你年皇嫂说了这个事情,还没有来得及跟你那拉皇嫂说呢,不过这件事情朕已经定下来了,不会再有什么变数了,过继之后就养在你那拉皇嫂的宫里。只是今天已经晚了,朕就不再传十六弟进宫当面跟他说这事,你记得跟他说一下就行了,让他开始着手准备吧。”
皇上公事公办地对十三阿哥吩咐了代向庄亲王传旨,开始着手准备收养六格格的各项事宜,然而这个消息在怡亲王听来却不啻是一道晴空霹雳。原来他猜的果然没错,皇上确实是存了收养公主的心思,收养湘筠不仅仅是因为婉然故去,也是为了解决皇上没有女儿的问题。
怡亲王事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皇上道别,又怎么回的府里,因为皇上交办他的这个差事实在是太过令他震撼了。他已经想到了将雪薇过继给皇上,弥补皇上没有女儿的缺撼,也成全了他的拳拳报恩之心,只是因为前些日子四格格进宫的经历给那母女二人都造成了一定的感情磨难,令他一时心软,没有再坚持此前与萨苏已经商定的法子。本是抱着听天由命、顺其自然的想法,打算车到山前自有路,哪里想得到世事变化竟是这样的快,皇上已经决定收养尼楚贺了。由此可见,皇上收养公主的事情确实是迫在眉睫,否则湘筠才过继了没两个月的时间,皇上大可不必如此紧锣密鼓地开始忙于这件事情。
怎么办?是继续此前的想法,循序渐近地培养他们伯侄之间的感情最后水到渠成地将雪薇过继到皇上的名下,从而报答了皇上对十三府的恩典,还是顾及萨苏与雪薇的母女亲情,如果皇上不主动提出想要过继四格格他就装作意识不到,黑不提白不提地就过去了?
一直到回了府里,十三阿哥都没有理出头绪来,昏昏沉沉地直接去了书院。萨苏今天有事情找他,特意吩咐了奴才,爷若是回了府里赶快给她禀报,因此十三阿哥才进书院更过衣,茶还没有喝上呢,萨苏就直接找上门来了。
“给爷请安。”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歇息?”
“今天哈宜乎过来了……”
“噢?老十七府里有什么事情?”
“唉,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妯娌之间走动走动,闲说会儿话罢了。”
“闲说话?”
“是啊,就是闲说会儿话,她呀,您还不知道?无非就是这么多年一直也没个一儿半女的,本就心里头不舒坦,这不前些日子皇兄又封了老十七为郡王,更是让她心里头担惊受怕,总担心哪一天被老十七以‘七出’的罪名给休回了娘家……”
“就为这个?那她大可不必瞎担心,十七府又不是她一个女人,那么多女人不都没有生出个一儿半女吗?怎么着,老十七还能把府里所有的女人全都休回娘家?”
“先不说别的女人怎么样,她家父不是过世了吗?真若是被休回娘家,除了委身于长兄阿尔本阿的府里,那她下半辈子也就真没有半点活路了。”
“不至于这么凄惨吧?再说了,她找你有什么用?不说把自己家爷伺候好了,其它全都是白搭。”
“当然至于,您也知道,那阿尔本松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她这不是想让妾身跟您吹吹风,然后劳烦您再找机会跟皇兄递个话,万一哪天老十七起了休她的意思,还望皇兄能够看在她守了这么多年本分的情份上,留她一条生路……”
“什么生路不生路的,老十七也不是那种人呢……”
“哪儿呀,原来妾身跟您一样,也以为老十七的府里有多清静呢,结果,唉,若不是哈宜乎亲口告诉妾身,妾身都不敢相信,老十七看上了她的丫头,弟妹气愤不过,自是不答应给人,结果两个人就这么一直僵持着,原来因为有皇阿玛,再怎么说她也是皇阿玛亲赐的嫡福晋,老十七还有所忌惮,现在不但没有了皇阿玛护着她,老十七更是受到皇兄的重用飞黄腾达起来,弟妹这才慌了神儿……”
“唉,这都是人家夫妻之间的家务事,爷这个当兄长的横插一杠子似乎不妥,另外爷跟皇兄整日商讨的都是国家大事,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怎么拿得到台面上?”
“那您就坐视不管吗?”
“你让爷怎么管?爷一个大男人,还是当兄长的,去替自己的弟妹出头,你让皇兄怎么想?若是再传扬出去,定是要让旁人误以为爷对十七弟妹有什么非份之举,这些你都没有想过吗?”
“可是,哈宜乎实在是太可怜了,早早死了阿玛,兄长又是那副德性,娘家靠不住,老十七又不待见她,想想妾身就要难过死了。”
“这事儿你若真是想管,找那拉皇嫂都比找爷管用!”
“那拉皇嫂?皇兄不是也不待见那拉皇嫂吗?”
“皇兄跟老十七不一样,老十七年轻气盛,弟妹又是个火爆脾气,夫妻两人三天两头拌嘴,哪里有什么感情,皇兄虽然不待见那拉皇嫂,不过那拉皇嫂一直都是大度谦让宽容的一个人,所以皇兄再是不待见她,仍还是很敬重她的。所以说,那拉皇嫂说一句话,比爷说十句话都管用。”
“这样啊?可是,不是年皇嫂才最得皇兄的宠吗?若是让年皇嫂跟皇兄……”
“你可真是,爷说的话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你若是有主意你自己去求年皇嫂好了……”
“好,好,是妾身错了,妾身就听您的吩咐。不过,妾身还是好奇,为什么这件事情要求那拉皇嫂而不是年皇嫂?”
“你呀,整天总自以为是,爷都懒得理你!皇兄最宠年皇嫂不假,可是年皇嫂对你们妯娌间的这点儿婆婆妈妈的事儿感兴趣吗?你光是给她解释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都不知道要费多少口舌,然后还要她瞧准时机,旁敲侧击地说给皇兄听,这可不是她所擅长的差事,而那拉皇嫂对十七府的事情自是要比年皇嫂清楚得多了,而且那拉皇嫂又最是擅长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你说你该找谁?”
“是妾身错了,错了还不行吗?”
“行,行,你说什么都行!”
“唉,不过话又说回来,老十七也老大不小的了,大婚也有十五、六年了,嫡的、庶的、格格、侍妾也不少,怎么他的府里就一直没有动静呢?老十四这十几年虽说除了一个湘筠也是一直无所出,但好歹前十几年也生养了不少,总比老十七府上一儿半女都没有要强多了。”
“你这是在问爷吗?爷哪儿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反正老十七不待见哈宜乎是真,但是你说的那个他看上了弟妹的一个奴才肯定是假……”
“是假?怎么可能?哈宜乎亲口跟妾身说的,怎么可能是假?”
“爷没有说你,说的是老十七。”
“老十七?爷啊,您什么意思?妾身怎么听不懂了呢?”
“听不懂最好。”
十三阿哥最喜欢萨苏的一点就是她的迷迷糊糊和不甚聪明,虽然他自己是一个聪明绝顶之人,然而他才最清楚地知道,唯有糊涂才是福。相反皇上也是聪明绝顶之人,却是喜欢像冰凝那样聪明的女人,如此剧烈的反差与兄弟两人截然不同的成长经历有关。十三阿哥是在磨难中成长,当然知道越是糊涂才越是能够迷惑外人造成假像,才越是能够实现自保,正所谓大智若愚;相比较而言皇上的成长经历则顺利许多,因为手中拥有了足够的自我保护的能力,才会不会惧怕锋芒毕露,再加上多年养成的强势性格,才会英雄惺惺相惜,欣赏同样聪慧过人的冰凝。
此刻萨苏一脸茫然地望向十三阿哥,实在是搞不明白他刚刚的那番“哈宜乎是真,老十七是假”暗含了什么意思,简直就像是哑谜似的。面对萨苏向他投来的询问目光,十三阿哥反倒是只说半截子话,打定了主意不会再跟她去细说什么。毕竟他与十七阿哥是兄弟,兄弟之间可以说的话不一定适合在自己的女人面前谈起。
原来,哈宜乎只知道十七阿哥管她要人,只当是自家爷瞧上了自家的丫头,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却是因为她实在是太过难缠了,因为子嗣的事情三天两头地闹,弄得十七阿哥烦不胜烦,最后实在是躲也躲不开,逃也逃不掉,不得不违心地拿她的一个丫头当了挡箭牌。这一招果然奏效,被沉重打击的哈宜呼整日以泪洗面,再也没有闲功夫也没有脸面找十七阿哥麻烦。
十三阿哥是知情人,但是他也是懂得分寸之人,这件事情若是被萨苏知道,就凭这妯娌两人感情是如此交好,再依照萨苏那么心软的性子,定是会忍不住告诉了哈宜乎,那岂不是害了老十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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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6章 想通
眼见自己不管如何软磨硬泡,十三阿哥就是三缄其口,萨苏再是心里痒痒得不行,却也毫无办法,无奈之下只得是自说自话地圆一圆这个有点儿冷了的场子。
“唉,也难怪,每次妾身生产的时候,哈宜乎总是要跑过来看妾身,说是要沾沾咱们府的喜气,就差要抱走咱们府的格格阿哥去他们府里去了,结果这么多年了,送子娘娘也不知道拜了多少回,也见不到个一男半女的。其实,妾身也想了,与其这么莫不如您也劝劝老十七,先过继个格格或是阿哥,说不准就能有一个招两个,有两个招三个,接二连三地招来自己的小格格小阿哥呢。”
“行了,你别净出馊主意了,你说的倒是轻巧,过继,你倒是说说过继哪个府的格格阿哥?你连雪薇过继给皇兄去当养尊处优的公主都舍不得,谁家舍得将自己的格格阿哥过继给别人?”
萨苏冷不丁地提出给十七府过继儿女的法子,令十三阿哥昏沉了一路的大脑突然间如火山爆发般苏醒过来,虽然在第一时间否决了她的提议,却又不得不再度面临雪薇的这个难题。
萨苏不知道十三阿哥痛苦纠结了一路,更不知道皇上收养六格格已成定局,因此对于他刚刚的那个反对并没有当回事儿,只以为是夫妻两个之间的言来语去而已。
“好,好,就算妾身什么都没有说还不成吗?”
怎么可能就算她什么都没有说呢?就算她真的没有说,皇上那里也是开始着手行动了,若是换了别的人或许还能够像个鸵鸟似地继续逃避,而他不是别人,而是侠肝义胆、义薄云天的怡亲王,谁都可以当鸵鸟,唯有他不可以,因为他会后悔痛内疚一辈子。
“你,先坐,爷跟你说个事儿。”
十三阿哥突然间如此郑重其事,把萨苏吓了一大跳。
“爷啊,出了什么大事儿了?”
“没有,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刚刚从宫里回来前,皇兄吩咐爷去办个差事,咸安宫的六格格,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尼楚贺,今年都十四了,还没说婆家呢,这一回大丧,至少还要再等三年,就要十七、八了,怕是要成老姑娘了。”
“对,就是她。”
“她怎么了?”
“皇兄决定将她收为养女。”
“啊?!”
这个消息对萨苏来讲不啻为一声惊雷。原来十三阿哥揣度圣意已经精准到了如此程度,他们还没有提出将雪薇送到宫里去培养伯侄感情呢,那边皇上已经决定收养尼楚贺了,由此可见皇上是多么急需要公主来充斥他的子嗣。
萨苏虽然极不乐意将雪薇送到宫里,然而她也非常清楚十三阿哥的为人,那是一个远近闻名的侠义心肠之人,舍生取义是他的人生信条,一个为了一个“义”字,连自己的生命都能够眼不眨一下就舍弃之人,更不要说只是过继他的一个小格格了,更不要说此前皇上还赐予他那么多重大到无为报的恩情。
若是没有尼楚贺的事情突然发生,由于初次进宫的经历令母女两人都遭受到严重的考验,也令意志坚定的十三阿哥难得地动摇了曾经的信念,并且放缓了过继雪薇的步伐,他决定再观望一阵,再想一个万全的法子。
然而老天爷,不,应该说是他的皇兄,没有给他片刻的喘息机会,才不过五六天的功夫就决定过继六格格为公主,彻底地打乱了他的阵脚,也让萨苏心中残存的那点儿无限拖延下去的希望在瞬间就破灭了。
萨苏身为后院女人很少过问政事,然而她也清楚地知道,如果他们在尼楚贺入宫之前就跟皇上提了过继雪薇的事情,至少还能让皇上承下十三阿哥想他所想、急他所急的一个人情,而现在呢,他们完全处于被动局面,即便提出收养雪薇的建议,也只是能给皇上留下一个顺应大势所趋的印象罢了,皇上一定会误以为他们只是因为看到尼楚贺进宫,迫于压力才不得不主动提出过继雪薇。
然而能不能让皇上承了十三阿哥这个人情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她舍不得雪薇,本来就舍不得,又不能让皇上念十三阿哥的好,简直是赔本赔到姥姥家的买卖,连声吆喝都没有赚到,这样的事情只有傻子才会做,因此萨苏就更不想让雪薇进宫了。想到这里,萨苏终于乍着胆子但仍是委婉地向十三阿哥说出了心里话。
“爷呀,皇兄若是过继了六格格,再加上湘筠,公主也不少了,也不差咱们雪薇了呢。”
话再是说得委婉,十三阿哥仍是瞬间就听出了萨苏的言外之意,原本就因为这几天的观望而后悔不迭,此时萨苏还能说出这种话来,令从来没有跟她红过脸的十三阿哥登时气恼起来。
“差不差雪薇爷不知道,爷只知道这心里头堵得慌。”
随着他这不急不徐但却异常沉重的一句话说出口,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了长久的沉寂,十三阿哥心里头难受,萨苏的心里当然不会好受,夫妻两人这么多年伉俪情深、夫唱妇随,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地红了脸。
大道理萨苏全都懂,如果不是六格格,换了府里的任何一个格格,她都能深明大义,然而事情恰恰就发生在她自己的身上,才会一时间“情”绕不过“理”。可怜天下父母心,当额娘的哪一个会不心疼呢?
然而作了二十来年的夫妻,萨苏对十三阿哥可谓是了如指掌,就像他刚刚说的,如果这件事情因为她的阻挠而办不成,下半辈子怡亲王定是会寝食难安,日日不得安宁,甚至会埋怨她、怨恨她。
其实前几天雪薇第一次进宫虽然弄得母女两人如生离死别一般,但是平心而论,雪薇没有受到半点怠慢,相反还被奉为上宾。此外正如十三阿哥所预料的那样,小格格还学会了那么多的诗书,回来的这几天里可是没少跟众人显摆,受到大家的夸赞,雪薇的心里当然是美滋滋的,心情更是好得不得了,当然这一切都与冰凝的功劳密不可分。此外,即便是将来进了宫,凭借她与冰凝的关系,哪怕是三天两头地借着进宫请安的机会去看望雪薇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她们母女不是就此永别,而是雪薇又多了一个家,又多了一个关爱她的皇阿玛,一个疼爱她的新额娘。
想通了,终于想通了,萨苏终于不再纠结于自己失去了一个女儿,而是庆幸雪薇又有了一个皇阿玛和新额娘。虽然想通了,不过让萨苏立即就缴械投降还是不太现实。
“要不,要不就听天由命吧。”
“听天由命?”
“就是,就是一开始您不也说了这事儿咱们先不直接跟皇兄说,若是雪薇能入了皇兄的眼再说,若是雪薇不合皇兄的意,那就当雪薇没有那个福分罢了。”
十三阿哥万万没有想到萨苏这关会这么痛快地就过了,以为她又要哭哭啼啼地闹上个三天三夜呢,哪里料到他只是一句“心里堵得慌”就让她妥协退让,登时大喜过望,更是心怀感激,于是他情不自禁地握上了萨苏的手,郑重地说了声“爷,谢过你了。”
十三阿哥的这一声谢谢在萨苏的耳朵听来,简直是要比一千句甜言蜜语都令她感动,情绪激动中的人总是会做出冲动的举动,萨苏也不例外,而且她也是因为想通了,于是一句话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
“那要不,要不明天我给宫里递个牌子,去看看年皇嫂,带着雪薇一起过去。”
虽然是一时冲动之下的豪言壮语,但也是萨苏发自真心的,因为她一旦想通了,也就恢复了平日的大度,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十三阿哥那么侠义之人,萨苏耳濡目染了二十来年,也不是小气和吝啬之人,只是因为亲情的缘故才大度不起来罢了。
一听说萨苏主动提出明天进宫去见冰凝,简直就是双喜临门,十三阿哥登时心情激动得无以复加。
“好,好,太好了,太好了。”
萨苏做出了巨大的让步,不过她也是有条件的,此时见十三阿哥心怀愧疚与感激的样子,觉得现在正是自己提出条件的最佳时机,于是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与十三阿哥讨价还价起来。
“爷呀,妾身答应将雪薇过继给皇兄,不过,妾身可是有要求的。”
“噢?什么要求?只要是爷能做到的,就一定答应你!”
十三阿哥知道萨苏不是胡搅蛮缠之人,又是好不容易终于同意过继雪薇,因此他连问都没有问是什么要求就爽快地答应了她。萨苏一听十三阿哥这么好说话,当即也是兴奋不已。
“您一定能做到的。不过,妾身先问一个问题,皇兄跟你说了没有,将来过继了尼楚贺之后养在哪个宫里?”
“这件事情还没有正式下旨,所以爷只能是悄悄跟你透露一句,万不可告诉旁人,皇兄打算将六格格养在长春宫。”
“真的?真的?爷您说的全都是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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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7章 请求
如果说萨苏同意过继雪薇又答应明天就向宫里递牌子给冰凝请安对十三阿哥来讲是双喜临门的话,那么十三阿哥满口答应她的请求又提前透露出来六格格将会养在长春宫对萨苏来讲也是双喜临门,当即激动得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爷啊,皇兄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你打什么主意呢?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事情?”
“爷呀,妾身刚刚不是说过,想求您一件事情吗?就是想求您到时候跟皇兄提个请求,过继雪薇可以,但是一定要养在翊坤宫里。”
“噢?为什么?”
“爷您不想将雪薇养在年四嫂那里吗?”
“不是,不是,爷只是奇怪你怎么会这么在意是不是养在年皇嫂的名下。”
“既然想求爷办事,妾身就一来妾身与年皇嫂很是说得来,若是将来雪薇过继了,妾身三天两头地往宫里跑也不会招年皇嫂烦,若是那拉皇嫂,妾身就不敢走得那么勤了,毕竟那拉皇嫂忙宫里的事情都分身无术,还要照看雪薇,妾身哪里还敢三天两头地去讨扰呀;二来呢,是翊坤宫里有湘筠格格,两个格格差不多的年龄,既说得来又能相互做个伴儿,不像在妾身的院子里,连个玩的儿人都没有;三来呢,雪薇最喜欢读书写字儿了,虽然在那拉四嫂那里也可以请师傅,但是年皇嫂那么有学问的人,定是会额外悉心传授,而且平日里若是师傅不在,雪薇也不至于没了书念;四呢妾身也是有些私心,毕竟年皇嫂最得皇兄的宠爱,因此平日里皇兄也定是会经常前去翊坤宫,自然而然地,雪薇也能够多些得到皇兄的垂青,虽然妾身的私心重了些,但是事情明摆在这儿呢,雪薇跟福惠是没法子比,但是跟湘筠和尼楚贺比起来,妾身总不想让她落了人后,毕竟湘筠是婉然的格格,尼楚贺又是二哥的真命公主,说来说去,也就咱们雪薇什么能耐都没有,份量最轻,再若是不能三天两头在皇兄面前讨个熟脸,进了宫可就真是受罪了呢;五是……”
十三阿哥一听就知道,萨苏说的全都是心里话,特别是第四点,虽然确实是存了很重的私心,但是为人父母当然是想要将世上最好的东西给了儿女,十三阿哥又是雪薇的阿玛,自是心疼自家闺女而感触良多。想来萨苏能够在如此沉重的尽责负担之下答应过继雪薇,他是多么的感激,因此也就舍不得她再说下去,怕是越说越要伤心难过了,于是赶快换上一副轻松的口气与萨苏开起玩笑来,迅速调节了气氛。
“真看不出来,你这小脑袋瓜平日里稀里糊涂的,竟也不是真的那么呆笨呢,一口气居然说出来这么多的理由。”
“爷啊,您就不能不笑话妾身吗?难不成妾身永远都是一无是处?夸两够妾身就那么难吗?”
原本十三阿哥还存了继续捉弄萨苏的心思,此时一看她那个满脸委屈的表情,竟是心肠登时软了下来,反正这个捉弄原本也只是为了调节气氛罢了。
“爷这不是跟你开个玩笑嘛,至于这么委屈吗?好了,好了,不管你有多少个理由,爷都答应你!这下可好?”
“真的吗?您这回不会又是在跟妾身开玩笑吧?”
“当然是真的,不过……”
“不过什么?”
萨苏真是要被十三阿哥戏弄得要抓狂了,这才好不容易满口答应下来,竟又是给她来了一个“不过”,令她的心情简直就像是过山车似的,怱上怱下、喜忧不定。十三阿哥卖够了关子,也看够了萨苏那张紧张得不行的小脸,终于良心发现,知道好好说话了。
“不过,爷能答应你并不等于皇兄也能答应……”
“所以妾身才需要求您啊!就凭您怡亲王这么大的面子,皇兄肯定会卖这个人情的!”
“你呀!擅自揣度圣意,若是被皇兄知道了,定是要责备爷府规懈怠、治理无方了。”
虽然十三阿哥的口气满含责备之意,然而他的脸上却是充满了宠溺的表情,现在唯有哄好自家媳妇才是当务之急,至于皇上能不能够答应,他却没有多少胜算。毕竟翊坤宫现在养了一个格格一个阿哥,若是雪薇也养在那里,怕是要将冰凝累坏了,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依照皇上那么心疼的程度,又怎么可能答应他的请求呢?连尼楚贺这个皇上最在意的格格都“破格”养在了长春宫,可见萨苏吩咐给他的任务难度有多么的高,实在是很难完成呢。
不过不管有多少艰难险阻,为了萨苏,就算是跟皇上闹翻了,十三阿哥也是要千方百计地争取一番。哼,愚弟把最心爱的四格格都舍得,您就稍稍辛苦一下年皇嫂又何妨?
两个终于达成了一致,事情得到了圆满解决,萨苏也终于破啼为笑,于是第二天的时候他就立即兑现诺言,一大清早儿就向宫里递了牌子。冰凝不知道这夫妻两人昨天晚上经过了这么一场艰苦卓绝的谈判,以为萨苏只是依着惯例前来给她请安呢,当然是即刻应允,于是妯娌两人又见了面,湘筠和雪薇那一对堂姐妹当然也是见了面,高高兴兴地玩了一个下午。
这一次湘筠没有再提留雪薇在宫中的事情,因为她实在是不想再看到别的姐妹有额娘接,自己却无法知道见到亲生额娘会是在哪一天。前几天借着她十三婶婶接走雪薇的由头提了自己的额娘,竟是惹得冰凝大哭一场,吓得她再也不敢提半个字了,在不安与难过之中度过了这几天。然而再也不提并不代表湘筠的心中不想,相反思念婉然的心情更加的迫切而沉重,今天再度见到雪薇,小格格再度想起了那天的情景,心中很是难过,实在是不想再经历如此伤心的场景,于是就只字未提留雪薇在宫中多住几天的请求。
冰凝当然知道湘筠没有提这个要求,因此小格格不提她当然也不会主动提出留下雪薇,免得再让湘筠心里难受。另外冰凝是何等聪明之人,雪薇对她敌意是明目张胆的,虽然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四格格,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她主动开口留雪薇简直是要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冰凝这个主人都没有提出留雪薇,萨苏当然是更不可能提了,实际上她还巴不得冰凝不喜欢雪薇,皇上也没有看上雪薇,那不是她最期盼的结果吗?十三阿哥也不用内疚,她也不用失了女儿,至于报答皇上恩情,只能是让怡亲王自己再去想办法投皇上所好吧。于是不管是冰凝还是湘筠,也不管是萨苏还是雪薇,皆大欢喜,萨苏母女两人更是高高兴兴地回了府里。
此后萨苏仍是像从前那样隔三差五到宫里找冰凝闲聊天,不过与从前不同的是,她每一次都会带上雪薇。虽然进宫的次数多了,但是小格格与冰凝的关系仍是没有任何改善,毕竟偏见早早就已经产生,而且一旦产生也不可能通过见几次面就简单地消除掉。
冰凝当然感受得到来自雪薇格格的冷漠与疏离,更是不知道也没想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小格格,因为她也曾经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现在更是尊贵的贵妃娘娘,小心谨慎看人脸色生活不是她的性格,另外光是伺候皇上那个难搞的就已经令她心力交瘁了,还要亲力亲为照顾福惠和湘筠,她哪里还会再有多余的精力放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而且雪薇随萨苏进宫来了就来了,她还特意将湛露拨给她,已经做到了极尽地主之宜,因此对于充满敌对情绪的雪薇,冰凝既不会拿小格格的负面情绪当回事儿,也不会千方百计挖空心思地讨好小格格。
这一天,萨苏又带着雪薇到宫里来,照例是两个小格格一起玩,冰凝和萨苏两人在房里一边喝茶一边闲说话,因为有湛露在一旁伺候,冰凝当然是大大地松了心,只顾着与萨苏话些家长里短,做些针线女红。
此时,在院子里一直玩捉蜻蜓逮蝴蝶游戏的小格格们已经累了大半个时辰了,早已经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于是由各自的奴才伺候着回了房里。虽然冰凝吩咐过,只要是雪薇格格来了宫里,湛露就专门去伺候小格格,不过此时因为小格格刚刚跑得满头是汗,湛露想着要让雪薇尽快消暑解渴,于是忙不迭去了茶水房找彩霞催促冰镇酯梅汤,结果去了半天也不见个人影儿回来。不但雪薇口渴难耐,就是湘筠也是口干舌燥,急着尽快喝到冰镇酸梅汤以期解暑消渴,无奈之下只得是再差人去问个究竟。由于雪薇的丫头不熟悉宫里的情况,因此也只有熟门熟路的凝霜前去问打探一番,于是房里就只剩下了湘筠、雪薇还有雪薇的贴身丫头,两个格格都是七、八岁的小主子,雪薇的丫头也大不了多少,只有十二岁,才伺候小格格不过一年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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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8章 泄密
此时此刻两个格格因为又累又渴,全都蔫蔫地趴在桌子上,一边眼巴巴地盼着湛露和凝霜快点儿回来,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起天来。
“雪薇姐姐,你和十三婶婶用过晚膳才回去吗?”
“我也不知道呢,全听额娘的。”
“雪薇姐姐,我好羡慕你呀,什么时候想见自己额娘就能什么时候见到。”
湘筠只不过是随口叹了一口气,但是在雪薇的耳朵听来却是那么的沉重,同情之心由然而生:唉呀,湘筠妹妹没了自己的亲生额娘,皇伯父那么严肃,又摊上一个狐狸精额娘,在宫中当这个什么劳什子的公主还不如自己这个怡亲王府的格格当得又舒坦又开心呢!
“湘筠妹妹,我也知道你在宫里过得不开心,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要怪也只能是怪皇伯你当初太过大发慈悲,给了你这么大的恩典,否则的话,你若是能够继续留在贝子府,噢不,现在是郡王府了,虽然你额娘没了,又离得京城远一些,但是由十四婶婶当你的额娘总好过这个贵妃娘娘吧,那样的话,虽说没有现在这般荣华富贵,但好歹也是在自己的府里,可是比寄人篱下强许多。”
雪薇自顾自地将这番话叽里咕噜说下来,根本没有注意到湘筠的小脸儿从原本红扑扑的瞬间变得惨白,一头的热汗淋漓也在眨眼之间变成了冷汗连连。
“雪薇姐姐,你说什么……”
雪薇那个“虽然你额娘没了”几个字说得如此轻巧,几乎是一带而过,然而在湘筠的耳朵里听来却不啻为一声惊雷,轰地一下子炸响在她的心头,将五脏六肺炸得血肉模糊,炸得一片粉碎,如粉末一般,无论怎样拼凑也看不出来它们原本的样子。后面雪薇还说了些什么她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她只听到了“你额娘没了”这五个字。
雪薇哪里知道婉然过世的消息不但是在翊坤宫,就算是在整个皇宫,全都是无人敢提及的禁忌话题,以为湘筠是因为没了额娘才被皇上大发慈悲收为养女,此时见湘筠无比羡慕她有自己的亲额娘才如此大发一番感慨,却不知道闯下了大祸。此时她眼见着湘筠只结结巴巴地问了她一句“你在说什么”,然后就是一张小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神也空洞了起来,误以为湘筠的身子突然不舒服,于是就赶快问道:“你怎么了?肚子疼还是哪里疼?”
湘筠没有理会雪薇一边询问一边探向她额头的小手,而是伸出自己的小手紧紧地抓住了雪薇的衣角同时急切地追问了一句:“雪薇姐姐,你说我额娘没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湘筠的询问仍是没有引起雪薇的足够警觉,只当湘筠是个连自己额娘忌日都忘记了的忘恩负义的不孝女。
“哼,这话你还有脸来问我?你自己额娘的忌日都不记得,还要我替你记得吗?你额娘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只知道贪图荣华富贵,连自己亲生额娘都记得一干二净的格格,你额娘若是地下有知,定是要悔不当初生了你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不孝之女!”
如果刚刚雪薇那番话还能够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听错了,那么现在这番言之凿凿的责备则明白无误地告诉了湘筠一个千真万确的事实,她的额娘没有了。
她的额娘是什么时候没的?怎么没的?皇阿玛和小姨额娘为什么不告诉她?前几天她不是还管小姨额娘要自己的亲额娘来着吗?可是小姨额娘为什么不告诉她还一直瞒着她?阿玛与皇阿玛一直关系不睦,会不会额娘是被皇阿玛赐死的?真若是那样的话,她该怎么办?一个是自己亲生额娘,一个是对她疼爱有加的皇阿玛,老天爷,她该怎么办啊!
越想湘筠越是害怕,越想湘筠越是伤心,一时间情急之下连哭都哭不出来了,现在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找她的小姨额娘,要从冰凝的口中得知事情的全部真相。于是湘筠霍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大踏步地朝门外走去,再径直奔向了冰凝的房里,早就忘记了自己是个主人,而她的房里还有雪薇主仆两个客人被干干地留在了一旁。
望着噔噔噔疾步远去的湘筠,雪薇顿觉莫名其妙。虽然这些日子以来,两个小格格从不熟悉到形影不离,姐妹之情日渐增温,但是这不意味着雪薇能够原谅湘筠的“不孝”之举,整天只知道贪图荣华富贵,连亲生额娘的忌日都能够忘记,整天被那个“狐狸精”迷得昏头转向,全然忘记了自己的本分,以为飞上枝头变成公主就能够洗刷十四府庶出格格的低微身份,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对于这个既忘本份又忘祖宗,卖身求荣之人,雪薇只能是充满了鄙视与唾弃。
正在义愤填膺之中的雪薇全然忘记了匆忙间远去的湘筠,待她回过味来才突然间发现小格格一眨眼就不见了,她追上也不是不追也不是。由于她根本就知道湘筠这是打算去哪里,而她既是客人身份又是在等级森严的皇宫,实在是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如果不追的话,就只有她和贴身丫头两个人留在湘筠的房里,也不算个事儿呀。犹豫再三,她只得是缓缓地站起身子,不动声色但又行动迅速地踱到门外。
湘筠失魂落魄地冲进冰凝的房间,当即将屋里的两个人吓了一大跳,以为两个小格格一起玩没有当心,雪薇出了什么岔子,于是两人的惊呼之声几乎是同时响起,萨苏更是吓得脸都白了,根本顾不得失礼,撇开冰凝直接一把抓上湘筠,用焦灼的声音大声问道:“湘筠,你快说,雪薇怎么了?”
湘筠满脑子想的都是她的额娘没了,根本都不知道萨苏对她说了什么,而是目光呆滞、神情恍惚地朝冰凝问道:
“小姨额娘,女儿的额娘在哪儿?”
冰凝被湘筠的样子吓坏了,当她听到小格格开口没有说雪薇如何,当即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一些,然而还不待她将心放肚子里就又被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因为湘筠问她要额娘来了。
这一天总是会来,只是冰凝没有料到会到来得这么早,本是想让小格格再大一些,更懂事一些,能够理解大人之间的这些爱恨情仇之后再告诉她,另外毕竟婉然是如何过世的,连皇上都没有搞清楚,冰凝当然是更不知道,实在是没有办法给湘筠解释清楚。另外,皇上将婉然葬回了苏州故里,又将她从皇家玉碟上除了名,小格格不再是十四府的格格而是十六府的嫡长女,所有的这些全是出自皇上一个人的决定,当然他这样做自然是有这样做的道理,只是怎么跟湘筠解释得清楚同时还不会怨恨皇上呢?
因为没有想好如何开口,如何解释,如何让湘筠认同且不会埋下仇恨的种子,冰凝只得是寄希望于时光。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湘筠一天天地长大,大到足以承受这些变故的时候;希望随着时光的流逝,湘筠与皇上的亲情日益加深而舍不得怨恨皇上的时候;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婉然过世的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时候,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或许能够将因为婉然过世而给湘筠造成的沉重打击降低到最小的程度。
可是时光啊,脚步实在是太过急迫,不给人们一丁点儿的准备时间,就这样打了冰凝一个措手不及,打了湘筠一个措手不及,让这对姨甥和母女就这样尴尬地面对在一起,揭开彼此心口上的那个血淋淋的创伤,痛到极度、伤到极度。
“湘筠,你额娘,她……,她不是在遵化吗?”
“小姨额娘,您还要瞒着女儿到什么时候?刚刚雪薇已经告诉女儿了,全告诉女儿了,还说女儿是一个不孝之女,连自己的额娘的忌日都记不住,只知道贪图荣华富贵,根本就不配当额娘的女儿……”
直到现在,湘筠自从听到婉然过世的消息之后,第一次失声痛哭出来,从万分震惊到不敢相信,从亲口寻问到看到冰凝眼中的痛楚与慌张,湘筠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雪薇说的全都是实话,她的额娘再也回不来了,分别了快两年的时间,日复一日,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有朝一日母女重逢的那一天到来,结果却是那一天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再到来了,这让湘筠如何接受得了如此残酷的结局?
雪薇说得对,她就是一个不孝之女,不但在生前没有承欢膝下好好孝敬过她的额娘,就是在身后,她因为不知情,也没有为她的额娘烧过一张纸,祈过一次福,她的额额在天之灵如何告慰,她的额娘在九泉之下又将如何瞑目?而她,竟是顶着大清公主的名号,享受着人间的荣华富贵,逍遥自在地活在这个世上,又怎么可能心安理得?
此时此刻,湘筠的心中既有对婉然的无尽哀思,也有对冰凝的极度怨恨,恨冰凝没有告诉她实情,让她像一个傻子似地,沦为全天下人的笑柄,成为贪图荣华而抛弃亲生额娘的不孝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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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9章 求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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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筠那一句“雪薇已经告诉女儿了”将冰凝和萨苏两人惊得呆立原地,既说不出来半个字,也挪不动半个脚步。
冰凝万万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如此被动的局面,已经没有了半点回旋的余地。湘筠刚刚进屋的时候她还心存一丝侥幸,还战战兢兢地说出“遵化”两字,现在随着“雪薇已经全告诉女儿了”,让她陡然间发现自己那一句“遵化”是有多么的可笑。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没有半点挽回的可能,冰凝知道,唯有承认现实、面对现实,毕竟这件事情不可能瞒湘筠一辈子,早早晚晚都有告诉她的那一天,既然今天已经是这个局面了,再是艰难,也必须要向湘筠坦诚布公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否则不但对不起小格格,对不起婉然,就是冰凝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终日生活在悔恨之中。
想到这里,冰凝几乎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抬脚走到湘筠的面前,满怀诚恳和疚愧之情,但语气又分坚定地开了口。
“湘筠,你既是知道了,小姨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小姨只想说两句,一是要劝你不要太过伤心,她是你的额娘,也是我的姐姐,小姨和你一样伤心难过,但是你也知道,只有你好好地活在这世上,你额娘才能够终生无撼;二是小姨不是存心隐瞒和欺骗你,有些事情你还太小,怕是……”
冰凝知道,现在无论她说什么,湘筠都不一定能够听得进去,因此她只能捡最重要的两条说给小格格来听,不管湘筠听进去多少,她都需要把最核心的两点说给小格格听,就算湘筠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至少她还能求得一个心安。
果然不出冰凝所料,湘筠竟然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此时的她已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打击得晕头转向,一门心思全都放在“她的额娘没有了”这个问题上,陷入这个不想也不愿承认的现实中,无法自拔。
“小姨额娘,湘筠额娘的那些来信……”
“有些是你额娘写的,有些是小姨……”
冰凝说不下去了,虽然她的初衷是好的,但是当着湘筠的面承认自己曾经欺骗了小格格,实在是一件让她说不出口又抬不起头的事情,可是她既然做了,就要有勇气承担,她已经失信于湘筠,从此以后她不想再继续骗下去,否则她怎么取得小格格的信任与谅解?
湘筠得到了冰凝亲口承认,心中的那道心口瞬间又撕裂了开来,初闻丧母之痛,又遭受最亲最爱的人欺骗,所受的打击实在是太过沉重,实在不是她这个才七、八岁的小姑娘能够承受得住的。
“小姨额娘,女儿,恨您,恨您!”
说完,湘筠一个转身就跑了出去,根本不给冰凝留下半点解释和挽留的时间。听着小格格越来越远的脚步声,冰凝浑身如置冰窖般彻骨寒冷,她的本意是不想让小格格受到伤害,但是结果却伤小格格更深,此时的冰凝除了自责之外竟是没有半点主意。
萨苏一直在旁边看着冰凝与湘筠之间的这场争执,当她从湘筠口中得知不是雪薇出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也如冰凝一样,先是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继而又提心吊胆地从头至尾听完那两人的对话,却是心头更加地沉重起来。雪薇的身子没有出现大碍,却是祸从口出,闯下了大祸,泄露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不要说皇上会怪罪下来,就是她自己也是于心不安。平日里她还是比较骄纵小格格,有些话也从来不避讳雪薇,直到现在小格格惹了大祸萨苏才意识到平日里以对雪薇实在是太过放任了,本以为是爱她疼她宠她,实际上却是害惨了她。
冰凝是谁?岂只是贵妃娘娘这四个字那么简单的一个人,那可是皇上的心头之宝呀,连皇上都舍不得让她伤心,舍不得她让受一点儿委屈,即使受了她的气也只能是乖乖缴械投降,连半根手指头都不敢动,现如今却是被雪薇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格格伤得是体无完肤,想到这里,一时间萨苏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眼看着被湘筠撇下,脸色苍白、神情落寞的冰凝,萨苏刚想上去说几句宽慰的话,再替雪薇求几句情,只见她摇摇晃晃地抬脚也往门外走去,急得萨苏赶快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年皇嫂,您脸色这么难看,赶快躺下歇息一下吧。”
“不了,还是赶快去看看湘筠吧,我怕她钻了牛角尖出不来。若是只恨我一个人也就罢了,我也是罪有应得、活该如此,但若是连万岁爷也一并恨了,那可就糟糕了。”
眼看着冰凝强打精神也要去看看湘筠,萨苏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规劝才好,最后只得是扶上她一并出了门。实际上萨苏的腿也软得根本挪不动半步,她在为雪薇的命运而深深担忧,若不是借口扶着冰凝,怕不是她早早就瘫软在地上了。平时不管遇到天大的问题,都有十三阿哥为她挡风遮雨,现在因为事发紧急,十三阿哥即便就是正在宫里当差也是赶不到她的身边,这让极少主事的萨苏登时慌得没了主意,恨不能即刻顶替雪薇,以死谢罪的心都有了。
月影一直在房里服侍两个主子,眼见着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真恨不能立即差人前往养心殿禀报了皇上,然而她也知道,这件事情是由怡亲王府的四格格引发,十三大福晋又是一直在她的眼跟前,月影再是气恨不过,然而不看僧面看佛面,最终她只得是强咽下这个恶气,准备听听冰凝的吩咐再说。
主仆三人急匆匆地穿行侧门朝后院的格格房走去,刚过了月亮门就一眼见到正在院子里罪魁祸首,只见雪薇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雪薇刚刚因为客人的身份,不好一个人呆在湘筠的房里,只得是避嫌地出了门来,却是还不待她想好是去前院找湘筠还是留在原地等小格格之际,就只见湘筠又旋风般地回来了,见了立在院中间的她就像是根本没有看见她这个姐姐似的,仍如旋风般地跑进了房里,连她那声“湘筠妹妹”都没能让小格格停下半步来看她一眼。
紧接着久不见人影的湛露和凝霜也前后脚地出现在雪薇的视线中,两个丫头边走边说边笑,手里还端着盛好冰镇酸梅汤的几个小碗,浑然不知刚刚发生了天大的事情。雪薇当然没有这两个丫头那么好的心情了,见一时半会儿从湘筠这里得不半个字,只得是倚仗半个主子的身份来强压两个丫头了。虽然从名义上来说湛露是专门服侍她的奴才,但是雪薇也知道,这丫头可是贵妃娘娘的贴身奴才,年龄也比她们大得多一些,不似凝霜那般好对付,于是她直接朝凝霜发了话。
“凝霜,我问你,你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你家主子从哪里回来的吗?”
“唉呀四格格,您不在房里跟奴婢家主子歇息,怎么在院子里被日头晒呢?”
“我问你话呢?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做甚?”
“回四格格,奴婢知错了。奴婢看着好像是从娘娘的房里回来的……”
“果然我猜得没有错,真是去娘娘那里告状去了!”
雪薇一听湘筠去了冰凝那里,当即气恼得不行。湘筠本来就是天底下最不孝之人,还有脸去告状呢!这回就是告到皇上那里也不怕,她倒是要看看,依皇上那般诚孝之人若是得知湘筠的不敬不孝这举,定是会恼了湘筠,怎么可能怪罪到她的头上呢?
凝霜一听说她家主子去了娘娘房里告了四格格的状,当即是吓得小脸没了半点血色,刚刚还跟湛露有说有笑的,此时竟是连舌头都打了结似的。
湛露毕竟比凝霜大了两岁,又是整日在冰凝面前当差,见的世面也比凝霜多很多,此刻见雪薇在院子里,而湘筠飞快地跑回房里已经觉得非常不对劲,又听雪薇说她家小格格去告了状,眉头不禁一皱。要知道湘筠从来都是性情温顺、小心谨慎的一个主子,平日里对冰凝一直都是毕恭毕敬,除了凝霜以外,就连对彩蝶彩霞那些奴才都很少轻易使唤,更不要说她和月影这些在冰凝身边当差的奴才了。反观倒是眼前这个四格格,性子洒脱、不拘一格,又是当姐姐的,湘筠对她从来都是言听计从,仿佛她根本就不是客人而是这里的正经主子似的,因此也只有她欺负湘筠的份,哪里能够轮得到湘筠去告她的状?
一连串的疑问在湛露的脑海中盘旋,总觉得事情蹊跷,又因为她被冰凝吩咐专门伺候雪薇,生怕没有伺候好这位尊贵的客人被娘娘责备,其中出了什么事情没有当好差,于是湛露吩咐凝霜道:“你还不赶快把冰镇酸梅汤给你家主子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