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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向苍天借明月     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txt下载     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688章 成拙

    皇上哪里知道福惠阿哥满脑子都在想着什么,如果他知道福惠将冰凝都视为自己的手下败将,他一定不会让小阿哥阴谋得逞,一定会用另一只手将冰凝拥入怀中,因为在他的心中,眼前的这两个人都重要,甚至冰凝比福惠的份量还要更重一些。

    然而这一切都无可挽回了,皇上难得有时间用在天伦之乐上,因此只顾着一路抱着福惠进了屋里,然后直接就在主位上落座。由于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他哪里知道自己的这个再过自然不过的举动对于才刚刚遭受“心灵重创”的福惠来说是多么的意义重大!稳坐皇上怀抱之中的小阿哥先是抬眼挑衅般地望向冰凝,只见他的额娘一脸愤懑之情,又转眼回望一眼月影,只见那个奴才一脸小心陪笑,福惠的心理总算是得到了莫大的满足,心情好得不得了。

    然而这个心情好得不得了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因为皇上才刚刚落座就突然发现这屋子里居然多出来一个小格格!

    由于皇家多子多孙,皇上的侄男侄女简直是多如牛毛,即使是十三府的格格,皇上也是见着眼生,不过要知道自从登基以来,他与福惠见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那么雪薇的见面不相识也就没有多少奇怪的了。

    眼见着他脸上露出格外诧异的表情,冰凝知道是时候将雪薇引见给皇上的时候了,于是赶快上前一步紧拉着雪薇格格冰凉的小手,用柔和的语调半是安抚半是引见道:“雪薇格格,这就是你皇伯父,赶快叫皇伯父呀。”

    雪薇再是心情紧张到了极点,然而见到圣上的那一刻她也知道,定是不能小家子气没了规矩,给十三府,给她的阿玛丢人现眼,此时对于被这个“狐狸精”娘娘拉上自己的手很是抵触,却是不得不强忍下心中的极度不适,同时也是因为冰凝那春风化雨般的柔声细气而抚平了不安心情,于是按照规矩上前先是低眉垂首行了一个标准的请安礼,才轻轻地脱口而出“雪薇给皇伯父请安”。

    皇伯父?见此情景皇上完全是云里雾里,不明所已。能够有资格称呼他皇伯父的侄女们有几十号人,这是哪个府的侄女?怎么没有听冰凝说起过呢?

    现如今冰凝与皇上之间极其默契,只要对方一个眼神彼此都能够立即心领神会,因此还不待他开口,冰凝就知道皇上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正好雪薇格格行了请安礼,正等着皇上叫起呢,于是她赶快开了口,希望尽快帮着小格格脱离困境。

    “回万岁爷,这位可是老十三和萨苏的雪薇格格呢,您怎么还没有认出来?臣妾看着呀,这模样,这眉眼,可是实在是像十三弟妹更多些呢,您快看看是不是?”

    “噢?原来是老十三的四格格,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皇上一听说是怡亲王的四格格,心中有些焦急,生怕怠慢了初次前来宫里做客的小格格,急急地叫了起身。冰凝将雪薇引见是真,但是想让小格格尽快与皇上熟悉起来也是真,此时见目的达到了,心中登时觉得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与冰凝担心的完全一样,初到皇宫做客,又是那个一贯冷冷清清的皇伯父,雪薇当然是忐忑不安到了极点,现在尽管这个“狐狸精”娘娘替她不动声色地解了围,但是由于根深蒂固的成见太深了,这件事情对她而言也仅仅只是有了一瞬间的感激,短得小格格几乎意识不到这份感激之情,就因为要赶快给皇伯父回话而忘得一干二净了。

    “多谢皇伯父。”

    “来来,快过来让朕看看。”

    皇上一边说着一边朝雪薇招了招手。小格格见她皇伯父与印象中大大的不一样了,脸上满是和蔼可亲的笑容,心中的紧张与不安消散了很多,于是格外乖巧地走上前去,轻轻地依偎在他的身边。

    “来来,快让朕看看,老十三的四格格,嗯,怪不得朕看着这么眼熟呢!你皇伯姨母说得果然不错,真是越看越像你的额娘呢。好啊,真是好啊,四格格都长这么大了,朕都认不出来了。噢,对了,四格格叫什么来着?”

    皇上明明是面对着雪薇格格,但是说到名字的时候,他并没有直接问小格格,而是抬头望向了冰凝。或许这就是习惯使然吧,在他的潜意识里,不管是怡亲王的四格格还是湘筠格格,甚至是福惠阿哥,都不能替代冰凝在他心中的位置,就好比现在,由于与小格格聊得太过投入,生怕冷落忽略了陪在一旁的冰凝,因此趁着这个询问名字的机会,赶快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一脸笑意盈盈地望向自己的女人。

    冰凝确实是一脸知意盈盈,然而皇上这回可是自作多情了,她哪里是在向他微笑,她只是在向雪薇微笑,因为小格格与他初次见面竟是如此的其乐融融,她是多么的幸福与满足。毕竟这是萨苏的女儿,爱屋及乌的结果自是令她将雪薇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照顾,极其希望小格格在自己这里不受半点委屈,而结果也是朝着她希望的方向发展,这伯侄两人人相见甚欢,她哪里还会想到什么自己受到冷落或是忽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此时听到皇上向她问四格格的名字,虽是稍稍有些一怔,但也是极快地回过神儿来。

    “回万岁爷,这是雪薇格格。”

    “雪薇,好,雪薇,雪中蔷薇,很有意境也非常好听的名字。”

    “那是当然!四格格不但名字好听,模样俊俏,还会诗书呢!”

    “噢?雪薇还会诗书?那朕倒是想要考一考你了。”

    冰凝如此不遗余力地夸赞雪薇自然是希望皇上对雪薇更添好感,这伯侄两人的感情能够更进一步。而且这么多年夫妻以来,冰凝当然是对皇上拿捏得格外精准,知道他喜好什么,因此在夸过名字好听,模样俊俏之后,将全部的落脚点都放在了才女之上。皇上果然是被冰凝早早就研究透了,果然是一听说雪薇格格还会诗书,当即激动起来。

    “噢?朕今天可是听了一件新鲜事儿呢!老十三不让十三弟妹识文断字,却是让他的格格饱读诗书,实在是件有意思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请的哪位师傅教小格格。”

    见皇上将目光转向了自己,雪薇赶快屏气凝神,规规矩矩地答道:“回皇伯父,雪薇只是随阿玛读了些诗书。”

    “噢?原来是老十三亲自授学,可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呢!那朕可是要好好地考一考你了!”

    冰凝夸赞雪薇能诗会书自然是想要替小格格在皇上面前博得一个好印象,皇上一听说是十三阿哥亲自授学当然以为雪薇是天赋异禀才能在女人从不识文断字的十三府获得如此特殊的待遇,想当地认为雪薇定是像冰凝那样才学出众。然而他们谁也没有料到雪薇只是偶尔从她的阿玛那里学些皮毛而已,不但与冰凝有着天壤之别,就是与湘筠比起来都是不可同日而语。自己有几斤几两人是最清楚的的,因此一听说皇上要考她才学,雪薇当即是小脸煞白,随即又是满脸通红,这是担心回答不上来考题而极度忐忑不安以及同时对冰凝格外怨恨与愤怒的结果,误以为这个“狐狸精”姨伯母是存心要看她的笑话,存心要她当众出丑才故意在皇上面前提起她会诗书的事情。

    果然是天下最毒妇人心!果然是靠着心机与手段才得了专宠的狐狸精!果然是蛇蝎心肠的女人!雪薇在心中暗暗地将冰凝骂了一个体无完肤却也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因为皇上的考题已经脱口而出了,当前的燃眉之急是要放在如何应对皇上的题目。

    “刚刚朕路过院子的时候,见到有几盆荷花开得正盛,不知雪薇有何感想呢?”

    皇上确实是没有半点难为小格格的意思,因为他的考题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古往今来,荷花因为寓意出污泥而不染,因此咏荷的诗不说有上千首也要有好几百首,随随便便一句都能够顺利过关。然而皇上也确实是太不了解情况了,对于才刚刚知道“春眠不觉晓”,才刚刚能够完整地写下自己名字的雪薇格格来讲,这个题目又委实是太难了。

    小格格遇到了极大的难题,冰凝这个始作俑都竟然是浑然不知,不但不知道自己惹恼了雪薇,更是心中暗暗得意起来,以为现在正是让雪薇露脸的大好时机,一定要让皇上好好见识见识小格格的真才识学,能免令雪薇在皇上的心目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因此她当然是满脸含笑地“袖手旁观”。

    果然是天底下最恶毒的女人!雪薇从眼角的余光中见到冰凝的满脸笑容,简直是要气炸了肺:先是给她戴上一个会诗书的高帽子,再怂恿皇上出考题来难为她,现在更是一脸奸笑地看她当众出丑,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寡廉鲜耻的恶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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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9章 出头

    皇上等待见识小才女的才高八半、技高一筹,冰凝更是期待雪薇的一鸣惊人,好令小格格能够藉此本事博得他的好感。而雪薇则是急得满头大汗,本来就是暑热天气,再加上心急如焚,衣衫早就是从头湿到了脚,却仍是一筹莫展、无以为继。

    幸好,幸好还有湘筠格格!湘筠格格的初衷并不是想要替雪薇救急,毕竟小格格也不知道雪薇的学识是个什么水平,哪里知道这个四姐姐现在正陷入一场脸面无光的巨大困境之中,湘筠只是因为觉得这道考题实在是太过容易,小孩子急于表现的心理促使她想要在她皇阿玛面前展现一下才学,当然也是为了展现她小姨额娘这个师傅教导有方,在这两个因素驱使之下,本是性子有些腼腆的湘筠竟也是顾不得失礼,更是忘记了会有抢了雪薇格格风头之嫌,一句脍炙人口的诗句当即就是脱口而出。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就蜻蜓立上头。皇阿玛,女儿答得对不对?”

    皇上本是在考雪薇格格,结果正万分期待雪薇的一鸣惊人之际,却不曾想半路里杀出来一个程咬金!两个格格手心手背都是肉,虽然湘筠是正式过继的公主,但雪薇是怡亲王的格格,爱屋及乌的心理令皇上的心理天平又不由自主地偏回来雪薇这一边,又因为今天雪薇是客,他不想令雪薇被抢了风头落入难堪境地,于是不得不鸡蛋里挑骨头地难为起湘筠来。

    “嗯,诗确实是好诗,你背得也是分毫不差,按理说朕应该大大夸赞你一番的,不过,朕刚刚的考题不是已经说了吗?刚刚朕在院子里看到几盆荷花开得正盛,那么你这一开”头的‘泉眼无声惜细流’从何而来?”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皇上只一句就将湘筠说得哑口无言,是啊!这宫里哪里有什么泉眼,她这首诗开篇第一句就犯了大忌。其实如果今天不是有雪薇格格在场,皇上当然不会难为湘筠,反而还要因为小格格的课业成果而大大奖赏一番,几颗金瓜子是断然不会少的,只是今天,没有天时,没有人和,只剩下地利这一项,湘筠当然是要走背运了。

    湘筠被皇上史无前例地吹毛求疵一番,小脸当然是挂不住了,先是因为他的不认可而憋得通红,继而又担心被众人看了笑话而小脸煞白,神情更是尴尬不已。

    皇上现在的心思全在雪薇的身上,哪里注意到了湘筠那张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小脸,而是否定了她这首“小荷才露尖尖角”之后就将头转向了面前的雪薇。

    “四格格,你准备了哪一首?”

    在皇上考题刚刚出口之际,雪薇格格的大脑完全是一片空白,早已经被皇上的题目考得昏头涨脑,原本以为张口结舌必输无疑,哪里料到斜刺里杀出来的湘筠竟成了她的大救星,这番抢答不但为她争取出来一个极其有效的缓冲时间,而且经过这番提示之后,忽然间想起前几天她阿玛随口咏读了一首诗,好像就是说荷花的,是哪首诗来着?

    就在雪薇冥思苦想之际,皇上就转过头来问她来了,雪薇心急之下只得是没头没尾地喃喃了一句:“映,映日荷花,映日荷花……”

    以雪薇格格的才学,能够勉强记得她的阿玛曾经说过“映日荷花”这四个字已经是实属不易了,根本不可能指望她将整句诗完整地诵读下来。皇上虽然不知道雪薇的能力有多少,但是当小格格没头没脑、结结巴巴地说出这四个字之后,皇上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进了肚子里,没有预想中的张口结舌,他当然是大喜过望、龙颜大悦,迫不急待地替雪薇解了围。

    “好!好诗,这‘映日荷花别样红’可不就是朕刚刚在这院子里见到的莲荷嘛!”

    皇上从来都是性情中人,从来都不会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当然除了在先皇面前以外,因此他的这个真性情也在有意无意之中或多或少地得罪了不少人,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从不曾改变过什么,然而,也正是因为他如此毫不掩饰的厚此薄彼行为而不但令湘筠格格极是不服气,而且当场惹恼了另一个对他来说更重要的人,那人就是冰凝!

    冰凝与皇上正好相反,雪薇再是萨苏的亲闺女,然而与湘筠相比起来,毕竟有婉然的因素在其中,湘筠可是她的外甥女呢!因此尽管冰凝是一个没有偏心眼儿的人,但是若非要比较出一个孰高孰低来,又是在皇上刻意抬高一方打压另一方的情况下,雪薇在冰凝心目中的位置当然是要差了湘筠一些。若是旁的事情,譬如吃穿用度之类的,她当然会是一碗水端平,只是现在见到湘筠被皇上说得没了脸面,而小姑娘家最是脸皮子薄得不行,自然是于心不忍,于是也顾不得失礼,更是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当即开口替小格格开脱一番。

    “回万岁爷,臣妾才疏学浅,不过‘映日荷花别样红’这句诗还是略知一二的。”

    冰凝这番话里有话、夹枪带棒的话意味着什么皇上怎么会听不出来?他又不是一块朽木,更不是榆木疙瘩,想听不出来都难。不过由于他原本就是没能对两人个格格一视同仁,一碗水端平,现在又明摆着是惹恼了冰凝,自是心虚得厉害,不过又不想就这么乖乖束手就范,还想和稀泥,企图蒙混过关。

    “那个……,那个你的学问朕都知晓了,改日再考你更难的,今天是雪薇格格初来宫中做客,你就别凑这个热闹了。”

    皇上当然是怕了冰凝,知道她因为他偏袒了雪薇格格而心存极度不满,然而他仍是认为自己也没有什么过错,湘筠的“泉眼无声”确实是文不对题,雪薇的“映日荷花”就是格外应景,他哪里错了?不就是实事求是地坚持了真理吗?难道说坚持真理还成了过错了?

    皇上表面上理直气壮,但内心中还是明知自己有偏有向,因此在面对冰凝的质疑时自然不敢掉以轻心,生怕这个既才高八斗又月玲珑心智的女人给他了什么难题,因此只有将难题直接扼杀在摇篮里才是最明智之举。

    皇上意图堵住冰凝的嘴,然而冰凝已经被他气得火冒三丈了,哪里是这三言两语就能轻松打发了事的?

    “回万岁爷,臣妾委实不才,更是有一事不明,还望万岁爷指正为好。”

    被冰凝逼到了死胡同里,又有两个格格一个阿哥在场,他也不好直接驳了她的面子,无奈之下只得是干笑两声才开口说道:“你可真是说笑呢,这天底下的诗书哪里还有你不明白的?”

    “万岁爷可真是抬爱臣妾了,臣妾记得这句‘映日荷花别样红’之前还有一句,应是‘接天莲叶无穷碧’,连路边的孩童都会的一句诗,想来万岁爷也应该清楚得很吧?”

    “你,你要说什么就直接说嘛,这么含沙射影的是在做甚?”

    “万岁爷可真是愿望了臣妾呢,臣妾不过是背了两句古诗,怎么就成了含沙身影了?这莫须有的罪名,臣妾可真是担待不起呢。”

    冰凝确实是没有把话说完整,她的本意是要说,如果湘筠是因为“泉眼无声”而文不对题的话,雪薇答的这句诗,虽然映日荷花没有错,但是全诗中的“接天莲叶”也同时样是文不对题。翊坤宫再是空间足够也不可能大到能免容纳“接天连叶”的程度,因此雪薇讨巧地只背了半句诗就逃避了文不对题的同样结果,皇上怎么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更何况,在两个人都有同样的文不对题的错误发生,湘筠可是完整地诵读了整首诗,而雪薇只背出了半句诗,结果湘筠不但得不到他半点首肯,还大赞特赞只有四个字的“映日荷花”,天底哪里有这么偏心眼儿的皇伯父?若论起来,湘筠还要喊他一声皇阿玛的,这自家闺女反倒是还不如别人家的格格了?

    冰凝确实是被气得差点儿昏了头,不过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待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心平气和却不失冷嘲热讽地与皇上“含沙射影”一番,只说了一部分字面上的意思,其余的就全靠他自觉领会了。

    虽然冰凝不会和皇上打开天窗说亮话,明摆着她是替湘筠出头,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对于这个出头也是有些心虚,生怕因此而令雪薇格格难堪,因此自然是只能与皇上如此这般含沙射影一番,说得再直白一些,就是既想替湘筠出头,又不想得罪雪薇。

    冰凝打了什么主意皇上那样睿智之人岂会不知?只是他不想让她的如意算盘得逞罢了,谁让她刚刚将他逼到了死胡同里,害得他不得不皮笑肉不笑地与她勉力应战?现在,他可是要动用自己手中的特权,实施最有力的反戈一击,好好出一口心中的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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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0章 震怒

    皇上意图反戈一击也是存了私心的。因为从雪薇吭吭哧哧半天才勉强说出“映日荷花”四个字,不但是皇上,就是冰凝都看出来了,这雪薇的才学实在是没有多高,甚至连“才学”两个字都担当不起。不过,就像冰凝不想令雪薇难堪一样,皇上也不想让雪薇脸面无光。由于他既不想承认自己偏袒雪薇,又因为已经伤了湘筠而无从安抚,更是不想让冰凝在两个格格面前充当老好人,几个因素共同作用之下,他唯有为难冰凝才能摆脱当前的困境。

    “既然你能问出‘接天莲叶无穷碧’的问题,想来你也不会是什么才疏学浅之人,况且你又是这一宫之主,这翊坤宫中的情形当然是问你这个正主最是理所应当,那朕就成全你,由你来说说你这满院子荷花如何?”

    古往今来咏荷的诗句实在是太多太多,凭着冰凝的才学,能够找出应得上翊坤宫中景致的诗句也是信手掂来,因此皇上刚刚的那个“反戈一击”对冰凝这样的才女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太过为难,皇上只不过是想把烫手的山芋急于扔给冰凝罢了,尽管他刚才对雪薇极尽偏袒,但从本心上来讲,他可是也不想得罪两个小格格中的任何一个。

    冰凝存了什么心思,皇上看得一清二楚,而皇上打了什么主意,冰凝自然也是心知肚明,此时眼见皇上将战火烧到她的身上企图自己一走了事,在两个格格面前卖个好人情,冰凝的心中登时怒火高万丈,凭什么他就可以借着一家之主、一国之君的天然优势来难为她呢?既然她过得不好受,他也别想逍遥自在。

    “回万岁爷,臣妾一再向您明示才疏学浅,您还要考问臣妾,那臣妾若也是文不对题,还望万岁爷海涵。”

    “现在是切磋学问,你这么小心谨慎做甚?你但说无妨,朕免你不敬之罪。”

    “那恭敬不如从命,臣妾这就献丑了,刚刚想起一句诗,极是应了臣妾宫中的这番景致,说来给您听听,就当解个闷儿吧。”

    冰凝又客气又恭敬地啰嗦一番之后,略略停顿一下就吟诵了一首确实是极其应景,但是又惹得皇上龙颜大怒的一句诗。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这句诗出自《诗经﹒国风﹒山有扶苏》,大致意思是说,山上小树纵横,沼泽中荷花盛开,未能见到那个名叫子都的美男,却是遇到一个轻狂之人。

    这首诗中既有山又有沼泽,而翊坤宫中若就勉强算得上的也有影壁墙后面的那个假山,而沼泽就算是勉强也算不上了,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反正冰凝在此之前一再地表示自己“才疏学浅”,因此与两个小格格一样犯了文不对题的错处也是无妨,重要的是,她现在根本就不是想要表现自己有多么高的才学,她只是想狠狠地出一口心中的恶气罢了!皇上不但厚此薄彼,还想要让她尽力维持两个小格格之间平衡的打算也要落空,眼前这个人真真地是一个可气可恨至极!所以她也顾不得祸从口出要惹得龙颜大怒了,也顾不得在小格格面前仪态尽失没了母仪风范了,这首诗几乎是没有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

    冰凝的一时气恨不过的后果不用想就知道非常严重,因为觉得自己占理虽然当着一众奴才和三个小主子的面让皇上脸面尽失,不过冰凝也还是心中有数,凭雪薇那吭吭哧哧才憋出来的“映日荷花”四个字她就知道小格格根本听不懂这首诗所云何事,而湘筠是她的学生,她这个师傅自是知道湘筠肚子里有多少墨水,全本《诗经》她可是只教过小格格《关鸠》一首,至于福惠阿哥呢,那就更是不值一提,连话都说不利落的小阿哥哪里听得明白这首诗的意思?

    虽然一屋子的人中只有他们两个人明白冰凝这首诗的意思,然而人在怒极之下极易失去理智,皇上当然也不例外,全天下就属他的脸面金贵至极,可是眼前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竟然是吃了熊心包子胆,竟然敢用这首诗来回他!这首诗虽然不是那么的脍炙人口,然而皇上那么高学问之人,又是极喜《诗经》到可以倒背如流程度,怎么不知道这其中传达出来的意思?冰凝才说了第一句他就立即想到了后面三句,当即是要将他气疯了。这个女人竟然如此不知羞耻,不但心里想着子都那个美男子,还明目张胆地讽刺他是轻狂之人,如此奇耻大辱哪里受得下来?这个女人居然胆敢讽刺他是轻狂之人,实则她自己才更是不知天高地厚!因此还不待冰凝将整句诗全部诵读出来,他的那张脸当即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霜雪似的,恨不能让眼前这个可恨之人剥皮抽筋才好,却也是难解心头之恨。

    眼看着皇上的脸色从洋洋得意瞬间因为她这首《山有扶苏》而登时变得如同寒冬腊月似的,冰凝心中这口恶气虽然痛痛快快地出了一大口,然而现在她除了痛快之外立即又有了一丝丝的后悔。就算从前还是王爷身份的时候,他也是受不得一丝半毫的委屈,更何况现在是帝王之躯。

    想来她可一直都是控制情绪的高手,从前与皇上的数次交锋之中从来都是占尽了上风,从来都是皇上被她气得暴跳如雷,而她仍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哪里想得到有朝一日进了宫来当上了贵妃娘娘反到是形势大变呢?难不成皇宫是皇上自幼生长的地方,占尽了地利优势,任凭她有再多的狡黠,再多的智慧也是无济于事?

    此刻的冰凝除了满腹的后悔之外没了半点逞一时口舌之快的得意,她是暗暗问自己,这是不是就是常人得说的“持宠而骄、得意忘形”?只是大祸已经闯下,皇上已然怒不可遏,这让她如何亡养补牢呢?

    皇上脸色大变,除了冰凝是又尴尬又后悔以及福惠还不懂人情世故之外,其余众人全都是心惊肉跳、面如土色,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何龙颜大怒,但是原因对于他们来讲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结果才是最重要的,现在的结果就是天资聪颖、才高八斗的贵妃娘娘在回答皇上的考题之时,彻底地将万岁爷给激怒了。

    先不说奴才们如何,单说那两人个小主子,湘筠与雪薇格格。

    湘筠的天性是既心思敏感又深知分寸,在冰凝的身边生活了将近一年半的时间,她再是思念自己的亲生额娘,但也无力与命运进行抗争,好在冰凝既是她的四伯母,但也是她的小姨,因此这份得天独厚的亲戚关系令湘筠的抵触情绪自然而然地消减了许多,此外这一年半的时间相处下来,冰凝待她与福惠阿哥完全一样,有时候甚至花了更多的时间和心思在她的身上,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有了如此深厚的感情基础,随着几个月前正式过继给了皇上,小姑娘知道十四府她是永远也回不去了,而她的亲生额娘也是永远都不会回到她的身边了,从今往后,她的命运是要与这翊坤宫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小格格认命地将自己的一切交到了冰凝的手上。因此从她今天抢答考题也不难看出,她是真心地在意她的小姨额娘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才会不惜抢答也要为冰凝挣得脸面。然而结果却是事与愿违,先是被皇上鸡蛋里挑骨头认为文不对题,又将打抱不平的冰凝牵扯了进来,非但没有为她的小姨额娘挣得半点脸面,此刻还因为替她出头而令冰凝陷入困境,更是惹怒了她的皇阿玛,湘筠怎么能够心安?

    再说雪薇格格。这是小格格初次到皇宫中做客,本是想着千方百计要讨了皇伯父的欢心,不要辱没了十三府的声名,哪里料到竟是横遭这个狐狸精娘娘的暗算,害她答不上皇上的考题,自己出丑不说,还牵连了怡亲王府响当当的金字招牌,真是可气可恨之人!雪薇对冰凝有多少恨就对皇上有多少爱,因此尽管此时的皇上面色极其难看,但是在小格格的眼中竟是那么的英俊无比,因为那个大恶人当即就遭到了恶报,时候还是这么的早!这不,才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英明睿智的皇上就要降怒和处罚那个狐狸精了,简直就是大快人心!让这阴毒的恶妇也尝一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滋味,看来是相当美味无比。

    由于心境不同,对于皇上的震怒看在两个小格格的眼中则是不同,湘筠当然是与奴才们一样是心惊肉跳、面如土色,不想她的小姨额娘因为她的原因而遭皇上严厉惩处,更不想翊坤宫从此之后被打入冷宫。雪微则不然,尽管她的皇伯父震怒之下甚是吓人,然而小格格表面上一副与众人一样的担惊受怕模样,心中却是喜不自禁,因为一会儿她就能够亲眼看到这个狐狸精娘娘如何被皇上严厉惩处,籍此机会被打入冷宫才是更好,方能一解心头之恨,也替皇后娘娘报了冤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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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1章 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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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确实是被冰凝气炸了肺,不过他虽然身为一代帝王,然而现在的他可不是什么君主,而是一个父亲,一个伯父,当着小格格小阿哥们的面,他实在是舍不得破坏了这其乐融融的天伦之乐气氛。此外雪薇格格这可是初次来到皇宫做客,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可不想让老十三误会他怠慢甚至苛责了雪薇,至于那个可恶的女人,他自是会找机会再单独收拾她也不迟!

    因是顾着雪薇的面子,皇上终究还是忍了又忍,才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再换上一副和颜悦色的慈父模样。由于冰凝先前惹恼了他,现在皇上当然是连看都不会看那个可恶的女人一眼,就算是心中有那么多的问题,也决计不会理会她半分,可是那些问题不问个水落石出他又是百爪挠心般地难受,无奈之下,皇上唯有将目光直接投向了雪薇,而他那副和蔼可亲的慈父模样落在小格格的眼中,竟是那样的可亲、那样的可敬,简直是与她自己的亲生阿玛不相上下。结果就是小格格这个恍神之间,皇上的问话就脱口而出了。

    “来,雪薇,皇伯父问你,你今天可是与你额娘一同过来的?”

    “回皇伯父,雪薇确实是与额娘一同前来拜会年伯母。”

    尽管心中对冰凝充满了无限的痛恨,但是在回答皇上的问题的时候,雪薇还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没有过多地流露出对这位年伯母的刻骨仇恨。皇上一听雪薇果然是与萨苏一同来了宫里,怎么却是不见了她的人影?

    “噢?你额娘她……

    “回皇伯父,额娘才刚刚走了没一会儿。”

    “怎么?你额娘走了?那你这是……?”

    其实这些事情皇上向冰凝询问更为妥当,毕竟冰凝是这翊坤宫的主子,皇上与她又是平辈,也方便问话,只是刚刚被这个女人气得着实不轻,简直是要七窍生烟,因此皇上哪里还肯再跟冰凝说半句话,于是这些问题只能是从雪薇这个小客人口中得知一二,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但总好过去理会冰凝。

    十三府再是没有什么规矩,但是基本的礼数还是不会少的,此时眼见着皇上不停地向自己问一些本应该是冰凝这个一宫之主需要回答的问题,小格格虽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她非常肯定的一点就是皇上彻底地恼了她的年伯母,再度验证了冰凝的失宠,雪薇的心中别提有多么高兴了。

    “回皇皇父,是这样的,雪薇初次进宫做客就与湘筠妹妹格外投缘,湘筠妹妹想与雪薇多玩些日子,刚刚与年伯母问过,年伯母答应了,额娘就告辞了。”

    虽然这些都是雪薇在陈述千真万确的事实,但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就是冰凝既没有禀报皇上也没有禀报雅思琦就擅做主张留雪薇在宫中。虽然这件事情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情,然而却不是从冰凝的口中说出来给皇上听,而是从外人,从雪薇格格的口中得到这个消息,他的心中当然是格外的不痛快。

    不过冰凝也是非常冤枉,要知道这是才刚刚发生的事情,面对湘筠的请求,当着萨苏和雪薇的面,她总不能回复说:容我先启禀万岁爷或是皇后姐姐再答复与你们吧,毕竟身为贵妃娘娘,这么点儿自主权还是有的,唯一的问题就是皇上来得太早了,早到还容不得她差人去给他送个口信,另外又好巧不巧地遇到了惹恼皇上的问题,他有什么事情都不直接问她这个一宫之主,而是假小格格之口,令冰凝陷入了一个极其被动的境地。

    先是因为冰凝的那句答诗而遭受奇耻大辱,后是发现她擅作主张知情不报,皇上简直是要被她气炸了肺,就差一个导火索他就要即刻点燃爆炸了。

    皇上脸色极其难看,冰凝哪里看不出来?又哪里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见他只是一味地问雪薇,而将她这个正主干干地晾在一边,不但脸面无光,心中更是后悔不已,此时眼见着问到了萨苏告辞和小格格留宿宫中的事情,为了尽快挽回些局面,她也顾不得备受冷落的尴尬情形,努力半天终于在小格格话音落下之时赶快又接起了她的话。

    “回万岁爷,刚刚十三弟妹走得急,又恰好到了晚膳的时辰,也是担心扰了您的晚膳,所以臣妾没有差小武子过去给您禀报一声,臣妾知错了。不过,既然臣妾已经应允了雪薇留在臣妾的宫中多待些日子,就应当尽地主之谊盛情款待才是,毕竟今儿可是雪薇格格第一天在臣妾的宫中,臣妾委实是担心她有诸多不习惯之处,于是就自作主张让小格格们和福惠阿哥一起在臣妾这里用膳,就算是给雪薇格格接风……”

    冰凝洋洋洒洒的这一大段话说下来简直是与刚刚答题的情形判若两人,刚刚是有些气恨,有些怨怒,有些嘲讽,有些逾越,然而现在的冰凝十足地放低了姿态,完完全全一副楚楚动人的小女人模样,而且还是深明大义、礼数周全的小女人。

    冰凝的这个突然转变态度实在是打了皇上一个措手不及。原本他是决计一晚上都不再理会她,然后再晾她一些日子,让她好好反省一下再说。依照这么些年来与冰凝相处的经验,皇上知道她是一个绝不肯服软之人,而他这回失了这么大的面子,也定是不会怜香惜玉,因此只要是稍稍想一想他就知道,接下来两个人必将有一场恶仗。谁承想,这场恶仗还没有开打呢就有偃旗息鼓的苗头,冰凝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明摆着率先举手投降了,那么就剩下他一个人还怎么继续把这出戏再唱下去?

    特别是还当着雪薇格格的面,特别是现在正在进行的是雪薇格格的接风宴,他若是冷了面孔岂不是跟雪薇过不去?再是有一千个一万心不甘情不愿,然而皇上到底还是识大体顾大局之人,他可绝对不是害怕得罪了小小的雪薇,而是不想让怡亲王受半点委屈。

    “原来今天这是雪薇的接风宴,好,好,你想得确实是周到,朕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呢!朕也正好还没有用膳呢,就借你这块宝地,也给雪薇格格接个风。”

    冰凝将姿态放到了最低,是诚心诚意表达自己的歉意,依照她对皇上的了解,那可是一个又骄傲又要脸面之人,她那样地伤了他的脸面,定是要想方设法地讨要回去,可不是三言两人语就能打发了事之人,然而她竟是万万也没有料到,皇上竟然能给了她们这么大的面子!直接留在了翊坤宫中用膳。要知道对于每天日理万机的他来讲,自己用膳从来都是没时没点,经常因为忙起来顾不得甚至是忘记了用膳,因此能与冰凝她们一起用膳,无论是对冰凝而言,还是对这一双儿女而言,都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更不要说刚刚发生了那么大的不愉快,她的持宠而骄简直就是不可原谅的错误,他却主动留了下来,想到这里,冰凝的心中更加的愧疚了。

    冰凝的心中是后悔与愧疚,而湘筠格格听到他的表态当然是欢呼雀跃,毕竟还是小姑娘,再是矜持,再是懂礼数,此刻听到她这个久也见不上一面的皇阿玛竟然会留下来与她们一同用晚膳,小格格都有点儿担心是自己听错了。然而纵使有些许的迟疑也无法影响到她的心情,湘筠实在是情难自控,于是想也没想就兴奋地一把抱住了冰凝,绽放了满脸的笑容别提有多么开心了。

    雪薇没有在宫中生活的经历,哪里会知道这些原委?因此她根本就无法理解她的皇伯父留在翊坤宫中用膳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情,因此也就无法理解这个年伯母和湘筠姐姐为什么会高兴成这个样子。此外由于她是初来宫中,小心谨慎是她最为重要的行为规范,因此面对冰凝与湘筠的喜出望外雪薇实在是难以苟同,于是在鄙夷与懵懂的双重心理作用之下,她的脸部表情委实有些怪异,与周围喜气洋洋的气氛显得极不协调。

    冰凝是何等玲珑心窍之人?皇上的成人之美,湘筠的激动万分,雪薇的格格不入,都一一尽落她的眼中,为了尽快让小格格融入到欢乐祥和的氛围中来,她赶快一边拉起雪薇的小手一边说道:“哎呀,臣妾自一大清早就看到两只喜鹊飞来飞去,就想到有什么好事临头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是雪薇格格和十三大福晋带来的福气和仙气呢!依臣妾看来,这雪薇格格既是咱们翊坤宫的稀客、贵客,更是咱们的福星呢!看来还是雪薇格格的面子真大,就连万岁爷都因为看在小格格的面子上才肯留在咱们这里用晚膳呢!下一回如若还想请万岁爷在咱们宫里用膳,就一定要请雪薇格格亲自出面相邀才行,臣妾这张老脸果然是不中用了呢。”

第2692章 传膳

    冰凝才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龄,一张粉雕玉琢般的精致脸蛋儿娇嫩得仿佛是能够滴出水来,然而从这张小脸儿上的口中竟然说出“臣妾这张老脸”来,更是好巧不巧地,这个时候皇上正端起茶盏喝茶,结果就一口水含在口中还没有咽下去,忽闻此言差点儿将他惊得将茶水呛了出来。

    整整一个晚上皇上都因为冰凝的那首《山有扶苏》而气恨不平,既是真的隐隐有些怨气,也是想好好摆一摆帝王的架子,让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持宠而骄的女人有所忌惮,而且他本身也是一个隐藏情绪的个中高手,整出戏演得甚是逼真,结果却是被刚刚冰凝的“臣妾这张老脸”而破功,一口茶水憋在嗓子眼儿里难受坏了。

    唉呀这个老女人,怎么这么可气又可恶呢?怎么他故意板起一副怒气冲冲的面孔还是震慑不住她呢?她都已经如此不可原谅了,他都已经狠下心来要好好地处罚她了,怎么还能够破功呢?难不成刚刚同意那个留下来共用晚膳也不仅仅是因为雪薇格格,更多地是因为这个可气又可恶的女人?

    皇上那么骄傲的人哪里肯承认他一个四十好几的大男人竟是这么的没出息,他当然只是因为雪薇格格的缘故才不得不留下来的!至于这口幸好没有喷出来却半天也咽不下去的茶水完全就是因为实在是那个女人的话恶心到了他的缘故!

    做好充分的心理建议,皇上终于拼尽全力将那口茶水稳稳当当地咽进肚中,然后连看也没有看冰凝,一边将茶盏放回桌上一边对立在他身边的月影皱起了眉头。

    “怎么?这就是你们翊坤宫的待客之道?朕说了在你们宫里用膳,怎么这么一帮既不中看也不中用的奴才竟然还杵在这里,连个伺候朕的人都没有?”

    虽然高无庸是皇上的贴身奴才,不管他走到哪儿都会寸步不离地精心服侍,然而这个规矩在翊坤宫是个例外,由于冰凝从来都不喜欢有生人在她房里走动,因此不论是从前的怡然居还是现在的翊坤宫,不管是从前的秦顺儿还是现在的高无庸,都会按照皇上的特别吩咐,守在门外听信儿,只有主子有吩咐的时候才会进屋应差。

    皇上是最大的主子,身边没有人伺候是不行的,于是月影就责无旁贷地承担起服侍他的重任。现在他有一肚子的怒气和怨气,却是当着一众小主子的面不好发作,于是毫无悬念地月影又成了他的出气筒,成了她的替罪羊。

    月影当然不是存心故意怠慢皇上,只是因为事发突然,被这个天大的喜讯惊着了。皇上自从登基之后,从来没有与她家小姐共同用过膳,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太忙了,忙得连自己用膳都是匆匆忙忙,饥一顿饱一顿,哪里还有闲功夫跑到后宫四平八稳地陪女人用膳?冰凝都没有如此特殊礼遇,其它女人更是连想都不要想了。然而现在皇上突然间提出要在翊坤宫用膳,仿佛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金元宝砸中了脑袋似的,被幸福冲昏了头脑的月影一时半会儿实在是反应不过来,大脑反应慢,手脚自然就不够利落,结果就给了锱铢必报的皇上以可乘之机,当即被寻了她的不是。

    “回万岁爷,奴婢罪该万死,奴婢这就去,这就是传膳。”

    皇上再是因为公务繁忙而顾不得吃喝,然而毕竟他也是一代帝王,帝王的餐食称之为御膳,因此不管他是否用,也不管他能够用多少,每一餐的御膳那是绝对不可能马虎,大大小小几十个上百个盘盘盏盏、杯杯碗碗是绝对不会少,哪怕是他一口都没有用,又原样地撤了下去。

    既然是御膳,那么就是丝毫马虎不得,不但有专门的御膳房烹调美味佳肴,还有专门的程序以防不测,也就是杜绝皇上有可能被下毒的情况发生。如果他在养心殿用膳,一切都不成问题,现在他人在翊坤宫,面对的又是一桌早已经准备妥当的接风宴,怎么办?是降尊屈身在此勉强一餐吗?吃食可以勉强凑合,那些用膳的程序也能一并免除?他信得过冰凝,又怎么可能信得过这些宫人?

    皇上一句心血来潮的“留在这里给雪薇接风”原本只是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情,却是难为死了翊坤宫里的奴才们,月影嘴上虽然说着奴婢这就去办,实际上她哪儿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冰凝当然知道月影的这些困窘。对于皇上能够留在这里为雪薇接风她的心中当然是格外欣喜,因为给足了雪薇面子,因为湘筠与福惠快有一年的时间没有与他们的阿玛共进过晚膳了……也是因为她有多久没有与他这么平平常常地安心相处了?每一次他的到来都是匆匆又匆匆,不是安慰病中的她就是安慰受了委屈的她,要么就是与她商议事情,话题从来都是沉重的,什么时候两个人连在一起吃个饭都变成了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

    现在的她有足够的理由去后悔,去内疚。先是自作主张地留下雪薇,虽然没有任何人因为这件事情而责怪她,然而没有事先传个口信确实是她的错处;后来又不知天高地厚地用《山有扶苏》来嘲讽他,虽然事出有因,因为他的厚此薄彼,然而没了规矩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皇上虽然一整晚的脸色都是极度不愉,却最终仍是留了下来,尽管是为了雪薇而留下来,但是结果却是真的留在了翊坤宫中,给了她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可以陪在他的身边,这样的他能不令冰凝心有所动吗?

    尽管他是在寻月影的不是,责备那个丫头没有将他服侍好,尽管他一直故意忽视她的存在,但是面对这个放低身段愿意与她们老的老少的少大大小小四口子人共进晚膳的皇上,冰凝还有什么抹不开的面子呢?于是她一边拉着月影的手一边朝他缓步走上前来。

    “那个,回万岁爷,您能留在这里用晚膳,实在是臣妾的福气,就连整个翊坤宫都是蓬荜生辉呢,只是……,只是臣妾这里准备得实在是不太充分,甚至可以说是太寒酸了,要不,让高无庸去传个话,将您的御膳摆到臣妾这宫中来,您看如何?”

    皇上一晚上都在给冰凝摞冷脸子,然而他又不是真的能狠下心来一辈子都不理她,现在眼见着冰凝没有像往常那样跟他继续耍小性子,相反在他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忽视下仍是一副低三下四的模样,实足的让他心有疼惜。要知道冰凝从前也是和他一样,那么骄傲的一个小女人,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痛痛快快地服过软呢?不是跟他冷战到底就是要他想尽办法连哄带骗,甚至不惜使出美男计。现在倒好,他的冷脸、臭脸都还没有跟她摆完呢,这女人却是自动缴械投降,完全不似从前那般地剧情上演,下面他该怎么办呀?

    饶是一惯镇定自若的皇上此刻也是被冰凝的这个不按常理出牌而自乱了阵脚。继续对她冷言冷语?万一这丫头脸皮子薄受不住,物极必反而彻底不理他了怎么办?顺水推舟地与她把酒言欢言归于好?这也太便宜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了!

    皇上左想也不是右想也不是,半天也拿不定主意,可是一屋子的人都在等着他发话呢。谁让他刚刚头脑发热地主动留下来陪她们用膳?真是搬起石砸自己的脚!否则他现在直接一言不发拂袖而去岂不是潇洒快活?

    现如今有多少后悔药都是毫无用处,皇上只得是硬着头皮故意继续板着那副冷脸和臭脸,故意看也不看冰凝一眼就对月影吩咐道:“还不赶快去将御膳传来?你们这些奴才是打算要饿坏了朕吗?还是说朕的闲功夫太多了,能够全都耽搁在你们这里?”

    月影知道皇上是有多么的难伺候,但是当着这么多的人,她身为翊坤宫的二管家被他斥责了一个体无完肤,她的脸上自然是红一阵白一阵。不过不管他这张脸有多么的冷又有多么的臭,反正这一句“传御膳”可是清清楚楚地表明他这是同意了她家小姐的提议,那是不是同样也表明他已经原谅了这位祸从口出的贵妃娘娘呢?想到这里,月影心中立即好受了许多。

    皇上同意在这里用膳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传御膳”就能解决的,而是因为他这个临时起意在这里用膳而将整个翊坤宫折腾了一个人仰马翻。先是要将这一桌佳肴美馔连同这张桌子暂时撤下,是暂时,而不是完全,只是为了再另上一张更大的桌子,足以能够摆得下他那九九八十一个盘盘盏盏、杯杯碗碗的大桌子,当御膳陆陆续续地从养心殿端来之后,再一个一个地摆满整张桌子,原先那张桌子再在一旁支好摆好,一切准备廉就绪,众人静候皇上开口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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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3章 难为

    身为皇上,排场是断断不能少了的,而翊坤宫的主子再是受宠也不能逾越,因此两桌子丰盛的晚膳统统摆在了众人面前。不管这位万岁爷选择了哪一桌,规矩可是万万不能坏掉。

    刚刚奴才们准备这些的时候好一通手忙脚乱,毕竟翊坤宫不比养心殿,本就是妃子寝宫,冰凝又不是特别讲究规矩的主子,因此或多或少还是懈怠不少。现在奴才还是这帮奴才,而主子却不是那个好说话的主子了,一众人虽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却是平日里少了调教,不似养心殿那边训练有素,又有一个冷脸又臭脸的皇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奴才们的压力可想而知。

    奴才们心中忐忑,皇上心里也没闲着,因为望着眼前这些鱼贯进出的奴才,既有养心殿的也有翊坤的,他就忍不住地他的爱妃操起心来:唉,这丫头怎么从来都不能让让他省省心呢?从前在潜邸的时候就是没个主子的样子,现在进了宫还是这个样子,将来岂不是要被那些早就在宫里混成老油条的奴才们欺负得抬不起头来?他现在也不比从前,哪里有那么多的功夫花在她的心上?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就止不住地担忧。

    一晚上都对冰凝气恨不已的皇上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将情绪瞬间就转换到为她的未来忧心忡忡上来,结果就在他的这个愣神之间,两大桌子晚膳全部准备妥当,将原本宽宽敞敞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同时一众主子奴才们将目光齐唰唰是望他这里,就等他这个皇上开口吩咐呢。

    还用得着什么特别的吩咐?难得将御膳搬到翊坤宫,自是要与眼前这大大小小的四个人一同分享,于是言简意赅又不动声色地开了口。

    “都在朕这一桌用膳吧,把那桌撤掉,地方也宽敞一些。”

    小格格小阿哥们听到皇上的发话当然是激动万分,不仅仅是想要尝一尝御膳的味道,更重要的是能够与他们皇阿玛、皇伯父坐在一个桌子上,湘筠和福惠感觉到的是幸福,雪薇感觉到的是荣幸。

    小主子们的反应当然是全都在皇上的意料之中,让他意外的是冰凝,虽然没有抬眼直勾勾地望向他这里,但也是满脸笑意盈盈,难不成他这是老眼昏花了吗?冰凝什么时候是喜怒哀乐形于色之人?难不成这丫头也是与那些馋嘴的小格格小阿哥一样,被御膳的味道吸引过来的?

    虽然皇上很想再与雪薇多多交谈,多多了解一些小格格的情况,然而古训“食不言、寝不语”,他这个当皇上的怎么能够坏了规矩,于是只得是强忍下强烈的好奇心,低头用膳。

    时间过得真是快呢,眨眼间一顿饭的功夫就过去了,待用过晚膳,净过手、喝过茶,时辰可就是不早了,特别是小格格小阿哥,前面因为耽搁了一些功夫,现在已经是平日里就寝的时间,眼看着福惠早早已经没精打彩,小脑袋瓜窝在徐嬷嬷的怀里一声不吭,时不时地还一偏一沉的样子,冰凝心里就格外地心疼。可是皇上没有开口发话,她哪里敢提议让小阿哥率先退下,只得是一边心疼一边一脸愁容地望向皇上。

    冰凝的一点一滴变化都逃不过皇上,因为他表面上一直对她不理不睬,然而实际上他的眼睛、耳朵,甚至就连鼻子都被发动了起来,以便无时不刻地搜寻关于她的点点滴滴,因此冰凝只是微微的一个蹙眉就令皇上的心里咯噔一下子警报大响:怎么回事儿?刚刚用膳的时候不是好好的,怎么才用过膳就有了烦心事儿?难不成是这一桌子的御膳都没能讨了她的好胃口?

    心里关心惦记得不行,表面上又不想显露出来,实在是太令人为难,好在皇上一惯都是不动声色的个中高手,这点小问题实在是难不倒他,先把那些小格格小阿哥以及碍眼的奴才们打发走人,再一一问来不就行了?

    “那个,时辰不早了,小主子们都累了,你们几个奴才赶快服侍各自的主子去歇息吧。”

    皇上发话让小主子们退下,简直是正中冰凝的下怀,以致她不由自主地猜想皇上是不是她肚里的蛔虫,怎么她才一个转念他就能心领神会?小主子们退下虽然正合她的心意,不过雪薇今天是初次留宿宫中,虽然她也有自己的贴身丫头,但人生地不熟的,还是要有这宫里的人跟着才放心,于是在皇上话音才刚刚落下,冰凝的吩咐又在屋子里响了起来。

    “湛露,你这几天就一直伺候四格格吧,千万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若是有半点差池,不要说我不答应,就是万岁爷也轻饶不了你。”

    “回主子,不过如果奴婢服侍四格格,您里……。”

    “我这里如何不用你来操心了,还不赶快过去?”

    “好好,奴婢晓得了,奴婢这就过去。”

    湛露不是冰凝的贴身奴才,将来要接替月影当大丫头的吗?怎么不伺候她这个正经主子,而是去了雪薇的房里?皇上心中虽然是万分诧异,但是因为冰凝已经发话了,当着众人的面他也不好反驳她什么,另外也是因为心里还对冰凝的那个《山有扶苏》耿耿于怀,因此一直沉着脸子未置可否。

    由于皇上和贵妃娘娘全都发过话了,天色已晚,一众人等也不敢再多停留,于是按照长幼顺序鱼贯退下,房里只剩下了月影一个人。想着皇上难得来一趟翊坤宫,又难得有这么个单独相处的功夫,生怕自己在这里碍眼,于是月影将所有的事情都安顿好了之后,连个招呼都没有打就直接悄没声地退了下去。

    骤然间,刚刚还热热闹闹的房里顿时冷清了下来,若是在平日里,皇上当然是求之不得呢,可是因为别扭了一个晚上,现在这个意想不到的独处时光似乎又有些不合时宜,虽然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她说,奈何“骄傲”两字令他实在是不想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她,就好像他有多么上赶着她似的,好歹他也是一朝天子是不是?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闷了起来,个中原因冰凝当然是心知肚明,解铃还需系铃人,谁让她刚才一时冲动口不择言呢?自己点的火当然还是要自己去灭才是。不过,冰凝也是素来骄傲的,要让她直接开口认错也是太过难为了她。

    “启禀万岁爷,臣妾给您换盏新茶吧。”

    换茶?这个理由真是不错呢,不过依照皇上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心中所想?知道这是冰凝在给他一个台阶下,不过这丫头着实是太过气人,哪里能就这么容易地放过她!

    “奴才都不在跟前,怎么换茶?”

    皇上既是不想轻轻松松地放过冰凝,也是生气她擅作主张将湛露拨给了雪薇当差,还有月影一声不吭地退了下去,规矩都去了哪里!这么多的原因搅合在一起,他当然是心不平气不顺,一句“奴才都不在跟前”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

    “回万岁爷,臣妾既不是没手没脚,又不是不懂伺候您的规矩,有臣妾换茶也是一样的。”

    话音才刚刚落下,冰凝就不容分说地动手为他换起新茶来,皇上早早就已经心软了,也原谅了她,只是碍于面子而继续端着个架子罢了,现在眼看着冰凝“知错就改”,态度奇好,因而也想顺着这个台阶赶快下来。既然打算顺着台阶下,那么这张脸就不能再继续又冷又臭,于是没话找话地开了腔。

    “你瞧瞧你,把连湛露都打发走了,没了人在跟前伺候,真是自作自受。”

    皇上明明是想缓和气氛,哪里想到出口的话竟还是这么不好听。其实也不能怪他迁怒于人,要知道那湛露可是皇上令苏培盛千挑万选之后才送到冰凝身边当贴身大丫头调教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原以为因为他的缘故,冰凝待这丫头应当是与众不同,结果竟是被她随随便便地就打发到了雪薇那里当差,她就这么不珍惜他的这番心意吗?

    皇上这番阴阳怪气的话刚一出口,冰凝就嗅到了浓浓的酸味,不过她却是因此而踏实下心来,因为这股酸腐之气既说明他是那么的在乎她,又说明他已经不再因为《山有扶苏》而生她的气了。两个人之间有了和好的迹象,冰凝简直是求之不得,因此更加好脾气地陪上一张笑脸。

    “万岁爷说的极是!臣妾确实是自作自受,往后改了还不成?”

    面对这个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冰凝,皇上没了半点招数。如果像从前那样两个人之间言来语去、斗智斗勇一番,他还能见招拆招、还以颜色,现在当冰凝面对他的百般刁难、多方指责却是主动甘败下风,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皇上可真真的是要江郎才尽了。不过,他在最后举手投降之前还是不甘心就这样成为她怀柔政策下的牺牲品,他还要咬牙坚持,不被她的温柔假象所迷惑,同时还要做最后的努力,来巩固这一晚上的冷战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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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5章 撩人

    随着冰凝开口请求重新答诗,皇上那颗狂乱的心终于能够稍稍地得以平复一些,于是趁着心神还在自己的大脑之中,赶快假装一本正经地责备起她来。

    “你,你也知道那首诗不成体统?”

    “臣妾已经知错了,万岁爷何苦还要穷追猛打?”

    “知错了?错在哪里了?”

    “错在不该乱答诗,不过虽然臣妾有错在先,不过这满屋子的小格格小阿哥再有就是奴才了,他们哪一个也不懂的……”

    “他们懂不懂朕不管,反正朕是懂得的,你这可是欺君之罪,知道不知道?”

    “臣妾早就知错了,臣妾只是想说,因为旁人听不懂,所以您的脸面就不算失了什么……”

    说来说去,皇上终于听明白了冰凝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她是想说,因为旁人没有听懂《山有扶苏》,因此他就算没有失了面子,可是,她这个始作俑者是懂得的,难道在她的面前失了脸面就不算失脸面吗?真是岂有此理!

    刚刚皇上还因为两个人如此近距离地相处而心猿意马,随着冰凝胡搅蛮缠的功夫故伎重演,那些面红耳赤的感觉如潮水般地退去,转瞬之间就换上了一副气恨不平的模样。

    “你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皇上的语气中明显变得气急败坏了起来,冰凝生怕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了气氛的好转,生怕他一气之下拂袖而去,于是赶快撇过“懂或不懂,失或不失面子”的问题,而是迅速地将话题转到了重新答诗上来。

    “您千万消消气,臣妾再也不强词夺理了,臣妾这就重新答诗可好?”

    这还差不多!冰凝的服软极大地取悦了皇上,于是他也没有再继续在这个问题是纠缠不清,而是顺了她的话。

    “你先暂且重新答上诗来,至于朕消不消气,完全看你重新答的这首诗如何再说,记着,你千万不要想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主意企图蒙混过关,朕的眼睛可是不会揉砂子,再者说了,你的那些伎俩朕早就看够了,再也不会上当受骗了,你还是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答诗上吧,那些旁门佐道可是赶快搁一边去!还有,你的答诗万不可文不对题,小格格们文不对题还情有可原,你竟然也敢文不对题,简直就是愧对朕往日里对你的悉心栽培!朕可是警告过你了,这一回完全是你将功补过、亡羊补牢,哼,若是答诗不能让朕满意,你就,你就,你就面壁思过三日!”

    皇上洋洋洒洒地说了这么一大堆的话,无非就是担心冰凝使诈。要怪也只能是怪冰凝自己,在皇上面前太过诡计多端,实在是没了信誉,才会令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发出严厉警告。到最后为了表明他决不徇私枉法、公平公正之心,特意加了一个“如若……你就……”,只是“你就”了半天也没有想好怎么来惩处这个防不胜防的女人,处罚得重了他舍不得,处罚得轻了不足以平他心头之恨,最后憋了半天才想出来一个“面壁思过三日”的法子。因为冰凝最看重面子,面壁思过三日对她的打击绝对不轻,这三日当中不但见不到湘筠和福惠,而且连雪薇都见不到。雪薇因为在宫中做客,若是三天见不到她这个贵妃娘娘,定是会询问原因,奴才们不敢编排主子的谎话,只能是据实相告小格格,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最后都传到了怡亲王府,被人知道她这是受了他的处罚面壁思过三日的结果,到时候看看她的脸还往哪儿搁!

    皇上千防万防这个鬼点子奇多的女人,却最终也是防不胜防,不但最终败下阵来,而且还差点儿把自己也赔了进去,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且看冰凝如何做答。

    “回万岁爷,臣妾的这个重新答诗可绝对是真心实意的,没有半点虚假,至于能不能令您满意,臣妾可没有十足的把握。”

    “既然你都说了是真心实意,那朕就试目以待了。”

    冰凝虽然早早就下定了决心而且决不半途而废,然而毕竟是难以启齿之事,因此事到临头的关键时刻还是难为情起来,于是那一抹潮红又自然而然地涌上双脸颊。早就说过,皇上面对冰凝的定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更不要说满脸娇羞、大行献媚之举的她了,那坐立不安、心猿意马的感觉再度浮上心头。结果还不待他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的时候,那边的冰凝已经一咬牙一闭眼地豁出去。

    “臣妾重答的诗是……,是……”

    哎呀,不是已经全都想好了吗?怎么还是这么说不出口呢?这可如何是好?

    冰凝急得又是皱眉又是咬唇,却不知这副模样配上那一脸的潮红有多么的惹火,看得皇上不由自主地情难自控起来,禁不住问道:“你要重答的诗是什么?”

    为了不被旁人听了看了她的笑话,冰凝不得不将樱桃小口凑到他的耳朵边,声音也放得极低,甚至是微乎其微,然而正是因为声音太小了,到最后那个“是……”几乎要淹没在肚子里,令他不得不下意识地又往她身边又凑了凑以便能够听得清楚,于是原本就暧昧不已的两个人身姿更加的羞煞众人。

    冰凝当然意识到了这个情况,吓得禁不向后仰了仰身子。万幸、万幸,众人早已经没有了踪影,就只有他们两个,只是两人贴得实在是太近了,以致冰凝感到脸颊就像是火烧似地滚烫,更让她难堪的竟是根本分不清到底是她的脸颊烧烫了他,还是他的脸颊烧烫了她。

    “回,回万岁爷,您,您能不能……”

    冰凝想说您能不能离臣妾远一点儿,可是由于先前的那个《山有扶苏》惹恼了他,此时这句最理直气壮的话却是卡在嗓子眼儿里说不出来,生怕再一次惹恼了他。

    其实即使冰凝没有开口说出后面那半截子话,他也意识到了当前的情形实在是太过危险,知道自己对她没有半点自控能力,却还胆大包天地将双手放在她那不盈一握的腰肢上,若不是冰凝这句半截子话,恐怕这双手现在不知道会滑到什么位置上去了。幸好幸好,还有一个头脑清醒之人给他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暂时抑制住了熊熊燃烧的火苗,令滚烫的脸颊暂停了持续上升的温度。

    “那个,你那个重签的诗是什么?还不赶快答上来!再若不答的话,休怪朕不讲情面要罚你去面壁三日。”

    皇上不得不故意板起了面孔,用强硬的外表来竭力掩饰内心的慌张,只不过效果实在是微不足道,语气本想强硬,结果出口的这两人句话却是那样绵软无力,不过幸好他的理智也有些许回归了大脑,尽管话语不够强硬,但是那双与脸颊一样滚烫的双手终于能够稍稍地抽离冰凝的纤腰。

    强大的压迫力随着那双大手的疏离而有些微的减少,同时也令冰凝的身子终于好受了一些。她实在是搞不清楚,这重答的诗还没有回答,而且心存羞愧的人也是她,怎么好像皇上的窘迫一点儿也不比她少?难道说他已经洞悉了一切,早就知道她的答题是什么?可是也不对呀,如果他知道了她的答题,不是应该用哈哈大笑来嘲弄她、讽刺她,哪怕是洋洋自得也算是说得过去的,唯独这个暧昧不清实在是说不过去呢!

    搞不清楚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现在这个样子,她更是不敢问出口了,生怕又惹出什么新的祸端来。皇上害怕控制不住自己坏了礼数规矩,冰凝当然更是害怕,真若是发了什么事情,皇上至少还可以用他那至高无上的身份来为自己辩护掩饰,而冰凝有什么呢?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世人不会也不敢向他发难,只会将所有的责备与谩骂一骨脑地倾泻在她的头上,什么祸国殃民,什么红颜祸水,甚至是更加难听更加羞辱的话。一想到这里,冰凝浑身禁不住地打了一个寒战。

    皇上当然注意到了她的这个神色微变,以为是他那个“休怪朕不请情面要罚你去面壁三日”陡然然破坏了气氛,让冰凝心里不好受了,心下也是有些懊悔。难得冰凝主动一回,他却是如此不近人情驳了她的面子,要知道她可是最最在意面子的女人,唉,刚刚他为什么要说那么煞风景的话呢?可是他若是不说,当时的形势又是那么的危险,保不齐现在已经铸成大错了。唉,千错万错还是这个女人的错,谁让她这么妩媚动人呢?即使不行魅惑之举他都会对她倾心若狂,更不要说她刚刚那般千娇百媚的模样了,试问哪个男人还能把持得住!谁让她选择这个时候芳心大动呢?明明知道现在是如此特殊的时期,却还如此撩拨他,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过可恶,明明知道什么都不可以还存心故意,给她几句冷言冷语一点儿都不为过!将所有的错处全都推卸到了冰凝的头上,皇上的心里总算是稍稍心安理得了一些。

第2697章 鸵鸟

    雪薇来宫中做客已经过去整整四天的时间了,虽然小格格已经八岁的大姑娘了,但毕竟还是小孩子,是就像所有的小孩子一样,也有独属于小孩子的脾气禀性。初来宫中是因为图一时的新鲜,现在四天的时间过去,什么新鲜玩意儿也都玩过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也都经历了,于是小孩子家天生的思母心切之情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冰凝。

    原本在雪薇格格的眼中,这个贵妃伯母就是一个狐狸精再世,她平生最痛恨的就是狐狸精,平时在自家府里也是从来都不拿正眼看一下那些姨娘们的,现在却是要每天晨昏定时向她前来请安,这简直就是要了雪薇的命了!于是在宫中呆了四天之后,今天早上在请安的时候,雪薇理直气壮地向冰凝提出了回府的要求。

    对于小格格的要求,冰凝当然是给予了十二万分的理解,先不说小孩子都是图一时新鲜,就是成年人也都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她再是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小格格,再是喜欢看着两个小格格相依相伴,再是舍不得湘筠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然而雪薇毕竟是怡亲王府的四格格,她这个伯母终究还只是伯母,代替不了小格格的阿玛与额娘,更是没有理由为着自己和湘筠的喜欢而阻断雪薇的父女和母女之情。

    对于雪薇想回十三府,冰凝是十二万分的赞同,然而这件事情又不是她一个人能说了就算的事情。毕竟小格格是萨苏带过来的,十三府的大福晋没有来接自家格格,她这个当地主的却是主动提出来送雪薇回府,这不是打萨苏的脸吗?不要说萨苏会误会她,以为皇宫之大竟然容不下一个小格格,萨苏再是与她交好,但是最起码的礼数还是不能忽略的,就算是皇上知道了,也定是会对她有怨言的。

    说到皇上,冰凝的脸不由自主腾地一下子红了起来。自从那天过后,皇上再也没有来过翊坤宫,长达四天的时间,对于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他来讲,绝对是创纪录的时间了。此前也只有因为给皇太后守灵而中暑七八天,身患疾病不能前来,以及因为在秘密立储诏书上写下了元寿阿哥的名字而心中有愧,心虚不已而不敢前来,除此之外,哪怕是因为公务繁忙,都从来没有超过三天的时间不来探望她,这一回看来是要打个旷日持久战。

    这一回皇上坚持四天的时间都没有来翊坤宫,当然是因为那一晚的情难自控。从前因为冰凝拒绝他的求欢,他曾经十分严肃地讲过,从今往后不许再说“不要”两个字,否则他有的是法子来“惩罚”她的不听话。然而这一次,冰凝又一次说了“不要”两个字,他却是万分感激。如果不是她及时地悬崖勒马,现在的他一定是在深深自责的泥潭中无法自拔,同时还会不由自主或多或少地将责任推卸到她的头上一部分,继而或少或多地影响到他们两个人的感情。

    由于对冰凝实在是没有丝毫的自控力,皇上唯有向冰凝学习,学习她的鸵鸟战术,躲到他的养心殿再也不敢出来面对她了。虽然不敢面对她,却又不想冷落了她,于是每日他都会差高无庸过来翊坤宫,既是转达他的问候,也是旁敲侧击地了解一下冰凝的情况。

    皇上一连四天不曾露面,对于冰凝来讲简直就是天大的利好消息,皇上脸皮子薄,难道她的脸皮就厚吗?他也知道那天差点儿坏了规矩是一件多么令人羞耻的事情,她当然更是要抬不起头来,就连每天面对高无庸都是一脸绯色,生怕这个奴才知晓了什么情况。虽然那天晚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房里,但月影和高无庸可是都按照平时的规矩老老实实地在门外恭候各自的主子,虽然后来月影对她指天发誓什么都没有听到,可是冰凝仍是“做贼心虚”,既不相信月影耳朵聋了,也不相信高无庸的耳朵是摆设。

    皇上一连躲了她四天简直是正中冰凝的下怀,相反他若是像平时那样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厚着脸皮来找她,冰凝反倒是更要对他怨声载道了。然而前四天冰凝对于他的避而不见欣喜不已,今天却是因为雪薇提出来想要回府而开始犯愁见到不他人影了。

    等高无庸吗?高无庸每天例行公事前来传话的时间可是一更天之前,趁着皇上用膳的功夫不用他在眼跟前伺候才抽空跑了这一趟翊坤宫,如果等到那个时候让高无庸去传话,再要得到他的首肯却是要一更天之后了,相当于白白地浪费了一整天的功夫。这一天对她而言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思家心切的雪薇而言却是那么的漫长,无异于遭受酷刑。

    一方面是想尽快满足小格格的愿望,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让雪薇误会她。冰凝是心思敏锐之人,连皇上那么深诚府之人都很难瞒得过她的眼睛,小格格对她的敌意又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呢?对于来自于雪薇的敌意目光,冰凝是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如果说从前有过什么过节,结下什么梁子还情有可原,可是她们分明是初次见面呢!怎么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得罪了这个四格格?还是说这几天在宫里她因为招待不周而令小格格心存不满?也不像是这么回事,因为从见到雪薇的那一刻起,冰凝就感觉到了阵阵发凉的敌意。

    想不通自己怎么招惹了雪薇,而这个小格格还是她无论从感情上还是从理智上都竭力想要维系好关系之人,毕竟爱屋及乌,就冲着十三阿哥和萨苏两个人,她也不想与小格格的关系弄成势如水火的局面,因此她不但将自己未来的大丫头湛露特意拨过去贴身伺候小格格,而且对于雪薇在宫中的一切全都是网开一面,完全是独享特权。不说别的,单说课业,对于雪薇的要求简直是低得不能再低了,不要说冰凝自己当学生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就连湘筠与雪薇比起来,都是高标准严要求。湘筠背错了的诗是要罚写五遍的,而雪薇背错的诗则只是重新背过一遍正确的就完事大吉;湘筠写错的字至少要重写二十遍,而雪薇写错的字只是重写五遍。

    冰凝的厚此薄彼是摆在明面上的,因此湘筠格格当然是觉得备受伤害,从前她的小姨额娘对她可是要比对福惠阿哥都好,现在雪薇来了,怎么她的地位一落千丈了?心里有委屈,湘筠却是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是一边噙着泪一边默默地罚抄错处。

    湘筠的委屈冰凝当然看在眼里,不但万心心疼小格格,更是对于现如今这个局面的形成感觉啼笑皆非。要知道那天就是因为皇上对两个小格格不能一视同仁,她才会一时气恨不过铤身而出为湘筠打抱不平,才会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脱口而出那个闯下大祸的《山有扶苏》。然而才不过短短一天的功夫,冰凝也如皇上那般将天平偏向了雪薇这一边,实在是太过让她感觉太过荒谬。特别是湘筠受了委屈又不敢像雪薇那样理直气壮地说出来的模样,更是让冰凝心存极大的愧疚。

    然而愧疚再多也无法令冰凝及时收受对雪薇的有偏有向,一来小格格是客人,湘筠是小主人,主人让着客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二来正是因为她与湘筠的感情要更加亲近,才会越是亲近越是严格要求,越是疏远才会客套,只是小格格还太小,哪里懂得这些人生哲理呢?

    知道湘筠心中难过,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去安慰去改正,冰凝只得是暗暗下定决心:不过是三五天的事情,总归雪薇不可能像湘筠那样一辈子都待在她的身边,呆在宫中,因此先把这几天圆圆满满地对付过去再说,待雪薇回了怡亲王府,她定是要好好补偿一下湘筠,把这几天亏欠小格格的全部补齐了。

    然而冰凝万万没有料到,这些全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世事果真是难料,今天还以为从此老死不相往来的人,明天就成了她的小格格,养在身边、留在宫中,成就了另一段母女情。当然这些全都是后话。

    由于冰凝一门心思想要讨好雪薇,不但从不严格要求,而且对于雪薇提出的任何要求,不管是合理的还是不合理的,完全都是有求必应,只为千万不能愧对了十三阿哥夫妇,因此对于小格格提出的回府要求,她当然是想要立即应承下来,然而在没有萨苏前来接人的情况若是想要应承下来,非请求皇上恩准不可。

    既是想要对雪薇有求必应,也是想要尽快摆脱湘筠受委屈的局面,冰凝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尽快向皇上禀报,争取今天下午就能送雪薇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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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8章 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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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凝天生是个急性子,一旦决定下来的事情当然是要立即付诸实施,于是在雪薇和湘筠请过安后,冰凝只是略略地思忖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开口吩咐月影。

    “你跟小武子传我的吩咐,让他立即跑一趟高无庸那里,就说雪薇格格想要今日回她们府里去,恳请万岁爷能够尽快恩准。”

    此刻她也顾不得皇上是否公务繁忙了,虽然是因为私事劳烦到圣上,但是因为牵扯到怡亲王,冰凝总算是心安理得了一些。再者说了,高无庸可是一个相当机灵的人,她又没有得罪过这个奴才,想必会是挑准时机再跟皇上禀报的,他定是不应该因为被私事打扰而龙颜不悦。

    高无庸果然没有辜负了冰凝的重望,趁着前一拨大臣刚刚退下,后一批官员还没有来得及进来之际,瞅着皇上没有面色不愉的样子就赶快开口传述了小武子跟他说的那番话。皇上一听是这话,当即心里还是思量了一番。

    雪薇格格想要今日回府?那小丫头还挺有胆识的,自己的额娘阿玛都没有发话呢,她倒是敢跟冰凝提出来,看来那小丫头可是一点儿都不怕冰凝呢,到底是雪薇胆子足够大还是冰凝没个伯母的威严,连小格格都不怕她呢?

    皇上的这番思量倒不是担心雪薇在翊坤宫受了冰凝的冷遇,而担心十三阿哥夫妇挑理,人家亲生阿玛额娘都没有开口呢,他们当皇兄皇嫂的反倒主动开口送人,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呢。他当然知道冰凝正是因为难做才会这么急急火火地差人前来禀报,一刻都等不了。只是她这个当伯母的难做,他这个当皇伯父的就不难做吗?她跟老十三夫妇张不开这个口,他就能跟他们张开口了?

    虽然对于那天晚上因为冰凝的理智回归而说出的“不要”他一直是心存感激的,总算是没有坏了礼数规矩,总算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总算是不用终日里深深自责、无限忏悔……然而再是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但隐隐地心里还是有点儿不舒坦。毕竟他是大男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平日里要多骄傲有多骄傲,只有他对旁人说“不”,哪个胆大包天的旁人敢违逆他这个万人之上的天子?然而事实确实如此,他不但被说了“不”,还是被自己女人义正严辞地说了“不”,还是理由充分无可辩驳。由于理亏的那个人是他自己,因此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都觉得那滋味实在是太不好受了,所以他才会冷落了冰凝这么些日子,既是因为他自己那日的行为觉得很是不耻,又是因为冰凝的严辞拒绝而脸面无光。

    现在因为雪薇的事情冰凝主动求到了他的头上,若是在以往,他定是因为怜香惜玉而出手相救,然而这一次,因为那点儿可怜的自尊心作祟,竟是让他一时失去了理智,做出让高无庸都嗔目结舌的决定。

    “一会儿你去趟翊坤宫,回一下贵妃娘娘,就说朕的吩咐,不过是这么点儿小事情,不用劳烦朕了,全凭她自己做主即可。”

    冰凝不敢擅作主张,不想得罪了十三阿哥夫妇,就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推到了他的跟前,让他当这个恶人,皇上那么睿智之人怎么看不出来这其中的门门道道?她想借着圣上之意脱了干系,皇上偏偏不让她如意!他倒要看看她怎么办。让他不痛快的时候,她可是主意多着呢,现在他也让她尝尝不痛快的滋味,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高无庸面对皇上的这个回复当然是诧异万分,平日里皇上对贵妃娘娘那是捧在手上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今天这是怎么了?表面上是充分相信她,充分放权给她,一切都由她作主,可她之所以让小武子来传信,还不是因为她不敢作这个主吗?那可是怡亲王府的四格格呢,没有得到皇上的这柄上方宝剑,翊坤宫的主子再是得宠也不敢自作主张呢。这下可好了,娘娘答应了小格格,定是要得罪了怡亲王夫妇,若是不答应小格格,就冲小主子看向娘娘的那些个充满敌意的眼神他也知道,怕不是娘娘也惹不起四格格吧。

    高无庸领命之后,虽然对冰凝的处境万分担忧,然而他只是个奴才,只负责传话而已,这么微妙的时刻,他可是半个字都不敢多说一个,免得引火上身。

    冰凝听了高无庸传来的皇上回话,当即也是面色微惊。怎么,皇上竟然要全凭她自己做主?要知道他从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只要是她的事情,事无巨细几乎全都为她包办代替下来,甚至每天喝什么水,吃什么饭都要亲自为她决定下来,不给她留有半点的自由空间。

    现在皇上突然间给了她这么大的决定权,冰凝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想当初她将雪薇留宿宫中的时候因为没有来得及跟他禀报而惹得他心里很是不痛快,现在雪薇要回府了,她一刻不敢耽搁地前去禀报却被告之全凭她自己做主,皇上的变化也实在是太快了一点,实在是让她无法在短时间内适应。

    “那个,高公公,万岁爷就只说了这么两句话?”

    “回娘娘,奴才一个字都没有落。”

    “那,当时万岁爷脸色是高兴呢还是不悦呢?”

    “回娘娘,奴才没看来万岁爷是高兴还是不悦,就是面色如常地吩咐了奴才。”

    从高无庸这里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消息,可是雪薇的事情也不能再耽搁了,因为禀报皇上而耽搁了小半天的功夫,而且还是没有任何帮助,难不成是因为四天前的事情惹恼了他,所在才会在她有求于他的时候袖手旁观?

    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冰凝原先计划的拉大旗扯虎皮的打算已然是完全落了空,求人不如靠己,她也只有自己想法子了。

    “月影,你跟小武子传我的吩咐,让他一会儿差人跑一趟怡亲王府,就说我有些想大福晋了,望她今儿个下午过来宫里聊聊闲天。”

    虽然说皇上明摆着是不想让她好受了,可是她总得让自己好受才行,切不可遂了他的心思。既然请不动他这座大靠山出马,那就只有动动她的小心机了,因此冰凝决定主动请萨苏来宫里,理由当然不是送雪薇格格回府,而是跟她这个十三弟妹聊聊闲天。反正她们妯娌以前经常你来我往,后来进了宫里,只能是萨苏过来,不能冰凝前往,但是正因为这个新的身份,她反倒有了可以命令萨苏的权力,只要萨苏人在京城,只要萨苏没有身患病症,贵妃娘娘有请,岂有推脱不来的借口?

    萨苏一直没有进宫给冰凝请安,完全是按照十三阿哥的吩咐行事,为了让雪薇多多在宫中熟悉环境,多多与冰凝增进感情,因此这些天她切不可进宫去,免得她过早进宫而给冰凝施加太大压力从而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实际上这四天的时间里她日日夜夜都在惦记着雪薇格格,简直就是度日如年,若不是怡亲王有话在先,她第二天就想去宫里去看看了,看看雪薇过得好不好,问问小格格想不想跟她回府,然而这一切全都是她凭空的幻想罢了,没有十三阿哥的点头应允,她哪里敢擅作主张?唯有忍了一天忍两天,忍了两天忍三天。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萨苏几乎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府里的大事小事全都推给了大管家,她整日里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一门心思掰着手指头计算哪一天能够见到雪薇格格。结果就在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在今天晚上十三阿哥回府的时候跟他提出进宫请求的时候,突然间宫里来了奴才传贵妃娘娘的口信,邀她进宫闲聊叙旧。天啊,简直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呢!难不成那年皇嫂就是她肚子里面的蛔虫,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就成全她什么来了?

    萨苏也顾不得多想,立即应允了传话的奴才,另外又让那小太监捎话回去,定会准时进宫。实际上萨苏恨不能现在就进宫去,然而再是思女心切,这规矩可是不能坏了,于是她强压下激动的心情,不但午膳没有用,就连每日里雷打不动的午休都是免了,因为她只要闭上眼睛,脑子里想的全都是一会儿如何跟冰凝开口接雪薇回府的理由,左想一个担心不充分,右想一个恐怕太勉强,于是一中午就在她的左思右想之中眨眼间就过去了。

    萨苏在怡亲王府辗转反侧地思量着如何向冰凝开口讨雪薇回府的借口,那边翊坤宫中冰凝如坐针毡般地思索着如何让萨苏自己开口接回雪薇的由头。既然皇上不想得罪老十三,让她来做这个恶人,她岂能遂了他的心意?她才不会傻乎乎地去充当这个恶人呢,既然雪薇回府势在必行,既然她和皇上谁都不想得罪十三夫妇,那就只剩下让萨苏自己主动开口这一条路了。至于怎么让萨苏主动开口,实在是需要颇费一番脑筋。

第2699章 冲突

    由于怡亲王府实在是沉得住气,一连四日都没有半点消息,让冰凝不由得仔细思索一番。如果是湘筠格格去别的府里做客,她即使是身为小姨额娘也早就惦记着要过去看一看了,怎么这都四天了,萨苏这个亲额娘还跟没事儿人似的,难道说她喜欢雪薇吗?不应该呀,那天见她们母女二人有说有笑,亲得不得了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在外人面前刻意装出来的,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冰凝还没有想明白是什么原因,就听小武子前来禀报,怡亲王府大福晋前来给主子请安来了,于是她赶快收拾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集中精力放在如何引导萨苏主动开口接雪薇的事情上。

    “十三弟妹给年皇嫂请安了。”

    “弟妹赶快请起,千万别生分着,来这里坐下吧。”

    妯娌两人见过礼,月影赶快上前将彩蝶手中托盘中的茶盏一一摆好就知趣地退到了一边。

    “年皇嫂这几日身子可好?”

    “托万岁爷的福,一切都还不错。”

    “那就好,那就好。唉,四格格这几天留在宫里定是讨扰了您的清静,我这心里头着实不安呢。”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求还求不来呢,怎么会嫌弃雪薇讨扰呢?”

    “那就好,那就好。”

    萨苏本是想借着雪薇扰了冰凝清静这个理由,自然而然地提出将雪薇接回府里,而冰凝因为客套,自然不能主动承认因为雪薇的到来而影响了她的日常生活起居,如果她知道萨苏只是借着这个理由以便提出将雪薇接回府的话,冰凝的肠子都要悔青了。

    萨苏眼见着自己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话题引到了雪薇的身上,结果还不等她再进一步实施自己的计划呢,却是被冰凝一句话就将一条光明大道竟是堵得死死的。怎么办?一时想不出好法子的她只得是先来个缓兵之计,聊一会儿闲天再见机行事。

    “哎呀年皇嫂,只怕四格格进了宫,跟您读书,识文断字之后,更是要嫌弃我这个当额娘的大字不识一个了呢。”

    “哪里呀,俗话不是说得好着呢嘛,子不嫌母丑,小格格那么孝顺的闺女,绝对不会嫌弃你什么的。”

    “但愿如此吧。”

    “弟妹你可千万不要灰心丧气,你看看湘筠,在我身边呆了快两年了,还是心心念念她的额娘,雪薇才呆了三四天的功夫,想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嫌弃你?”

    本来是话赶话地说到了湘筠的额娘,也就是婉然,然而尽管已经过去了小半年的时间,婉然仍是冰凝心中最痛的一个地方,即使是她自己不小心触碰到也是因为措不及防,连个缓冲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直接血淋淋地揭开这道伤疤,即刻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疼痛,令冰凝禁不住眉头紧皱,神色也紧接着一下子就黯了下来。萨苏当然知道冰凝为什么突然间神情大变,虽说她跟婉然不相熟,但逝世为大,她的心中也是感觉很不好受,也不想冰凝总是沉浸在哀思之中,于是赶快好生相劝。

    “您说的是呢,我定是不会多想的,您就放心吧。噢,对了,雪薇这几天跟着湘筠一起,又学了不少新功课吧。”

    萨苏的心思冰凝哪里不知,她也不想当着萨苏的面总是提婉然,既是因为这是她们姐妹的事情,没必要将萨苏牵扯进来,另外也是担心隔墙有耳,毕竟现在她还没有告诉湘筠婉然已经不在世的消息。此时见萨苏主动绕开了话题,她当然是心知肚明,于是赶快接了口。

    “是呀,两个小格格一起就个伴,一起读书,那粉粉雕玉琢的两个小人儿,真是越看越喜欢呢,这不,跟着湘筠一起,连雪薇都会背七言了呢。”

    萨苏不懂诗书,因此对于冰凝口中的这个“七言”是什么意思当然是不知所云,因此只能是尴尬地咧了咧嘴。

    “噢?四格格都这么能耐了?看来还是您调教的好,怪不得我们家爷一直劝我说,四格格在您这里就像是到了私塾一样呢。”

    “哪里,哪里,雪薇有老十三这个师傅亲授课业,可是比我这个妇道人家要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四格格就是启蒙晚了一些,过不了多久就一定会超过湘筠的。”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闲拉家常,表面上都是一副神闲气定的样子,而心里头又全都是急得像那热锅上的蚂蚁,说了这么半天都没有说到雪薇回府的正题上。唉,早知道刚刚那个讨扰了自己清静的话头应该继续接下去就好了,冰凝越想心里越是后悔。

    就在两人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忽然见到湛露挑帘进了屋里来。

    “给主子请安,给怡亲王大福晋请安。”

    “湛露你怎么过来了?不说好好地在四格格跟前伺候着?”

    “回主子,奴婢正是因为四格格的吩咐才过来的,四格格听说大福晋过来了,吵着要过来呢,就差奴婢先来禀报一声。”

    四格格要见她的亲额娘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冰凝当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赶快去请四格格。”

    “回主子,奴婢这就去请。”

    眼见着湛露迅速退下,冰凝想了想又追了一句。

    “跟凝霜说一下,让湘筠格格也一并过来吧。”

    冰凝本是考虑这几天两个小格格形影不离,现如今借着萨苏拜访的机会让雪薇过来,却是将湘筠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外面,又因着这几日的有偏有向让小格格受不了少委屈,冰凝更是不想她的房里热热闹闹,湘筠的房里冷冷清清。冰凝的本意和出发点是极好的,然而不曾想到后面发生的事情会是令她那么的始料不及,她一方面感谢小格格的乖巧懂事,及时缓解了她的尴尬,否则还不知道事情会向哪个方向发展,但是另一方面她又是深深地自责,虽然自己初衷是好心但结果却是事与愿违,更是深深地刺痛了湘筠的心。

    雪薇午休起来后按照这几日的惯例来到湘筠的房里与堂妹一起玩,结果听到院子里一阵嘈杂之声,问过奴才才知道自己的额娘来给贵妃娘娘请安来了,由于一大清早就跟冰凝提出来要回府的要求,现在又见自己额娘进了宫来,自然而然地以为萨苏这是来接她的,可是左等不见有奴才过来请她去冰凝那里,右等还是不见有奴才过来请她,小格格再也沉不住气了,索性差湛露主动去问情况,出乎她的意料,竟然这么从就得到了她们母女相见的回信。

    当两个小格格手拉手、肩并肩地出现在冰凝房间的时候,雪薇一把就甩掉了湘筠的小手,直接朝萨苏奔了过来。

    “额娘!女儿想极了您了!”

    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小格格,萨苏心中激动万分,眼睛也有些情不自禁地湿润了起来,然而面对突然间甩了湘筠的小手朝她奔过来的雪薇,萨苏突然间一怔。

    雪薇因为是怡亲王府的嫡出格格,自然是要比府里那些庶出的格格们高贵许多,再加上父母双亲的特别宠爱,渐渐地养得有些骄纵不少。若是在自家府里,对于雪薇的这般举动,萨苏一般不会多说什么,然而这是在宫里,在贵妃娘娘的面前,再是与冰凝交好,她也是知道自家女儿的举止实在是缺少教养、没有礼数,当即脸上羞愧万分,因此好不容易见到千盼万盼的闺女,面对同样激动万分的雪薇向她伸过来的双手,非但没有像往常那样将小格格拥入怀中,而是语气严厉地责备了起来。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没有规矩,还不赶快给伯母请安?”

    雪薇满心欢喜地朝自己的额娘”撒起娇来,没承想却是被兜头泼了一身的冷水,心中的委屈简直无以言表,唯有一颗又一颗大大的泪滴瞬间奔涌而出。

    冰凝没有料到萨苏会当着众人的面这么严厉地责备雪薇,虽然小格格的行为确实是极没有理礼数,然而她本就莫名其妙地被小格格记恨,现如今又因为没有第一时间向她行礼请安而遭萨苏的斥责,遭众人的耻笑,女孩子家脸皮那么薄,怎么可能承受得住呢?于是她赶快起身来打圆场。

    “弟妹你这么说小格格做甚?小孩子家不过是见了你这额娘太过高兴了,一时忘记了这些虚礼,也用不着这么严厉。”

    冰凝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雪薇的跟着,掏出自己的帕子帮助小格格试去脸上的泪水。雪薇本就很是敌视冰凝,现如今的这个局面又是因为冰凝而起,自然是心中对她更为恼恨。然而左有亲额娘的严厉责备,右有狐狸精“虚情假意”的惺惺作态,雪薇当然知道自己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审时度势之下她先是一下子闪过冰凝伸向她面前的帕子,然后扑通一下子就跪倒在地,一边抽噎一边大声地说道:“给年皇伯母请安了!”说完又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声音大得连在门外候着的彩霞都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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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0章 化解

    雪薇这个结结实实的响头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她磕的岂止是一个响头,简直就是砸向冰凝心头的一记重锤。

    冰凝万万没有想到,这四天来她小心翼翼、份外精心,甚至不惜伤了湘筠的心,仍是坚持对雪薇又是赔着笑脸又是格外偏袒,结果却是换来了现在这个尴尬无比的局面。她之所以这么委屈求全,不就是担心十三阿哥夫妇误会她没有善待雪薇吗?不就是担心因为自己没有照顾好小格格而令皇上与怡亲王之间心生间隙吗?结果,整整四天的所有努力在今天雪薇这个实实在在磕出的这个响头之后全部化为乌有。冰凝深知,就算萨苏再是信任她,她们终究不过只是妯娌罢了,毕竟亲兄弟都有反目成仇的时候,萨苏岂有无条件地相信她一个外人而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自己亲生女儿的道理?

    这个极其明显的躲闪,这个故意为之的请安礼,无一不在向众人昭示雪薇对冰凝的强烈不满,不但冰凝感受到了,萨苏当然也是看出来了。虽然她一直很是宠爱小格格,用十三阿哥的话来说已经达到了放纵的程度,然而她是懂规矩的人,雪薇在怡亲王府里就是反了天她都舍不得骂雪薇半个字,可是这是在翊坤中,小格格就是有半点儿的错处都是无法原谅的。因此小格格刚刚磕下去的这个响头,对于冰凝来讲是一记重锤,而对萨苏来说就是一记警钟了,让她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幸好这是在冰凝面前,如果现在端坐在她面前的不是这个脾气柔顺的贵妃娘娘,而是那个威严的皇上,现在雪薇怕不是连跪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了,而这一切全都是她平日里极度娇纵小格格的结果。

    一想到这里,萨苏的心中就是十二万分的后怕,既而又开始担心起来,担心说曹操曹操到。皇上对冰凝的独房专宠爱可是有目共睹,对冰凝的关心和照顾也是全心全意,以前她来宫里给贵妃娘娘请安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地遇到过皇上临时起意前来冰凝的情况,翊坤宫与养心殿距离这么近,若是恰好现在这个时候过来,见到这个局面,雪薇一定是大祸临头了。越想萨苏的心中越是害怕,越是害怕就越是慌了神儿。

    再是与冰凝私下交好,再是私底下双方不拘小节,但毕竟现如今冰凝可是贵妃娘娘的身份,又当着一众奴才和湘筠格格的面,孰是孰非众人的眼睛都像明镜似的,想想萨苏的脸上就像火烧一般羞愧难当。再见到冰凝那尴尬无比的神情,她的心中既惊恐又愧疚。

    虽说“养不教母之过”,然而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她也想狠狠地教训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格格,也想像模像样地冲雪薇结结实实地发一通怒火,然而她的嗓子就像是被一团棉花堵得死死的,半个字都不出声音来。因为雪薇不但按照规矩给冰凝行了请安礼,还额个磕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响头,将她的嘴堵得严严实实的,就连想要张口责备小格格一番竟也是无从说起。

    一时间气氛变得又是尴尬又是紧张,不要说萨苏担心皇上突然袭击,就是冰凝也暗暗在心中捏了一把汗。因为她最清楚,皇上和她之间有一场博弈,依照皇上的性子,他能够将这个烫手的山芋又推回给她,“全凭娘娘自己作主”,冰凝就知道,他一定是存了看热闹的心思,根据以往的经验,当场看热闹更是皇上的心头之好。不行,不行,十三弟妹进宫的消息或许早就被传到了万岁爷的耳朵里,万一这个时候他临时清闲跑来翊坤宫看热闹,那岂不是要惹出大祸来了?

    一想到这里,冰凝仿佛是被狠狠地敲打了一下似的。虽然刚刚小格格一边给她一反常态地行了跪拜大礼一边倔强地扭着转向萨苏那里的一幕深深地刺痛了冰凝,然而她怎么可能置小格格于危险之中,怎么能够将萨苏牵连其中,又怎么能令皇上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呢?因此,就算是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再是伤心难过也还是要强撑起场面来。面对一个是满红通红、面露愧色地呆立一旁的萨苏,一个是仍然倔强地跪在地上,额头因为那个响头而红肿一片的小格格,冰凝在心中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不管如何,尽快圆了这个场才是当务之急,于是她赶快上前一步俯下身来亲手搀扶雪薇。

    “小格格怎么突然间想起来要给我行这么大的礼呢?快快起来吧,地上又硬又冷,小心伤了身子。”

    雪薇再是骄纵,毕竟还是小格格,还没有达到无法无天的程度,因此她的本意并不是想要闹成这个样子,只是因为被萨苏当众责备面子上过不去罢了。只是现在面对这个局面,她有点儿骑虎难下了,因为厌恶她皇伯母,所以她根本就不想遂了冰凝的意,然而同时也不想让自己的额娘为难,因为她也清楚地知道,她的皇伯母身份尊贵,她额娘都是小心翼翼地,她不过是个小格格,怎么可能这么任性呢?那不是要让她的额娘难做人吗?特别是这个狐狸精还是最受她皇伯父宠爱的女人,万一背地里向皇上吹枕头风,她岂不是要连累了自己的额娘和阿玛?小格格既懂得这些道理,又不想在冰凝面前乖乖地低头服输,实在是矛盾极了。

    冰凝扶不起来雪薇,也是尴尬无比,萨苏见小格格这么任性,想训斥两句,又觉得是家丑外扬失了脸面,一众人等全都干干地晾在了这里。

    湘筠进屋的时候是与雪薇手挽手肩并肩的,哪里想到雪薇一见到自己的额娘,不但立即将她的手甩到一边,还唱了这么一出,弄得一屋子的人尴尬不已,不知道如何圆场,而她也因为雪薇唱的不知道是哪一出戏而将她原本应该向冰凝行的请安礼给耽搁了。此时见一众人等都怔怔地不知说什么才好的时候,小格格没有忘记了自己的礼数,赶快借这个机会向冰凝行礼请安。

    虽说平日里湘筠与冰凝之间只需要行普通的请安礼即可,然而由于雪薇刚刚已经突如其来地行了跪拜大礼,湘筠没有办法,只好走到雪薇身旁,一边跪下一边说道:“小姨额娘,湘筠给您请安了。”

    望着补行请安礼的湘筠,冰凝这才想起来小格格因为被雪薇的事情搅和,直到现在还没有向她请安呢,于是赶快腾出一只手去扶湘筠。

    “唉,要不说你们两个小姐妹情投意合呢,是不是你们刚刚悄悄商量好了要给我行起这么大的礼?不是说不用了吗?还不赶快起来?”

    见湘筠也行了大礼,为了让雪薇也赶快起身,冰凝装做不知情的样子,故意猜测这是两个小格格私下商量好的举动,不是雪薇特别针对她的行为,好让小格格还有萨苏的脸面上好受一些。另外她一手扶着湘筠,一手扶着雪薇,一并扶起两个小格格,也能令雪薇不至太过尴尬。

    原本有些剑拔弩张、难以收手的局面因为有了湘筠的从中调和而令形势产生了微妙的变化,雪薇正找不到台阶下呢,此时见湘筠也跟她跪在一起,于是搭着她堂妹的这个顺风车,她也自然而然地起了身。不过起身之后的她没有顺势依偎在冰凝身侧,而是抬脚走了两步投入了萨苏的怀抱。

    萨苏见状,起初当然是担心小格格的这个举动驳了冰凝面子,让贵妃娘娘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入尴尬的境地,因此她的脸上还绷着劲儿,大脑中正在努力地措辞,既需要好好地训斥雪薇一番,以缓解冰凝的尴尬,又不想再度伤了小格格,使形势雪上加霜。这种两全其美的打算实在是有点儿异想天开,因此就在她万分为难之际,就只见湘筠已经率先投入了冰凝的怀抱,紧紧地靠在她的小姨额娘胸前。萨苏这些日子一直是思女心切,见湘筠寻得了她额娘的温暖怀抱,想想贵妃娘娘实在也是没有更多的精力来照顾雪薇,于是赶快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顺势将雪薇揽入怀中。

    萨苏思女心切,雪薇何尝不是思母心切?眼见着自己的亲额娘就在自己的眼前,又是向她张开了温暖怀抱,因此虽然心中仍有些难过,但是这个举动足以令雪薇一下子就忘记了刚刚因为被萨苏斥责而受的巨大委屈,安心地享受有违好几天的母女亲情。

    此时的雪薇就像个受伤的小鹿急于舔舐伤口,因此窝在萨苏的怀中没一小会儿就急急地朝她开了口。

    “额娘,您这些天都没有想女儿吗?怎么都到今天了才进宫来看雪薇呀?您都把女儿给忘记了吗?不对,不对,女儿错怪您了,您今天来,一定是来接雪薇回府的吧?您一定是想女儿的,女儿也想您了呢!咱们这就回府好不好?就现在,好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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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1章 送客

    雪薇一边眼含热切目光一边轻摇着萨苏的胳膊,恨不能现地立即就抬脚离开。萨苏没有想到,这个她绞尽脑汁,费劲心思想了大半天仍是难以开口的话题就这样从雪薇的口中轻轻松松地提了出来。她何尝不想接小格格回府呢?可是十三阿哥没有发话,贵妃娘娘没有发话,她怎么敢自作主张?可是她又是多么希望尽快实现这个愿望,尽快与自己的宝贝女儿日夜相伴呢?

    雪薇这个请求不但说出了萨苏的心里话,同样也是冰凝的心声,她今天将萨苏请进宫来就是想让这话从萨苏的嘴里说出来,免得被皇上责备,被十三阿哥夫妇误会,谁承想两个人闲聊了小半个时辰都毫无头绪,最后竟是雪薇自己,简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看来果真是解铃还需系铃人。

    当听到小格格的请求之后,冰凝下意识地望向了萨苏,结果这个时候萨苏的目光也正望向她,两个人的目光不期而遇,而且双方也都从彼此的目光中读出了欣喜若狂的意味,同时也读出了如释重负的意味。

    原来萨苏也是有意想接四格格回府?不是自己一厢情愿?对于这个突然间的重大的发现,冰凝当即喜不自禁,可是她又有些不明白,既然萨苏也有此意,为何不主动提出来呢?她自己是因为皇上挑理才不敢主动提出,四格格是萨苏自己的亲闺女,为什么不敢提呢?总不会是担心她这个皇嫂吧,毕竟两个一直交好,她又从来都不是不近人情之人,萨苏如此反常的举动实在是让冰凝太奇怪了。不过,这个诧异也只是在冰凝的脑海中瞬间停留了一小会儿,因为她现在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巨大的惊喜之中,因为她再也不用一个人唱独角戏了,她和萨苏是同心同德。

    有了萨苏的明确态度,冰凝当然是做这个顺水人情,不过成人之美的前提当然是要先做好自保,因此求得萨苏的一个明确表态事关重要。

    “十三弟妹,四格格这是想家了呢。”

    “哎呀,让皇嫂耻笑了,小姑娘家家的,没见过世面,不过这也是她头一回在府外留宿,能呆上四天的功夫真是连弟妹我都是从来不敢想的事情呢。”

    “看看,你也知道四格格这么有本事,有能耐?那你一开始怎么还说四格格没见过世面?”

    “我……”

    才不过一句话就前后矛盾,萨苏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背运,被聪明的冰凝不费吹灰之力就抓住了小辫子,果真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女人,怪不得连皇兄时不时都要吃憋受气,今天总算是小小地见识了一下。

    萨苏被她问得张口结舌,冰凝没有丝毫成就感,相反她自己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她不过是想要逼着萨苏主动开品接回雪薇罢了,并不是真的想要让她的十三弟妹如此尴尬为难。

    “你说的可是一点儿错都没有,雪薇确实是很能耐呢,不说比别人,就是比我都要强不知道多少呢!记得我头一回在外面留宿都是选秀的时候了,都是马上要出嫁的人,可是比四格格大了足足五岁,也没有四格格这么有本事。”

    今天雪薇的表现实在是太过让萨苏羞愧难当了,然而冰凝没有计较半分还处处夸赞小格格,没有半点嫌弃和不满,她的心中满是感激之情。

    “哎呀,看皇嫂您说的,雪薇哪儿比得上您一星半点儿啊!这才不过呆了四天就哭起鼻子,吵着要回府里,实在是太没出息了。唉,她也就是仗着我平日里把她宠得无法无天,才敢这么无法无天,若是让我们家爷知道了她今天的这副模样,定是不能轻饶了她。”

    “哎,你可千万别跟老十三说呀,小姑娘都是要脸皮儿的,真若是这么不留情面,当心闺女气你了呢。”

    说来说去这么半天,两个人竟是漏水不漏,谁也没有主动红口白牙地落下雪薇今天回怡亲王府的事情,然而这期间不管是冰凝还是萨苏说的每一句话又全都是关于小格格回府的事情。对于这个结果,两个人当然都是不满意,可是任凭使出浑身数解谁也无法攻陷对方的城池,然后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在没有取得半点成果的情况下居然就到了日头下山的时辰,负责膳房的彩霞前来在门外禀报。

    “启禀主子,晚膳全都准备好了,奴才是现在给端过来还是……”

    “我知道了,一会儿再吩咐你吧。”

    打发走了彩霞,冰凝赶快将目光转回到萨苏的脸上。

    “哎呀,光顾着跟你东一嘴西一嘴地聊闲天了,一不留神就到了用膳的时辰,正好今天有你最爱吃的清炖小羊肉,咱们赶快还是先用膳再回府也不迟。”

    直到冰凝说起来用晚膳的事情萨苏才恍然发觉时间竟是过得这么快,眨眼就到了晚膳的时间,不过她今天实在是不想在宫里陪冰凝用膳,既是因为母女重逢,更是因为雪薇闹了这么一场,一时半会儿她这个做额娘的在面子上还是有些抹不开。

    “皇嫂,你刚刚不也是叮嘱不让我跟我们家爷说四格格想回府的事情吗?弟妹就当是恭敬不如从命了,所以,既然不打算跟我们家爷说起这件事情,那弟妹的想法还是早些回府比较好,若是在您这里用了膳再回去,保不齐就撞上我们家爷了,那样的话……”

    “对对,还是我考虑不周,差点儿露馅了。”

    冰凝一边说着一边不好意思地朝萨苏笑了笑,然后又继续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多留你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母女俩早点儿回去,早点儿歇息,这几天四格格在我这里不是立规矩就是读书写字儿,可是把雪薇给累坏了,弟妹你可千万别怪我呢。”

    “哎呀,皇嫂您可千万不能这么说。她在您这里可是享清福呢,哪里会累着什么?立规矩那不是应该应份的嘛!至于说读书写字儿,有您这么悉心教诲,雪薇可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份呢。”

    冰凝生怕她怠慢了雪薇才特意想要跟萨苏把话说在明面上,毕竟小格格对她的敌意可不是一星半点儿,不管萨苏是信她还是信小格格,总归她自己行得端做得正,若是将来真的发生了什么误会,嘴长在别人的身上,她自然也是无能为力,但至少现在她一定要跟萨苏提前说个清楚,至于结果,那就是听天由命了。

    萨苏对雪薇是又爱又恨又气,对冰凝是羞愧万分,此时再听冰凝这么说更是心里过意不去,自然又是一番客套,结果晚膳的事情还没有着落,两个人光是客套来客套去了。

    彩霞禀报过后好大一会儿时间过去了,还没有得到主子的吩咐,若再是这么等下去,饭菜都要凉了呢。饭菜凉了可以再热,但是再热的话味道可是要差很多了,好在冰凝是一个好说话的主子,从来不会责备她们这些奴才的冒失与逾越,于是她决定再过来催促一番。

    “启禀主子,奴才现在能够过来摆膳吗?”

    彩霞这一回可算是立功了,经过她的二度催促,总算是解了冰凝与萨苏之间似乎永无止境、喋喋不休的客套,若没有彩霞,真不知道这两个都特别在意礼数之人该怎么结束这番礼尚往来。对于彩霞的救驾,萨苏心中暗暗大赞一番,于是赶快趁着冰凝还没有表态就迅速开口道:“那弟妹就承了皇嫂的好意,这就跟四格格先退下去了。”

    话都说到这里,冰凝也不好再坚持下去,只得是赶快起身送萨苏母女一行到宫门口,于是这一路又免不了客套一番,两个人大有将这一辈子的客套话都说尽了感觉。

    送了萨苏母女回来之后,见到依然在门外候着的彩霞,冰凝这才想起来这丫头还等着她的吩咐呢,想着膳房既然已经准备好了,不如索性吩咐现在开膳。雪薇在翊坤宫的这四日里,冰凝早早就发话了,除了一日三餐以及各顿点心茶水,一律都是与两个格格共同享用,至于福惠阿哥,由于年龄太小,很多吃食还不太适合小阿哥,所以还是在阿哥房单用。

    虽然今天雪薇格格要回怡亲王府,但是因为萨苏的到来,冰凝特意吩咐了彩蝶多备些吃食,其中那个清炖小羊肉也是专门为她准备的,毕竟萨苏是满人,饮食习惯与冰凝有很大的差别,若是只有冰凝一人,平日里她只要是一闻到羊肉的味道都会轻皱眉头,更不要说吃这些东西了。

    尽管雪薇格格走了,今天晚上冰凝还是决定与湘筠格格一同用膳,只是当满满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摆在她们面前的时候,冰凝真真的是有些发了愁。不过雪薇回府的问题顺利解决,还是令冰凝开心许多,膳食多了些就多了些吧,大不了赏给奴才们享用,也不致于浪费掉了。因此总体而言,这一天虽然累了些心思,但是她的心情却是出奇地好。

第2702章 寻母

    与冰凝欢欢喜喜、身心轻松的模样截然不同的是湘筠的一张小脸,惆怅、失落、伤感,不一而足。这些冰凝都看到了眼里,于是待用过晚膳之后,她特意将小格格留了一会儿在她房里。

    “湘筠,你好像自从四格格走了以后,很不开心呢,是不是?”

    “回小姨额娘,四姐姐真是好了不起,能说走就走呢。”

    “我以前不也跟你讲过吗?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四姐姐毕竟有她自己的额娘和阿玛,总不可能成天都呆在我这里吧?”

    “小姨额娘……”

    望着小格格欲言又上的纠结模样,冰凝好生奇怪,不过才相处了四天,湘筠与雪薇的感情竟然有这么深厚了?一想到这里,冰凝心中由衷地高兴,也难怪,她这宫里头实在是太过冷清了,小格格连个玩伴都没有,哪里像怡亲王府,缺什么都不会缺了小格格和小阿哥,这种亲情的缺失是雪薇所无法体会到的,因此四格格不会太过珍惜湘筠的友情。然而湘筠就完全不一样了,十四府也像从前的雍亲王府一样,什么都不缺,就缺小格格小阿哥。

    从前不管是十四贝子府还是雍亲王府,那么大的府邸,那么显赫的一家之主,风光无限,却是独独缺了小格格小阿哥的欢声笑语,再反观十三阿哥府,虽然败落,虽然人前冷落鞍马稀,却一直都是人丁兴旺、子嗣绵绵,正可谓有所得必有所失。湘筠自从出生之日开始就一直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最小的兄长都要大她八岁,现在到了翊坤宫中,不但仍是一派冷冷清清,甚至还远离了自己的额娘与阿玛。越想,冰凝越是觉得对不住湘筠,越想,她越是思念她的婉然姐姐,多种情绪搅和在一起,令她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如何与小格格开口,才能解释好“聚散自有天命”这个道理。

    湘筠有很沉重的心事,然而她的心事重重并不是像冰凝报想像的那样,因为与雪薇结下了深厚的姐妹之情而依依不舍怅然若失,她的心事却是与萨苏有关。当她看到雪薇急切地扑到萨苏的怀中,母女两人紧紧地相拥在一起的场景,自然而然地想起了自己的额娘。虽然时不时地总能接到“额娘”的来信,然而对于渴望亲情的小格格来讲实在是杯水车薪,根本解不了她缺失了将近两年的母爱之情,冰凝对她再是千好万好,小格格只认她是小姨额娘,从来没有开口喊一句“额娘”,因为在她心中,她只有婉然一个额娘,她在一天一天地数着日子,数着自己的额娘接她回府的日子,那一天什么时候才能够到来呢?

    平时湘筠一直都是内敛而有分寸之人,今天因为萨苏与雪薇在她面前活生生地上演了一出母女情深,突然间的触景生情令湘筠压抑已久的那个渴望瞬间就爆发出来,而且是一发不可收拾,即使是会令她的小姨额娘不高兴,她也想要像雪薇那样大胆地问一句:“湘筠也想回府了,额娘什么时候能够来接湘筠呢?”

    湘筠只是轻声地说出自己的心声,然而这柔弱的童音简直是比刚才雪薇那个突如其来的跪拜大礼更为沉重地砸向她的心口。这是自从婉然过世之后,湘筠第一次向冰凝开口提出想要回府,想要和她的额娘母女团圆。湘筠的心思是极其敏感的,又因为出身的原因而有些许的自卑,长期以来的逆来顺受,再加上皇上继成大统,情况的突变令她即使是养在冰凝的院子,仍是变得更是变本加厉的小心翼翼。然而今天的萨苏与雪薇的母女团聚深深地刺激了她,尽管她也知道雪薇是个没有礼数的格格,可是出于母女团聚的极度渴望,给了她极大的胆量,叛逆因子一下子在心中生根发芽,令她从一个循规蹈矩的乖巧姑娘变成了敢于挑战的

    冰凝知道早早晚晚有那么一天,要让湘筠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可现在真就是一个适宜的机会吗?先不说湘筠能不能够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就是她自己,直到过了快半年的时间仍是无法走出痛失亲人的阴影。

    她当然知道,是因为萨苏接雪薇回府的那一幕才引发了湘筠的思母之情,此时的她是那么的后悔,早就应该想到会是这个样子的,早就应该想到会伤到湘筠的心,可是她那个时候怎么就全忘记了呢?怎么在那一刻就一时糊涂,头脑一热就唤了湘筠一同前来呢?看到别人家的女儿有亲生额娘疼爱,不要说湘筠还是个小姑娘,也会即刻滋生同病相怜,就是她这么大的人了,不也一样渴望有朝一日能够回到年府看望一眼生她养她的爹爹和娘亲,偎依在爹娘的怀中好好撒撒娇吗?

    冰凝越是理解湘筠,越是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越是害怕面对湘筠,越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和解决这个天大的难题。

    “那个,湘筠呀,你也知道,你皇阿玛跟你阿玛之间……,所以,这一时半会儿,你额娘和阿玛暂时还回不了京城……”

    冰凝艰难地起了一个开头,用了一个貌似天衣合缝的借口,尽管这个借口在她自己看来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不过,依照她那么聪慧狡黠,连皇上都是她的手下败将,小格格应该能够听得进去吧。冰凝一边暗暗给自己鼓着劲,一边状似不经意地抬眼对上湘筠那双清纯无邪的大眼睛,结果只是这么一瞬,她就被这两道清纯无邪的目光深深地刺痛了,也被这两道清纯无邪的目光打败了,那里面蕴含着多么浓烈的渴望!令冰凝周身不禁一凛,仿佛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刽子手、伪善者,亲手剥夺了湘筠缺失了将近两年的母女亲情。

    湘筠哪里体会得到冰凝内心的挣扎有多么的痛苦,又有多么的鲜血淋漓,她只是想如雪薇一样,能够与自己的亲额娘相依为命,就算冰凝做得再好,就算皇宫再金碧辉煌,哪里抵得上骨肉亲情,哪里抵得上自己家的小窝?

    “小姨额娘,湘筠知道自己的额娘和阿玛不能来宫里接女儿,不过,女儿在想,是不是女儿可以去遵化呢?就去十天半个月就行,女儿知道您最受皇阿玛的恩宠了,如果您跟皇阿玛开口的话,皇阿玛一定会答应的,一定会的。”

    湘筠为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灵感兴奋得有些难以自制,对呀,额娘和阿玛在遵化守皇陵不能来京城接她,可是她能够出京城去找他们呀!这样的话,所有的难题不都迎刃而解了吗?小格格为自己突然间变得如此聪明而欣喜不已,一边娇声连连地请求冰凝,一边眨着那双清纯无邪的大眼睛,里面充满的全是渴望与希冀。

    冰凝原本就是勉力支撑抛出一个难题,却是不想竟被湘筠在瞬间就找出来了破解的法子,还有这两道无辜又无邪的目光,令她几乎也是在瞬间就崩溃瓦解。她怎么忍心开口去拒绝,可她又有什么法子给小格格变出一个婉然来?

    第一次,她在湘筠的面前痛哭失声,尽管她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不应该哭,而是要想尽一切办法稳住小格格,圆下这个弥天大谎,然而她就是抑制不住地想要哭出来,因为她也想念自己的婉然姐姐,她也想念自己的亲生爹娘,人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惨剧,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生离死别!

    湘筠本是满怀期待地提出了那个聪明的也是大胆的提议,却万万没有料到,惹得她的小姨额娘突然间如此失态起来。小格格原本就是敏感而脆弱的性子,这个时候又遇到了这个始料未尽的局面,当即手足无措起来。

    “小姨额娘,您……,您这是怎么了,您怎么哭了?是……,是湘筠惹您生气了吗?是湘筠不该求您去跟皇阿玛请求恩典吗?湘筠知错了,湘筠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求求您千万别再哭了,若是皇阿玛知道您这么伤心,一定会非常难过的,也一定会责备湘筠的。”

    冰凝因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虽然她也想好生安抚一下湘筠,别让小格格有太大的心理负担,然而哽咽之中的她实在是吐不出半个字。湘筠不知道是这个情形,以为冰凝真的生了她的气,不明原谅她,吓得小格格扑通一下子就跪在了冰凝的面前,既是焦急万分也是担惊害怕。

    “小姨额娘,您打女儿也好,骂女儿也好,就是不要不理女儿,不要真的生了女儿的气。女儿以后一定乖乖的,一定再也不提找额娘和阿玛的事情了,一定守在您的身边,好好读书写字儿,好好听您的教诲……”

    湘筠是真的害怕了,她知道冰凝对她有多好,不比婉然对她的爱少一分半毫,她不但不说知恩图报,还不停地要求回十四府找额娘阿玛,她真是一个不肖不孝之女。

    湘筠越是认错,冰凝的心里越是如刀割般的难受,因此即使因为巨大的悲痛说不出话来,她仍是赶快伸出手来,将湘筠紧紧地抱在怀中,无言地告诉小格格,她没有生气,她也会一如既往地爱着湘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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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3章 对错

    一场寻母危机在冰凝的深深自责、万分痛苦以及湘筠的乖巧懂事、惊慌失措中悄然度过,整个翊坤宫总共有三个主子,确有两个都沉浸在伤心之中,愁云瞬间覆盖到每一个人的心头。自从皇太后过世和福沛阿哥早殇之后,翊坤宫很久都没有气氛如此沉重的时候了,特别是雪薇进宫的这几天,两个小格格正是活泼可爱的年龄,每日里不是欢声笑语就是叽叽喳喳,这番景象在怡亲王府或许是显得聒噪了一些,但是在翊坤宫却是像美妙的音乐一样动听,因为这里的人们一直都活得在过沉重、太过压抑,太久没有听到如此轻松的声音,太过渴望欢乐的氛围。

    只是好景不长,老天爷总是自诩慈悲为怀,却又每每吝惜将快乐赐福芸芸众生,随着雪薇格格的离宫,翊坤宫立即重新陷入了曾经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氛围之中,片刻都等不及,连让大家好好回味一下这几天的快乐时光都不舍不得给。

    从来都是“几家欢乐几家愁”,皇家也不例外,当翊坤宫笼罩在愁云惨淡之中的时候,怡亲王府则是迎来了几日来少有的欢歌笑语。萨苏是王府的当家主母,前些日子因为郁郁寡欢,府里事情全推给了大管家,十三阿哥又是三天两头不在府里,连带着整个王府也没了生气。今天突然间喜从天降,萨苏竟然如此顺顺当当地带着雪薇欢天喜地从宫中回来,就连萨苏自己都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当然是欣喜若逛,于是还没有从宫中出来就立即吩咐自家在宫中的奴才,赶快回府传她的口信,在她的院子里摆上家宴,为雪薇接风洗尘。

    萨苏是大福晋,她的一声吩咐跟十三阿哥的份量同样轻重,因此萨苏母女还在路上呢,府里收到口信儿之后就立即热火朝天地忙活开了,自然地也惹得其它院子的主子奴才们冷言冷语地传开了风凉话。

    不过不管这风凉话是否传到萨苏的耳朵里都无论如何不会影响到她今天的好心情,今天可是她的宝贝闺女回府的大喜日子,她爱也爱不够,亲也亲不够,看也看不够。因此不管回府之后的这场家宴有没有别的院子的人参加,反正自己院子里的几个格格阿哥一个都不少地都围在她的身边就心满意足了。

    萨苏婉拒了冰凝的盛情邀请没有留在宫中用膳,为的就是躲开十三阿哥的追问盘查,生怕自己言多语失,一个不小心就被怡亲王看出端倪来。然而俗话说得好,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进府的时候躲过云了,家宴也躲过去了,萨苏以为今天她就可以安安生生地独享与雪薇的亲密时光的时候,就听门外传来了奴才的禀告声。

    “启禀主子,咱家爷回来了,正往咱们院子里过来呢。”

    “啊?爷回来了?到哪儿了?”

    “刚过了书院,爷连书院都没有回,直接来咱们院子了。”

    自从皇上登基之后,十三阿哥成了天底下最忙的大臣,没有之一。因为又是得力能干,又是自己最亲厚的兄弟,皇上用起他来当然是一万个放心,于是不管公务还是私事,不管白天还是夜里,几乎吃住都在了宫里,陪在皇上的左右。今天是他少有的几个清闲时间,因为皇上也实在是心疼这个最为心腹的左膀右臂,特意提早放了他回府享受难得的“大赦”,不过就算是提前回府,进门也是一更天的时候了,不过因为家宴的原因,萨苏院子里的宴席才刚刚撤下,正是品清茶吃香果的闲说话时候,又是因为四日不见如隔十多年,母女俩自是一大堆的贴心话要说,于是怡亲王想要见的人一个不落地全在他的眼跟前了。

    十三阿哥也是因为一进府门的时候就得知雪薇格格回府的消息,才会连自己的书院都没有回就直接来到了萨苏这里。原以为福晋这是没有听了他的吩咐,趁他不在府中自作主张接了格格回来,心中很是不满,于是沉着一张脸进了屋门。萨苏得了消息本是应该到院门口迎接他的,但是因为心里有些发虚,生怕在院门口就露了什么马脚,于是借着这点儿功夫先是暗暗稳了一下神儿,又仔细地想了想怎么回复他的问题,但是在表面上故作镇定地继续与雪薇亲亲热热地一边话着家长,一边替小格格剥了一颗松子仁。于是当十三阿哥面色不愉地进了房门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幅母女两人相依为命的画面,让怡亲王已经冲到了嘴边的话又被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自家爷都进了屋子,萨苏不能再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于是赶快拉着雪薇的手一起先给他请了安,然后不等他开口询问就赶快解释起来。

    “今天,是年皇嫂从宫里传来的话,叫妾身过去坐坐……”

    这个结果果然是大大出乎怡亲王的意料之外,怎么?不是她自作主张进的宫?是年皇嫂传话过来的?怎么他今天在宫里一整天都没有听到有人给他暗中传去消息呢?

    皇宫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各个府里都是或大或小或多或少的眼线隐藏其中,怡亲王府当然也不例外,不过相比较于廉亲王府不一样的则是,廉亲王府的眼线无孔不入地搜集消息是为了有朝一日颠覆皇权,而怡亲王府的眼线尽职尽责地收集消息则是为了更早得到消息,更好地办好差事。

    现在十三阿哥的心思全都集中在萨苏的这个出人意料的消息上面,完全忘记了追查哪个环节出了纰漏的问题。

    “你此话当真?”

    “宫里的事情,您就是给妾身上百个胆子,妾身也不敢说半个字的假话,今天若不是年皇嫂让宫人传了话到府里,妾身怎么敢贸然自己跑到宫里找年皇嫂,就是闲聊天也不敢呢。”

    萨苏说的全都是实情,只是这番回复还是非常有水平的,选择这个话题作切入点,给了十三阿哥一个错觉,以为冰凝传话要萨苏进宫的目的就是为了与她商量雪薇回府的事情,因此萨苏的解释才刚一开口,他就立即先入为主地认可了这个概念。

    十三阿哥的略略沉吟被萨苏误以为他仍是没有相信自己,于是赶快紧了紧小格格的手,随即开口道:“妾身说的可全都是真的呢,再说了,雪薇当时也在呢。”

    雪薇当然知道她额娘的意思是什么,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父母送她进宫的原因,以为真的只是陪着她的额娘进宫长长见识罢了,现在终于回到了自己府里,心情当然是兴奋不已,此时收到萨苏的暗示,立即爽爽快快地开了口。

    “回阿玛,真的是年伯母打发宫里的奴才给额娘传的口信儿,雪薇也想额娘,想阿玛了呢。”

    再是不信自己的福晋,雪薇可是童言无忌的年龄,十三阿哥当即就意识到自己错怪了福晋,又见雪薇这么楚楚可怜的话语,怡亲王也没有了任何心思再继续问什么,而是上前一步,满怀愧疚地将雪薇拥进怀中,喃喃地说道:“阿玛也想雪薇。”

    十三阿哥不是一个多愁善感之人,平日里也很少表现出脆弱的一面,然而当小格格那一句“雪薇也想阿玛了呢”一出口,竟是惹得这个七尺男儿当即差点儿泪洒衣襟,即便是控制再控制,眼圈也是红红一片。

    雪薇还蒙在鼓里,还将他当作最亲最爱最敬的阿玛,可是他都做了些什么呢?完完全全地辜负了小格格的一片真心,于是就在这一瞬间,他从前的那个想法开始有了动摇。当初他之所以想将雪薇送到宫里,要报答皇上赐敏妃袝葬先皇地宫之恩是其一,另外他也是设身处地为皇上考虑实际困难的结果。

    满蒙联姻虽然是政治棋子,然而皇上自己没有公主,连棋子都没有,何谈政局?现在湘筠已经被皇上收为养女,成了名副其实的公主,然而自幼生长在皇家的十三阿哥当然十分清楚,只有这么一个公主是远远不够的,远远不够维系与拉拢蒙古贵族,而他身为皇上最亲近的兄弟,在皇上有困难的时候,他不铤身而出还能指望谁呢?若论亲疏远近,当然是他与皇上最为亲厚,但是在收养公主的事情上,他竟然落在了十四阿哥的后面。论得到,他比十四阿哥得到的要太多太多;论付出,他又比十四阿哥付出的太少太少。两相比较立见高低,这个结果和认知也是令十三阿哥总是觉得愧对皇上。

    所有的事情全都想清楚了,也初战告捷实现了慢慢培养感情的第一步,然而时隔四天见到小格格,再听到她软糯的那一声“雪薇也想阿玛了”令他这些天来的所有坚持与执着一下子土崩瓦解。

    是啊,小格格有什么错?她只是渴望父母亲情罢了,要说借,只能怪她错生在了怡亲王府,错生成了他的小格格,要用自己一生的幸福来报答皇上赐予她的祖母和阿玛的恩情,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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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4章 重赏

    从来都是意志坚定的十三阿哥突然间开始动摇起来,然而动摇的结果又是那么的痛苦,那么的自责。义薄云天的他从来都不敢想像,有朝一日他也会心甘情愿去做一个忘恩负义之人,只是这个心甘情愿之中背负着多么沉重的包袱。

    萨苏是知情人,此时见到他眼中又复杂又矛盾的神情,一下子就明了起来,原来她们家爷被雪薇的童真深深打动了,不想再坚持从前的那个执念了,太好了,太好了!

    刚刚还担心将雪薇领回府来有可能会遭到十三阿哥的训斥而忐忑不安,现在萨苏终于可以将一颗心完全放进肚子里去了,于是赶快趁热打铁,让小格格好好在他面前表现一番,籍此再添一把火,令他的心理天平向雪薇这边彻底倾斜。

    “雪薇你快把这些日子学的那些新课业跟阿玛说说,看看我们雪薇长了多少出息多少能耐了。”

    别看只在宫里呆了四天,但是由于冰凝是个严格的师傅,湘筠也是求学若渴的姑娘,因此不过短短四天的时间,雪薇一个旁听生虽然是一知半解,但也从头至尾基本算是跟了下来,现在萨苏想要她在十三阿哥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以期博得更多的宠爱,说不定他就回心转意了呢。

    自从皇上登基之后,十三阿哥忙得几乎脚不沾地,能够像今天这样抽出这么多时间与妻女相伴简直就是一年也难遇上这么一次。小格格刚刚从宫里回来就碰上了快有一个月都没有见到的阿玛,对雪薇而言简直就是双喜临门,虽然萨苏最得宠,但怡亲王府的那些小福晋也不都是摆设,必要的安抚和照顾更是分散了他本就不多的时间。此时见到好不容易来到她额娘的院子的十三阿哥,沉浸在巨大幸福之中的雪薇除了高兴还有格外珍惜,一门心思只想与她的阿玛多呆些时辰,正愁没有法子呢,就听见萨苏要她赶快给十三阿哥汇报课业。雪薇虽然不知道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原因,但是能够借着课业的机会将她的阿玛留下来,再多陪在自己身边一些时辰,该是一件令她多么欢喜的事情呀!于是小格格也不含糊,只稍稍回忆了一下就将这几天的课业原样复述给了她的阿玛。

    “阿玛,这几天在宫里,年伯母教授湘筠妹妹课业,女儿在一旁听了就用心记了下来,阿玛您听听女儿记得对不对。”

    “噢?你快来说给阿玛听听,年伯母教了你们什么?”

    这个话题十三阿哥很是感兴趣,因为他知道也亲身领教了冰凝的才学,对于她的学识从来没有质疑过,而且俗话说得好,名师出高徒,所以他想知道,这么博才多学之人会教出什么样的学生来。

    “回阿玛,年伯母教的是《爱莲说》……”

    “什么?你年伯母教《爱连说》?”

    十三阿哥实在是不敢相信,湘筠虽然跟在冰凝身边有一年多的时间了,但是也不过才七岁的女娃娃,竟然五言、七言都没有学多少呢,竟然就开始学《爱莲说》了,这,这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

    雪薇不知道这个《爱莲说》有什么问题,见十三阿哥一副大吃一惊的样子,当即也忘记了背诵,而是赶快解释起原因来。

    “回阿玛,就是因为女儿进宫的当天,皇伯父来参加接风宴,在席上考了湘筠妹妹和女儿一道题,要我们以荷花答诗一首,第二天年伯母就借着这个题,讲授了这个《爱莲说》……”

    一听说皇上考了湘筠和雪薇题目,十三阿哥当即来了精神,毕竟湘筠是冰凝的学生,雪薇是他十三阿哥的学生,皇上出题考这两个格格,实际上不就是变相在考他们这两个师傅吗?虽然雪薇的学业才刚刚开始起步,但是他猜想湘筠也好不到哪儿去,因此在他的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比武献艺的感觉,由于想知道结果如何,于是他急急地打断了雪薇。

    “那你和湘筠都是怎么答的?你先别说,让阿玛猜猜。阿玛没有让你特别背诵过诗句,不过阿玛可是经常给你念诗的,至少你应该知道那句‘映日荷花别样红吧’?”

    这父女俩简直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竟然被十三阿哥猜得分毫不差,雪薇登时欣喜若狂。

    “回阿玛,正是,正是,女儿正是答的这一句!”

    “哈哈!果然是我老十三的闺女!好样的,好样的,阿玛的心思真是没有白费,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你学得专心用心,才会学得这么好。”

    这边夸完自家闺女,那边赶快落实奖励,于是十三阿哥将头转向了萨苏。

    “明儿个你去大总管那里替雪薇领爷的赏,你就跟大总管说是爷的吩咐,爷把前些天新得那个翡翠玉镯赏给雪薇……”

    “啊?爷说的是那只花了一万两银子,说是多少年都没有见过那么好成色的那只……”

    “对,对,爷说的就是那只。”

    萨苏万万没有料到十三阿哥这么大方,要知道雪薇不过就是答对了皇上的考题罢了,竟然得了这么大的赏赐,要知道当时她看到了这只镯子都是喜欢得不得了,借着自己过生日的名义跟他讨要过,十三阿哥竟是没答应,只说是已经给她备好生辰礼了。谁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他竟是眼不眨一下,磕巴不打一个,就将那只还没有捂热乎的翡翠玉镯直接赏给了雪薇,所以她才会如此难以置信,又特意问了一遍。

    备感失落的萨苏禁不住小声地抱怨了一句:“别人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到了您这里就变成了有了闺女就不认娘。”

    虽然萨苏的声音不高,但是因为心中极度不平衡,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压低嗓音,于是这些话就一个不落地全进了十三阿哥的耳朵里,弄得他哭笑不得。

    “爷只听说过别人府里都是正妻与侧室争宠,还从来没有见过谁家是当娘的跟闺女争宠呢。”

    一句话噎了萨苏一个大红脸,雪薇见到自己额娘在阿玛面前吃了憋的样子童心大发,一脸笑嘻嘻的样子对萨苏说道:“额娘,这可是女儿用课业挣来的,有本事您也用课业来挣呀,阿玛肯定更舍得,到时候还不得赏您一个五万两银子的首饰呀!”

    “对,对,雪薇说得对,你若是有雪薇的本事,爷的赏赐肯定加倍。”

    被父女两个合起伙来取笑,萨苏的脸上更是挂不住了,登时有些恼了起来。

    “怎么?你这肚子里不也只是才有点儿墨水吗?就敢看不起你额娘来了?这翅膀还没有硬呢,不过就是才吃了四天的皇粮罢了,就想真长出个翅膀飞上天去了?我看你就是做梦!”

    骂完小的再来骂老的。

    “怎么?想当初妾身说过多少回要识文断字,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若是再提学这学那,就把妾身休回娘家去。”

    这话当然是十三阿哥亲口说的,只是现在当着雪薇的面他有些不好意思承认了,要知道刚刚他跟雪薇两个合起伙来“欺负”萨苏,心中别提多开心了,现在若是承认了自己从前说过的这些话,他们父女两人结成同盟的基础岂不是就土崩瓦解了吗?不能再“欺负”萨苏,还要被雪薇看不起,因此想来想去,他也不能当着小格格的面承认。

    雪薇格格是小姑娘,又是极为得宠,因此很少遇到被萨苏骂得抬不起头来的时候,此时眼见着她额娘真是动了气的样子,吓得小身子更是紧紧地贴在她阿玛的身后,眼睛也是一个劲儿地只敢往地上瞧,若是能找出一个地缝儿来那就更好了。而十三阿哥因为脸面问题,也是不敢接萨苏的茬儿,生怕被恼羞成怒的她再骂出什么新花样来,在雪薇的面前更是失了面子。于是整个房间随着萨苏的一通大骂的结束而突然间陷入了沉寂之中。

    小丫头挨了骂不说赶快向她求饶反而更加紧紧地抱在十三阿哥身上以求庇护,以及十三阿哥的沉默不语,既是对雪薇的纵容也是对萨苏的孤立,令她心头的怒火登时越烧越旺了起来。然而骂也骂过了,没有任何的效果,还能怎么办?总不能上手打吧。再说了,真若是打的话,小的她舍不得打,老的她也是不敢打,实在是没了咒念的她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不过嘴头子上还是不服软的。

    “哎呦,我说一个个的嘴怎么都像是给缝起来了?看来这是有的人只敢做不敢当啊!既然遇到了这么没骨气的人,也是我命里该着,除了自认倒霉也没什么别的辙,就当是被一只恶虎咬了一口罢了。”

    十三阿哥是属虎的,这是连雪薇都知道的基本常识,而萨苏和雪薇都是属兔的,因此萨苏的这句“只当是被一只恶虎咬了一口”完全就是指名道姓。怡亲王侠肝义胆,从来都是被人夸作人中俊杰,什么时候落得了“恶虎”的名声?因此心里当然很是不舒坦,可是不舒坦归不舒坦,要想让他亲口承认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再由此而令他在小格格心目中的形象一落千丈,那也是万万不能接受的,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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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介绍:
他,爱新觉罗•胤禛,历经九龙夺嫡,最终君临天下;她,名门闺秀,才貌双全。原本天作之合,佳偶一对,却阴差阳错,与爱擦肩。一个错付真心,一个心字成灰,一步错,步步过,错过今生,错过来世,何时才能真心真意爱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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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讲述雍正皇帝与年妃的爱情故事,基本尊重历史,不宫斗,不滥情,不虐恋,数字军团靠边站,康熙也只打打酱油,偶尔搞笑,基本煸情,志矢不渝、无怨无悔,只为写出我心目中的四爷,写出我心目中的爱情。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