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2章 失控
皇上本来是决定放过她不再让她困窘,同时也假装一本正经地开始跟她说起了正事,可是一贯自诩自制力惊人的他今天简直就是鬼使神差似的,明明都起了一个很好的开头,将话题引到了正事上,可是怎么就稀里糊涂地又轻薄起她来了?不要说冰凝不知道现如今这个尴尬局面是如何造成的,就是皇上这个始作俑者都不清楚冰凝怎么就顺理成章地坐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虽然他想管住自己的心,可是连手脚都管不住,何谈管住那颗早已经心猿意马的心呢?既然根本就管不住,既然已经木已成舟,那还不如索性就坐实了那个关于“荒淫无道”的口误。不过他再是决定放任自流,可是怀里的这个小女人实在是太煞风景,不但身子扭来扭去,手脚还不老实,分明是想要尽快挣脱他,实在是太过可气。
“看来朕实在是没有冤枉你呢,你果然是认为朕是一只大老虎不成?”
“没有,没有,臣妾真的没有。”
“既然朕不是大老虎,你怎么就不能老老实实地消停一会儿?”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半天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那就赶快把嘴巴闭上了,仔细听朕说话就是。”
眼见一番威逼之下冰凝挣扎的动作终于轻缓了许多,皇上知道这是自己的震慑力起到了极大的作用,于是也不再给她任何开口反驳或是挣扎的机会,径自又说了下去。
“今天过来可是准备给福惠阿哥赐个大名呢!怎么,你不想知道吗?不想知道就算了,朕这就回去了。”
“啊?万岁爷您这是……”
冰凝万万没有料到,皇上今天大驾光临的正事就是给福惠取个大名,要知道取名字这种事情可是当父亲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何况他还有一个君王身份,那么在这个问题上就更是说一不二了。此外自从登基以来,他光是忙于政务都是要宵衣旰食,却是特意抽出这么多的时间,亲自过来跟她来说这件事情,这让冰凝如何不感动呢?
说到取名字,她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每一次告诉她他们的小格格小阿哥取小名的情景,不管是生悠思的时候互不往来,还是生福宜、福惠的时候甜甜蜜蜜,还是生福沛的时候内忧外患,他们所有儿女的名字都寄托了他关于两个人爱情的所有美好愿景,比起元寿或是天申的名字来讲,都要寓意美好不止千百倍,这些往事只要是想一想都会觉得那么温暖又那么甜蜜。
被皇上如此平常的一个举动就感动不已,冰凝全然忘记了她还坐在他的大腿上,全然忘记了两个人正尴尬地面对面,她不但忘记了这些,甚至因为想起了这些甜蜜温馨的过往而情动心动,继而不由自主地将头轻轻地软软地枕在了他的肩膀上,双眼因为丢失了焦点而变得既迷离又雾气蒙蒙,一时间整个房间的气氛也紧跟着变得充满了温情、充满了爱意。
皇上也没有料到,刚刚还跟他别别扭扭的冰凝竟然只是因为他这一句要给福惠起大名的事情而顿时变得如此温顺、如此柔情,
由于先皇已经过世了,福惠阿哥却还没有序齿取正式的名字,他这个身兼阿玛和皇帝双重职责之人当然是责无旁贷,只是,不知道这个学富五车、熟读四书五经之人拖延了这么久的时间,最终会赐给福惠一个怎样盖世无双的名字,能够令她的眼前一亮。于是在沉寂了半晌之后,冰凝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在与皇上的针锋相对之中第一次没有坚持到最后,而是忍不住地轻启朱唇,不过由于是自己率先败下阵来,她也觉得很是不好意思,话语中全是期期艾艾,脸色也微微地红了起来,一直蔓延到了耳根处。
“万岁爷,您都已经想好了吗?给福惠阿哥赐大名了?臣妾太感谢您了,福惠阿哥终于有大名了!终于能够和他的兄长们一起序齿了呢。”
冰凝这几句话是发自内心的欢喜,而她的这个反应也完全是在皇上的意料之中,他就知道,一旦冰凝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兴奋不已,果然,那个笑靥如花的凝儿就这么真实地展现在他的面前,让他的神情一时恍惚起来。这才是他的冰凝,真是最最质朴无华、最最清心无欲的一个人,只不过是赐一个正式的大名,从此正式序齿,就让她高兴成了这个样子,刚刚还对他强烈不满甚至恼羞成怒,现在竟然满脸欣喜光可鉴人,幸福果真就是在这举手之间。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呢,不过,若是没有最初的心猿意马、动手动脚,她哪里会这么乖乖地窝在他的怀中,满心期待、万种柔情?
冰凝哪里知道皇上心中正在胡思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眼见她问了半天皇上仍是不置可否,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勾得她心里更是痒得不行。由于好奇心占了极大的上风,她也没有觉得半点扫兴,相反愈挫愈勇,又自顾自地兴致勃勃向他发问。
“万岁爷,您怎么了?臣妾问您到底给福惠阿哥起了一个什么样的大名呢。”
冰凝因为急于知道答案,于是不由自主地撒娇讨好起他来。皇上本来就是因为美人在怀而难以自控,现在再听到她如此娇嗔的语气,当即有点儿把持不住,不过幸亏他一直是定力十足,心思只恍惚了一下就立即警醒过来,随即悄悄地但却是狠狠地用右手死死地掐住左手的虎口位置,过了好半天功夫总算是稳住了神儿,心中止不住地暗叹道:这才是第一年,后面还有两年的时间呢,这日子可怎么挨呢?难不成自己真要做实那“荒淫无道的昏君”吗?
从理智上来说他当然是立即给予了否定的回答,但是从感情上来讲,他再是不可一世的君王,但首先还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尊神,既然是人那就是要吃五谷杂粮,也要有七情六欲。然而明明只是一个人,却要强迫自己像尊神,整日里六根清静、清心寡欲,实在是免为其难。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深刻地体会到,做一个明君竟然是这么难的一件事情,比起日理万机、宵衣旰食地忙于公务来说,这个隐忍克己简直是要难上成千上万倍。唉,都怪这个祸害遗千年的小妖精啊!竟让他这个从来都是定力十足之人也有了把持不住的时候。不过,刚刚是谁招惹她来着?现在事态发展到根本不由他能够掌控得住的时候竟是将罪过都一骨脑地推到了冰凝身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被冰凝一个自然而然的主动讨好就弄得“武功尽废”,皇上一边暗暗骂自己没出息,一边又忍不住一脸宠溺之色,满腔柔情地反问一句“你猜猜。”只是话才一出口,连他自己都万没有料到,竟会是这么的柔情万种,令他也陡升一股要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继而羞愧之色跃然脸上,就好像才喝过几盅酒似的
千呼万唤才终于得到了皇上的金口玉言,结果没料到还是一个“你猜猜”,冰凝实在是大失所望,不过能够开口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她不敢再奢望什么,于是继续奋勇追穷寇。
“万岁爷,您这不是故意难为臣妾嘛!天底下这么多好听、好看的字儿,臣妾数都数不过来呢,哪里知道您给福惠阿哥选的是哪一个呢!”
“唉,枉你整日里说什么‘心有灵犀’呢!”
“哎呀万岁爷呀,您这也太不尽人情了吧?”
“哼,说你聪明吧,朕还真没有看出来你有多聪明,反而到是让朕发觉你是个糊涂得要命的女人!”
被皇上一通挪揄和冷嘲热讽,冰凝登时面露尴尬之色。是啊,那些相亲相爱的人们不都是自比“心有灵犀一点通”吗?怎么她这个有着七窍玲珑之称的人却是猜不透他竟是赐给了他们的福惠阿哥一个什么样盖世无双的大名,也难怪他会这么心情不愉了。想到这里,冰凝对自己暗生无限恼恨之意。
不过冰凝确实是无愧于人精中的人精,这才被皇上暗暗摆了一道,转眼之间就立即悟出来了个子丑寅卯。不对呀!皇上刚刚不是说今天下了一道谕旨吗?两个人还为女人不得干预朝政这个祖训问题唇枪舌战了三百回合,怎么突然间皇上对这个谕旨黑不提白不提了,而是又抛出来一个给福惠阿哥赐名的事情,皇上这是在闹哪一出呢?
突然间醒过味来的冰凝先不管皇上这是在闹哪一出,她要好好抓住这个把柄,尽快扭转被动局势
“启禀万岁爷,臣妾确实不是一个聪明人,也确实是一个糊涂要命之人,所以臣妾有一事不明,还望您能指明呢。”
“噢?能让你服了软,这大日头怕不是要从西边出来了呢!不过既然你有不耻下问的勇气,那朕也有好为人师的,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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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3章 剩名
前面铺垫得已经足够充分了,冰凝这才得意洋洋地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有万岁爷这句话,臣妾就放心了。臣妾好像记得您最一开始的时候,是说您今天下了一道谕旨,现在又说要给福惠阿哥御赐大名,不知道小阿哥的序齿与您这道谕旨之间有什么干系?难不成给小阿哥赐名也是要下谕旨?”
“那当然!”
“什么?”
冰凝万没有料到,满以为自己这次是稳操胜券,定是死死地将了皇上一军,杀他个片甲不留,孰料到他这番不假思索的答复令她拼尽全力刺出的这一剑竟是落了空,非但未能杀敌,反而因为自己用力过猛而差点儿摔了个人仰马翻。福惠阿哥的名字竟然上升到他要下发“上谕”的程度,皇上这是想要干什么?
关于秘密立储的事情,冰凝虽然身居后宫,但是这世上确实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前朝刚刚上演一场舌战群儒,后宫就已经传扬得满城风雨,不管是不是与己有关,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每一个人都对未来的储君人选充满了好奇。冰凝虽然不似众人那般热衷此事,当时听过也是一笑而过,连想都没有想,但是现在皇上将“上谕”和“赐名”两件事情联系在了一起,令冰凝无缘由地紧张了起来,只不过她的这个紧张与旁人不同,旁人是担心自家阿哥的名字不能够出现在那张纸上,而冰凝担心的则是自家阿哥留名在正大光明匾额的后边,就像半年多之前,她和当时的王爷关于世子之争那样。
望着脸色骤变的冰凝,皇上的心中没来由地心惊肉跳了起来,因为他也想到了同样的问题。若说两个人心有灵犀确实是一点儿都不为过,只是他一句“当然了”,只是她一个面色一沉,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世子之争”。不过那个时候他就已经跟她说明白了,如果将来福惠阿哥是这块料,她不要当拦路虎,如果福惠阿哥不是这块料,他也不会昏庸无道,两个人早已经达成了默契的君子协定,难不成现在进了皇宫,世子变成了储君,她就胆敢以此为借口大行反悔之举?
不!不管他有多么宠爱于她,关于储君人选的问题,他不会有丝毫的让步,这原则立场问题,是江山社稷问题,容不得半点闪失。不过,虽然是原则立场问题,他还是希望冰凝能够识大体顾大局地主动让步,因为他不想两个人因为这件事情而闹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两个人有点儿时间在一起,好不容易他能够这么明目张胆拥她入怀,可是不想如此轻而易举地被破坏了这么好的气氛,那就要先好生安抚于她,其它的都留待日后再说吧。
“俗话说得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朕虽然贵为天子,但朕是最讲理的人,总不会凭白无故地夺人所爱,所以,就下了一道谕旨……”
不用他再继续说下去了,天啊!冰凝终于明白了,终于明白了!皇上竟然是抢了诚亲王的世子,也就是他的皇侄,弘晟阿哥的名字给福惠!皇上早就对弘晟阿哥的名字觊觎已久、倾心不已,可是“弘晟”这个名字可是早早地就被先皇赐名给了诚亲王府的世子阿哥,那个时候的皇上还只不过是一个皇子,一个亲王而已,根本不可能在身为皇孙的弘晟阿哥的身上打半点主意。现在可好了,皇上得了天下之后,竟然凭借着天子之威,干起了强取豪夺的事情!对于这个结果,简直让冰凝哭笑不得。
眼看着皇上如数家珍般地跟她滔滔不绝,冰凝实在是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一来这大半年来,皇上内困外扰,很少有眉头舒展的时候,此时好不容易心情舒畅一些,她实在不忍心泼他的冷水。二来皇上在日理万机之余,还专门惦记着给福惠赐名的事情,不能不让她感动不已。
只是,只是,对于这个结果,她实在是太不喜欢了!如果这个名字弘晟阿哥不曾用过,她当然会欣然接受,而且不管是什么名字,只要是他为福惠阿哥起的名字,就算是叫“阿猫”“阿狗”她也喜欢。
更主要的是,她特别不喜欢他这种方式。这么明目张胆地抢弘晟阿哥的名字,实在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绝非君子之道。况且弘晟阿哥自康熙三十七年降生,三十九年获赐名以来,用了二十来年的名字,竟然只凭他这么一道上谕就被抢走了,实在是让她无法坦然接受。
一想到弘晟阿哥一个二十五岁的人,突然一夜之间叫了响当当的名字要让给别人,他必须另外改名,这让他怎么有脸面对众人的目光?
一边是难得的皇上的好心情,一边是被抢了名字的弘晟阿哥,真是让冰凝犯了难,犯了愁。
皇上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不见冰凝半点反应,咦?不对呀,刚刚她不是那么着急地想要知道他给福惠赐了何等盖世无双的名字吗?怎么现在知晓了答案,连个“诚谢恩典”都没有?
“怎么,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好吗?”
“回万岁爷,这个名字当然好,当然好。”
“那你说说,怎么一个好法?”
“这个名字不但是您心仪已久,还是皇阿玛亲赐之名,被两代帝王争先恐后御赐之名,当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冰凝口中的暗讽之意皇上哪里听不出来?既然她给他装傻,那么他就给她充愣,比这些,冰凝的道行还浅着呢。
“既然千好万好,那你为什么好像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回万岁爷,您这回可真是冤枉臣妾了,您怎么就看出来臣妾不高兴了?”
皇上怎么就看出来她不高兴了?要就要知道皇上是一个多么精明的人!冰凝虽然精明但是在察颜观色方面确实在甘拜下风,虽然她已经竭尽全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但是仍被他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看了个一清二楚。知道她心中有些小情绪,但是具体的是什么原因他还不得而知,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是帝王,给自己的宝贝儿子选一个盖世无双的名字也算是理所当然,只是冰凝作为福惠的额娘他当然还是希望能够顺顺利利地接受他的决定,知道她是什么性子,刚刚胜之不武地将她圈在自己的怀抱中已经是招她心里不舒坦了,实在是不想因为名字的事情弄得他一会儿连抱她的资格都没有了,要想让冰凝乖乖听话让他再多抱一会儿,那就只能是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你看,福惠眼看着就快要三岁(虚岁)了,别的阿哥两岁(虚岁)就被皇阿玛赐了大名,唯有朕的福惠阿哥……,唉,这事情你也知道,当初朕是存了私心,总想要一个举世无双的名字才配得上咱们的小阿哥……”
关于福惠阿哥的大名已经成了他们之间老生常谈的一个问题,每每说起来都是要引发一场不大不小的争执,冰凝经历得多了,早已经是心有余悸,现在又一次面临着要上演一场不可避免的争端,就像皇上不想两人闹别扭一样,冰凝也不想因为这些问题的分歧而伤了两个人的感情。不想硬碰硬,不想伤感情,冰凝唯有采取迂回策略。
“回万岁爷,臣妾这是在想,弘晟(音同”圣“)嘛,这个名字看起来确实是一个好得不能更好的名字了,可是听起来嘛,这”晟“可是跟”剩“同音呢,何况也确实是诚亲王府世子用过了的名字,难道咱们举世无双的福惠阿哥竟然沦落到要用别人剩下来的名字来序齿吗?”
冰凝实在是太聪明了,一句话就戳中了皇上的软肋,他一贯都是自负之人,因为他有自负的资本,然而就像冰凝所说的那样,有可能成为下一代帝王的福惠阿哥竟然用的是别人的“剩名”,这让他的心里格外堵得慌,原本看着好得不能再好的名字顿时黯然失色了许多。
虽然被冰凝戏称为“剩名”,但皇上的圣谕已经发了出来,君无戏言,不能朝令夕改,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搁置了下来。冰凝担心这盆冷水浇灭了皇上的热情,会引发圣颜不愉,于是尽量小心翼翼地不去招惹他。
其实皇上自己也不是听不进去劝的人,更何况冰凝最了解他的七寸在何处,不费吹灰之力就成功地撼动了他许久以来心心念念的东西。本来就是强取豪夺,胜之不武,而且确实存在冰凝的那种担心,“剩名”确实不大好听,因此虽然被她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虽然也是心中极为不快,但他还是理智地看待这件事情。
从那天以后,他开始频频使用“六十阿哥”来称呼小福惠,既避开了“弘晟”,又避开了“福惠”,他这么做,也是向她发出了一个信号,他认真地考虑了她的意见。
第2674章 墨宝
随着皇太后百日孝期即将届满,按照皇家丧仪的规矩,紫禁城立即拉开了梓宫入葬遵化景陵的序幕。
按照大清惯例,先皇陵寝的地址由其本人确定,但是陵寝的名称则需要交由嗣皇帝定夺。早在二月十七日的时候,面对诸王大臣呈送上的九个名字,皇上用针刺破手指,将“景陵”二字圈定,从此,康熙皇帝的陵寝名称正式确定为“景陵”。
由于附葬的皇太后(德妃)、皇太贵妃(敏妃)均已过世,先皇的梓宫此时也安奉在景陵的享殿,只是尚未正式下葬地宫而已,因此此次恭送皇太后前往遵化下葬的同时,还将举行先皇和皇太后梓宫正式下葬仪式。
皇上对于自己皇阿玛的丧仪尽心尽力、亲力亲为,事无大小、巨细,全都考虑得格外周道,特别是对于景陵的碑匾,由于碑匾是整个陵寝的门面和招牌,因此他更是万分重视,极为用心。
景陵的碑匾出于何人之手,皇上一直在犹豫,毕竟他自己的书法造诣极高,因此是由自己亲自操刀还是交由当朝极负盛名的文人墨客代笔,困扰了他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过由于皇上对自己的书法造诣历来都非常自负,而且他的书法也确实具有相当高的水平,具备自负的资本,于是暗地里已经悄悄地写了不下上百个“景陵”二字。然而像他那样自负至极之人竟然也有了不自信的时候,反反复复写了很多遍,前后历时长达近一个月的时间,或许是写得太多了,引发了视觉疲劳,又或许面对的是他最为敬重的皇阿玛,有一股莫名的情绪在作怪,以至如此自负之人突然间找不到了自信心。
由于是为先皇的陵寝书写牌匾,原本就是追求尽善尽美的他,在此时更是陷入了无以复加的极为苛刻的境地。无论怎么写,他不是认为这个提笔不够遒劲,就是认为那个落笔绵软没有气势。为了防止自己心浮气燥,他甚至改变了以住见针插针的方式,而是在繁忙的政务之余,特意安排夜深人静无人打扰的这段时间,先是焚香、沐浴、更衣,再静读一会儿禅经,这才来到书案前面凝神静气,提笔落字,然而即使如此静心,即使写了有上百遍,他仍是挑不出一幅令自己满意的墨宝,懊恼至及的他将笔一扔,索性生起闷气来。
生闷气绝对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思来想去,他终于还是决定对这件事情采取广纳贤士的策略,于是一声轻唤,就见高无庸立即应声进了屋来。
“回万岁爷,奴才在。”
“传朕的口谕,令诚亲王、淳亲王恭写景陵碑匾,令翰林院中所有善书的翰林们,一并恭写,此事需尽快,限三日内完成。”
诚亲王不必多说,世人称其为三阿哥,作为一名学识渊博的学者,无论是着书立传还是书法水平,均有突出表现,特别是书法,京城好多皇家建筑及园林都留有他的墨迹,因此被皇上点名根本不出任何人的意料之外。
淳亲王,世人称其为七阿哥,于今年四月份刚刚被皇上晋封为和硕淳亲王。七阿哥自幼既身有残疾,因此从他刚一出生的时刻就注定了与储君无缘的命运,也正是如此,他才能够躲开了既血腥又残酷的夺嫡之争,也能够将自己所有的心思和注意力放在学业上,从而成就了另一位出身皇家的书法高手。对于自己七弟的书法水平,皇上当然是了如指掌,正所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皇上自己本就是善书之人,能被他点名前来书写先皇碑文、牌匾,可见这两位亲王书法水平在所有的皇子阿哥之中堪称翘楚。加上皇上本人,已经有三位顶级书法高手参与到了景陵碑匾的书写之中,然而皇上还是放心不下,又特意命供职于翰林院的官员们,无论官级大小、职位高低,只要是能书善墨之人,都要为先皇的碑匾贡献墨宝。皇上如此礼贤下士、求贤若渴之举,一改从前刚愎自用、一家之言的作风,颇有廉亲王广纳贤士的风范,可见他这片诚孝之心,日月可鉴。
八月初十日,这一天是皇上限定的交稿时间,所有墨宝收集齐全,呈上御览。皇上见到这些形式不一、风格迥异的作品,一时也是挑花了眼,拿不定主意。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听一听各位王公大臣的意见。
在传旨之前,他特意命高无庸将这此书法作品的顺序打乱,不按官职高低来排列,而是胡乱地随意摆放,同时还隐去了署名每一幅字的题字和款识,为的就是他想要听到最真实的评价和意见。待一切准备就绪,当包括诚亲王、淳亲王在内的众王公大臣一并到齐后,他开门见山地对众人就此事的原委进行了一番详细的解释。
“景陵碑匾是一件重大的事情,朕事先已令诚亲王、淳亲王,还有翰林院善书之人予以恭写。朕自幼蒙皇考训戒,仿学皇考御书,经常获得嘉奖,因此朕也恭写一份,并不是为了炫耀朕的长处,而是如果不亲自书写,委实是于心不安。现在这些书写好的纸页都在这里,请各位大人一起细看、品评、推荐,不一定要用朕所书,只要将书写得最好的那一份选出来,朕就安心了。”
一番长篇大论说下来,众人这才明白,原来今天这么急急地被召见过来,只是为了选定景陵碑匾题字之书。因为在座之人都是久居官场,其中的门道早就看得极其透彻,因此这件表面上看似轻松简单的事情,每一个人都认为实则是太不容易。
首先书法作为琴棋书画四大才艺之一,其本身不过就是艺术的一种形式罢了,就像诗词歌赋那样,可谓仁者见仁、智才见智,或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本身就是一件没有标准,难以评判何为“最”好的事情。
其次皇上已经开诚布公地讲明了,他也书写了一幅,也位列其中,就算他已经提前表明了很高的姿态“不一定要用朕所书”,但是有皇上的墨宝珠玉在前,谁还敢说别人的作品更好?那不就是等同于在说,皇上的作品不好吗?就算大家都知道他并不喜欢溜须拍马之人,但是若要当着皇上的面说出来圣上技不如人,包括怡亲王在内也没有这么大的胆量。
再者,由于皇上钦点的文人墨客都是顶尖高手,从翰林院选拔出来的墨宝也是世间少有的珍品,包括皇上在内的所有作品都是齐鼓相当、难分伯仲,不但皇上挑花了眼,就是在座之人也是难以立见高低。
最后,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从客观上来讲,皇上的书法已经非常好了,既然皇上的书法已经非常好了,各幅墨宝又都是各有千秋,何不就此做一个顺水人情,既保全了皇上的面子,又让皇上尽了孝心,又不会得罪其它人,完全就是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
众人的这番大大小小的心思实际上也是张廷玉的意思。张廷玉是皇上非常信任的一位心腹大臣,更重要的也是极为得天独厚的优势在于他不是皇亲国戚,因经在众多墨宝皆出自于皇族之手的情况下,由他出面率先领个头,既显公平,又显份量,就算万一被皇上责骂也无伤大雅。
此时朝堂之上当即是形成了人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的局面,众人的目光仿佛是商量好了似的,直直地朝张大人频频投来,张延玉眼见自己成了“众矢之的”,虽然他不想当那个出头鸟,只想当个缩头乌龟躲在角落里,无视众人的目光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无奈事所愿违,突然间他发现无数道投在他身上的咄咄目光之中,有一道来自于高高在上的正前方,作为每日都要见上三四遍的主子,张廷玉即使不抬头都能够分外清醒地感受到那凛冽的王者气息,既然躲也躲不过,他只好硬着头皮起身行礼。
“启禀万岁爷,微臣自不量力,斗胆进献一言。”
“噢?是张大人,快快请讲。”
若不是比试墨宝,而是比试腹黑,那就根本不用评判,皇上是当仁不让、众望所归的第一名。刚才分明是他在用凌厉的目光逼迫张廷玉率先表态,现在张大人不得不奉命行事,他反倒来了一个状似惊讶之语的“噢?”张廷玉当然是被皇上的明知故问气得够呛,不过谁让人家是主子他是奴才呢,唯有认命罢了。
“启禀万岁爷,微臣虽然才疏学浅,不过唯对书法之艺略有研究,纵观在列的各幅墨宝,虽然都各有所长,然而依微臣来看,甚是独爱这一幅。”
皇上装傻,他更要装傻,不过张廷玉这个装傻可是学问极大。首先谦称自己才疏学浅,表明自己不是一个狂妄自大之人,其次再自夸他本人唯对书法之艺略有研究,充分表明他不是在溜须拍马,选中皇上的墨宝完全是单独从技艺的角度出发。因此张大人一边自说自话,一边将手指向其中的一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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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5章 承让
皇上见张大人率先开口,对于他识实务地铤身而出虽然甚是欣喜,然而即使是面对自己的心腹,皇上的心中不免仍是不免有些紧张。毕竟这么多的字摆在一起,任人评判,他虽然自负,但也有些担心,万一自己的字没有被选上,脸面还是有些挂不住。另外张廷玉虽然是自己的心腹,然而此人有时也甚是迂腐,弄不好选中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翰林小吏之作,那他这个皇帝的脸岂不是丢到天边去了?
不过皇上的担心实在是杞人忧天、纯属多余,因为当他顺着张廷玉的手指方向定睛一看,当即是既惊讶不已又欢喜不已,张大人中意的那幅字,不正是他自己书写的那一幅吗?
虽然是自己期盼的结果,然而当这个结果真实在到来之时,他的心跳却更是加快了许多,也慌乱了许多。原本他是担心被众人选不上,没有面子而难堪,现在是被张大人选上了,却也是难堪,只不过此难堪非彼难堪,他是因为自己心中的那点儿小心思被张廷玉洞悉而难堪。虽然他特意隐去了题字和款识,然而皇上的笔迹字体在场之人谁不知谁不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溜须拍马还能是什么?如此胜之不武简直是比没有被选中还要令他脸面无光,于是慌乱之间都不敢望向张廷玉,而是赶快将脸转向另外一侧,心虚地开了口。
“张大人中意的是此幅,不知其它几位大人中意的是哪一个?”
众人本就是拿张廷玉当枪使,好不容易开了这个头,其它人岂有不纷纷跟进的道理?否则还要张大人当这个出头鸟做什么!
“微臣也是觉得此幅甚佳。”
“微臣觉得此乃上乖之作,其余均无出其左右。”
“此幅笔力甚劲,简直就是大气磅礴。”
……
众人呈一边倒的态势评论着张廷玉首选的这幅字,皇上虽然隐有不安,但终于还是放下心来:不管各位大人是不是真心认为朕的字堪当此任,不过朕已经给了你们说话的机会,是你们自己放弃了,是你们自己心甘情愿随声咐和张大人的,那就休要再怪朕不懂谦让。不过朕不谦让,并不意味朕心中有愧,朕就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免得你们这些人背地里再反悔捣鬼。
“各位大人,你们竭力推崇的这幅字,实乃朕之拙作。朕刚才已经说过了,不必选朕的字,现在各位大人一致推举,看来实属天意。”
皇上的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股极强的意得志满之意,在座之人全都是人精,立即听了个明明白白,也无不后悔刚刚让张廷玉出头,白白捡了这么一个大便宜,一个个全都是万分后悔不已的表情。特别是马齐,上次因为秘密立储的事情压不住火气当面锣对面鼓地跟皇上正面冲突一次,这一次实在是不想再重演一遍,结果哪里知道这一回的隐忍退让竟是替别人做了嫁衣裳,让张廷玉那个死对头风风光光地博了皇上的欢心,真是愚蠢到家了。此时见皇上心情极好,又不甘张廷玉之后,于是皇上话音才刚落下,他就赶快开口,以期亡羊补牢。
“启禀万岁爷,您的御笔之作,简直就是浑然天成,而且仁孝诚敬之意,溢于楮墨之间,与陵寝这等大事实为相称,圣祖仁皇帝在天之灵,极欣慰矣。”
两朝元老马齐之言具有相当重的份量,既然马齐都竭尽夸赞的事情,诸大臣也都立即看出了门道,好事都被张廷玉和马齐抢了先,他们完全沦为陪衬,谁肯甘心情愿?于是在座之人明知那两人是极尽拍马之能和事,结果非但不会提任何反对意见,更是极力随声附和,争先恐后。
皇上原本是既想尽孝心,又不想落下自高自大、难担重任的口实,现在既然群臣都众口一词表态只有他的墨宝才与景陵最为相称,那他可就毫不客气了,不但欣然接受,更认为名至实归。
此项事情商议完毕,皇上心情极好,于是趁着这股高兴劲儿放了众人各自回府歇息,其它事情待下午再议。待一众人等自养心殿前殿鱼贯退出之际,马齐倚老卖老故意拖延着行进的步伐,实际上他是在等张廷玉。张廷玉因为抢了在座之人的头等大功,虽然是被逼无奈,但现在已经没有人去想原因了,只是看着结果眼红,他这个久居官场之人,众生心态早已经是分析得极其透彻,人红是非多,在这个风口浪尖之上,他还是夹着尾巴小心做人为好,要知道怡亲王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可是无人能及,却还那么行事低调,毕恭毕敬,他一个没有皇亲国戚背景的新晋窜红的政坛新星更是要小心使得万年船。
道理虽然全都参得透,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他越是不想被人注意到,却越是逃不掉,这不,马齐几乎是止步不前地在等待他了,马齐驻足前方,他总不能也寸步不行吧?那样的话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在养心殿门外小广场上成何体统?于是当张廷玉故作不知的样子径自走在出宫的路上,马齐果然与他并肩同行起来,而且还是一边走一边状似无意地开了口。
“恭喜张大人,眼力真是高超,在下佩服,佩服。”
“马齐大人,承让,承让,您独具慧眼,谁不知道?况且皇上的御笔,岂有认不出的道理?您这是送了敝人一个顺水人情,张某人承让,承让了。”
“哈哈,哈哈!张大人真是客气。”
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然而从当事人的口中说出来就又不一样了,这两位今天抢尽了风头的大臣无疑成了众人眼红的目标,因此虽然他们说话的声音已经放到了极低,但极是被其它朝臣们听了个一清二楚,因为每一个人都注意到了马齐在等张廷玉,于是每一个人都竖起了耳朵,密切地注意着周边的风吹草动。听着这两位大人一语双关的一对一答,众人虽然眼红,但也只是会心一笑,唯有诚亲王的脸色难看至极。
平心而论,诚亲王的书法水平与皇上不相上下,又以博学多才着称,如果说夺谪技不如人他还能够接受,如果说笔墨也比不过他的四弟,诚亲王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然而朝堂之上尽是溜须拍马之人,他哪里比得过?
最终,由皇上亲笔书写了明楼题额上的“景陵”两字,以及明楼内朱砂碑上“圣祖仁皇帝之陵”等字,永存世间供后人鉴赏临摹。(除此之外,雍正三年至五年期间,皇上特意在景陵兴建圣神功碑亭,亭内竖立两块石碑,分别镌刻满文和汉字,碑文也是由皇上亲自撰写,长达四千三百余字,详细记述了康熙皇帝六十多年执政生涯的赫赫功迹,此乃后话。)
八月二十五日,皇上率王公贵族、文武大臣,亲自恭送皇太后梓宫至遵化,此行也是皇上登基成为一代帝王之后三次出京之行中的第二次。
九月一日,景陵的地宫大门再次被打开,这里面已经有三位皇后静静地等候在这里,静等着她们夫君的到来,特别是赫舍里皇后,已经等待了有半个多世纪,直到公元一七三五年九月一日这一天,他们这对结发同枕席的青梅竹马终于在时隔半个多世纪之后团聚在一起。
当康熙皇帝的梓宫和皇太后(德妃)、敬敏皇贵妃(敏妃)的梓宫在地宫安放妥当之后,地宫的大门缓缓地合上,待封闭四道石门,砌死金刚墙,填严墓道之后,从此地宫被永久地尘封,再也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被打开。在这里埋葬的不仅仅是一代帝王,一同埋葬的还有一段永存清史的时光,一段彼此之间的爱恨情仇,任由后人去评说,去缅怀,去祭奠。
至此,康熙皇帝的景陵开创了多个先例:第一个实行土葬的清朝皇帝;实行先葬皇后,后葬皇帝的逆向丧葬顺序;第一个实行皇贵妃附葬的帝王,等等。
三天之后,皇上即将要率王公贵族、文武大臣返京,然而在回京之前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颁发谕旨:十四阿哥留守遵化继续守卫皇陵。
对于这个结果,不出任何人的意料。皇太后还在世的时候,十四阿哥都能够被皇上降旨镇守皇陵,现在随着他最大的那座靠山的离世,后宫的反对势力得到了彻底肃清,皇上还有什么顾忌?还不是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可何况十四阿哥现在还被晋封为郡王,爵位提升,俸禄也随着提升到了个新的水平,曾经引发母子失和的那个革去禄米的上谕也自行去了效力。
这一次,十四阿哥没有再与皇上起冲突。皇太后的过世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过沉重,此时此刻,一切荣华、富贵、荣耀、对他而言都失去了意义,没有了皇阿玛,没有了皇额娘,与八阿哥他们也是相互利用,此前深厚的兄弟情分在权力的争夺中变得越来越淡薄,正如皇太后曾经无数地劝告他的那样,他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即使是事成之后,坐上那个位置的,有可能是他吗?只会又是一场新的较量与争夺,新一轮的流血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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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6章 打压
随着康熙皇帝景陵地宫的关闭,十四阿哥毫无任何悬念地被一道圣旨继续留在了遵化,十五阿哥则自然而然地结束了代职生涯然随大队人马回京。而与这个意料之中相比,皇上的另外一个决定则是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了,那就是十四阿哥不是一个人留在景陵,而是有一个与他共同职守皇陵,那个人就是诚亲王!
难不成这个无党无派,自成一统的诚亲王也沦为被皇上忌惮的势力之一?
皇上当然要忌惮诚亲王!虽然满人在继位问题上并不讲究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汉人继位理论,但是为了在汉人占人口大多数,儒家理论占统治地位的中原大地上收买人心,从而实现有效掌控,为自己的继位扫清一切障碍,诚亲王的力量确实不容小觑。
众所周知,皇上曾经序齿四阿哥,排在他前面的还有三位兄长,因此要在深受儒家文化传统影响的中原地区名正言顺地坐稳皇位,他的前面还有三个障碍需要排除。好在大阿哥与二阿哥因为早年获罪而遭先皇降旨圈禁长达十几年,作为罪人之身,这两个人虽然序齿在前,但早已经失去了谋反的能力,只要稍加看管就不会对他的皇权构成太大的威胁,然而三阿哥则不一样了。
诚亲王是在康熙朝后期颇得先皇器重的皇子阿哥之一,另一个就是现在的皇上了,当年每每遇有先皇外出巡视或是围猎不在京城的时候,总是安排他们兄弟两人轮流主持京城的朝政,这兄弟两人的风光一时无人能两,就算是十四阿哥也望尘莫及,然而最终还是皇上笑到了最后。从他登基之初的几项重大用人决策就已经嗅出了今天留守皇陵的端倪,要知道朝堂上,除了皇上以外,就以他任命的总理事务王大臣权力最大,但是这四人名单之中却是看不到诚亲王的影子。怡亲王的入选毫无半点悬念,廉亲王虽然在官场上积攒了相当多的人脉,但毕竟被先皇压制打压了十几年,除了人脉以外已经没有任何实力可言,而诚亲王可是康熙朝后期熠熠生辉的两颗政坛明星之一,再是专注学业不擅权术,却也是在朝堂上蓄养了一定的实力。
既是皇上的兄长,而且还是唯一的非罪之身、自由之身,又因为深得先皇的器重,近年来实力迅速大增,如此特殊的身份,皇上怎么可能不会忌惮?
然而皇上继位已经快有一年的时间,若说忌惮诚亲王的话,怎么会一直耗到现在皇位都坐得又踏实又稳定的时候才想起来动手?实际上皇上之所以没有动手,完全是想留他三哥一条阳关大道,以此希望诚亲王能够收敛起那颗不安分的躁动的心,夹起尾巴做人,好自为之,然而经过这十来个月的悉心观察,皇上发现自己的决定恐怕有些偏离了方向,他的初衷是好的,而诚亲王却没有领了他的这份情,不但经常行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事,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颗不安分因子也愈发地活跃起来,特别是前些日子为了确定由何人负责书写先皇陵寝字碑而举办的墨宝评判,仅仅是一个墨宝评判落选的结果都令诚亲王根本无法掩饰心中的怨怒,可想其它事情了,或许诚亲王早已经到了忍耐的底线,只一件小小的事情都能够引发他的谋逆之举,将这样一个充满了复仇情绪的诚亲王留在京城,留在自己的身边,皇上高度警觉地认为已经到了养虎为患的时候了。
知道诚亲王是一支多么危险的力量,然而皇上“感情用事”的弱点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再次得到了充分的证明。尽管诚亲王为人老练,然而考虑到他一贯只是单打独斗,没有与其它皇子或是朝中敌对势力结成同盟力量,“心慈手软”的皇上自然是不忍心赶尽杀绝,再是势不两立也是皇家血脉,于是皇上最终决定将他的三哥留在遵化。一方面是对诚亲王发出了不言而喻的严重警告,另一方面,也尽可能地体现出他的皇恩浩大。
要知道十四阿哥与皇上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也不过是以郡王的爵位以守护皇陵的借口施以软禁罢了,而诚亲王与他不过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也获得了与十四阿哥同等的待遇,不得不说皇上对他的三哥有多么的心慈手软。
对于诚亲王的这番安排皇上可以说是煞费苦心,毕竟曾经共事多年,又没有直接对他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是因为存有异心、惟恐造反生事而不得不采取的未雨绸缪之策。皇上一贯都是恩怨分明、赏罚分明之人,他对诚亲王可以做到皇恩浩大,但是对于廉亲王,这个最难啃的硬骨头,对顽固的敌对势力,他可是不可能再有什么“心慈手软”和“皇恩浩大”了。毕竟诚亲王是自立门派的单打独斗,只是对他的皇权具备一定危险因素,而廉亲王则是性质完全不同,那可是拉帮结派的聚众闹事,危险程度远远高于他们的三哥,因此皇上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心,严防死守的同时也要主动出击,同时适时地借题发挥,好好地杀一杀八阿哥的气势和锐气。
廉亲王对于他皇兄的脾气禀性当然是了如指掌,皇上用了十二万分的精心对付他,他甚至是用了二十万分的精心来应对皇上,因此不要说在平时的当差过程中从来都是万分小心,就算是日常生活起居也是慎之又慎,生怕被眼线耳目或是无耻小人行告密之举,被皇上抓住把柄。然而老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儿能不湿鞋?即使是如此精心房间,仍是百密一疏,防不胜防,或者可以这么说,有备而来的皇上这是存心故意要找八阿哥的茬儿,廉亲王招架之力都勉为其难,更不要说还手之力了。
九月初四这一天本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天,却是开启了皇上对廉亲王势力进行沉重打压的序幕,俗话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打压八党势力自然是要从廉亲王本人开始,才能起到杀光一儆佰的作用。
按照皇家丧仪安排,这一天要举行先皇和各位皇后神牌附太庙的仪式,因此需要在景陵的端门之前设置更衣帐房。由于皇陵远离京城,不可能从遥远的京城人扛马驮这些工程设备,又因为皇陵地处穷乡僻壤之地,作工自是粗滥造一些,又因为举办各项丧仪的时间非常紧张,往往是一个项目接着一个项目,因此这些设置在端门之前的更衣帐房全部都是在遵化当地连夜赶工紧急制作出来,也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油漆尚未干透以及刺鼻的气味充斥了整个丧仪现场的情景。
皇上本就在处心积虑地搜集八阿哥的过失,现在又逢先皇与其皇后神牌袝太庙的仪式,是一个既庄重又严肃的场合,竟是被这股污浊之气惊扰了先祖的亡灵,简直就是天大的罪过,于是皇上不费吹灰之力就寻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既没有顾及他总理事务王大臣的身份,也没有顾忌他作为皇亲国戚的脸面,当即怒斥起八阿哥来。
“这么重大的事情,竟然被你弄成这个样子!你怎么对得起皇阿玛,对得起皇额娘们?你又不是不知道要设帐房,为什么拖到这么晚才去做?即使是新制,假若你早完工一天,也不至于会是这个样子!”
皇上虽然是在处心积虑地抓八阿哥的把柄,但是这件事情确实没有小题大作,惊扰了祖宗的罪名谁能担得起?不要说八阿哥,就是皇上作为天子也不敢在这个问题上恣意妄为,因此深知利害关系的廉亲王被结结实实地抓了一个口实,除了跪在他的皇兄面前听任皇上怒斥以外,别无它法。
而皇上本就是诚孝之人,在侍奉先皇及列祖列宗的问题上容不得半点瑕疵,何况他又是在故意寻廉亲王的罪过,因此当众训斥完八阿哥后仍是余怒未消,也来不及多加考虑、权衡利弊,完全是出于痛恨八阿哥这个不肖子孙的心理,当即下令要廉亲王太庙前面罚跪一天一夜,以期他能够好好地反省此次严重的失误,并引以为戒,下不为例。
皇上这一次对廉亲王的严厉处罚,既是出于公正,更是为了报私仇,既是施予严惩,更是为了羞辱。既然是出于打压的目的,本着羞辱的目的,因此尽管跪地反省的时间比较长,但毕竟不是杖刑等刑罚措施,真正到身体上直接受到的伤痛并不算有多重。然而毕竟是在太庙前面跪地反省,在列祖列宗的面前获罪,又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被人背地里指指点点、小声议论,廉亲王在心理上受到的创伤才是最为致命的,正所谓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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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7章 简陋
如此一番严加惩处,皇上许久以来心心念念的打压八阿哥之举总算是旗开得胜,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实际上皇上对八阿哥的打压也确实是太难以开头了,否则也不至于等了快有一年的时间。要知道皇上继位之初对他的八弟又是加官又是进爵,就是担心廉亲王的朝中势力。而八阿哥也是人中龙凤,早就知道皇上在处心积虑地寻他的把柄,因此他当然是格外的小心谨慎,力求漏水不漏,然而长时间的精神紧绷令他快要崩溃了,总想痛痛快快地出一口心中的恶气。皇上正愁找不到令人心服口服的把柄呢,这一次终于圆满完成了对廉亲王的沉重打击,让他扬眉吐气一回,同时也是痛痛快快地出了一口胸中的恶气,而这口恶气的来源主要有两件事情。
由于廉亲王主持礼部事物,包括丧仪在内的各类礼典均在礼部负责的范畴之内,而先皇和皇太后大丧又是最为重要的仪典之一,自然是诸项事宜全部都要由廉亲王亲自负责。皇上尽管全面掌管国家大事的各外方面,然而先皇和皇太后毕竟是他的亲生父母,他又是诚孝至极之人,因此有关丧仪事情他都进行了亲自过问。然而毕竟国家大事太多了,皇上再是精心也是不可能分出更多的精力全部用于皇太后的丧仪,因此对于重大的事项他单独进行了详细了解,对于具体细节则并没有,当然也是没有时间来参与研究讨论。
一直到大队人马随同御驾浩浩荡荡地抵达遵化之后,皇上这才万分惊讶地发现,他最为敬重的皇阿玛的丧仪怎么会简陋成这个样子?
实际上当皇上从行宫前往景陵路上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端倪,由于皇上格外重视此项差事,因此对所有的皇家典仪可以说是倒背如流,当时他无意间发现运送先皇梓宫的夫役人数少了许多,心中甚是不悦,不过依照八阿哥的办事能力,皇上认为廉亲王定是有什么他没有看到的特别安排才如此为之,因此在没有了解清楚之前,皇上当然是不敢断然地表明态度,以免到时候八阿哥给他说出一大堆的理由让他碰一鼻子的灰,为此他不得不沉住气,没有流露出半点不悦的神色。
就这样,皇上一路强压下怒火好不容易挨到了景陵,结果事实远非如此,还有更多更令人无法忍受的问题,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彻底将他惹恼了。先是建陵的红土竟然是在陵寝当地采办的,质量品相极不好,继而在丧仪期间,见到那些制作丧仪大典所需的乘舆法物竟然全部采用断钉薄板,甚至由于粗制滥造,以至于祖宗牌位漆流字漫,令人不忍直视。
皇上是如此诚孝之人,又是那么追求尽善尽美之人,结果皇家丧仪竟然简陋到令世人耻笑的地步,让他这个嗣皇帝的脸没处搁没处放。
直到这个时候,皇上算是终于看明白了,廉亲王根本就是存心故意对待他们先皇和皇太后的丧仪,至于出于什么目的,皇上不用猜也知道,定是为了拆他这个嗣皇帝的台,让他遭受世人的误解和痛骂。
对此皇上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他们兄弟之间不管是有什么事情,哪怕是打个头破血流,闹个鱼死网破他都能够理解,毕竟他们都是皇子,都是志向高远,有鸿鹄之志,在这个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世界里,谁有本事皇位就是谁的,他不怕兄弟们真刀实枪地来跟他争这把龙椅,只要是有真本事来跟他抢,哪怕是背地里捅他的刀子,哪怕最后输的那个人是他,皇上都会心服口服、毫无怨言。
然而先皇诚孝至极的皇上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因为他们兄弟之间的纷争将战火蔓延到先皇的身上,无论以什么形式,无论以何种借口,只要是先皇或是皇太后被牵扯进来一丝半毫,他都是坚决不能有半点姑息迁就,
现在面对礼部如此敷衍了事、漫不经心地对待先皇的丧仪,他终于彻底地爆发了,盛怒之下立即传八阿哥前来听旨,以期兄弟两人当面锣对面鼓地说一个一清二楚。因为皇上早已经窝了一肚子的火,因此一见到廉亲王还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没有半点愧疚之色地前来回话,当即更是怒上加怒。
“廉亲王,朕命你主管礼部事务,你就是这么当差的吗?你就是这样来告慰皇阿玛的在天之灵吗?你知罪吗?”
果然不出皇上所料,丧仪中的种种粗俗简陋之举完全就是八阿哥存心故意而为之,因此他也早就料到会有被他皇兄责难的这么一天,因此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廉亲王由于早早就想好了对策,对于皇上提出的各种问题全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真真正正的是滴水不漏,不见半点破绽。更令皇上大出意外的是廉亲王对于他的各项责任和指控竟然是一口承认下来,没有做丝毫的胡搅蛮缠和抵赖。
“启禀皇兄,您从前也经手过户部,国库是什么个样子,您最清楚不过了,现如今国库空虚成这个样子,愚弟就是活神仙也实在是筹不出这么多的现银啊!”
廉亲王一个“您也经手过户部”简直是让皇上气结!当初他追讨十阿哥国库欠银一事闹得兄弟之间几乎快要老死不相往来,十阿哥自然是记恨在心,而八阿哥又与十阿哥交好,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廉亲王随便一句话就令皇上一丁点儿的反驳之力都没有,八阿哥看在眼中、喜在心间。见皇上被他气得半天说不出半个字来,廉亲王又乘胜追击起来。
“皇兄,这件事情愚弟也不想变成这个样子,皇阿玛是您的皇阿玛同时也是臣弟的皇阿玛,发生此种境况臣弟心中很是难过,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
皇上的一句话招来八阿哥的十句话,而且句句显得都是既在情在理,又有理有节,将皇上堵得哑口无言!只是他的心中实在是不能苟同,于是这口气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就算是再没有银两,就算是砸锅卖铁、自掏腰包,也不能从他们皇阿玛的丧仪上节省开销啊!于是盛怒之下的皇上终于忍住地怒骂起来。
“既然没有银子,你怎么没有事先禀报朕?你若事先禀报了,朕就是砸锅卖铁也能给你筹来银子!你倒好,既不事先禀报,又擅作主张对皇阿玛的丧仪如此敷衍塞责,你不是在为自己办差事,你这是在为朕办差事,你这么做,就是要将朕陷于不孝不义的境地,任由世人耻笑、背上一世的骂名吗?”
廉亲王没有尽力办差是实,但国库空虚也是实,皇上不是不讲理的人,明知道八阿哥给他布下了一个明晃晃的了陷阱,然而一贯的赏罚分明令他不由自主地又稍稍地原谅了他的八弟,于是在这番怒斥之后,皇上并没有立即追究他的罪责,于是这件事情暂时不了了之,毕竟现在正是大办丧仪之时,也不好大开杀戒,但是廉亲王犯下这么大的错处也不能白白地逃了,具体如何责罚留待回了京城再说吧。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事情偏偏就是那么的凑巧,前一天兄弟两人刚刚因为丧仪简陋而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冲突,结果第二日皇上竟然收到一个密报,不啻为火上浇油,雪上加霜,令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君臣关系又遭灭顶打击,更是让简办皇家丧仪之事好不容易因为皇上的让步而平息下来之后再度剑拔弩张起来。
这件事情说来也有些话长。想当初廉亲王还是八阿哥的时候,在康熙朝就因素喜有结党而名声在外,当然了,对于这件事情由于每个人的立场不同观点也就不尽相同,有时候还会南辕北辙,因此在群臣的眼中,八阿哥是礼贤下士的谦谦君子,在先皇的眼中则成为结党营私的无耻小人。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八阿哥在朝堂上赢得美誉的同时却是先皇那里结结实实地碰了壁,以致白白地赔上了自己的政治生命,还在一废太子之际就被永远地弃用,甚至后来发展到父子恩断义绝的程度。
时光荏苒,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到了雍正朝,当今的圣上因为忌惮八阿哥在朝中的实力而不得不极尽拉拢姿态,委以总理事务王大臣重任,身居要职、风光无限。然而或许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管是康熙朝还是雍正朝都难以改变一个人的天性,又或许是居安思危未雨筹谋,即使是身为总理事务王大臣也难以令他放下戒心,不将满堂朝臣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就一天都不能踏实,于是现如今的廉亲王与过去相比,在结党营私方面不但没有丝毫收敛,反而越演越烈,只是在手段和方法上比从前更加隐蔽罢了。
第2678章 伐异
话说这世上总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物降一物,如果说廉亲王的天性就是结党营私、拉帮结派,那么皇上的天性就是疑神疑鬼、草木皆兵,廉亲王再是想法设法、费尽心机地大行拉扰朝臣之举,也是难逃皇上布下的天罗地网、疏而不漏。不仅仅是为了防备廉亲五王,也是为了将全国上下所有官员的一举一动全部纳入他的掌控之中,皇上发扬光大了先皇建立起来的奏折制度,只是从原来只有少数几个亲信心腹大臣有资格向皇上递交奏折扩大到遍布整个帝国无论官职高低,都被纳入可向他直接密写奏折的范围,于是遍布帝国各个角落的官员同时也兼具耳目密探的身份,实现了通过官员之间想到监督检举的方式轻轻松松地实现了监视各级官员一举一动的目的,因此哪怕是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更何况八阿哥是他最为强劲的反对派,皇上自然是布下天罗地网,实施重点监控。
前面提到过,皇上继位之后有两大政治目标,一是实现国泰民安、九洲清宴的大清盛世,二是肃清吏治,实现一个为官清廉的理想社会。
由于康熙朝国库不甚充盈,甚至是捉肘见襟,因此在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大力致身于追讨国库欠银的事情,现在终于轮到他继承皇位,于是甫一继位,就大刀阔斧地采取了开源、节流等多项措施充盈国库,其中一项措施就是他在当皇子的时候就极为擅长的追讨国库欠银。
实际上皇上也是因为极为看不惯八阿哥结党营私之举,才会在亲王的封号上特意选择了一个“廉”字,对他寄予了极大的希望,希望他能够为官清廉,为政清廉,做一个两袖清风、清正廉洁的官员楷模。然而不管是皇上通过一个“廉”字表达的殷切期望还是大刀阔斧继续推进的追讨国库欠银都没能引起八阿哥的足够警惕,于是常在河边走的他这一回终于彻彻底底地湿了鞋。
工部侍郎岳周也拖欠了应缴国库的银子,本以为他可以很快就还上这笔欠银,又以为新皇帝登基之后百瑞待举没有更多的时间关注这件事情,就这一样一直拖到了现在。皇上哪里是拉大旗扯虎皮之人?那可是说一不二、言出必行的铁腕帝王,现在更是因为皇袍加身而拥有了比从前更多的手段,追讨国库欠银不但没有松缓反而是变本加厉地愈追愈紧。这岳周实在是被逼得急了,一时半会儿又拿不出来这么多的银子,眼看就要保不住头上那顶乌纱帽,不得已之下只得是求助于他的主子。
岳周的主子是谁?不是别人,正是廉亲王!工部侍郎也不是小官小史,岳周作为他的亲信已是多年,现在这个奴才财力吃紧,面临着削官夺爵的危险,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八阿哥为了保存他日渐衰落的八党实力,思前想后一番仍是决定慷慨解囊,解了岳周的燃眉之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件事情廉亲王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然而皇上为了肃清吏治早已经在整个帝国布在了天罗地网,更不要说廉亲王府是重中之重,因此丝毫不出任何意料之外,才只几天的功夫,当皇上还远在遵化皇陵的时候就及时接到了八百里加急的密报奏折,在第一时间知道了八阿哥与岳周之间的这宗勾当。
可想而知,当皇上看到这封密报奏折时候的有多么的震怒,特别是刚刚发生了因简办先皇丧仪而兄弟两人闹得不欢而散之后,皇上就更加出离地愤怒。好你一个老八!就为了一个小小同僚还库银都能够慷慨解囊,却是为皇阿玛的丧仪竟敢因陋就简、敷衍了事!就算他那么做是为了给他这个皇兄讨得骂名而故意为之,但是廉亲王用什么方法讨骂名都可以,怎么可以拿先皇的丧仪来行事?
对于百善孝为先的皇上来讲,任何借口和理由都不能为廉亲王简办丧仪之举进行开脱,而他在昨天已经因为顾忌兄弟亲情而对他的八弟网开一面,今天乍一得知廉亲王为岳周偿还欠银之事,当即是暴跳如雷。不管他再是如何心软,总也是有自己无法容忍的事情,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而廉亲王的这个举动瞬间就刺穿了皇上的全部底线。
先有简办丧仪,后有结党营私,“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令急红了眼的皇上决定大开杀戒,严惩不怠。
决定了实施严厉的处罚,然而到底用什么样的法子惩处才好呢?皇上是一个铁腕人物,要说惩处之法简直就是多如牛毛,怎么可能想不出来如何惩处法子呢?实际上皇上确实是手段高超又手段繁多之人,从来不会苦于无策,然而正因为即将接受惩处的人是廉亲王,他才会不得不深思熟虑一番。
首先廉亲王的朝中势力不可小觑,对于一个既有身份又有头脸之人可不是简简单单地仗责几十大板就能了事,其次廉亲王这次简办丧仪令他丢尽了脸面,他这一次对廉亲王的处罚当然也不能让他的八弟脸面上有任何的好受,这个道貌岸然的廉亲王如何让他脸面尽失的,他也一定要让原样地还给他的八弟!最终的一个目的,他不仅是要让廉亲王在表面上受到惩处,而且还是要从内心上真正地受到警戒,毕竟简办丧仪是对先皇的大不敬大不孝,既然有胆量这么做,就要有胆量承担这个后果。
正是因为出于这些因素考虑,皇上不得不要权衡利弊深思熟虑一番。要说皇上是铁腕人物确实是“名不虚传”,不出半个时辰就让他想出来一个师出有名又能堵住悠悠众口的惩处法子。由于廉亲王办理的丧仪实在太过粗制滥造,如果说先前那些擅自减少夫役人数,擅用陵寝墓土,私选乘舆法物简材等都是皇上自己发现的细节,不明真相的人们会以为皇上小题大作,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的话,那么现在这个帐房油漆问题则是有目共睹,因为每一个人都有鼻子,都会无时不刻被低劣油漆发出的味道刺激,而此次丧仪是由廉亲王全权负责,任谁都会明白,这一回绝对不是皇上在鸡蛋里面挑骨头,不是为了打击异己而故意为难廉亲王,他完全是有充分的理由为他们的皇阿玛讨回公道!
由于这一天是为先皇和四位皇后的神牌升袝太庙大办仪式,自是要有皇族和官员一并参加,于是按照规矩在端门前设立了更衣帐房,然而由于这些帐房是在当地新制的物品,不但规制简陋而且选材也是低等,当刺鼻的油漆味道充斥了整个仪式,充斥在每一个人的鼻腔眼睛嗓子,咳嗽声、擦鼻声,试泪声不绝于耳,令原本端庄肃穆的神牌升袝太庙仪式变得极为低俗不堪,皇上早已经窝了一肚子的火,再加上关于岳周之事密折上报,于是还在午夜时分,皇上就连夜发出上谕,命令掌管工部之事的廉亲王以及所有此次随同前来遵化的所有工部侍郎、郎中跪在太庙前面整整一个昼夜。
虽然一个昼夜的跪罚听起来确实是足够严重,但是比起来他对先皇如此不敬不孝之举,比起来他嫁祸皇上,让皇上背上不敬不孝黑锅之举,皇上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他已经是份外仁慈了。
果然不出皇上的预料之外,廉亲王这一天一夜的跪罚对他一个从小习武长大的大男人来讲,实在是太过轻松,太过微不足道,然而这一昼夜之间在他面前经过了不说成千上万人,但是数百人也是有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主子有奴才,有宫里来的有当地的,他一个堂堂的总理事务大臣当着所有人的面颜面尽失,当着所有人的面接受他们或明目张胆或暗自悄悄的唾弃、咒骂、厌弃、不屑,是啊,在这个以孝为尊的国度里,一个被戴上了不肖子孙帽子之人还能期待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呢?
对廉亲王的惩罚收到了皇上预料之中的预期,八阿哥被严重地警告了,八党被狠狠地打压了,其它派别也被杀一儆佰效果所震慑,保皇党没有任何悬念地取得了最终胜利,在先皇周年丧仪全部办理完毕之后,皇上率领群臣浩浩荡荡地返回京城。
经过先皇周年丧仪一役,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两大异己被留在遵化守皇陵,八阿哥被当众责罚,八党声威身受重创,对新生皇权造成最大威胁的三个兄弟势力都得到极为有效的遏制,天下逐步太平,为了将自己有限的精力全部投入到国泰民安的宏伟蓝图之上,皇上暂时放缓了对异党的打击步伐,翻过了继位之初血雨腥风的政治斗争之一页后,帝国开始步入万象更新、百瑞并进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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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9章 炙手
随着异己势力的有效铲除,虽然还不能达到根除的效果,但是至少皇上再也不用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权利纷争、勾心斗角之上,再也不需要时不时地就在群臣之间掀起一场堪称惊涛骇浪般的政治斗争。这个变化不但皇上这个始作俑者心知肚明,文武百官也是感同身受,因此众人的身心再也没有比现在这个时候更觉得既轻松又舒畅的了,顿觉压力骤减的结果就是人人脸上都浮现出安心知足的神情,整个朝堂一派安乐祥和的景象。
十三阿哥作为皇上最为亲厚的兄弟,最心腹的臣子,不仅仅是政治观点相同,更重要的是两个人在心灵的默契相通,在旁人看来,此时的皇上正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然而也只有他才最为深刻地理解此刻皇上此时的心情,也最为清楚地知道此时的皇上对于这个阶段性胜利,虽然是充满了胜利感和成就感,但同时更多的则是满目悲凉,满心创伤。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不管是三阿哥、八阿哥、十四阿哥,也不管是十三、十六、十七几位这几位志同道合的阿哥,甚至是因为年龄或是身份的隔阂,与他们感情很是疏远的大阿哥、二阿哥,再是为了皇位争个你死我活,然而无论谁也改变不了他们自幼一同读书、考试,一同行围、打猎,在成长的青葱岁月中结下的最纯洁、最质朴的兄弟情,就算是脾气禀性各异,志向追求不同,但他们是亲兄弟,打碎骨头连着筋,感情不是说没有就没有的。然而自从皇上登基就开始了血脉亲情的第一次割断,前些日子遵化之行对异己的沉重打压则是吹响了兄弟间彻底恩断义绝的号角。尽管他这么做,既是实属无奈,也是迫不得已,更是无可非厚,因为如果换作其它的兄弟继位,也许情况还会更糟糕,然而人的感情却不是一柄利剑,只要挥舞一下就能够斩断所有的情愫。
正因为十三阿哥能够从内心深入最为理解他的皇兄,因此他才更想替皇上做些什么,让皇上心中的痛苦、伤心、难过能够有效地缓解一下。政治斗争是残酷的,可是人间亲情也是不可缺少的,既然三位兄弟的遭遇不可避免、无法改变,那么,他十三阿哥可以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将这个结果对皇上造成的心理伤痛尽可能地降到最低点。
其实十三阿哥有这种想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而是从皇上继位之初经历了与十四阿哥那一场君臣之争开始,深受亲情重创的皇将心中的落寞之情全部写在了脸上,怡亲王看在眼中、疼在心里,于是每每总是不动声色地在皇上的身边尽一份绵薄之力,竭尽所能地修补兄弟亲情的缺失。然而只是这样做,他仍是觉得身为一个好兄弟尚未能够倾其所有地向他的皇兄表达足够的关心与呵斥,就像皇上从前对他那样,不计得失不计一切地对他的关爱之举。
怎样才能够献上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帮到皇上也让自己尽快报恩呢?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了,他一直在惦记着这件事情,想了很久,也权衡了许久,终于在他脑海中有了一个雏型的想法,此时正逢三、八、十四这几位兄弟在遵化被打压的事情发生,皇上的心情也由此而跌入低谷,从而最终促使他下定了决心来办这件事情。
这一天,朝堂上的事情不是很多,皇上后面商议的事情都没有要求怡亲王作陪,因此极其罕见地怡亲王早早就没了宫里的差事,而他也是早早就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呢,于是借着这个难得的清闲,十三阿哥特意推掉了同僚之间的应酬安排,早早地打道回了府里,进了府门之后也没有安排人传话就径直接来到萨苏的院子。
萨苏既是怡亲王府的当家主母,又是十三阿哥最为宠爱的女人,在这府里的地位无人能及,现在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自家爷再也不是那个无官无爵见人矮三分的光头阿哥,而且是一步登天成了皇上最心腹的臣子,十三府也鸟枪换炮瞬间变成了亲王府,还是铁帽子亲王府,萨苏再不是个势力女人,但是这一夜之间的变化仍是令她心中起了小小的波澜。特别是随着十三阿哥的权高位重,朝中需要他通融的人多之又多,一些人见从怡亲王这里走不通路子就开始动了旁门佐道的歪心思,让自己的妻妾出面找到怡亲王妃这里走曲线道路。于是以往门前冷落鞍马稀的十三大福晋院子一时间成了京城炙手可热的地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怡亲王一颗心全都扑在了皇上身上,哪里有闲功夫理会自己府里的事情,今天这个破天荒的早归终于让他大开眼界,这才知道自己的后院竟然是一幅如此繁忙的景象,人来人往、云鬓香腮,简直是比皇上的三宫六院还要热闹。虽然以前萨苏也曾经跟他如实禀报过,今天这个贝勒府大福晋明天那个郡王府小福晋过来找她,明里暗里讨要恩惠的事情,但是今天亲眼所见还着实是让怡亲王大开了眼界,万万没有料到,古人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这么真实地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想当初自己落魄的时候,为一点点小事情都要求爷爷告奶奶,萨苏也跟着他没少遭人白眼和耻笑,现在风水轮流转,也有萨苏眨间之间就变成了京城最为炙手可热的香饽饽,真是比那皇后娘娘还要威风,毕竟皇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得去的,也就只有他们这些皇亲国戚才敢往里面递牌子,其它闲杂人等除非宫里有话,否则就是借她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主动上前示好,更不要说意图讨要什么额外恩典了。
终于亲眼见识了传闻中自家后院的繁忙景象,怡亲王只是苦笑着无奈摇了摇头,虽然他是一家之主,虽然这些人的真正目的是要通过萨苏向他讨得额外好处,但后院毕竟是各府的女眷,他一个大男人无论如何也是要避讳一下的,只是好不容易寻得功夫希望早些回府与萨苏商议事情的计划只能是泡了汤,却也是别无它法,只得悻悻地转身去了自己的书院。
萨苏也是没有料到十三阿哥会这么早地回府里,要知道自从皇上登基以来,怡亲王忙得脚不沾地,她这个大福晋想要见自家爷一面都是难上加难,不是深更半夜才回来,就是好不容易回来了又醉得不省人事,害得她想商量个事情也寻不到个人,只得是大事小事都通过书院的奴才来传。就在萨苏已经绝望,以为这辈子就别想再回到从前那种好日子的时候,突然间福从天降,自家爷居然在日头才刚刚偏西一点儿的时候就回来府里,回到她的身边。此时的萨苏不知道有多么的后悔,早知道就不同意端亲王府的大福晋今日来她这里登门拜访了。
然而再是后悔,再是急切地想要将端亲王妃早早打发走人了事,一些必要的过场还是要走的。萨苏心急如焚,而那端亲王妃也是端亲王府的大福晋,什么风浪没有见识过?更何况心直口快的萨苏都快要将所有的心里话全写在一张脸上了,既然已经把事情说清楚了,再坐下去也只是聊闲天、拉关系了,于是她很有眼力劲儿地主动提出告辞。此举当然是正合萨苏的本意,于是欢天喜地地起身送客。待端亲王妃消失在视线之后,萨苏这才火急火燎地选了另外一条小道抄近路赶到了书院,本就是一路急行娇喘连连,又因为担心端亲王妃在座而误了自家爷的事情,忐忑不安到了极点,萨苏这颗心即使是进了大书房仍是咚咚咚地狂跳不止。
“给爷请安。”
“赶快起来,刚刚忙前忙后地累坏了身子,再说了到爷这里来还立什么规矩?”
啊?萨苏万没有料到十三阿哥会像个没事儿人似地跟她说闲话!他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候一连好几天都夜宿宫中,今天如此反常地早早回府,又直接来找她,定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情要跟她交待,可是她怎么看都看不出来她家爷的脸色有半点焦急之情,难道说她猜错了?他就是今天偶尔得了空闲才早些回府罢了。果真如此吗?萨苏心里也是没有底,虽然十三阿哥没有责备她的意思,但是该有的礼数她还是不想忽略,现如今十三府一夜之间升格为红墙绿瓦的亲王府,她也眨眼之间晋级为怡亲王妃,从一个没有任何规矩的小门小府成为一时显赫的亲王府,光是奴才的调教都是大费周章,她这个王府一家主母怎么可能带头没了规矩呢?
“爷可真是说笑了,比起爷来,妾身这点儿事儿还能算是什么累坏了身子?这规矩若是立不好,怕不是要被您休回娘家去了呢。”
“你这脑子里整天都想着些什么呢!你是爷明媒正娶的大福晋,谁敢休你?”
第2680章 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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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苏不是太过缺乏自信,而是原本十三阿哥就是一个风流倜傥、文武双全、侠肝义胆之人,势微之时都是那么的引人注目,招来过无数的桃花远,就连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争着把自己家的姑娘送到十三府里做侧室也是心甘情愿。现在的十三阿哥一夜之间飞黄腾达,完完全全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权在握、权倾一时,她与夫君感情再是好,也禁不住自己变得人老珠黄、徐娘半老那一天,因此随着十三府摇身一变成为怡亲王府,带给萨苏的不仅是荣耀和光鲜,还有巨大的压力,适应新角色的压力,守住他们爱情的压力。
巨大的压力令萨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与紧迫感,因此就算是他们从前一直没有这么多的规矩,就算是十三阿哥已经发话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王府的规矩统统都不适用,然而备感压力激增的萨苏还是下意识地严守起这些规矩来。
望着一脸拘谨立着规矩的萨苏,怡亲王的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当上王爷了,大权在握了,然而就像他对皇上愈发地毕恭毕敬再也没有了从前轻松和睦的兄弟之情那样,萨苏对他也是愈发地诚惶诚恐,再也没有了从前轻松和睦的夫妻之情,这绝对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也是看着萨苏,他才看到了自己,自到了在皇上面前分外拘束的自己,才知道原来就像他厌恶现在的萨苏那样,皇上也是如此地厌恶现在的他吧。
越想心中越是难过,他不想他们夫妻两人越走越远,因为他知道,各个府里的嫡福晋一般都很难受宠,毕竟谪福晋都是出身名门,都是利益的结合体,像他们这样的夫妻实在是极其难得,所以他会格外珍惜老天爷赐予他们的这个极其难得的缘分。既然萨苏抹不开面子,执意要立这些规矩,那么也只有他主动做点儿什么来改变这个尴尬的现状了。
“好好,这可是你自己说不累的,爷本来还是疼惜你,既然你说不累,那爷就……”
怡亲王一边坏笑一边长臂一伸,萨苏就在瞬间跌入他的怀中。刚刚十三阿哥回府的时候没能及时迎上来嘘寒问暖,心中格外愧疚,现在经过他的这个突然袭击虽然有效地调整了气氛,然而她心中的忐忑仍是难以在短时间内消除。
“您,您……”
萨苏本是想再度表达自己的愧疚之情,然而怡亲王哪里会再给她这个机会,只有两个“您”字勉强出口,其余所有的话都淹没在他的深情一吻之中。
良久,当醉人的红晕将萨苏从头到脚涂得满满之后,他才终于松开那双朱唇贝齿,有多长时间了,他们曾经那么如胶似漆的一对夫妻有多长时间没有这么亲密无间过了?身为十三府的大福晋,萨苏从前是要操心柴米油盐,操心生计家用,现在则是要操心他的身体,不要被皇上榨得一干二净,还要操心他会不会移情别恋,被更加年轻貌美的女人勾了魂去。不过现在看来,她的这些担心全都是杞人忧天、纯属多余,今天他这么早就回了府里,说明连皇上都是过意不去了,都是舍不得无穷无尽地榨取她的夫君了,另外,他早早从宫里回来,既没有去酒楼应酬,也没有寻花问柳,而是直接寻了她的院子过来……哎呀,幸亏他不知道她曾经以小人之心度他的君子之腹,以后可是不能再这么胡思乱想,冤枉好人了。一想到这里,原本就因为那个深情一吻而红透全身的萨苏现在又因为这个羞愧难当而红得像一只熟透的虾子。为了尽快摆脱困窘,她只得是赶快转移话题。
“爷啊,今天皇兄怎么舍得将您这么早就放回府里?”
“你现在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然胆敢暗地里绯腹皇兄,当心被皇兄听到了,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爷呀,妾身还真不怕皇兄长了个顺风耳,而且妾身还巴不得让皇兄听到呢!皇兄这么没白天没黑夜地使唤您也是使唤得太狠了吧?您天天忙得都脚不沾地,妾身连见爷一面都难呀。”
见萨苏一口气发泄了这么多的不满,十三阿哥虽然知道她这是玩笑话,但也是害怕隔墙有耳,被别有用心的奴才钻了空子,于是一个热吻赶快堵住了她后面的话。
又是良久,他才松开她的双唇,又不怀好意思地误会起她来。
“怎么?你这是打算要跟皇兄去理论,让你独守空闺了?”
“您,您怎么?妾身没有,没有!”
被十三阿哥误会,萨苏的脸庞简直是红得要滴出水来,他三番两次地误会她,为了避免尴尬她只得是三番两次地将话题再重新拉回来。
“妾身还要问你怎么呢!今天皇兄为什么发了慈悲,舍得让您歇口气儿了?”
“好了,好了,你可是越说话越是没有规矩了。爷确实是脚不沾地,可皇兄更是夜以继日呢,。”
怡亲王虽然是一个性情随和、无拘无束的人,不像他的皇兄那样一堆规矩,但是他能够任由着萨苏这么口无遮拦地埋怨皇上而没有及时制止,也确实是一个非常反常的举动,对此,萨苏虽然嘴上逞了一些能,但心里还是有些奇怪:爷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难道是有什么事情要有求于自己?
一想到十三阿哥有求于自己,萨苏的心中禁不住地小小得意起来:居然还有爷都摆不平的事情?需要有求于自己?天底下会有这种事情吗?怎么感觉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呢!一时半会儿萨苏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不过一想到他刚才还大白天地就跟自己亲热,一点儿也不避讳有奴才在场,心中登时又气恼了起来。
哼,爷也有栽在妾身手里的这一天啊!实在是太好了,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地端端架子,虽然不管是什么事情她最终都是早早晚晚地也要遂了爷的意,但也不能让爷这么轻而易举地达到目的,一定要好好地提提条件。于是萨苏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对怡亲王极尽挪揄。
“哎呀,刚刚是哪位爷说的来着,到这儿来还立什么规矩,谁承想那位爷的脸变得比三岁娃娃还要快,这会儿又说要给妾身立规矩了,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到底立还是不立,妾身可都无所适从了。”
“你!还不是因为你说话没大没小的。”
“噢,敢情还是妾身的错?那妾身到是想要问问,您是打算先从哪个规矩开始立起?”
“什么哪个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爷什么时候爱立那劳什子规矩?”
“哟,爷不立规矩,那就是……”
“福晋,爷是来感谢你的。”
“感谢?”
当怡亲王收起那些玩笑话改为一脸正色地说出“感谢”二字的时候,萨苏没来由地心目中一惊,要知道这可是十三阿哥要谈重大事情的表情,只是她现在还猜不出来,一个“感谢”能代表何等重大的事件。
此时的十三阿哥已经从一开始的玩笑到刚才的一脸正色再到现在的表情凝重,一盏茶的功夫里就已经是变化万千,难怪萨苏会心惊肉跳了。怡亲王眼见着前面已经左弯右绕地引出话题,又有那一段情不自禁的温存做铺垫,想来火候已经差不多了,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是的,爷是想要亲自来感谢你。这些日子,爷知道,年四嫂前些日子没了小阿哥,你可是没少去宫里看望,替年四嫂宽心,爷真的很感激你,就连皇兄也托爷来要跟你说一声感谢呢。”
萨苏一听十三阿哥竟然是为了这么点儿小事专门来感谢她,立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原本她与冰凝感情就甚好,现在她去探望关心本来就是举手之劳,再者说了,她或多或少也有一点儿小私心,毕竟冰凝最受皇上恩宠,就算是她们原本没有这么好的交情,为了十三阿哥,她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付出,何况她们妯娌之间又有那么深的感情基础呢,这么点儿小事本来就是她应该应份的,何须挂齿?
“爷呀,您可千万不要这么说,这还不是妾身应该做的嘛。唉,年四嫂也是怪可怜的,好不容易抢在皇阿玛宾天之前有了这个小阿哥,原本妾身还感叹老天爷这么眷顾年四嫂呢,哪里想到,竟是这么个结局,若是还想要老天爷眷顾至少也得再等三年了。年四嫂本就是一个心思那么重的人,虽然当着妾身的面从来没有哭过,可是每次妾身见到她,那两只眼睛总是水汪汪的。唉,失了小阿哥,只有这当额娘的心里头最是难过,去年妾身没了五阿哥,您又不在府里,多亏了年四嫂来咱们府上忙里忙外的,这一次,怎么又轮到年四嫂失了福沛阿哥呢?老天真是不公啊!既然不给了又收回去,还不如当初不给呢。”
第2681章 雪薇
萨苏洋洋洒洒地语无伦次地说了这么一大堆,完全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毕竟她也是做母亲的人,知道一个失去了自己儿女的母亲会是有多么的心痛,就连十三阿哥因为身份地位的变化她都会备感压力,可想而知身居皇宫的冰凝承受的压力该是有多么的大,只会比她多不会比她少。
今年实在是一个多事之秋,连小阿哥都不愿意来到这个世上。要知道这个小阿哥对冰凝是多么的重要,子凭母贵,小阿哥因为有她这个身份高贵的额娘而身份显贵,同样,冰凝再是贵妃娘娘,但是多一个小阿哥在寂寞清冷的后宫就会多一份慰藉,这是多么显而易见的道理,只是老天爷,为什么总是不能遂了人愿呢?
望着脸色凝重泪眼婆娑的萨苏,十三阿哥也是一时间感慨万千,她的心伤何尝不是他的心伤,她的
“多谢福晋了,能够这么体谅年四嫂的心情,爷也是瞧着皇兄心情实在是不好,想劝也不知道如何劝才好。这大半年来,接二连三地办丧事,如果小阿哥能活下来,这宫里总算是不用整天一片素白,能够沾上点儿大红喜气了,谁知道……爷都担心那些天皇兄会撑不下来,先是皇阿玛、婉然,然后又是福沛小阿哥,还有皇太后,唉。”
说着说着,十三阿哥也是心中难过得不行,情绪有些失控起来,萨苏一看自家爷的心情被自己影响得这么糟糕,赶快劝道:
“爷,您别太难过,好在这些不都过去了嘛,想开一些,这日子还总得过下去呀。”
是啊,日子总要过下去,不管有多么艰难。既然话已经说到这儿了,那么他就借着这个由头赶快引出正题吧,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嗯,好,你能这么想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虽然这些日子年四嫂已经好差不多了,不过,以后你还是要继续多多地去宫里看望她,陪她多说说话,解解闷儿……噢对了,你带着雪薇格格一起去吧,年四嫂心里这个坎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迈得过去的,现在所谓的好多了,也只是害怕皇兄担心她,故意装出来的好多了。都说解铃还需要系铃人,只有再怀上小阿哥她才能从现在的这个痛苦中解脱出来,可是……,最快也得三年以后了呢,既然一时半会儿寻不来解铃人,宫里又寂寞……虽说有福惠阿哥和湘筠格格,但是雪薇格格总归是个新鲜,有了新的小格格陪伴,也能多给她解解闷儿,分散一下她的精力,省得她总是想福沛阿哥。”
“行啊,爷,这有何难?妾身以后再去宫里就直接带上雪薇一起过去就是了。”
“嗯,雪薇也正是贪玩的年纪,到了宫里肯定也是这里新鲜,那里好玩,还有湘筠格格做伴,定是会兴奋得连咱们府里都不愿意回了,如果雪薇在宫里和湘筠玩得高兴,不想回来的话,你就直接留下她住几天就是,既是给娘娘解解闷,也算是和湘筠做个伴。到时候你也不会给我递话儿,直接做主就行。”
“留在宫里过夜?那岂不是要太过讨扰年四嫂了?依年四嫂的性子,定是生怕怠慢了雪薇,定是会忙前忙后地亲自张罗,那样的话,哪里是给年四嫂排忧解难啊,简直就是去添乱的!这丫头可是妾身亲生的,还不知道她的性子?到时候指不定闹出什么天大的动静,把翊坤宫搅得人仰马翻的,怕不是连皇兄都要给惊动了,到时候岂不是要适得其反了?”
“不会的,你就只管带去就行了,若是惊动了皇兄还更好呢,皇兄整天惦记着要年四嫂给他多生几个小格格,皇兄若是见了雪薇格格,定是欢喜得不得了呢……”
“爷?您的意思是?”
直到话赶话地说到这里的时候,平日里大大咧咧、粗心大意的萨苏这才隐隐意识到十三阿哥那么明显的暗示,这开始品味出自家爷的这些话里竟然是藏了别的话!雪薇格格一直都非常乖巧,无论怎么贪玩都是一直极听她这个额娘的吩咐,很少会因为贪玩而与她提条件、讲价钱。此外和大多数的小格格一样,雪薇格格的胆子也是出奇的小,初次进宫的她或是谨小慎微,或是扭捏害羞,或是忐忑不安,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似地提出想在宫里多玩几天的无理要求。雪薇尽管只是一个小格格,但十三阿哥可是一个称职的好阿玛,对小格格的脾气禀性如数家珍一般,怎么可能不知道雪薇胆小害羞的性子?然而刚刚居然还说要小格格在宫里住几天,难道说,自家爷兜了整整一个下午那么大的圈子,最终目的竟然是在打雪薇格格的主意?
十三阿哥钟情萨苏的一个很重要原因就是她的心直口快,从来不需要他费尽心思地左猜右猜,此时望着萨苏一会儿困惑、一会儿了然、一会儿愤懑的表情,他原本就心虚得厉害,现在更是觉得难以启齿,生怕因为萨苏不同意而两个人大闹一场。他是做阿玛的,雪薇可是他的亲骨肉,萨苏心疼小格格,他的心疼一点儿也不比萨苏少!可是想到皇上登基以来为了治理国家呕心沥血度过的一个个不眠之夜,想到皇上特意将他的亲生额娘晋封为皇贵妃并附葬景陵地宫,再想到皇上和冰凝遭受的丧子之痛,还有皇上身边寥寥无几的子嗣,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令怡亲王再是割心割肺般疼痛却最终仍是坚定了当初的决定,不管是报恩也好,还是援助也好,不管外人怎么说,不管萨苏怎么闹,这是他唯一一个能拿得出手的,既能充分表达他的心意又能真真实实地帮助到皇上的法子。
“你,你不要这么看着爷了,看得爷这心里头难受。”
“既然爷这心里头难受,你就别打雪薇的主意了,好吗?就算妾身求您了,好吗?”
“萨苏,这件事情,爷没有事先跟你打个商量,爷承认,全都是爷的不是,爷这就跟你道个歉。只是,现在爷说给你听,这个事情,爷的心意已决,如果你还当自己是这个府里的当家主母,那就还望福晋能够顾全大局。爷知道你舍不得雪薇格格,可是皇上给了咱们这么大的恩典,知恩不报,实非君子……”
“可是爷啊,君子由您当了,可是事情却是落在雪薇的头上,您的这个君子就一定要由雪薇格格来承担吗?”
“爷这也是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一个几全其美的法子,如果不是雪薇格格,你倒是说说,还能有什么法子?是给皇兄送金银财宝,还是给年四嫂送珍珠翠玉?先不说皇兄和年四嫂都不是贪爱这身外之物的之人,单是从咱们跟皇兄的交情这里来论,也不是用一座金山或是银山能够解决的的事情。”
“爷啊,这些大道理,妾身都知道,可是妾身,妾身就跟您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妾身就是舍不得!哪怕不要这个什么劳什子的怡亲王妃了……”
“爷知道你稀罕这个怡亲王妃,可是爷知道额娘想陪在皇阿玛的身边……”
“……”
“福晋,就只当是你帮爷一个忙,帮皇兄一个忙,帮年四嫂一个忙,好吗?”
见萨苏一时语塞,十三阿哥知道在他的狂轰乱炸之下,她已经有些坚持不住,开始节节败退了,那么他就一定要乘胜追击,再添上一把猛火,争取一举成功。
十三阿哥已经说到了这种程度,几乎是在哀求她,就算他最落魄的时候也不见他哀求过什么人,现在堂堂光鲜照人的怡亲王大人竟然对她一个妇道人家苦苦哀求,这让萨苏如何将一个“不”说出口?然而,不是她不想帮这个忙,这是在挖她的心肝啊!
“爷啊,您让妾身怎么帮忙、怎么报恩,怎么去做都成,可是,让雪薇格格,才八岁的孩子,妾身……”
望着起初嘤嘤哭泣,现在已是号淘大哭的福晋,怡亲王再是想要强迫自己硬下心肠最终也是于心不忍。萨苏是个好女人,跟在他身边二十年任劳任怨,大好的青春年华全都给了他,不管生活中如何大起大落,她都表现得像一个男子汉大丈夫那样真正做到了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现在日子好不容易过得比从前舒心许多,也是她该享清福的时候了,而他呢,竟又亲手搅乱她了的生活,狠下心来夺她的心肝宝贝,他这样做,与恩将仇报有什么区别?如此对待这个挑不出半点错的好女人,他还是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
只是,谁让她嫁了他呢?这一辈子,他究是欠了皇上的,从前三十多年是他自己欠下的,从今年开始又有他的额娘欠下的,两代人欠下的恩情不是他一个人为皇上当牛作马就能够还得清的。雪薇,就当是阿玛求你了!知道你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只是阿玛实在是没了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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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2章 自然
再是伤心难过,十三阿哥却是因为实在是没有了半点法子而不得已为之,既然这件事情总归还是要做,他只得是万分愧疚地轻轻拍了拍萨苏的后背,继而小声地劝慰。
“雪薇格格这是去享福,又不是去受罪,如果说在别的人家你还要担惊受怕,那么年四嫂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她一定会将雪薇当作自己的亲生小格格来疼爱的,看看湘筠不就知道了?跟年四嫂有多亲?跟她的皇阿玛又有多亲?再说了,雪薇不是最喜欢读书写字了吗?去了年四嫂那里,跟去了私塾学堂有什么两样?”
“那,那妾身也能够赶快跟您学习读书写字,就能去教……”
“现在才知道读书写字儿?晚了!雪薇现在都会读诗了,都会写自己名字了,你会什么?大字不识一个,笔都不知道怎么拿,雪薇当你的师傅还差不多。”
“那当初妾身就提过要跟您学读书写字的时候,那时候雪薇才生了两年,您怎么不教妾身啊?”
“你!”十三阿哥当然记得,那一次是皇上的生辰,两家人聚在一起本就高兴又有年羹尧千里进献的宁夏羊羔酒,皇上就即兴提议玩起了对诗,结果被冰凝当场戏弄得连喝七八杯,最终醉得不省人事。也就是那天回府的时候,萨苏吵着闹着要跟他学书写字儿,亲眼见识了冰凝的厉害手段,十三阿哥哪里还敢教自家福晋,那不是要像他皇兄一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现在往事重提,萨苏又埋怨起他没有教她读书写字的事情,十三阿哥自知理亏,于是不敢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周旋下去,只得是另起了炉灶。
“你看看,现在的雪薇格格可是只有咱们这两个人当她的阿玛和额娘,这若是到了宫里,又多出来两个人当她的皇阿玛和额娘,有这么多的人疼爱她,是不是锦上添花的大好事情?再者说了,雪薇去宫里,又不是一去不复返,从此永无见面之日。你随时随地都能去宫里看她,如果她想回府里来住些日子,想必皇兄也一定会同意。雪薇格格不过就是换了个住处而已,你永远都还是她的额娘。”
“真的?妾身永远都是雪薇的额娘?不对,就算你能保证年四嫂,可是你怎么能够保证皇兄他……”
“当然了,爷当然能给你保证了!看看湘筠格格不就知道了?皇兄跟老十四闹得那么不可开交,也没说让小格格忘记了婉然弟妹,哎,爷这张嘴,该打!是,是田家小姐,田家小姐。”
怡亲王突然口误,惊得他心中止不住地一阵子慌乱,抬眼看了看屋里,还好,奴才们早在他们两人柔情蜜意的时候就知趣地退了下去,不过他仍是担心隔墙有耳,急急地刹住了话匣子。
与十三阿哥的心惊肉跳相比,萨苏却是因为一直沉浸在他这番语重心长的开导和劝导之中,或多或少也是听进去了一些,心情也就略略地平复了一些。毕竟眼见为实,这大半年里,她没有往翊坤宫跑,冰凝怀胎的时候她过去聊天解闷,丧子的时候她又过去嘘寒问暖,湘筠格格的日子过得如何,她是最有发言权的,比十三阿哥都清楚百倍,因此拿湘筠格格来说事儿,怡亲王这一回可算是抓住了重点,因此在他因为言多语失而懊恼不已的时候,萨苏也静下心来仔细地思量了一番。虽然她是心疼雪薇,但是皇上为她家爷所做的一切她也看在眼中记在心中,就当是送小格格去私塾了,何况小格格确确实实是去享福了,而她也永远都是雪薇的额娘,那她还在计较什么、别扭什么?
“爷,这事儿,要什么时候?”
天啊!萨苏终于松口了!就在十三阿哥以为还要再苦口婆心地劝上一个时辰都收不到多少效果,今天的计划眼看着就泡汤的时候,哪里料到只一个口误的功夫她就回心转意了!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令他一点儿思想准备也没有,半天都不知道怎么接上她的这句问话,只顾着一个劲儿地笑啊笑啊。
看着十三阿哥不说话只知道笑,萨苏知道他是由衷地高兴,只是她的伤心劲儿还没有完全过去,不想就这么轻轻松松地便宜了他,于是没好气儿地瞥了他一眼,沉着脸质问道:“您这是什么意思?不说话是吧?不说话那妾身就认为您不同意妾身的决定,妾身这就收回……”
“别,别,别,夫人怎么又说笑了呢?你这一会答应一会儿不答应的,这是打算要把为夫吓破了胆不成?”
“油嘴滑舌!”
“油嘴滑舌没关系,只要你答应,你就说爷油腔滑调、油头粉面都成。”
十三阿哥这一番玩笑下来,终于让萨苏心中的那点儿不痛快在她的嗔笑中烟消云散了。眼见着萨苏不再跟他剑拔驽张,他当然是要立即敲定下来,只不过怡亲王实在是个策略之人,尽管心里急得不行,表面上却还是波澜不惊、稳与泰山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得了他皇兄的亲传身授似的。
“其实这事儿也是从长计议为好,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反正爷只负责把这件事情敲定如此来办,至于什么时候办,那就全看夫人的意思了,爷肯定不会催你,又也不是什么刻不容缓的事情,早一天晚一天也没有大碍。”
十三阿哥嘴上说着“早一天晚一天也没有什么大碍”,然而他的心里头可是火急火燎一般,好不容易劝说萨苏松了口,只要一天没去办,他就一天不踏实,总是担心夜长梦多,然而他又怕把萨苏给逼急了,两人一言不合又生出新的事端,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堂堂怡亲王,不知道多少人要看他的脸色行事,谁能想得到他竟是要看萨苏的脸色行事,这要是传了出去,定是要被众人笑掉了大牙,然而他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哄好了自己的福晋才是当务之急。
萨苏得了十三阿哥的大赦令,心中又是宽慰了许多,虽然明知道他的心中急得不成样子,然而这一辈子他可是难得有事情拿捏在自己手里,更何况她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才不会善解人意地早早去办呢,再说了,以后虽然可以随时进宫见雪薇,但毕竟那上皇宫,不是自己家的别院,再是抬脚就能去,不也得事先递个牌子吗?万一赶上冰凝身体不适或是皇上在场,她也不能那么没有眼力劲儿不是。她这可不是为自己讨恩典,她这是在为雪薇讨公道呢。
“那爷就多宽限妾身几天吧,妾身想跟雪薇多呆几日。”
“好,好,就依你,你说呆几日就呆几日,全都依你。另外,你也别太难过,特别是千万不要再当着雪薇的面哭了,让她高高兴兴地,比什么都强,就当是去宫里上私塾读书去了,好吗?另外,那丫头心思机敏,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让她看出破绽来,这件事情早早传扬出去也不是好事儿,皇兄再是喜欢小格格,也定是不会当那巧取豪夺之人,心中定是格外愧疚。知道当初皇兄为什么心里头喜欢年四嫂,却一直没有跟她说,任由自己忍了好几年,又任由她误会了好几年吗?”
“为什么?”
萨苏虽然有受十三阿哥的影响也是相当地具有男子汉大丈夫气概之人,但她毕竟是女人,对家常里短之事非但没有丝毫的免疫力,相反还是极其热衷,此时眼见着从不私下议论别人家事情的自家爷破天荒地谈到皇上与冰凝之间的事情,顿觉眼前一亮,急急地想要知道一些那两个人之间的儿女私情之类的故事,满足一下她那极大的好奇心。实在是不能责怪萨苏的好奇心,要怪就怪那两个人太过与众不同了,冰凝竟然有那么大的胆子将皇上戏弄得团团转,就算是对个诗都能玩出那么多的花样来,而皇上那么讲规矩的人竟然毫不介意,任由她“欺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十三阿哥当然不是那种无聊地喜欢背地里谈论旁人**之人,只是话赶话地说到了这里,又是为了劝说萨苏,虽然感觉对不住他的皇兄皇嫂,然而他只得是暗暗恳求他们的原谅,他这也是迫不得已。
“其实,其实,就是爷刚刚所说的那样了,皇兄一直都是希望顺其自然、水到渠成,那个时候年皇嫂心里头还没有皇兄,虽然皇兄可以逼迫她,但是皇兄从来不想做一个强取豪夺之人,他想要年皇嫂发自内心地爱上他,而不是因为他的权势迫不得已委身于他。爷知道皇兄的性子,所以如果让皇兄早早知道了爷的意思,皇兄怎么可能接受爷的这番好意呢?如果是雪薇格格以她的活泼可爱聪慧赢得了皇兄的垂青和抬爱,让皇兄自己发觉越来越喜欢越来越离不开雪薇格格了,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顺其自然。”
“噢,原来是这样啊!没想到皇兄这个人表面上看着挺不尽人情的一个人,实际上心思这么细腻,怪不得年皇嫂会慢慢地发自内心地爱上呢。”
看着萨苏一脸释然又一脸羡慕的表情,十三阿哥有些不高兴了。
“怎么,爷对你还不够好吗?”
听着他语气中明显的酸酸味道,萨苏当即回过神儿来,娇嗔道:“您这是说什么呢!妾身对您不也是好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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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3章 做客
十天之后,冰凝接到了怡亲王府大福晋请求进见的牌子。十三府女眷从来都是后宫的座上宾客,原本根本就不用递什么牌子,抬脚就来的事情,然而毕竟这里提皇宫,十三阿哥再是与皇上亲厚也不能坏了规矩,让宫里的主子奴才们难做,因此不管皇上怎么吩咐,他从来都是要求府里一切照章办事,不能有半点特殊和特权。
冰凝也是劝了萨苏好多次,只要有时间就过来跟她聊聊家常,不必拘泥于礼数,翊坤宫随时想来就来,然而萨苏没有一次听了她的意见,依然是冰凝怎么吩咐她就是不照样去做,弄得冰凝也没人办法,只得是吩咐小武子,只要是怡亲王府递来的牌子不用跟她禀报,立即回信同意。
小武子领了吩咐之后自然是没让怡亲王府的当差太监耽搁片刻,完事之后他还是赶快过来禀报了冰凝,至少她也要有所准备,空出相应的时间来。
当天下午的时候,萨苏带着雪薇格格来到了翊坤宫。这是萨苏第一次带着小格格进宫,因此当冰凝一眼见到十三弟妹身边那个一同俯身行礼的小女孩儿的时候,一边赶快起身扶起她们两人,一边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十三弟妹,快快请起,还有这位小格格,也一并起来吧,快让我来猜猜,这么乖巧懂事的小格格,一定是雪薇格格,对不对?”
冰凝虽然也见过雪薇格格几次,但是小孩子长得太快了,几乎是一年一个样儿,距离上一次见到雪薇格格还是两年前的事情,冰凝当然是有些吃不准了,不过十三府的格格中,也就只有雪薇的年龄与眼前的这个小格格相仿,她当然会猜想到是雪薇了。
“年皇嫂真是好眼力,确实是呢。”
一听说真的是雪薇,冰凝的心中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因为这个雪薇与她还真是颇有渊源呢。要知道就在一年前,皇上托他的十三弟妹将冰凝接到十三府,当初皇上和十三阿哥夫妇合起伙来骗她出府,就是为了避开其它女眷,以求一个与冰凝单独相处的机会。而皇上与萨苏合起伙儿来编排的理由就是将冰凝接到十三府为雪薇格格教学,打的可不就是眼前这个又乖巧又可爱的雪薇格格的幌子?不但骗过了精明的雅思琦,还骗过了一向聪慧的她。不过冰凝对于那一次的上当受骗非但没有一丁点儿的埋怨,相反直到现在回想起来都是满心的甜蜜,因为他们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度过了一天,那一天只有他们两个人,再没有第三个打扰,堪比神仙眷属的日子,虽然这辈子只能这么一天,但是他终究还是真心实意地为她实现了那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梦想,虽然只有一天的时间,却是她这一生中最为幸福、最为快乐的一天,永生不忘。
现在见到真正的雪薇格格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而不是那天借雪薇之故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小格格的一个影子,让冰凝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令人脸红心跳的私奔事件,神情自是尴尬无比。幸好小格格还不知道其中的原委,否则她这个当皇伯母的脸往哪儿搁呢?
“唉呀呀,快让我看看,这么标致的小格格,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呢。”
“年皇嫂实在是过奖了。”
冰凝害怕萨苏跟她一样也心心念念不忘那个私奔事件,因此赶快转移话题,结果在夸小格格的同时也把萨苏夸奖了一番。萨苏的模样只能算是中规中矩,比起冰凝来当然是差得远了,现在被她这位皇嫂夸奖,当即也是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于是脸色一红,小声地谦虚了一句。冰凝本就是为了尽快摆脱尴尬,此时见萨苏的脸也红得快要滴了水来,知道自己是弄巧成拙了,于是忙不迭地赶快张罗着尽地主之谊。
“对了,湛露,快去将湘筠格格请过来,两个小丫头差不多大,正好可以玩到一起去,要不湘筠格格总嫌福惠阿哥笨手笨脚,什么也不会,嫌弃弟弟是个小跟屁虫,上午还教育福惠呢,问他怎么连‘春眠不觉晓’都不会背?”
“湘筠格格也会背诗?”
“当然了!岂止是会背诗,她还会写字儿呢!福惠小阿哥什么也不会写,湘筠就笑话他是个笨弟弟。”
湘筠的这些诗书全都是冰凝教的,因此每每提到小格格的课业她都是万分骄傲和自豪,简直是比她自己又学到些什么新东西还要高兴不知道多少倍,此时见萨苏一脸不相信的神情,冰凝的心里就别提多激动了,因为雪薇的水平她是知道的,才刚刚开始跟十三阿哥读书写字,至多只会背一两首诗,能握住笔把自己名字写得还算看得过去就阿弥陀佛了,因此如果小格格之间比试才学的话,毫无疑问,必定是湘筠胜出。冰凝当然有这个自信,她没有国家大事拖累,能够把全部的心思和精力全部放在两个小阿哥、小格格的身上,雪薇的启蒙师傅是她的阿玛,怡亲王该是有多么的忙,哪里还顾得上雪薇?他可是连自家府里的阿哥都没有精力查问课业、随时监督呢。因此与其说是湘筠与雪薇比试才学,倒不如说是冰凝和十三阿哥这两个启蒙师傅比试教学成果,结果也当然是为国家大事忙得日理万机的十三阿哥不战而败。
冰凝对雪薇的情况都这么清楚,萨苏这个当额娘的自然是更加心知肚明,一听说湘筠都快要当福惠阿哥的小师傅了,心中好生羡慕,于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怡亲王劝她的那句话“就当雪薇是到宫里上私塾去了”。啧啧啧,这大概能算得上全天下最金贵的私塾了吧?虽然说上书房里全是皇子阿哥,但是那些教书师傅再是学富五车也只是凡夫俗子罢了,再看看这翊坤宫的私塾里,学生的阵营极其强大,有一个皇子、一个公主还有一个亲王府格格,绝对不输上书房,再看那教书先生,可是货真价实的贵妃娘娘呢!单比学生,上书房与翊坤宫这两个私塾的显贵程度不相上下,但若是加上师傅,除非皇上亲自教授课业,否则这翊坤宫私塾自称天下第二,还就真没有谁敢自称天下第一了呢。
萨苏越想这心里头越是高兴,越想越是觉得听从了十三阿哥的劝说将雪薇格格送过来是多么明知又正确的决定,因此面对冰凝既谦虚又忍不住有些自豪的笑容,她也格外地盼望尽快有那么一天,她这位年皇嫂脸上的笑容是为了雪薇格格而绽放。
“哎呀,看来这回带雪薇格格一起进宫真是太对了!两个小格格可是能好好地就个好伴儿呢。对了,上次我不是也说过嘛,这雪薇格格,整天就爱看个书,弄个笔,识个字什么的,我可是大字不识一个,我们家爷又忙得连人影儿都不见,上次还想请您多多指教她呢,现在看来,哪里还有请您这个大驾,就是湘筠格格当个私塾先生都绰绰有余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冰凝最怕萨苏提起上次假借给雪薇教书识字之事将她骗到十三府的事情,结果这萨苏唯恐天下不乱似的,不但旧事重提,还就这么直接当着小格格的面大大咧咧地口没遮拦,这让她这张脸还往哪儿搁呢?于是只是一瞬间,冰凝的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朵根,虽然已经过去一年的时间了,可是冰凝仍然觉得份外地难为情。
萨苏当然立即意识到自己这个大嘴巴闯了祸,万分后悔自己说话没遮没拦,当即是面红耳赤,正想找话题引开,就见凝霜带着湘筠格格前来请安。此时的湘筠格格在萨苏的眼里简直就是大救星一样,此时小格格的脚还没有迈进屋里呢,她就呼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亲自迎到了门口。
“哎呀,好几天没有见到湘筠了,真是让我想得紧呢!”
湘筠是晚辈,本是应该先向她十三伯母行礼请安的,没有料到却是被萨苏抢了先,当即在房门口就赶快行礼,然后在冰凝的引见下,又与雪薇格格相互见了礼。湘筠虽然比雪薇小一岁,但在这里毕竟她是主人,要尽地主之谊,于是小格格有模有样地像个小主人似的,抢先一步拉上雪薇的小手。
“雪薇姐姐,湘筠带您出去玩,好吗?”
萨苏正是求之不得呢,因此还不待雪薇说话,她就赶快接口道:“好啊,好啊,你们好好玩,正好十三伯母跟你额娘说会儿话。”
话音一落,十三福晋立即就发现自己实在是太过逾越了,有冰凝在这里,她这个客人怎么能够抢了主人的话呢?何况这个主人还是贵妃娘娘。不要说十三阿哥对皇上的态度变许多了,就是萨苏对冰凝的态度也是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从前是四嫂,现在是皇嫂,只一个“皇”字可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
第2684章 留宿
冰凝一直都觉得对湘筠格外愧疚,本来就没有亲生爹娘在身边,宫中又这么冷清,连个玩伴都没有,今天雪薇来了,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在一起一定能够找到共同话题,就像她和婉然姐姐小时候那样,姐妹两人永远都有说不完的知心话。一想到婉然,冰凝的心突然一下子沉了许多,姐姐,您还好么?江南是山青水秀的好地方,又陪伴在您的亲生爹娘身边,一定能够安息了吧?
“雪薇姐姐,咱们一起玩,您同意不同意呀?”
湘筠的一句稚嫩的童音将冰凝的思绪瞬间拉回到了现实之中,这才想起来还有萨苏和雪薇两个贵客在她这里呢,她这个当主人的怎么把客人全都忘到脑后边去了?醒过味来的她赶快定睛一看,湘筠别看矮了雪薇一大截儿,但是仰起的那张小脸儿上写满的全是诚恳之意。湘筠有她的悉心照料虽然衣食无忧,然而小格格在宫中实在是太孤单了,能够有雪薇这么一个小伙伴该是多么高兴呀,看一看小格格脸上那充满童真的笑容就知道这小人儿有多么的快乐。
虽然早就被湘筠那副小大人的模样逗得暗暗发笑,但是毕竟小格格是主人,雪薇是客人,再是心里头喜欢得不行,表面上还是要立足了规矩,于是冰凝不得不假装板起了一副生气的面孔。
“湘筠,你是妹妹,怎么能够不听听姐姐的意思,反倒是自己拿起主意来了?”
“额娘,湘筠知错了。”
“知错能改就好,想做什么,想玩什么,先要征求姐姐的意见,你是当妹妹的,哪儿能没了规矩不听姐姐的吩咐?湛露!”
“回主子,奴婢在。”
“我这里先不用你伺候了,你从现在就一心一意地伺候雪薇格格,你跟凝霜两个人一起陪着两位格格在咱们宫里转一转,你可千万要精心当差,两个小主子可都是金贵着呢,万不得磕了碰了。”
“回主子,奴婢都记下了。”
萨苏一听说冰凝将自己的贴身丫头打发过去伺候雪薇格格,当即心中格外的不落忍,因此还不待湛露退下就赶快劝起冰凝来。
“年皇嫂,这可使不得呀!湛露可是您身边的奴才,雪薇这丫头怎么能动用您的奴才呢?这可真是使不得呀。”
“弟妹跟我还客气什么?我这边不是还有月影吗?咱们说些个体己话,哪儿用得了那么多奴才?再者说了,湛露也才没多大,正是贪玩的年纪,正好两个丫头陪着两个格格,她们主仆四个定是比咱们这里好玩有趣多了,若是留在我的身边,怕不是要把小丫头憋闷坏了呢。”
萨苏是不好意思让冰凝的贴身奴才伺候雪薇,结果一句“使不得”竟然招来冰凝当当当一连好几个理由,令她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待那主仆四人行礼退下之后,冰凝一边拾起了手中的绣活一边和萨苏闲聊了起来。
“都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看来这女红也是如此呢。你看,放了小半年的绣活再拾起来,针脚大得都没法子入眼了,唉。”
“皇嫂呀,您这绣活可是真真的好呢,比弟妹强多了,您怎么还说入不了眼呢?”
“我以前绣得可是比这个强多了,哎呀,都怪万岁爷,整天这也不让做,那也不让做,连绣活都说累眼睛,这下可好了,大半年没上过手,这重新开工的绣活可真是丑死了。”
“皇兄说得也对着呢,您身子刚刚好一些,若不能赶快养好了,那才是要让皇兄担惊受怕了呢。”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不知不觉间,日头都有些偏西了,萨苏觉得冰凝身体刚刚恢复,不宜长时间待客,正准备要开口告辞,就听屋外一阵乱乱的脚步声,于是冰凝和萨苏两个人都急急地起了身想要问个究竟,只见湘筠和雪薇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屋子。进了屋之后,雪薇面露难色,局促不安写满了一张小脸,再看湘筠,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上面写满的是激动与兴奋,一进得门来就直接扑向冰凝的怀中,雪薇本是跟她一同进的屋,见湘筠扑向冰凝,她因为是做客,又因为担心萨苏不会同意,因此慢慢吞吞地移到自己的额娘身边,一言不发地低下了头。
望着眼前的这两个小格格,一个静一个动,一个缓一个急,对此冰凝和萨苏两个人全都是莫名其妙,继而神情紧张起来,她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定是湘筠欺负了雪薇。
萨苏原本就对雪薇未来的宫中生活万分抵触,见此情景分明是小格格受了莫大的委屈,从前湘筠不过是十四府的庶出格格,一个郡王府的丫头哪抵得上她们铁帽子亲王府的嫡出格格?然而现在却是不一样了,湘筠先是被改了皇家玉碟,摇身一变成了铁帽子庄亲王府的嫡出格格,又被皇上收养眨眼又成为货真价实的公主,又是在翊坤宫中,就算是雪薇受了天大委屈,她这个当额娘也不能说半个字的不是,因此心中既是憋屈更是焦急与担忧,令萨苏脸色登时暗了下来。
冰凝是这翊坤宫的一宫之主,没有待好贵客自然是万分愧疚,同时心中也隐隐有些不悦起来:刚刚不是吩咐了湛露要打起十二分的精心吗?本以为这丫头在自己身边调教了快有两年的功夫,办差应该是知道分寸的,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出了岔子?连个小格格都伺候不好?唉,湘筠也是奇怪呢,平日里对福惠阿哥都是像个大姐姐似的,怎么对雪薇格格就没有耐心了呢?出门之前两个小格格之间一点儿都不生分呢,难不成是因为两个小姑娘同时喜欢上了一个物件闹起了小纠纷,小矛盾?因为是在翊坤宫中,于是冰凝这个主人当仁不让地赶快先开口“审问”起湘筠来。
“湘筠,我问你,到底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回额娘,湘筠想和雪微姐姐一起玩,好吗?”
“啊?”
湘筠格格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只一张口就令冰凝和萨苏两人异口同声地“啊”了起来,原来她们是虚惊一场,误会了湘筠!于是又统统地长出了一口气。眼见着“转危为安”,冰凝自然是格外地高兴,当即应允,不过她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好啊,当然好啊,你们当然可以一起玩,不过,你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玩吗?为什么还要问可不可以呢?”
“嗯,嗯,湘筠是想……,想请雪薇姐姐在咱们宫里多呆几天,多陪陪湘筠,行吗?”
“这个……这个?”
冰凝这才知道湘筠竟然打了要雪薇在宫中过夜的主意,其实对于她来讲,这么大的翊坤宫,就是再来十个小格格都没有问题,相反现在是太过冷静,太过无趣了,不过,她愿意,萨苏愿意吗?雪薇可是她的心肝宝贝,也是怡亲王的心尖尖,她再是翊坤宫的一宫之主也做不了雪薇的主。能做主的当然是萨苏,不过她知道,十有**萨苏是不会同意的,既是担心影响了她,又是担心皇上和怡亲王怪罪她。其实冰凝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本来她就喜欢照料小孩子,多一个雪薇格格当然是不在话下,另外,她更是担心萨苏如果拒绝的话,就是直接驳了湘筠的面子,那样的话会令小格格心里不舒坦。平日里小格格只要一皱个眉头冰凝这心里头就像是割了一刀似的,哪里舍得小格格脸面上受这么大的委屈?怎么办?冰凝是聪慧之人,她才会不做任何令湘筠不高兴的事情呢,因此她“这个”了两句之后并没有将目光投向萨苏,而是继续留在湘筠的身上。
“你想跟雪薇姐姐多玩几天,那你的这个想法跟雪薇姐姐说过吗?雪薇姐姐答应了吗?”
“回额娘,女儿当然问过了,雪薇姐姐,姐姐,她没说不答应。”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湘筠原本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不过跟冰凝生活了一年半的时间,不知不觉之间也学会了她这个小姨额娘的聪慧与狡黠,雪薇当然是不可能直接答复湘筠同意,但是宫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那么的新奇,令她也想留在这个新鲜的地方多玩些日子,然而十三府再没有大规矩,在这个方面雪薇还是知道的,贵妃娘娘岂能随便打扰?一方面是想留下来多玩些时日,一方面是不敢擅作主张提出非分要求,因此面对湘筠的盛情邀请自然是吞吞吐吐、吭吭唧唧没有表态。雪薇的不表态在于她的矛盾,结果却是被湘筠抓住了机会,将她这个不表态视为“没有不答应”。
冰凝这么聪慧之人哪里看不出来湘筠的这点小小心机?不过她今天确实是想纵容小格格的,因此即使是心机在她的眼中全都变成了智慧,不过,萨苏是雪薇的额娘,她当然不能忽视十三弟妹的存在,于是只得是硬着头皮问小格格:“你问过你十三婶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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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5章 心思
冰凝先是询问湘筠是否征求过雪薇格格的意见之后才问她是否问过她十三婶婶,跟在冰凝身边也一天天地开始变得精灵古怪的小格格即刻就意识到了,不管别人怎么样,反正她的额娘肯定算是答应了!湘筠实在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巨大喜悦,激动万分地转身扑向了她的十三婶。
“十三婶婶,十三婶婶,您也能同意雪薇姐姐多住几天吗?”
知女莫如母,小格格的这点儿心思冰凝岂会看不出来?她刚刚就是不想先由萨苏开口,生怕她一句拒绝出口就真的是再无回旋余地了,现在由两个小格格将话说到这种程度上,萨苏哪儿能好意思开口拒绝呢?
冰凝再是冰雪聪明也是万万想不到,萨苏哪里是不会同意,她简直是巴不得冰凝立即点头同意,但是十三阿哥的嘱咐她也是牢记在心间:不能让皇兄知道是咱们特意安排的,要让小格格一点一点地走进皇兄的心里。萨苏再是侠义之人,再是颇具侠士风范,到底还是一个久居内宅深院的女人,有十三阿哥在身边出谋划策还好,让她独挡一面应付这么这么艰巨的差事,哪里是她这个妇道人家能够胜任的?
幸好,幸好,冰凝让湘筠先问了雪薇格格,然后她自己又给了充分的暗示,令萨苏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不着痕迹、顺水推舟般地应承下来。不过由于是第一次独挑大梁,从两个小格格进屋说起来要留雪薇在宫开始一直到现在,她早已经是紧张得从头到脚都止不住地颤抖不止,生怕没能圆满完成怡亲王交待下来的重任。
“这……,这……,是不是太给您添麻烦了?”
“弟妹你这说的这是什么话呢!怎么是添麻烦?两个小格格想要做个伴,我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情,怎么还能是添麻烦?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在这宫里,湘筠有多孤单,除了我这个老婆子就是福惠那个才会走路的小弟弟,连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奴才都没有,也就凝霜,还比她大着六七岁呢。所以雪薇格格若是能留下来,两个小格格做几天的伴,你说是不是天上掉馅饼呢?不过……”
一说到这个“不过”,冰凝当即有些懊恼自己太过粗心,光顾着怎么讨湘筠的欢心了,却是忽略了萨苏这个当额娘的心情,雪薇年纪小,还是贪玩的年龄,还有湘筠做伴,自是玩得不亦乐乎,乐不思蜀,而萨苏就不一样了,都说母女联心,平常雪薇在府里陪伴她习惯了,突然间剩她一个人,心里头一定会不好受了吧?唉,刚才怎么考虑这么不周全呢?
萨苏因为一心想成全此事,睁见着事情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怎么冰凝又“不过”了起来?
“皇嫂,您想说什么?”
“唉,我是想说,刚刚急糊涂了,居然忘记先问问你,若是雪薇留在宫里几天,你可是要有些日子见不到雪薇了,不会思女心切舍不得吧?”
一听是这么一个“不过”,萨苏心里完全踏实了下来,因为生怕冰凝为了顾及她的心情和感受而反悔变卦,吓得她赶快连连表态。
“哪里,哪里,能够在您这里享福,那可是雪薇这丫头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份呢,我这个当额娘的怎么好拦着拉着?那岂不是要挡了小格格的福运?”
“真的?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那当然了!不但小格格,我也想沾一沾这福气儿呢!好了,皇嫂,那就这么说定了,让雪薇格格先在您这里讨扰几天……”
萨苏担心冰凝反悔变卦,冰凝还担心萨苏反悔生变呢,一听十三弟妹明确同意,当即是也是赶快表态。
“什么讨扰不计扰的,我这可是巴不得呢,那咱们就这么定了,雪薇先在我这里住些日子,什么时候小格格住腻烦了,我就立即给你送回府里去,绝不会强留的。”
两人一旦说定下来,都是大大地呼了一口气,原本两个格格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日头偏西了,现在又经过这一番商议,早就到了晚膳的时间,冰凝当然是要留十三弟妹用了晚膳再走,以尽地主之谊,可萨苏无论如何也是不肯点头同意,既是担心讨扰了贵妃娘娘,也是担心自己因为舍不得而临时反悔闹出乱子,既然答应了十三阿哥,她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那就索性再狠心一些,虽然自己的心痛得紧紧地缩成一团,但是谁让她是一个好女人,想要万全自家爷,就是她那不曾谋面的婆婆,想必也是会感激她的吧。
眼见着萨苏去意坚决,冰凝再是因为照顾不周而觉得不好意思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好不再坚持,任由萨苏饿着肚子离开了翊坤宫。
好不容易离开了冰凝的视线,好不容易出了皇宫,终于坐上了自家的马车,萨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双手捂上脸庞,泪水瞬间湿透了绢帕,又顺着指缝不停地流淌,开始还是隐隐啜泣,到后来竟是嚎啕大哭起来。其实刚刚在宫里说得好好的,只是暂住几日,陪陪湘筠格格,但她仍是不停地哭啊哭啊,因为她知道最终的结局是什么,一想到那个结局,她怎么能够平心静气地面对这一切呢?
回到了怡亲王府,萨苏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里,再也没有出来。奴才们因为不知原委,当然是不知道怎么去劝,只能是任由她哭个痛快。十三阿哥知道她今天向宫里递了牌子,下午的时候他一直在不远的养心殿,和皇上一起商议事情,期间自家奴才也悄悄地过去递了个话,知道雪薇格格今天留在了贵妃娘娘的宫里。这是他报恩计划的第一步,成功地启动了,虽然没有萨苏那样痛不欲生,但也是怅然若失了好一阵子,特别是面对眼前的皇上,想像着有朝一日雪薇要喊他的皇兄一声“皇阿玛”,他的心中既登时觉得像是被割了一刀似的,然而再想想皇上对他、对他的额娘给予的那么多几生几世也报答不完的恩情,他就不由自主地将手抚上了刚刚还觉得非常受伤的胸膛,登时又不觉得那么的疼了。
翊坤宫中。
萨苏前脚刚刚退下,徐嬷嬷后脚就带着福惠阿哥来到了冰凝的房间。
“给主子请安。小主子一下午都一直闹着不肯歇息,奴才也不敢带他过来跟您请安,生怕他玩得太高兴了,晚上更是不肯睡了。”
“我说这一下午怎么都不见小主子呢,还以为一直睡到现在都没有起呢,刚刚怡亲王大福晋过来了,本来还说好几天没有见到福惠阿哥心里头想得紧呢,后来又怕打扰了他歇息,就没有让月影去喊你,谁知道小阿哥竟然没有睡下!”
面对冰凝似是自言自语的这番话,徐嬷嬷心里头很是忐忑,她当然知道十三大福晋跟自家主子的关系有多好,这若是耽搁了大福晋看望小主子,她这罪过可是轻不了。不过冰凝可是没有在意徐嬷嬷在想什么,她一门心思全都在小阿哥的身上。
“福惠阿哥,额娘问你,这一下午既不好好歇息,也不给过来给十三婶婶请安,你今天的表现怎么这么不好?这么不给十三婶婶面子,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十三院婶婶给您带来了好玩意儿呢。”
“儿子给额娘请安,十三婶婶带了什么好玩意儿来?”
福惠一见他额娘开始教训他了,生怕萨苏带来的好玩意儿又被她藏了起来不给他,于是赶快小嘴甜甜地先给自己额娘请安,以免惹了她生气,只是第二句就泄露了他心里的那点儿小秘密。冰凝哪里是真的生小福惠的气,她喜欢还来不及呢,只是她也知道,宠溺过度就会令小阿哥渐渐养成骄横跋扈的性子,这可不是爱他而是害他,因此她不得不把这份喜欢生生地放进了肚子里,嘴上一副坚决不能饶了小阿哥的口气。
“就知道惦记着玩,学规矩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有心呢?再说了,每次你给额娘请安都是规规矩矩,有模有样,怎么一到了给你皇阿玛请安的时候,就再也见不到你这么规矩过?你是存心跟额娘做对是不是?”
冰凝拿福惠阿哥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每次给他的皇阿玛请安,总是要搞出一些小“事故”来,不是踩了袍子绊了脚,就是口齿不清说错了字,搞得冰凝脸面总是无光,久而久之她就认定了这小家伙就是自己的克星,专门让自己在皇上面前出丑,存心给自己拆台。都说子不教、父之过,到了冰凝这里,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子不教、母之过”,她总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小阿哥的任何错误过失,都是好自己没有教育好的结果,因此总是一厢情愿地将福惠的任何一个,哪怕是小小的失误都要主动地揽在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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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6章 冷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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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雪薇格格来宫中做客的第一天,不要说雪薇是萨苏的亲闺女,就算是看在湘筠格格新玩伴的面子上,冰凝也定是要热情款待小格格,因此她早早就吩咐了翊坤宫的膳房多多准备些小格格喜欢的菜。平日里小格格和小阿哥们都是各自单独用膳,因为毕竟是小孩子,膳食和大人还是不太一样,他们的作息时间不一样,另外如果与冰凝共同进膳,两个孩子缠在冰凝身边,不但搅得冰凝无法好好用膳,而且小格格和小阿哥也会因为在他们额娘身边而激动得不能集中精力完成进膳。然而今天因为雪薇的到来变得不一样了,冰凝打破了分别进膳的惯例,让三个孩子全都跟她一起用晚膳,因为她要给雪薇格格接风洗尘,有两个小家伙坐陪可以尽最大程度地消减小格格初来乍到的不适感。
当凝霜和徐嬷嬷接到月影传来的吩咐,要她们带着小主子与冰凝共同用膳的消息后,两个奴才还没有开口回话,湘筠和福惠竟是立即欢呼雀跃了起来,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开心了!小孩子都是最喜欢热闹的,然而雪薇听到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却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对于小格格而言,冰凝只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尽管她管这个高贵的女人叫“皇伯母”,但是由于平日里极少接触,又是她皇伯父独房专宠的女人,因此在雪薇格格的眼中,这个又年轻又漂亮的女人定是众人口中所说的狐狸精。
雪薇是萨苏的嫡生女,而萨苏既是十三阿哥的嫡福晋又是他独房专宠的女人,因此在雪薇的内心世界中认为各个府里都应该像她们十三府那样,只有嫡福晋才是最受宠的女人。十三府虽然是非不多,但是有女人的地方就一定不会太平,而十三府的小福晋人数也不少,她们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夫君大度地让给萨苏一个人而自己不做半点努力呢?努力的结果当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明枪暗箭层出不穷。
雪薇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额娘与那些姨娘们的争宠中成长起来的,见惯了尔与我诈与不择手段,因此还在小小年纪她就对小福晋们形成了一个统一的印象:全都是一群寡廉鲜耻的狐狸精!
小格格与她的四伯父不是很熟,但是对她的四伯母可是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一个既和蔼可亲又美丽端庄的女人,可是四伯母这个嫡福晋为什么不得四伯父的宠爱呢?这是一直困扰雪薇的一个天大的难题。后来待她慢慢地长大了,时不时地,一些关于雍亲王府的传闻也会有意无意地灌进她的耳朵里,渐懂人事的小格格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四伯父的府上也有一个狐狸精!
王府里的事情都是雅思琦抛头露面,雪薇又是从小就有嫡福晋情结,心理天平当然是直接偏向了雅思琦这一边,每每着到她紧锁的眉头,小格格总是想当然地认为她的四伯母这是受了那个狐狸精的恶气。特别是今年年初的时候,当永和宫中传出来胡道长做法捉妖的对象就是冰凝的时候,更是令雪薇格格印证了从前想像,既替她皇伯母伤心又替她皇伯父不值,因而也就愈发地讨厌起冰凝来。
因为萨苏和雅思琦都是样貌平平之人,而十三府的小福晋们一个个的都是貌美如花,若是单论外表,萨苏的确是乏善可陈,然而因此雪薇也在她自己的小小世界里得出一个根深蒂固的印象,那就是样貌平平的才是嫡福晋,嫡福晋才应该得专宠,美若天仙的都是小福晋,小福晋都是狐狸精,都应该被打入冷宫,永世不得翻身。
当今天雪薇终于亲眼看到传闻中的年伯母的时候,心中暗暗一凛:果然,长得这么漂亮,不是狐仙还能是什么?单是长得漂亮还不足以令雪薇气恨不平,毕竟她也没有生活在皇伯父的家中,还没有更多的切深感受,然而今天雪薇第一次见识了冰凝对萨苏的热情好客之后心情就太过不能平静了,因为“狐狸精”居然屡屡与她的额娘拉拉扯扯,这若是将那一身的狐臊媚气传到她额娘的身上可就坏了!他们十三府可是千万不能被这个年伯母给祸害了,因此每当冰凝与萨苏有牵手扶肩等小动作的时候,雪薇气恨得牙根直痒痒。哼,既是个狐媚的身子,又还要“惺惺作态、假仁假意”,竟然皇伯父被这狐狸精蒙蔽了双眼,还封了贵妃娘娘,简直就是恶有善报呢。若不是雪薇格格头一次来宫里做客,什么都新鲜得不得了,若不是身边还有湘筠格格作伴,她当然是断断不会答应留下来住几日的。
冰凝哪里知道自己在雪薇格格心目中的形象是如此的不堪,对于小格格能够留在宫中玩耍几日她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不但精心准备了这个接风家宴,还破例让小格格小阿哥与她共同进膳,反正难得这么高兴一回,小家伙们规律的作息被打乱就打乱吧,小家伙们想胡吃海塞、追跑打闹就胡吃海塞、追跑打闹吧,今天就当过节了,放纵一回又何妨?
没一会儿接风家宴就开席了,平时若是遇到小主子们与冰凝共同进膳,都是福惠坐在她的左侧,湘筠坐在她的右侧。然而今天却是不一样了,雪薇是客人,礼仪要求以客为贵,因此雪薇一定要坐在她的右手边上,以示地位显贵,那么左手边还是福惠阿哥吗?当然不能了,因为这样一来,相当于雪薇抢占了湘筠的位置,会令湘筠有巨大的失落,因此冰凝唯有让湘筠坐到自己的左手边,让福惠阿哥坐到湘筠的旁边,毕竟福惠与湘筠更熟悉,与雪薇才只一面之交,小阿哥还不太认同这个新姐姐。
福惠对于今天能够与额娘共同用膳开心得不得了,从接到月影的传话开始一直到晚膳开始之前都兴奋得难以平静片刻,然而这个巨大的激动持续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当徐嬷嬷按照月影的吩咐将小阿哥安排在湘筠的旁边,而不是他额娘的身边,当即惊呆了。为什么?雪薇姐姐为什么能够坐在额娘的身边,而他这个亲儿子却不行?再联想到今天下午他就一直没有机会跟湘筠姐姐玩上一会儿,因为湘筠姐姐无时不刻地陪在这个新来的雪薇姐姐身边,把他这个弟弟全忘光了!平时湘筠姐姐总是跟他最亲,现在湘筠姐姐光顾着跟雪薇姐姐亲亲热热,完全将他扔在了一边!
天啊,这个雪薇姐姐简直就是一个大坏蛋,不但抢走了他的湘筠姐姐,现在居然还来抢他的额娘,简直就是胆大包天、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福惠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失落,自从这个雪薇姐姐来了之后,他就变成了受气十足的小阿哥,可是他才是他额娘的亲儿子,亲儿子居然还比不上这个外来的格格,真是岂有此理!福惠自从出生的那一天开始就是备受他的阿玛疼爱的小主子,现在他的阿玛可是皇上,他这个货真价实的皇子阿哥居然还比不上那两个亲王府的小格格,实在是天理难容,不能忍受!福惠毕竟才是两岁多的小娃娃,哪里看得懂这些人情世故,由于实在是不能理解今天自己受到的这些不公平待遇,当即嚎啕大哭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年纪太小,没有足够的力量对抗这些不公平待遇,因此唯有哭才是他的法宝,是他致命的武器。
果然不出福惠所料,小阿哥的嚎啕大哭引来了冰凝的足够关注,甚至是来不及问他为什么哭,她就赶快从座位上起身来到小阿哥的身边。福惠本来平日里就格外地粘冰凝,现在感觉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更是要立即从他的额娘这里来寻求温暖,于是趁着冰凝走到他身边好生安抚的机会,立即伸出两只小胳膊搂住她的脖子,又分开两条小腿紧紧地夹在她的腰上,说什么都不肯再松开。冰凝当然知道小阿哥为什么会哭得这么惊天动地,也知道从不曾受过半点委屈的他可是难过坏了,于是也没有再坚持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而是赶快一边伸出手来托住福惠的小屁股将他抱紧在自己的怀中,一边还没有忘记取笑这个备受姐姐们冷遇的小家伙。
“唉呀,咱们的福惠阿哥可是一个堂堂男子汉,怎么竟是这么一个小气鬼?”
“额娘,儿子不是小气鬼,儿子要额娘抱着吃饭。”
“抱着吃饭?”
所有人都被小阿哥这个“无理”要求惊得目瞪口呆,抱着怎么吃饭?
冰凝当然知道,小阿哥既是因为太过粘着她,太过贪恋她的温暖怀抱,同时也是因为需要向两个姐姐示威,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们,他才是她的亲儿子,你们谁都不是!不管是什么亲王府的格格,谁也别想从我的手里将我的额娘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