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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全文阅读

作者:我向苍天借明月     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txt下载     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844章 强压(2)

    所有的人都能够忘记皇贵妃问题带来的巨浪滔天,唯有怡亲王无法忘记,毕竟他是皇贵妃事件的最大受益人,他怎么可能像个没事儿人似的也忘到了脑后边呢?虽然他也和众人一样对这个改土归流充满了极度的好奇和也给予了极度的重视,毕竟皇上从来对他都是最交心的,这个新政也只有他一个人事先从皇上那里或多或少地听到一些口风,因此既是因为他对改土归流事先有了一星半点的了解,也是因为难以从皇贵妃事件中立即抽身,因此整个下午在商议边疆新政的时候,与众人群情激昂、热烈争议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十三阿哥一直是眉头紧锁、一言未发,整个人的精神都不在状态,甚至还有走神的情况发生。

    由于涉及到边疆统治的重大革新,改土归流绝不是皇上凭借自己的一言堂就能够确定下来的事情,因此即使是热议了整整一个下午仍是毫无头绪,赞成派与反对派形成了鲜明的两大阵营,各抒己见、毫不相让。反正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争论清楚的事情,反正也不是需要立即实施的政策,反正天色已晚饥肠辘辘,皇上一声令下,暂时中止了众说纷纭,留待稍后再议。

    先是因为皇贵妃后是因为改土归流,这一下午群臣们遭遇皇上的轮番轰炸,足足议了三个时辰,早已经是口干舌燥、身心俱疲,因此皇上这一句“暂且退下”就像是沙漠中行走数日忽然发现了绿州的旅行者,当即似获得了大赦般地即刻告退,不多时,东暖阁就恢复了安静。不过,最终还是有一个人不请自留,那就是怡亲王。

    皇上也累了有三个来时辰,发话暂停商议之后,不等群臣表态就自己先行退到后面去饮茶更衣,自然是没有料到十三阿哥竟会留了下来。待他稍事歇息准备着手批阅奏章的时候,高无庸见十三爷等得辛苦,不忍心让这位爷熬坏了身子,于是瞧准时机悄然上前禀报。

    “启禀万岁爷,怡亲王门外求见。”

    “什么?十三爷还没有回府吗?”

    “回万岁爷,正是,刚刚十三爷根本就没有退下去,一直在外面候着呢。”

    “你?你怎么不早说?还不赶快请怡亲王进来回话!”

    皇上一听怡亲王一直在外面候着,心里顿觉愧疚不已,若高无庸早些前来禀报,他一定会和十三阿哥一同饮茶更衣,哪里还要等得这么辛苦?可气高无庸这奴才,怎么越来越不会办差事了?又气又恼也是于事无补,于是趁着高无庸退下传话之际,皇上也追了过去,打算亲自将十三阿哥请进了里间屋来,将功补过一番。

    怡亲王没有料到皇上会亲自出来接他,当即是受宠若惊。

    “愚弟给皇兄请安。”

    “唉,赶快起来,赶快起来,高无庸这奴才可真是误事!朕都不知道你一直等在外面,若是早些知道也不会要你耽搁这么长时间……”

    “皇兄实在是客气了,愚弟也没有等多长时间,再说也是应该的……”

    “你怎么居然跟朕还客气上了?朕不是说过,只有咱们兄弟两个人的时候,不要拘泥于这些虚礼吗?”

    “皇兄万不可如此,礼制不可废,礼节也不可除,弟为臣、兄为君,兄弟情是兄弟情,君臣礼是君臣礼,两者互不相干,岂有因兄弟情分而废了君臣礼的道理?”

    皇上才只说了一句话,就招来了十三阿哥这一番兄兄弟弟、君君臣臣的长篇大论,对此,皇上既是无可奈何,更是拿他这个十三弟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从前的十三阿哥虽然也是格外尊重、敬重他这个四哥,但是从前的十三阿哥也会时不时地与他开开玩笑,甚至还会捉弄他一番;从前的十三阿哥还会与他海阔天空地彻夜长谈,每到兴起之时,或是酒至兴头,更会率性而为,甚至是直言不讳、不拘小节。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皇上的登基而成为了过往云烟。自从雍正王朝开启以后,十三阿哥比以前更加敬重他,但是这份尊重之中却平添了新的内容:更加的谨小慎微、更加的深思熟虑。对此,他也在暗暗猜想:也许是刚刚开始发生这种身份、地位的变化,才会令他的十三弟这么拘礼,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前那个率性随意自然的十三弟总会重新回到他的面前。

    皇上等了半年多的时间,等到的不是十三阿哥的逐步放松,重回从前的旷世之交、豪情万丈,而是变本加厉的小心谨慎,虽然这位怡亲王还是一如既往地全力支持他这个皇兄,兄弟之情非但没有半点损伤甚至比金还坚,但是另一方面,十三阿哥从礼节上来讲对他更加地尊敬、更加地谦恭。无论他语重心长地说了多少次,都再也不能找回那个洒脱不羁、仙风傲骨的十三爷了,更不要说彻夜的深聊长谈,或是即兴的饮酒作诗,从此这些从前最普通最平常的事情现如今只能是出现在午夜梦回时分。

    实际上改变的岂止是十三阿哥,皇上自己不也是改变了许多吗?从前的他还有雅兴饮酒作诗,现在的他除了公文就是公务,哪里还有半点时间附庸风雅?他也不想如此,他也想回到从前,只是当他面对彼此之间既熟悉又陌生,既亲近又生分的关系完全是徒然无力,这样的感觉令他实在是太过迷茫,太过伤感。难道说这也是他夺取皇权所必须付出的沉重代价之一吗?

第2845章 怡怡(1)

    毫无疑问,皇上为了心中奋斗了大半辈子的梦想,在终于得到的同时也失去了太多太多。虽然他是明事理之人,知道得与失的必然联系,只是当他与十三阿哥再也不可能你一拳我一脚地比试身手,再也不能彼此间肆无忌惮地混说玩笑话,再也不能由着两人的性子今天跑马西山明天纵酒湖畔的时候,一种回天无力的挫败感不停地啃噬着他的心。他是多么地希望就算是什么都做不了,他仍然还是怡亲王那个最最疼爱的四哥啊!现实却又是那么的残酷,从“四哥”到“皇兄”,虽然只是两个字的差别,却是一条万年鸿沟,十三阿哥瞻前顾后不敢逾越,皇上有心无力深沟难平。

    此时此刻,面对这个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十三弟,皇上纵使有多少感慨万千最终全都化作了顺应天意,毕竟强扭的瓜不甜,水到渠自成,他对十三阿哥的兄弟情份有日月可鉴,强求更会适得其反,等到怡亲王什么时候自觉自愿地与他这个皇兄不再刻意生分客套的时候,就说明他们兄弟两人终于可以回到曾经的从前了。想明白了道理,他也就不再纠结于十三阿哥那番君君臣臣的理论,赶快开口转移了话题。

    “来来来,赶快里面坐吧。”

    一边说着,皇上一边将手臂搭上怡亲王的肩头,生怕他再客气,皇上又赶快继续说道:“自从朕登基以来,整日为政务所忙碌,咱们兄弟好久没有这么随意地谈谈了。”

    “皇兄所言极是,臣弟也是格外怀念那些日子呢。”

    说话间之两人就来到了里间屋,在皇上的力邀之下,最终是在炕桌两侧分宾主落座,高无庸亲自上茶,又极有眼力劲儿地放下里间屋的帘栊,驱走了端茶送水的太监宫女们,独自一人在外间屋候着。

    待屋子里再度安静下来之后,皇上才又重新开了口。

    “既然你也如朕一般格外念想那些日子,那今天朕就问问你,你可知朕为何将你的亲王封号定为‘怡’字?”

    作为与皇上亲密无间、默契有加的十三弟,作为博学多才、文武双全的十三阿哥,怡亲王在皇上下发晋封的当时就立即明白了皇兄的良苦用心,因此即使是皇上现在突然问起来其中的奥妙和蕴含的典故,他自然是不假片刻思索就对答如流。

    “回皇兄,臣弟不才,既然皇兄问到这里,臣弟就斗胆妄自揣度圣意一回,如有不当之处,还望皇兄恕罪。”

    若是从前的十三阿哥早早就有问必答了,哪里像现在这样,回复之前光是客套话就说了一大车,什么臣弟不才,什么斗胆妄自揣度圣意,什么如有不当还望恕罪,皇上越听心中越不是滋味,越听心中越是有气,于是还不待十三阿哥说完就开口道:“你这番话朕听得耳朵都已经起茧子了,若是再啰嗦下去,朕可是要昏昏欲睡呢。”

    “误了皇兄时辰,臣弟实在有愧,那就长话短说,臣弟窃以为,‘怡’字,当出自《论语—子路》:子路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切切偲偲,怡怡如也,可谓士矣。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皇兄借此向世人表明与臣弟的兄弟情分,不知臣弟此番领悟得当与否。”

第2846章 怡怡(2)

    “此言极是!极是得当!既然臣弟已经领悟了朕的深意,还望臣弟能身体力行,不要再跟朕这么疏远了。”

    这一晚上皇上被十三阿哥的客套生分弄得心中极不高兴,原本还不想说得这么直白,只是隐隐约约地暗示一番,哪里料到他本就是一个火暴脾气,这般隐忍实在是辛苦,于是开始还神态自若、波澜不惊地跟十三阿哥言来语去,结果到最后终是按耐不住心中的火气,直接要求怡亲王不要再跟朕,就像三岁的小孩子向父母讨要糖果似的。

    皇上的“坦诚布公”弄得怡亲王面色极为尴尬,要知道这可是有着铁腕手段的一代帝王,却是卸下惯常的面具以真性情展示在他的面前,十三阿哥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在怡亲王的内心深处,随着皇上的登基,他与皇上之间不但没有一丝一毫的疏远,相反并肩战斗的这小半年以来,他们之间的感情更是加深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十三阿哥并不是不知天高地厚、忘乎所以、居功自傲、小人得志之辈,而是懂礼数、明是非、知大义的贤臣良将,要让他还像以前那样无拘无束地对待他的皇兄,确实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就像突破重重关隘那样,首先要克服心理上的重重障碍。

    皇上因为生分的兄弟情而受伤很深,对此十三阿哥当然能够给予充分的理解,不过怡亲也有自己的苦衷。一方面确实是因为君臣关系的礼数束缚,再是兄弟,但也不能逾越了君臣之分,一方面也是不想因为这份兄弟情而享有额外的特权,不想皇上因为给予他额外的特权而招至朝中非议,进而影响他的皇兄江山永固。

    皇上当然知道十三阿哥心里是怎么想的,又有多少顾虑都是为他这个皇兄考虑,只是理解是一回事情,很受伤又是另一回事情。此时眼见着因为自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步步紧逼,令怡亲王面露难色,甚为难堪,皇上完全是看在眼里,疼在心中。他的本意只是想让兄弟之间重回那种自然轻松、亲密无间的状态,并不是想要把他的十三弟逼迫到墙角,令他难堪,要看他的笑话,而且这种事情总归还是要慢慢来,心急也没有用,欲速则不达,只有十三阿哥自觉自愿与他亲密无间才是真正的回到从前。连皇上自己都不能理解,以前不是一直都没有逼迫过老十三吗?怎么今天就这么沉不住气,突然间就非要这么地分事非曲直?心生万分悔意的皇上脸色也有些尴尬起来,为了尽快扭转这个令俩人更加生分的局面,皇上赶快换了一个轻松的语气,换上一个轻松的话题。

    “十三弟此次前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朕?”

    皇上特意用了“吩咐”两个字,为的就是要将刚刚那浓郁的尴尬尽快地化解开来,十三阿哥当然是听话听声,锣鼓听音,因此也赶快顺水推舟,尽最大努力也换上一副轻松的口气。

    “皇兄!您这么说,臣弟可实在是担当不起。不过,此次臣弟还真确有一事,想要与皇兄相商。”

    “好,有什么事情尽管说出来,让朕看看该怎么办。”

    “臣弟想请皇兄收回上谕。”

    “什么?收回上谕?哪道上谕?”

    当高无庸前来禀报怡亲王求见的时候,皇上还不待与十三阿哥见面就立即意识到了他此番前来的目的是什么。实际上皇上一直认为他为敏妃争取的优厚恩典是十三阿哥理所应当的,根本不值得他前来谢主隆恩,不过既然他已经等了这么长时间,皇上心中惭愧才赶快迎了出来,否则以皇上的脾气禀性,断断是不会接受他的这番谢意。现在眼看着躲不过,十三阿哥执意又提起了那道上谕的事情,皇上无奈,只得是充傻充愣,故作不知,不过这副迷茫的样子还真就唬住了怡亲王,诧异才不到半天的功夫怎么他的皇兄就忘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回皇兄,就是……就是您今天下午说的那个赐臣弟额娘祔葬皇阿玛地宫的那道上谕。”

    “噢,你说的是那道上谕呀,唉,贤弟应该不是不知道‘君无戏言’这四个字吧?让朕收回成命实在是为兄实难从命呀!”

    皇上说完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赶快抄起炕桌边的茶盏轻啜一口,又给了怡亲王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来力证自己的有心无力。十三阿哥岂是这么两句话就能够轻轻松松地被打发走的?他这次前来可是抱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定决心,断然不会只是做做样子走走过场,更不是虚情假意一番。

    “皇兄,就当臣弟是恳求您,还望您收回成命吧。”

    一边说着,十三阿哥一边就势下了炕来,双膝一跪就再也不说不动。皇上一看这个情势当然知道怡亲王这回是动真格的,于是也不敢再端着架子,而是赶快也得炕来,一把就将十三阿哥扶了起来。

    “老十三你这是干什么?!不是朕不答应你,真的只是君无戏言,上谕岂能朝令夕改?”

    即使皇上亲自下炕相扶,十三阿哥仍是执拗地不敢起身,同时抬起头来,目光烔烔地望看他的皇兄,朗声说道:“皇兄,您可是知道现在不管朝堂还是坊间都有些什么传闻吗?”

    不提传闻还好,一提起“传闻”两字,皇上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廉亲王一伙极尽造谣之能事,搞得他腹背受敌、狼狈不堪的样子,心中的火气登时就大了起来。

    “朕不管有什么传闻,朕就是要这么做,如果有人不满,甚至造反生事的话,就让他们闹去,朕倒要看看他们能闹出一个什么结果来!”

第2847章 玄机(1)

    十三阿哥执拗地不肯起身,皇上更是态度坚定是不肯相让半分,这是他好不容易处心积虑、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法子,又几乎成功地顶住地各方面的压力,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谁想到怡亲王竟然成了拦路虎,虽然知道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他的皇兄着想,然而他的这个拒不领情仍是深深地刺伤了皇上的心,登时有些恼怒起来,说出来的话也是怒气冲冲,不管不顾起来。

    听到皇上怒不可遏的痛斥,十三阿哥心中顿生后悔。原本他是万分感激皇上力排非议为他的额娘做出这么皇恩浩大的安排,此时见皇上因为自己的几番推却惹怒,后悔之中又平生了几分惭愧。平心而论,如果是他怡亲王自己好心好意送出的巨大人情却被对方一口拒绝,想必他也会难以接受,将心比心,或许他因为太过心急而过于鲁莽了,于是十三阿哥赶快又换了一番极为诚恳的口气,谢罪为先。

    “皇兄,都是臣弟行事莽撞,害得皇兄心情不好,实在是罪过。”

    见十三阿哥服了软,皇上也不想原本好心好意的事情最终却闹得已经开始生分的兄弟两人更加的离心离德,于是也赶快放松了语气。

    “哎,十三弟这是说的什么话,若你自认行事鲁莽,那普天之下朕也看不出来还有行事谨慎之人了。”

    “多谢皇兄抬爱,不过,臣弟还是不忍多说一句,老十三自知生性愚钝,无甚才德,而臣弟的额娘也是做古多年,相反,佟佳母妃、和母妃多年精心侍奉皇阿玛,却未获加封,臣弟实在是觉得受之有愧。”

    “你若一直都是这么想当然是觉得受之有愧,不过,朕做出这样的安排当然有朕的道理。要知道,这一回朕执意加封敏母妃绝不是奖赏给你的殊荣,这是朕报答敏母妃对朕抚育、教诲恩情之举,这是朕向敏母妃应尽的孝道!你是敏母妃的儿子,朕也是敏母妃的儿子,难道说朕向敏母妃尽孝都不可以吗?”

    皇上一番掷地有声的回答说得十三阿哥哑口无言,是啊!敏妃不但是他老十三的额娘,也是皇上的母妃,他有什么权力阻止皇上尽一个儿子的孝道呢?只是皇上进献的这份孝心实在是太过惊天动地,他担心稍有不慎就会给他的皇兄带来灭顶之灾。

    “皇兄,臣弟深感您皇恩浩荡,就是来世几生也报答不尽,可是现在正值多事多难之际,任何一件事情考虑不周都会授人以把柄,甚至会带来无妄之灾,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么浅显的道理,皇兄应该最为清楚,也应该引以为戒啊!”

    十三阿哥这一回是真的急了,他不想因为自己,因为自己的额娘令皇上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功亏一溃,他不想眼睁睁地看着皇上因为他老十三的拖累而抱恨终生,他不能够坐视不管,也不能够受之心安理得,因此这一番话说下来可谓是情真意切、发自肺腑。

    怡亲王这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规劝皇上怎么听不出来其中的深情厚意?不过关于皇贵妃的这件事情,他也有他自己的苦衷,既是为了报答怡亲王十几年前的仗义相助,也是为了向敏妃娘娘进献孝心,同时,他还有一个私心,一个包括十三阿哥都猜不透的私心。此时见怡亲王带着沉重的负罪心理向他提出收回上谕的请求,皇上压抑许久的心情终于忍不住地想要痛痛快快地倾诉一番,好让心口不再那么憋闷难受。

第2848章 玄机(2)

    “唉,老十三,你说的那些朕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是,朕实在是等不及了,而且,朕更怕是来不及!”

    若论心机与诚府,十三阿哥尚不是皇上的对手,因此即使皇上已经话里有话地暗示了许多的内容,怡亲王仍是没能从中悟出半点端倪,只当他的皇兄发表这一番情深意重的话,为的只是堵住他的这张口,不过若是从这一点上来讲,皇上确实也是做到了,此时的怡亲王完全就是哑口无言,难以辩驳。

    十三阿哥“当然明白”皇上此话的含义:由于皇太后因为诞育皇上,母凭子贵而享有了袝葬先皇地宫的资格,由于先皇所有的皇后都已经作古,这一次皇太后下葬之后,地宫大门将被完全封死、永久封闭,再也不可能有重启的那一刻,否则惊扰先皇地宫安宁的罪过可是大不敬,谁也担当不起。哪怕她贵为皇后,只要帝王的地宫大门封闭就再也不可能轻易地享有袝葬的礼遇。德高望重的孝庄皇后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她最终也是因为不敢打扰自己夫君远在盛京的地宫安宁而最终选择了在遵化另建昭西陵,夫妻异地而葬。(后世乾隆皇帝的生母即使贵为皇太后,享有了夫妻合葬的殊荣,却是因为晚于皇上过世而被排除在地宫之外,最终也未能实现夫妻合葬)。

    怡亲王作为敏妃的亲生儿子,当然知道自己的额娘是多么的希望可以享有此等前无古人的殊荣,因此当皇上这道加封和袝葬的圣谕下发的时候,第一个反应自然是激动万分,想着自己的额娘能够因此而含笑九泉,简直是比他自己获封亲王还要高兴,同时更是对他的皇兄心存无尽的感激。可是,当他的激动遭遇的群臣的一致反对,遭遇的是隆科多和张廷玉的沉默以对的时候,十三阿哥立即意识到在这份无上荣耀的背后皇上将要付出怎样巨大的代价。反对派正愁找不到机会却是被主动送上门来如此绝佳契机,不仅仅可以堂而皇之地发动新一轮的大肆围攻,甚至还有可能威胁到新生皇权的江山稳固。要知道大明王朝的国本之争可是旷日持久了足足十五年,落败的明神宗才安慰性地为他的郑贵妃创造出来这个皇贵妃。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十三阿哥看得最是清楚也最是透彻,他怎么能够允许自己成为皇上前进路上的艰难险阻?他又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地接受眼前的这一切?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虽然他现在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怡亲王,然而十三阿哥连想都不用想就做出了这个义无反顾的决定,只要是为了他的皇兄,他依然还会像康熙四十七年那次一样,牺牲自己,成全皇上,哪怕是倾其所有,也是再所不惜。

    想到这里,怡亲王缓缓地站起身来,目光坚定、神情毅然决然地对皇上缓缓地开口。

    “皇兄,您的诚孝之心,额娘地下有知,一定心领了。但是,如果因此而造成不可挽回的恶果或是不可估量的损失,甚至威胁到江山稳固,臣弟以为,额娘也一定不会心安,一定会内疚不已。”

    怡亲王劝不动皇上收加成命,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皇上受此事情牵连招惹上无妄之灾,最终不得已之下,唯有抬出了敏妃娘娘。这一对兄弟从来都是并肩作战、默契有加,然而正是由于这份知己知彼的默契也令彼此充分暴露在对方面前,没有半点可以遮掩的机会。果然,十三阿哥发现自己这一招术果然是立即奏效,这一次换作是皇上无言以对。

    怡亲王只知道皇上陷入了沉思之中无言以对,但是原因却根本不是他所想像的那样。不要说抬出敏妃,就是抬出先皇,抬出列祖列宗,皇上仍是坚定自己的抉择,仍是不会收回命。

    那是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之所以促使他做出这样一个开天辟地的举措,还隐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原因。选择敏妃当然是为了报答十三阿哥和向敏妃尽献孝子之心,而选择皇贵妃这名号则才是因为另外一个她,这个可以与兄弟情相提并论的一份感情称之为爱情。对于兄弟情,他全心全意地都给了十三阿哥,而爱情,他毫无保留地全都给了冰凝。

    或许是老天对他的格外眷顾,冰凝的性情竟然也是完完全全地像足了十三阿哥这般,对他是一番赤胆忠心,对自己则是宠辱不惊!而他恰恰也是如她这般,倾注了满腔的真诚深爱着她,痴心不悔,至死不渝。他恨不能倾其所有想要将全天下所有的好,全部都给了她!可是她呢?他认为的那些好,全都被她视为身外之物,不管是金银财宝还是高官厚禄,她根本就是不屑一顾,甚至深恶痛绝。

    她只是一个为爱而活的痴情女子,为了爱情,她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毫不吝惜地舍弃,那么在这万丈红尘之中,她还有什么在意的呢?

    她当然也有在意的!她唯一在意的,就是爱情。可是这份她最为在意的爱情,却是如此的沉重,如此的艰难,甚至是抱恨终生。因为他给不起她“一生一代一双人”的平凡之爱,他也给不起她竹林七贤般的隐逸生活,他唯一能够给得起她的,又是她所最为珍视的,就只剩下“生死相依”这一件事情。

第2662章 成全

    皇上与冰凝做了十几年的夫妻,自己的女人心里想的是什么,他当然是最清楚不过。知道冰凝此生最大的心有不甘就是身为侧室的卑微,原来在王府的时候就已经令她既难堪又难过,不过好在那个时候她只是一个王妃,关起府门过好自己的日子,眼不见心为净也还能勉强度日。然而现在随着入主皇宫,一切全都不一样了,即使是像从前那样扮作鸵鸟自欺欺人也是枉然,因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站在他身边的是来自乌拉那拉家的女人,只有这个来自乌拉那拉家的女人才是他的正宫皇后娘娘,而冰凝再是与他情投意合,再是与他同心同德也是无济于事,因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年氏,尽管是贵妃,也仍是改变不了妃子之一的命运。

    这是他穷其一生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就像他屡屡抱怨的那样,为什么,她要晚生了二十年,她不是他的嫡福晋,她做不了他的中宫皇后。

    废掉现在的皇后,改立冰凝为皇后?皇后是他的结发嫡妻,三十年的夫妻,一路风风雨雨、历尽坎坷,没有爱情也有亲情。在他无官居无爵的时候,在他身处逆境的时候,甚至是最不得志的时候,皇后与他同甘共苦、不离不弃。现在他当上了皇帝,身份、地位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却要抛弃发妻,他实在做不出这样的举动,一个与他共患苦难的人,更应该是一个与他同享福份的人。

    更何况皇后这一辈子走来,任劳任怨,鞠躬尽瘁,克已复礼,虽然也犯过这样那样的小错,但是他挑不出来她任何一个大错,大到需要将她废掉的错处。

    他是一个难过情关之人,但他更是一个难过理智之关的人,更是一个以“礼”治天下的君主,如果他自己都不能遵守这些礼法伦常,他还怎么去治天下?因此他绝对做不出来他的祖父――顺治皇帝那样的“壮举”,毫无缘由,仅仅是因为自己不喜欢而废掉中宫皇后。

    实际上,冰凝岂止是比他晚生了二十年,即使是雅思琦有朝一日在冰凝之前过世,需要重新册立中宫的话,冰凝也是毫无半点胜算可言,因为就只是她那个汉军旗的出身也注定是在今生今世连当他的继后的资格都没有。他再是大胆变革,再是不拘泥于礼制,然而大清江山社稷是建立在满蒙联盟的基础之上,建立在满州贵族对中原大地的征服之上,怎么可能让一个汉人出身的女子成为大清帝国母仪天下的皇后?他再是深爱冰凝,然而作为一个守成的帝王,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又有什么资格去推倒帝国建立之基?

    前有雅思琦这个嫡妻,后有汉军旗的出身,冰凝身陷两大困境之中,未来有可能成为正妻的条条道路都被堵得死死的,令皇上看不到半点希望。

    除非母凭子贵,冰凝才有可能以皇太后的身份永远地陪伴在他的身边,直到地老天荒,。但是前提条件是他们的福惠阿哥健康地活到成年,并顺利继承皇位,而这两个先决条件皇上现在看来也不知道能够有多少的希望和胜算。或许是受了福沛阿哥产下即殇的沉重打击,令皇上开始格外地悲观起来。虽然他们诞育过三子一女,可是现如今只有福惠阿哥一个人孤零零地陪在他们的身边,小阿哥才两岁多,能否长大成人都是一个未知数,更不要说成为文武双全的栋梁之材了。

    以皇太后这条路实现与他的生死相依只是具备理论上的可行性,却本根本就不具备现实上的确定性,如同海市蜃楼一般,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景,岂止是难以实现,甚至可以说是希望渺茫。

    既然未来的事情谁也不能保证,那么还不如牢牢地抓住眼前,做些力所能及的安排。因为是侧室,因为是妃子,冰凝不但在身份上卑微许多,就连那个最朴素、最纯真的愿望:生同衾、死同穴都是痴人说梦、遥不可及。

    生同衾、死同穴,情比金竖、感人肺腑的一句话,看似简简单单,实现起来竟也是如此的艰难,需要他费尽心机、煞费苦心,最终还是需要他不惜动用手中的帝王特权才算是勉强谋取得一些私利。

    顶住来自各个方面的巨大压力独一无二地开创了皇贵妃袝葬皇陵地宫的先例,为的就是他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两个人——十三阿哥和冰凝,皇上几乎是用尽了他所有的聪明才智,既报答了怡亲王,又为他自己和冰凝作古的那一天“遵循先例”实现帝妃合葬奠定了强大的基础。

    这个方案早在先皇宾天实办大丧的那段时间皇上就一直在考虑,在思索,在探讨,反复权衡利弊,多方求证分析,才想出来这样一个虽然不是万全其美,但也是相对切实可行的法子。法子虽然想好了,但是他对谁也没有说,没有任何人知道,只有他自己暗暗筹谋。

    紧接着就迎来了册封后宫妃嫔的时刻,当时人人都以为凭借他对冰凝的宠爱程度,必定是直接就将她册封为皇贵妃,哪里想到只是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贵妃。他知道这个结果对冰凝很不公平,如果他当时将冰凝册封为皇贵妃,现在他发出皇贵妃祔葬地宫的上谕,那他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为了实现“生同衾、死同穴”的最长远目标,他唯有强忍下对她的万分愧疚。

    果然,事实没有出了皇上的半点意料,假若没有他那个时候的小不忍,今天则定是要乱了大谋,如果冰凝现在正是皇贵妃的身份,那么今天他下发的这个上谕完全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在朝堂之上受到攻击与与打压的就不只是怡亲王一个人,冰凝必是要被卷入这场呈一边倒态势的口诛笔伐之中。这就是他当时没有直接册封冰凝为皇贵妃的最为重要的原因。

    虽然这个创举是为了他至亲至爱的这两个人而发明创造出来,但是他又不可避免地存了自己的小私心:由怡亲王来承担更多的指责与诟病,而将冰凝完好地保护了起来。

    在心机与诚府的问题上,十三阿哥确实不是皇上的对手,刚刚皇上即使已经极为明显地向他暗示了“朕实在是等不及了,而且,朕更怕是来不及!”,怡亲王竟是半点都没有意识到皇上在其中暗含了未来企图“遵循先例”的问题,也由此可见,他隐藏得有多么深,又是多么的成功。

    或许也是因为关心则乱吧,此时此刻十三阿哥一门心思地想要劝说皇上尽快收回成命,完全是担心自己额娘享此殊荣会给他的皇兄带来不可估量的恶果,完全没有想到皇上“一箭双雕”的这个上谕中隐藏了多么这一层含义。

    此时,望着怡亲王不惜以敏妃的名义态度坚决、言辞恳切、严辞拒绝地请求他收回成命,皇上简直是有苦无言、无言以对。为了让他的十三弟坦然地接受他的恩赐,为了他与冰凝实现生死相依的唯一夙愿,他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的底牌向怡亲王和盘托出,不过语气仍满是诚恳又带着此许的伤感。

    “朕这么做,定是有一番道理的。恳请怡亲王,成全朕,向敏母妃尽一份孝道,向怡亲王报答十四年前的舍生取义壮举。另外……”

    他停顿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开这个头,因为一直埋藏在心里,天机从不敢泄露,虽然他是绝对信得过十三阿哥,然而世上怎么会有不透风的墙,皇宫之中各方势力的眼线多如牛毛,就连皇上自己都不敢保证这养心殿所有的奴才全都是他的心腹。只是此刻由于被十三阿逼到了悬崖边缘,他知道如果不说出来后面的那些真心话,十三阿哥一定不会善罢干休,定是要隔三差五地就来他这里走一趟,态度坚决地拒受他的皇恩浩荡。

    刚刚皇上的这句“另外”充分表明了他的犹豫不决与另外苦衷,“怎么?这里面还有自己所不知道的隐情?”向敏母妃尽孝,报答他老十三的舍生取义,这些怡亲王全都猜到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他没有猜到的原因?

    看着怡亲王疑惑不解的目光还是微皱的眉头,皇上终于暗暗下了决心,语速极缓地开口说道:“另外,望怡亲王能够成全朕和贵妃娘娘。”

    “成全您和……?”

    直到这个时候十三阿哥方才后知后觉,如梦初醒!都是人中龙凤,只“成全”二字就让他登时完全明白了皇上的良苦用心,现在的他只是不停地恼恨自己,怎么会将他那个既聪明又贤淑的年四嫂完全忘在了脑后?恼恨素以天资聪颖着称的他怎么竟会头脑愚钝到此等程度!皇上感谢他十三阿哥的舍生取义确实是真,而皇上深爱冰凝也确实不假,这么多年走来,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恨他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自己的额娘身上,只是千方百计地不想因为自己而拖累了皇上,而实际上,他的皇兄是有多么需要他的“拖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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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3章 水仙

    十三阿哥恼恨之余又是万分庆幸,庆幸自己还有自己的额娘能够以微薄之力助得皇上与冰凝这对有情人生死相依。

    唯有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能够在今天的朝堂之上以一己之躯为贵妃娘娘抵挡住来自四面八方的那些非议和责难,也唯有他的额娘可以成全这一对历尽磨难、苦尽甘来却仍被礼教所深深束缚的有情人。他们是最亲厚的兄弟,他连舍生取义都毫不犹豫,更不要说他自己也是从这件事情中受益匪浅,同时也能为这对有情人解决了天大的难题。

    实际上这个解决方案也不是万无一失的万全之策,仔细推敲起来,还是有些难为之处,而最大的障碍竟然还是那个晚生了二十年。要知道冰凝现在才只有二十来岁,正是青春正美、风华正茂之时,再看看皇上,已经是快要知天命的年纪,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寿数有多少,但是从常理来看,相差二十岁的年龄怎么可能做到前后脚辞世呢?

    如果冰凝过世时间晚于皇上太久,帝王一旦下葬,地宫大门的大门不可能永远地敞开,专门等待她的到来,真若是那样的话,就算是他煞费苦心地创造出皇贵妃祔葬地宫的先例可以遵循,然而却是因为时间的难以契合而最终成空。然而,只要是有一线的希望他都不会放弃,因为这已经是皇上所能想出来的最切实可行的唯一的法子。此外,即使这个法子最终因为冰凝过世较晚而不能实现初衷,但也不会白白地浪费掉,至少现在还可以用这个法子实现他对敏妃进献的一片孝心,实现他对十三阿哥报答的舍生取义之恩,至于他与冰凝的一已私利,那就要看老天爷是不是也能够大发慈悲,助他们一臂之力了。

    上谕下发的第二天,关于先皇敏妃娘娘被皇上尊为“皇考敬敏皇贵妃”,并获祔葬景陵地宫殊荣的消息就像是长了腿似地在后宫中传遍开来,众人闻之都是羡慕不已。特别是慈宁宫中年纪较大的先皇嫔妃们心中格外不是滋味,敏妃她们都认得,从前也不见有多受先皇恩宠,结果就是因为生了一个好儿子,在康熙朝享受不到的殊荣竟是在雍正朝得到了,哪一个听到这个消息会无动于衷呢?然而不管是羡慕不能好还是妒忌也好,现如今摆在她们面前的只有识实务站好队才是上策。

    如此重大的消息当然毫无疑问地也传到了翊坤宫中,而冰凝的消息渠道自然仍是月影,不过与往常不一样的是,以往冰凝听到这类消息的时候几乎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清淡模样,然而这一回连月影都发现了,她家小姐破天荒第一次没有轻斥她背地里传闲话、嚼舌根,第一次专心又认真地听她说起这件事情,第一次“同流合污”地与众人一样,对敏妃娘娘的境遇表现出极大的羡慕之情,第一次听完月影的叽叽喳喳之后眉头紧锁、怅然若失。

    冰凝的失态完完全全出乎月影的意料之外,她本是当作一个闲话讲给自家小姐来听,毕竟这些日子养身子期间实在是太过无聊,房门不能出,万事不能做,她实在是太过无聊,才会忍不住将奴才们私底下这些绘声绘色的传言一吐为快,结果原以为又要被冰凝责备的她虽然没有得到轻斥,但是心情却没有半点好转,因为看到冰凝神情落寞的样子,她的心里头有些发慌,不知道是自己的哪句话又惹恼了她家小姐,于是一脸忐忑、诚惶诚恐地望向冰凝。

    冰凝自己还,哪里还有心思向月影解惑?她虽然一贯都是冰清玉洁、志向高远之人,然而她也是一个凡人,也要食人间烟火,她可以不看重荣华富贵,但是她格外看重爱情。从敏妃娘娘作古多年竟是凭借十三阿哥而意外获此殊荣之中,自然而然地就联想到了她自己。

    这大半年来,先皇、皇太后先后离世,婉然不明不白地过世,福沛阿哥的早殇,生离死别经历得多了,冰凝也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的身后事。从前她只是一个王妃都不敢奢望夫妻同葬,现在敏妃娘娘仅凭皇贵妃的身份都可以实现袝葬,确实是在令冰凝大开眼界的同时也给她造成了极大的触动。

    同为帝王的女人,连作古多年的敏妃娘娘都可以幸运地获此殊荣,那么她呢?她是多么渴望能够像敏妃娘娘那样,可以与夫君生死相依、不离不弃。于是冰凝开始重新审视她和皇上之间的感情到底有多重,是不是能够重到她可以肯求皇上也将这个恩典一并赐给她的程度。平生第一次,冰凝的心乱了起来,第一次为了自己实现一己私心,动了想要拿爱情作筹码,为自己讨得一个同样的天大的恩典。

    先皇和皇太后过世的时候,她只是有些触动,有些思考,并没有多想。现在敏妃的先例被皇上创造出来之后,却是将冰凝的心弦深深地拨动。能够与自己的夫君生同衾、死同穴,是所有女人最大的愿望,更是所有身为侧室女人遥不可及的梦想。

    而现在,对于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又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呈现在冰凝的面前,怎么可能不令她心情激动、前思后想、寝食难安?于是自从得知敏妃被册封为皇贵妃之后,冰凝整日里都不停地在思考着身后事的问题。好在冰凝是个聪慧之人,虽然那两个是天大的难题,但是她仍是把道理都想通了,也想明白了。

    冰凝并没有被这个震撼人心的消息冲昏了头脑,相反此时的她更是无比地清醒,知道自己现在就贸然地前去请求恩典绝对不是明智之举,因为此时摆在她面前的,还有两个天大的难题。

    一个是品级问题。她现在只是贵妃,离皇贵妃还差着一个等级。册封是皇上的事情,而且她从来也没有因为这些荣华富贵的事情向他开过口,求过恩典,更不要说请求册封皇贵妃这种事情了。皇贵妃毕竟是副后,在后宫中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众人之上”,她这一辈子,连半钱银子的恩典都没有求过他,现在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皇贵妃的名份去求他呢?

    另一个是时间问题。即使将来有朝一日,或许是熬够了时间,或许是真的被他册封为皇贵妃,可是她毕竟比他小了有二十多岁,要么是早于他离开人世,要么不能够晚于他过世的半年之内,因为半年之后就要下葬,地宫大门一旦封死就再也不可能为一个皇贵妃而重新打开。除非满足这两种情况之一,否则枉有先例可循,枉她舍下脸来真的求得了他的恩典,他们仍然还是不能够生死相依。

    这两个问题对冰凝而言全都是天大的难题,都不是以她的意志为转移的事情。先说册封皇贵妃,那是皇上的事情,根本就不是身为女人的她可以思考的事情。如果她做得足够好,那么皇上自然会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同样一件事情反过来说也是成立的,那就是如果皇上没有晋封她,就一定是她做得不够好,伤了他的心,所以他也根本不会为了实现什么生死相依而晋封她。因此聪慧如冰凝断然是不会将册封皇贵妃的事情放在心上,不过那是从前的冰凝,现在的她为了实现心中的夙愿,对于这个不能够由她左右和决定的事情,却下定决心竭尽全力而为。

    与晋封问题相比,相反这个过世时间问题反倒是更容易实现许多。虽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完完全全不属于冰凝自己能够掌控的范畴,然而没有了他,她还有什么心思独活于这世上?假如那一天真的来临,即使她不是刻意寻死觅活,相信失去他的冰凝定是心灰意冷孤雁难鸣,以她这副病秧秧的身子,也定是多撑不过十天半个月就要追随他而去,因此即使不能被册封为皇贵妃,不能实现生死相依,但到少她和他都不会孤孤单单地阴阳两隔,生死两茫茫,而是她会继续在不远的妃园寝陪伴他,虽然那是一个冰冷的世界,然而有她同在,就会温暖,就不会孤单。

    一旦想开了这些问题,冰凝立即从闷闷不乐、心事重重变得心情愉快而且开朗起来。或许是这件事情对她的触动实在是太大了,一直自诩看得开、看得淡世间万物的冰凝突然间有了特别在意的东西,同时这个一直有着与她的年龄不相称的冷静与成熟的冰凝,自以为将情绪掩盖得妥妥帖帖的冰凝,人生第一次失态了,失态得连不是每天都能前来探望她的皇上都看在了眼睛里。

    此前看到她闷闷不乐、强颜欢笑的模样,他也是格外心疼,想她定是思念他们过世的福沛小阿哥,然而今天他过来的时候,明显地感觉出来她的心理变化,心中暗暗纳闷,今天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冰凝怎么会这么高兴?

    “朕看你今天可是有什么喜事呢!”

    “回皇上,喜事倒是谈不上,臣妾今天闲暇时间翻了翻诗书,恰好就翻到了陆放翁的诗句,依稀记得有那么几句,就只当是给您献丑了吧。

    镜湖俯仰两青天,

    万顷玻璃一叶船。

    拈棹舞,拥蓑眠,

    不作天仙作水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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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4章 立储

    自皇上登基以来,有两件事情立即摆在了他的面前,一是治理出一个国泰民安的大清帝国,二就是确立储君。

    皇上是一个有思想、有作为、心怀理想与梦想,下定决心要干出一番大事业的君主,虽然帝国版图基本划定,没有了开疆拓土的重任在肩,但是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守成帝王,压在他肩膀上的重担却是一点都没有轻松多少。一方面是先皇六十多年的“仁政”导致官场腐败、国库空虚的严重问题亟待解决,另一方面尽管大清朝已经建立了有七、八十年的时间,然而仍有诸多事关重大的事项没有形成典章制度,有些虽有先例,但不尽合理。因此皇上大权在握之后,一方面开始了铁腕政策肃清吏治,另一方面则是尽快完善、修改各项典章制度,对于一切自认为不合理,不利于皇权统治的事情,都力图在最短的时间里予以完美修正。前面提到的“改土归流”就是一个极好的例证,虽然要下很大的决心,会遭到相当多的官员抵制,更是冒着改革失败的巨大风险,然而这一切都阻挡不了皇上的决心和信心,只要是为了大清帝国的江山永固,即使是成为千夫所指的千古罪人,他也在所不惜。

    现在当帝国统治逐步走上正规之后,确立储君的问题就立即摆到了急需尽快解决的议事日程上来。

    立储,即使说它是一个帝王最为重要的任务都不过分,因为这是关系到江山延续的最为重大的事情,如果没有解决好子嗣问题,一个朝代的覆灭都是极有可能的事情,但是如何解决好这个问题,又困扰了几乎每一位帝王。

    皇上经历了将近四十多年的夺储生涯,以血的代价见证了这人世间最为惨痛的悲剧,最后几乎是踏过将近十位兄弟的身体才成就了自己大业的,过程的惨烈简直是连回想都觉得是一种痛苦。现在当他成为了大清帝国的皇帝,立储原本是身为一代天子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然而对于皇上而言,正因为亲身经历了那么惨烈的过程,才会在决策这个最为正常不过事情的时候变成了最为痛苦的过程。

    亲身历经了“九子夺嫡”惨烈斗争的皇上再也不想让他的子孙重复他们这一代人的惨剧,所以在他还没有登基之前就暗暗发下重誓,如果有朝一日他做了这个皇帝,定是要变革立储制度,因为不管是他最为钟爱的福惠,还是初露锋芒的元寿,或是顽劣不化的天申,甚至是“认贼作父”的弘时,不管哪一个都是他的亲生骨肉,不管哪一个他都舍不得将他们置身于弱肉强食的夺嫡之争,虽然优胜劣汰是自然法则,但是他首先是一个父亲,其次才是一个君王,因此立储问题不管是遭到多么大的阻力,他都铁定了心思地要去彻底变革。

    大清帝国作为一个在华夏文明登峰造极、儒家文化盛行不衰的中原地区成功实现异族统治的朝代,与元朝同样作为异族统治的朝代,它们都有一个重要的共同点,就是由帝位继承而起纠纷。究其原因,主要还是在于满洲风俗与蒙古相似,皇帝多愿立少儿,不立嫡长,这是纠纷产生的重要根源。因为少儿一般都是由受宠的妃子所出,嫡长则是由人老珠黄打入冷宫的正妻之子,皇帝这般爱屋及乌的偏喜决定了储君的人选,也是绵延不断的血腥夺嫡的根源。

    立储,是关系到国家社稷江山的头等大事,而满族统治者由于没有明确的传位制度,造成了每一位皇帝驾崩前后,都要上演一场夺嫡惨剧,努尔哈赤、皇太极、顺治,康熙,没有一个皇帝的身后之事能够幸免。

    到了皇上开启的雍正王朝时代之后,作为一个有想法,有能力,有责任,有追求,不墨守陈规,意图开拓进取的皇帝,他在方方面面、事无巨细,都向旧制度发起了挑战,大到中央集权、国家税收、民族政策、反腐倡廉,小到废除贱籍、缩短宫人服役年龄……等等,如果称其为改革皇帝,一点也不为过。面对前车之鉴、血的教训,被后人称之为改革皇帝的帝王,深知立储对于江山社稷稳固的重要性,因此他必须要彻底变革,他要独创立储制度!

    入关之前,满人没有立储的观念,作为一个尚武的民族,他们依靠武力、依靠个人实力获取了生存空间,因此,谁有能力、谁有本领,谁就是部落首领。

    即使努尔哈赤建立了后金政权之后,仍然采取了满族王公推选制,这是一个带有明显的原始社会烙印的首领产生方法。努尔哈赤时代设置了四大贝勒(此时的贝勒含义完全不同于清朝建立之后的贝勒),分别为大贝勒代善(次子)、二贝勒阿敏(侄子)、三贝勒莽古尔泰(五子)、四贝勒皇太极(八子)。四大贝勒“共议国政,各置官属”,“按月分直,国中一切机务,俱令直月贝勒掌理”。

    努尔哈赤宾天后,由于没有确定继承人,四大贝勒继续“共同执政”。但是随着从原始社会向封建社会进化步伐的加快,随着私有制观念的深入人心,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现在是四虎!四贝勒皇太极向这种半原始半氏族式的统治方式发出了强有力的挑战,足足用了六年时间,才铲除其余三大贝勒的势力,一统江山、继承汗位。

    但是皇太极经历了艰苦卓绝的努力,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取得了皇权之后,没有从他的父亲那里汲取经验教训,在位17年的时间里都没有将立储事宜提到议事日程上。当他猝卒之后,由于没有确立继承人,为争夺皇权,几近兵戎相见。当时身为皇太极侧妃的庄妃(即后来的孝庄太后)依靠多尔衮的强力支持力量,最终杀出重围,由她的儿子,年仅8岁的孩童福临仓促继承帝位。在这一场权力的斗争与角逐中,庄妃付出了由多尔衮任摄政王,皇权旁落、受制于人的惨痛代价。

    经过了前一次血与火的洗礼,当顺治皇帝驾崩之际,由于多尔衮早逝,孝庄太后独掌后宫大权、皇权巩固,而且顺治皇帝的三个儿子诸是年幼,最终还是由孝庄太后钦定了年仅8岁的幼孙玄烨继位。

    当历史来到康熙朝,伟大而英明的康熙皇帝一世英名,却是晚节不保,由立储引发的朋党之争、贪污腐败构成了整个康熙朝后十年的重要顽疾。太子两立两废,九子夺嫡,父子成仇,人人自危,一场兄弟骨肉相残的人间惨剧再次上演。先皇最开始的时候因为深爱赫舍里皇后,又恰有汉民族的嫡长子继承制珠玉在前,给了皇上一个极大的借口确立了二阿哥为储君,但实践证明这是一次失败的模仿,无论多么正统的思想在“慈父多败儿”这一千古定律面前无一例外地大败而归,并引发了持续近二十年的夺嫡之争。此时,先皇的统治已经有六十多年,满族王公推选制在先皇近六十年集权专制的打击下,早已失去了存在的土壤。

    对于这样的人间惨剧,深有切肤之痛的皇上再也不想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子孙身上。虽然他只有四个儿子,但是他不想因为储位之争而危及到整个皇权,危及到江山社稷的安危。因此立储问题一天不解决,他的心中一天就不能踏实下来。

    大清帝国是在华夏中原地区实现异族统治,虽然沿用了绝大部分的满族习俗,但也不可避免地大量接受了汉民族的传统,并随着帝国统治时间越来越长,这种中原文化的渗透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深,相反满州贵族虽然占据了统治地位,却因为占据人口比例属于极少数而不得不在文化习俗步步退守。

    与满族带有原始社会浓郁色彩的贵族王公公推制相比,汉民族历朝历代立储遵循的“嫡长子继承制”则带有鲜明的封建社会中央集权制的特点,用《春秋。公羊传》里的话来说,就是“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这句话的大致意思就是,皇位应该由正皇后所生的嫡长子继承,如嫡长子早死,则由嫡长子的嫡长子继承,即皇长孙继承,只有在皇后无子的情况下,才考虑其他庶妃所生的儿子。

    皇上是一个精通汉学、熟知儒家经典,推崇汉礼汉制的皇帝,然而他首先还是出身满清皇族,本民族的风俗习惯早已经根深蒂固,不可能一下子全盘抛弃与否定,然而本民族的立储方式确实是乏善可陈,因此是在立储的问题上,皇上不得不抛开了华夏民族两千来的传统立储方式,而且也一并摈弃了早已经作古六十多年的满族王公推选制,唯有独树异帜、另辟蹊径,才能探索出一条最有利于皇权统治的立储之路,造福他的子孙后代。

    决心已定,只待时机。

第2665章 反调

    八月中旬刚刚开始,皇太后的丧仪基本暂告一个段落,只待半年后迁往遵化入土为安,朝堂上各项政务稳步推行,一片祥和之声,而他长时间酝酿已久的储君选定方案也初步形成了较为成熟的思路,天时、地利、人和,现在就是最佳时机!为此,皇上特意选定了一个朝中无大事的日子,专门召集了由满汉重臣参加的议事会议,如同一枚重磅炸弹般地抛出了他自己独创的一套立储制度――秘密立储!

    所谓秘密立储,就是皇帝将他心中所选定的皇位继承人的亲笔书写,密藏在锦匣里,置于乾清宫正大光明牌匾之后。此外皇帝另行亲笔书写诏书一封,随身携带,待皇帝驾崩之后,两相对照,确定一致之后,当众宣布新君人选。(经过近两百年的时间证明,秘密立储制度是雍正朝留给整个大清帝国的一份重要的历史文化遗产,它避免了内部自相残杀、确保了皇权平衡过渡、保障了社会安定团结。这些都是后话,现在暂且不提)

    秘密立储的根本出发点是进一步加强封建皇帝的集权、牢牢巩固他的江山社稷,这是关系国家根本的最重大的事情,既不能“开会讨论”,从而导致皇权旁落,也不能公开立储,从而引发骨肉相残。

    在座的诸位大臣如听天书似地听完了皇上从他那天马行空般的大脑中独创的秘密立储理论,当即如石塑木雕一般,许久都做不出来半点反应,因为这个法子实在是太过奇特,又因为是关系到江山后继的重大事项,因此即使一刻钟过去了,不管是同盟军还是敌对派都没有一个人跳出来说个一言半句,因为这是一个非满非汉、非古非今的“四不象”,简直是旷世未闻,实在是令他们让众人难以在短时间内能够立即理解,更不要说接受了。于是又一个一刻钟过去了,众人还在努力地消化皇上凭空想出的这个有些诡异又有些奇特的立储方式,终于有个别大臣率先反应过味来,开始三三两两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出乎皇上的意料之外,就像上一次抛出敏妃晋封皇贵妃并袝葬景陵的上谕一样,他的这个全新立储方式以又一个前无古人的惊天创举再一次遭到了群臣众口一词的集体反对。对此皇上万分不解,要说皇贵妃问题因为除了十三阿哥以外没有任何一个受益者而遭到全体反对还情有可原,那么这个立储问题怎么会再一次被全盘否定呢?至少与自己的同盟军们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怎么也遭到了同样的噩运?

    另一个令皇上万万没有料到的则是这一次第一个跳出来跟他唱反调的竟然会是高其倬。没错,就是那个因书写疏忽,被皇上抓住把柄并借题发挥,革去十四贝子禄米,其本人也被革职留任的那个高其倬。皇上万万没有料到,会是高其倬第一个跳出来。

    当时皇上确实是在借题发挥,正在千方百计地寻找十四阿哥的过失,好不容易高其倬送上来一个勉勉强强的借口,皇上虽然是万分鄙夷他的溜须拍马之能事,然而最终他仍是没能抗拒得住那个顺水人情,最终仍是寻了十四阿哥的不是。所谓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当高其倬被成功地利用之后,皇上到底是受儒家文化熏染之人,做不出过河拆桥那种地痞无赖之举,最终还是违心地重赏了这个将溜须拍马做到了最高水平的一代权臣。

    然而皇上的那点儿可怜的自尊心与骄傲心理实在是不能小觑,竟然发挥了如此大的功效,令他既不想被世人诟病为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又不想沦为臣子手中的一枚棋子,几经三番五次的考虑之后,皇上终于还是做出了一个掩耳盗铃的决定。于是在十四阿哥被革去禄米的同时,皇上也将高其倬即刻做出了撤职留任的处罚,然而明眼人当即就看出来了,那个所谓的“留任”分明就是给他留了一条另谋高就的退路,事实证明,没过多长时间,高其倬被皇上封了云贵总督,升任封疆大臣的高其倬再度成为一时显贵。

    关于高其倬那个曲线实施溜须拍马的行为在朝之人全都是心知肚明,因为实在是“技不如人”,对此文武百官只能是暗地里或妒忌或嘲讽或咒骂,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当着皇上的面点破而已。结果不但令皇上大大出乎意料,就是当朝群臣也是不敢相信,对于立储问题唱出的每声调竟然来自于皇上自己的亲信队伍,这一声反调不仅仅表达了高其倬对于秘密立储的态度,更像是当众打在皇上脸上的一记响亮耳光,不要说圣上脸面觉得火辣辣地痛,就是整个保皇阵营的所有人都是觉得脸面无光,难以接受。然而身为始作俑者的高其倬却是没有半点尴尬与不适,甚至愈发地慷慨激昂、侃侃而谈。

    “启禀万岁爷,臣虽然才疏学浅,但是这么多年走马闯北,也算是有点不多见识,然而刚刚悉听您的秘密立储之说,臣实在是不敢苟同。老话说,忠言逆耳,所以,就算万岁爷责罚,为臣还是要斗胆一提。众所周知不管是中原之地礼仪之邦的立嫡立长还是关外旧地的王公推举,全都是有根有据的立储之法,而万岁爷您现在说的这个秘密立储不但寻不到任何前朝先例,而且完全与正统礼法背道而驰……”

    “噢?朕也是才疏学浅之人,怪不得也能够听得懂高大人的这番高谈阔论呢,只是朕还有一事不明,实在是不知道高大人才疏学浅到了何种程度,难不成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都没有听说过?只要是朕是大清的帝王,没有谁可以不听朕的命令,更不要说朕的阿哥了,如果照着高大人刚刚的那番说辞,朕连将江山交由哪个阿哥继承大统都不能作主吗?真若是这样,当初皇考立二阿哥为太子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如此才疏学浅?怎么不见你忠言逆耳?”

    高其倬左一个才疏学浅,又一个忠言逆耳地跟皇上唱着反调,早就将他气得火冒三丈,若是八阿哥一伙或是马齐那具顽冥不化之人提出来些奇谈怪论,皇上的心里还能够见惯不怪地好受一些,现在面对心腹大臣又是才刚刚曲线升任封疆大臣的高其倬大放厥词,他当然是无法接受,此时倒是突然感觉到自己的二舅哥年公子的可心之处,至少在他登基之后还没有给他如此难堪过。皇上此时真真地是被高其倬气得心口吐血,因此还不待他说完就立即给予了强有力的驳斥。

    被皇上驳了一个体无完肤之后,高其倬没有露出半点愧色与尴尬,就好像皇上刚刚冷嘲热讽过的人不是他似的,仍然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忠言逆耳。

    “启禀万岁爷,臣以为,所谓秘密立储只是治标不治本。储君,乃德才兼备之人方可胜任,而德才兼备之人,世人皆耳闻目睹,何来秘密之说?”

    即使高其倬没有再说下去,皇上那么聪明的人也是立即知道了他刚刚咽进肚子里的那后半句话一定是:这简直就是掩耳盗铃之举!

    皇上真真是快要被这个不识抬举的高其倬气疯了,难不成他刚才驳斥那个奴才的话全都成了耳边风?然而这一次皇上却是再也不能像刚才那样咄咄逼人地怒斥他了,甚至是被高其倬堵了一个哑口无言,因为他这一次虽然寥寥数语,但是每一句都是金言警句,皇上是明君,再是立场不同,却是认同一个“理”字,因此对高大人新推出的此番言论禁不住颇有点头赞同之意。

    皇上目前共有四个儿子,即皇三子弘时、皇四子弘历、皇五子弘昼、皇八子福惠,即使是说出大天来,也只能在这四个人中间确定储君人选。然而虽然说是秘密立储,可就这四个人而言,哪里还任何秘密而言?用不着任何人妄自揣度圣意,这未来亲君分明就是皇四子弘历一人的囊中之物。弘时就差请求他的父皇直接将他过继给他八叔了,如此不孝之子可谓是失孝失德;再看弘昼,即使是到了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的年龄仍是玩性不改、劣根不除,如此愚钝之子可谓是失才;福惠就更不用说了,还只是一个不到两岁的幼儿,皇上又不是一代昏君,再是独宠冰凝,再是溺爱福惠,又怎么可能让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如此随心所欲地交到一个连话都说不利落的小阿哥手中?那不直接就意味着江山旁落摄政王吗?祖父一代的深刻教训难道还不能令他引以为戒吗?由此可见,能写到诏书里的名字,除弘历还能是谁?这个所谓的秘密立储哪里还有任何秘密可言,岂不就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

第2666章 忠言

    与高其倬的第二轮交锋似乎以皇上的完败而告终,不过,秘密立储与皇贵妃袝葬皇陵地宫一样,都不是皇上在登基之后才匆忙之间确定的大政方针,而是在他还当皇子期间,就开始未雨筹谋的一项重大决策,甚至比皇贵妃的那个决策更多地耗费了他的时间与精力,毕竟储君人选不仅仅是他的家庭私事,更是国家大事。正因为是如此的重要,皇上才会深思熟虑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最终确定了这个法子,应该说方方面面都极为完备和成熟,岂是高其倬三言两语就能够质疑成功的?因此当面临高大人的二度卷土重来,皇上也是一反最开始的咄咄逼人气势,取而代之的是不紧不慢、神闲气定。

    “何大人所言甚有道理,但以朕的才疏学浅的眼光看来,也有以偏盖全之嫌。虽然朕现在只有四位皇子,但是朕在临终托孤的时候能有几位皇子谁能算得出来?另外,江山是要世代相传的,就算朕最终的时候哪怕只有一位皇子可传皇位,然而朕的皇孙有几位,谁能够现在就替朕算出来?而朕的皇玄孙有多少位,又有谁能够算得出来?除去你们在场的这几位大人之外,就算是满朝文武,全国上至总理大臣,下至九品芝麻官,有哪位大人能给朕算出来?”

    说到这里,皇上故意停顿了一下,只见全场鸦雀无声,就知道没有任何人能够反驳他的这些话,他才轻蔑地哼了一声,又继续开口说了起来。

    “朕是一代天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是明君,朝令不能夕改,不但是朕,就是朕的子孙也不能三天两头地政令频出。立储之事乃是关系到大清朝千秋万代、江山永固的国之根本,岂是一朝一夕的儿戏之举?既然不是临时的应对之策,就要世代相传,今天朕只有四个阿哥,可以任由你们妄自揣度,将来的皇子皇孙可就不止四个,到了那个时候,看你们谁还能揣度出来,看你们的子子孙孙还有谁能够揣度出来!”

    不同最初的冷嘲热讽,也不似第二轮的神闲气定,现在的皇上完全就是掷地有声、气势磅礴,即刻就将在场的群臣都震慑住了,屋子里登时一片鸦雀无声,任谁都是连大气都不敢出。经过此役,皇上即刻扭转了时局,又重新夺回了主动权。

    皇上的震慑作用足足持续了将近一刻钟的功夫,不过说到底姜终究还是老的辣,立即又有一位不怕死的大臣站了出来,而这一位也是皇上的老熟人,马齐!两朝元老,满州重臣。当看到站起来的那个人是须发皆白、身形硬朗的马齐之时,皇上顿觉心中是那么的好笑,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态,他倒要好好看看这个“老不死”的马齐能给他说出点儿什么新鲜东西来。

    “启禀万岁爷,为臣也是才疏学浅,不过臣多年承蒙先皇圣眷隆恩,再是不才也要冒死直言。”

    马齐是两朝元老,德高望重,在朝中地位直逼康熙朝的开国四大辅臣,不看僧面看佛面,连皇上都不能够小觑他的实力,再不是心腹奴才却也不得不卖他一个面子,乖乖地将其纳入本朝的总理事务大臣,是四大总理事务大臣中唯一的非皇族出身官员,可见他所代表的先皇旧部的力量有多么的强大,强大到一贯自信又自负的皇上都必须重视。

    正因为马齐在康熙朝致仕四十余载,是目前为数不多的朝中老臣,也是老臣中极少数能够入了皇上眼的先皇旧部,他的一言一行才会格外的引人注目,虽然来自皇上心腹力量的高其倬打响了反对呼声的第一枪,却是没有讨得半点便宜,被皇上连讽刺带挖苦地轻松打败,但是马齐是何许人也?怎么可能也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果然,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先是在才疏学浅这个皮球上踢了一脚,然而步入正题之后竟是矛头直指要害,杀了皇上一个倒吸冷气,不得不攒足了精神沉着应战。

    “臣知道,储君乃关系大清江山社稷的国之大计,乃立国之本!我大清朝乃太祖皇帝打下的江山,历经太宗、世祖、圣祖,四代满人励精图治夺取的江山,太祖、太宗和圣袓皇帝都是纯正的满州出身,世袓皇帝的额娘亦乃尊贵的蒙古贵族,臣暂不谬论是不是秘密立储,臣只是为了江山社稷永固,恳求万岁爷切不可因一已偏好而将老祖宗打下的江山拱手相让外戚啊!”

    马齐的这一番言论虽然偏离了秘密立储的核心内容,但却是因为话题敏感,言语又极富号召力和感染力,一下子触动了满蒙出身官员的脆弱神经,在汉族官员占极少数的朝堂上引起了巨大的共鸣,仿佛是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于是先是得到了年长满族大臣的随声附和,既而引得一屋子的满族王公大臣们群情激昂,一时间场面几有失控的危险。

    马齐果真不愧老江湖,皇上在立储制上的革新重在“秘密”二字,而马齐一番几乎是老泪纵横的血统出身论当即成功地将目标从“秘密”转到了“立储”上面,令今日商议的重点不是储群人选的确立方式,而是恨不能今天就选立出来这个储君到底是谁。

    对于马齐作为两朝元老、朝中重臣说出这番极具煽动性的血统出身论的言论,皇上也像众人一样,被狠狠地戳中了脆弱的神经,不过与满蒙王公大臣不一样的是,他并没有急于开口解释什么,而是一言不发,静观诸位大臣的卖力表现,表现出了难得的耐心。

    从众人的反应来看,虽然他刚刚抛出来的秘密立储制遭到了完全一边倒的反对之声,但是他非常清楚,众人反对的,不是他的秘密立储制度,而是他将要秘密立储的这个人!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反对这个新生的立储制度,反对的,全是他打算确立的新的储君人选。这是一个重要的信号,至少他这几年花费在革新立储方式上的心血没有白费,至于真正的储君是谁,反正是密而不宣,他有必要正面予以理会吗?

    若是没有马齐如此露骨的反驳之声,皇上还能够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佯装不知蒙混过关,然而马齐的这个血统出身论说得是那么明显,就差指名道姓说出“年氏贵妃”和“皇八子”来了,皇上还能够坐视不管?

    就在他极度矛盾,犹豫是否要开口反驳之际,一浪高过一浪的反对之声渐渐地攀升到最高峰,群君热议之声胜过市井瓦肆勾栏,恨不能要将乾清宫的房顶掀翻,场面已经完全失控。皇上知道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满汉血统问题,矛头则直指福惠阿哥,原来以为秘密立储可以避免皇子之间的血腥斗争,但是眼前之一幕布令他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康熙四十七年的一废太子之争,尽管已经过去十四年的时间,然而如出一辙的场面令皇上仿佛有一种时光倒转的恍然之感。那个时候,他一直是“避其锋芒、韬光养晦”理论与实践的最佳诠释者,也正是依靠这一策略,才成功问鼎九五至尊。现在同样的一幕再度上演,也令他再次深刻地体会到了,只有深藏不露,才是最好的保护。

    他以为这个秘密立储可以将福惠阿哥藏得非常好,好到众人能够自动忽略掉这个还不满两岁的小阿哥,自动地被排除在储君人选之外,可以在他的羽翼庇护下安静从容地成长,待足够强大、足够睿智的时候,从他这个阿玛的手中接过如画的江山。然而这一切仍是在第一时间就被老奸巨滑的马齐识破他的处心积虑,毫不留情地将他拆穿,再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成为众矢之的。

    皇上自以为把心思掩藏得足够好,然而他却是完完全全地低估了爱情的力量,本是想要深藏不露,就像在夺嫡之时谁也看不出来他是最在意的那个人,可是爱情实在是魔力无边,将他彻底地降服,先开始还有他与冰凝的分分合合在众人面前虚晃一枪,到后来两个人消除隔阂,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一场奋不顾身的爱情之后,他就知道,那么多年的处心积虑,那么多年的小心翼翼的保护统统在他对冰凝毫不掩饰的独房专宠面前土崩瓦解。

    爱屋及乌,他这个一贯自诩清高之人仍是没有能够免俗。一个还不到两岁的连话都说不利落的小阿哥之所以能引得他如此一边倒的偏心和偏爱,甚至超过了能够察言观色、投其所好、几近成年的其它三个阿哥,完全都是因为小阿哥有一个兰心惠质、聪慧出众的额娘,以致于他对福惠的这份喜爱和偏好,完全是不吝惜一切夸赞、溢美之辞,钟爱之情溢于言表,就连天资愚钝或是神经麻木之人都能够看得出来,感受得到。

第2667章 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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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有了极其深刻的教训,付出了血的代价,皇上当然知道“深藏不露”有多么的重要,可是管得了自己的身管不住自己的心,而这颗心实在是太过诚实,泄露了他的所有秘密。当年在他自己夺嫡的时候,全心全意都是公务,公事公办自然能够做到小心谨慎、滴水不露。现在是立储,亦公亦私,凡事一旦掺杂了一己私利之后,理智开始一步步地从大脑中遁逃,感情一步步地占据了上风,夺江山易、守江山难,现在的他因为坐稳了江山而不知不觉之间放松了警惕,日常生活之间的真情流露竟然也能够成为满族王公们手中的把柄,在这场他自己倡导的这场立储改革中,毫无征兆地将福惠阿哥推到了斗争最激烈的前沿阵地,成为了众矢之的。

    被马齐等元老大臣深深反对的福惠阿哥的血统问题,皇上自己也是深受困扰。先祖得天下不易,后世固江山更难。他无法选择时代,做不成打江山的先祖,因此当一个守业有成的好皇帝是他终生奋斗的目标和唯一的选择。

    他当然清楚,以马齐为代表的满族王公大臣们之所以反对他立福惠阿哥为储君,完全是担心将来的帝王有一半的血统是汉人。汉人,在大清王朝属于位次满人、蒙人之后,位列第三等的人群。假若有朝一日由此等出身的储君继承大统,当然是要不遗余力地将汉人的地位提高到蒙人之前,而满人打下的江山,满蒙联合是根基,动摇了根基,就是背弃先祖,大逆不道的行为。而且从感情上来讲,他们也无法接受一个有着汉人血统的皇子成为未来的君主直接统领满人,这可是自后金至大清,从不曾遇到的事情,开天辟地头一遭!

    此外,群臣也在考虑一个极为现实的问题,皇上现在年近五旬,身体状况谁能保证?万一不日驾崩,秘密遗诏中写下的是福惠的名字,那么幼年登基的结果必然是依仗年家作为外戚统掌政权的局面。年家最有实力的人物非年二公子莫属,这年羹尧绝非善类,本就没有足够的忠心,又有军权在握,而外戚篡权不是没有先例,将满人先祖们打下的江山拱手相让给汉人摄政王,在场的哪一个满蒙大臣不心有戚戚然?

    就像任何新生事物都要经过从抵制到接纳的痛苦过程一样,这个秘密立储制度的确立过程也不例外,只是这个过程,似乎更加痛苦一些,不仅来自于王公大臣,更来自于皇上自己。因为这是一个情与理的较量、公与私的较量、满与汉的较量,更是对他与冰凝爱情的严峻考验。

    对于皇上而言,他是这个秘密立储制度的始作俑者,同时也是这个制度的受益者,当然会掺杂自己的感情因素,更何况他与冰凝的感情如此深厚,他对福惠又倾注了全部的父爱,深陷感情的感情的漩涡之中,痛苦得难以自拔,因此这场立储斗争,从朝堂一直较量到后宫,从耗费他的心血到煎熬他的心灵,最终成为一场理智与情感的较量。

    皇上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年之前,他与冰凝关于世子的那场争论。她是那么抗拒福惠阿哥成为世子,以致于他不得不拿出“责任”这么沉重的字眼,才让冰凝暂时闭上了嘴巴,可是他知道,她也仅仅只是暂时闭上了嘴巴,完全就是口服心不服。现在尽管她成为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贵妃娘娘,可是她仍然那么抗拒皇宫中的一切,令他不惜“复制”了一个怡然居,才让她在这个熟悉的环境中暂时得到片刻的安心。

    再说到未来的储君,从他的本心上来讲,皇上当然意属福惠阿哥作为最佳人选,这也是他还是皇子的时候仍是迟迟不肯确定世子的真正原因,那个时候他早就将继承大统作为自己的囊中之物,因此他就更不能够定下雍亲王府的世子,否则登基之后,储君人选岂不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那他这个秘密立储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可气可恨的马齐,皇上简直就是气得牙根痒痒,恨不能将这个可气可恨的三朝元老撕成八瓣都不解气,他怎么就漏算了老奸巨滑、深谙权术之道的马齐呢?那个老家伙居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一语中的、一针见血地揭穿了他的真心。

    实际上,皇上也没有必要对马齐这么深恶痛绝其实马齐所担心的,何尝不是皇上自己担心的?古有王莽外戚专权的前车之鉴,现有年二公子拥兵自重的现实威胁一刻也没有消除,反而由于成为了皇舅而欲发地形势严重起来。他相信冰凝的为人,绝对不会吃里扒外,可是他永远也不可能相信年羹尧这个奴才,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他与冰凝是用爱情维系的两个人,他与怡亲王是用兄弟情维系的两个人,冰凝与十三阿哥一样,都为了他可以做到舍生取义、在所不惜;而他与年羮尧则不然,是用权力与利益维系的两个人,用同床异梦来形容都不过份,这是最本质的区别,也是他格外忌惮的一个方面。

    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他早早撒手人寰,福惠阿哥年纪幼小,尚不能独掌大权,那么年二公子必然会堂而皇之地携幼主令诸侯,假借冰凝这个皇太后懿旨矫诏天下,岂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那个时候,就算冰凝深怀对他的爱情,就算冰凝既聪慧又勇敢,然而身为一介女流之辈,又是一副体弱多病的身子,怎么可能是她二哥的对手?那才是真正的胳膊拧不过大腿,再是志向高洁、舍身取义也终究只不过是一个身处深宫的女子,根本就阻挡不住年二公子追逐权利的步伐,用不了多时,相信他手中的江山就要从爱新觉罗改姓年了。

    再退一万步来讲,对于年二公子的强行把持朝政,他相信冰凝一定会用竭尽她全部力量去奋力抗争,去坚决反对她的二哥,真若是走到那一步的话,就因为那一纸遗诏,令他亲手将冰凝逼迫到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的漩涡之中,而舍生取义的结果必将是要令她付出生命的代价,那么他岂不就是害了冰凝的刽子手?

    想到这里,皇上既有对有可能预见的未来充满了恐惧,又因为他爱得不够纯粹而深深自责。要知道他是多么的深爱她,又是多么地疼爱福惠,他曾经说过也悉心地筹划过,要将全天下所有的好,全给了她们母子二人。可是现在的他却又千般万般地提防着她们母子,难道说“全天下”唯独不包括他手中的这个“天下”吗?而除了这个“天下”,他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够算得上是最好的那个“好”,他真就这么舍不得,视权力为珍宝吗?那么他从前口口声声的爱情又是什么呢?

    在矛盾痛苦中苦苦挣扎,在情与理的较量中顽强博弈,他累得筋疲力尽。他可轻而易举地设计出秘密立储的游戏规则,却在游戏参与者的挑选上举步维艰。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突然想起有关她参加选秀的传闻,表现出众的她被他的皇阿玛摞了牌子,却被他当“宝贝”似地抢进了王府。难道说睿智的先皇那个时候就已经预测到了十几年后,他将会面临如此无法抉择的难题?

    先皇不仅睿智,更是理智!他知道自己会深陷情关难以自拔,他害怕有一天因为深爱一个女人继而深爱她的儿子,以致连江山社稷都舍得交出去,他害怕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来,与其痛苦地无法抉择,还不如不要这个红颜祸水。因为他知道自己与冰凝的年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他再是宠爱她,宠爱她所出的皇子,然而他实在是无法保证自己能够长命百岁,能够保证她所生的皇子在他龙驭宾天的时候已经成年并且成才。

    什么也保证不了的先皇唯有当机立断地做出了明智的决策,坚决地摞了冰凝的牌子,因为先皇是一个理智大于情感之人,知道自己最在意什么,也知道自己可以放弃什么。

    皇上虽然是先皇的亲生儿子,但是在性情方面却是截然相反,他是一个重情之人,那个时候还是皇子的他,还是为了爱情可以奋不顾身的年龄,于是如获至宝般地将冰凝娶回了自己府里,尽管其中有那么多的阴差阳错。

    现在当他也成为一代帝王之后才恍然大悟,冰凝确实是他今生今世最大最重要的一块稀世珍宝,同时这块珍宝也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令他在理智与情感之中苦苦地挣扎,令他在爱情与江山之间痛苦地抉择。终于,他后知后觉,当时他的皇阿玛一定预测出来现如今的这个僵局,所以才会在他不知天高地厚地前去讨要冰凝的时候,第一时间答应了他的请婚,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看他的“笑话”吧,看他深陷泥潭、无法自拔,看他为情所困、痛苦抉择。

第2668章 赛跑

    想到他的皇阿玛那么多年之前就充分预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而他自己却是不管不顾地一头掉进了先皇给他设下的温柔陷井,皇上非但没有半点的后悔与遗憾,相反却是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即使深陷泥潭却也是自愿受困并甘之如饴。不过再一想到现在正好整以暇地看他的笑话,皇上当即又是口也不服、心也不服:皇阿玛,您的如意算盘还真的是打错了,您一定不会看到您想象中的那个“笑话”,因为儿子已经下定了决心,儿子要和老天爷争一争,要时间云赛跑!儿子一定要保持龙体安康,一定要坚持活到福惠阿哥年满十四岁的那一天,活到小阿哥可以亲政的时候。那样的话,儿子就再也不怕什么汉姓摄政王了,再也不怕什么外戚篡权了,什么都不会怕。

    从这一刻开始,皇上为自己定下了一个十二年的宏伟规划,福惠今年就要满两岁了,只要再有十二年就能够长到十四岁,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国之栋梁,到了可以亲政的年龄,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于是也是从这一刻开始,皇上不停地祈求老天爷,恳求老天爷一定要最少保证再给他十二年的时间!当然时间越多越好,长命百岁更好,但这十二年一定不能少。

    十二年是皇上对自己寿数的最低目标,却也是一个不小的远期规划,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既然自从他刚刚登基就要确定储君人选,也说明了他对世事难料的担忧。人吃五谷杂粮,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就算不是因为疾病也有可能是因为宫廷政变或是其它的天灾**,只要他在位一天,这个可能性就存在一天,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实在是不能想像在他突然驾崩之际,因为没有确定储君人选而上演诸子相互残杀、抢夺皇权的血腥一幕。

    真若是那样的话,参与到抢夺皇权之人不一定只是他的这几个皇子,甚至王公大臣、流民草寇都有可能趁乱世造反谋逆。他怎么可能让祖宗几代人打下的江山在自己的手中毁于一旦?真若是那样的话,他即使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没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因此在这十二年之内,不,就是现在,他必须立即确定一个储君人选,按照他所设计的那样,置于正大光明牌匾的后面。储君关乎着江山社稷,他不能有丝毫的疏忽怠慢,他自己长命与否无关重要,但是江山社稷绝对不能沦落旁家,这是。

    反正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张纸上写下的到底是哪一个皇子的名字,此外,谁说现在写下的名字就是一劳永逸的?他是皇帝,他认为哪一个皇子更为胜任做储君就选哪一位,他想什么时候改就什么时候改,完全只是他一个人的权力!不过现在形势逼迫,他必须要先写下一个名字,以防万一的发生。写哪一个皇子的名字呢?不管写下的是谁的名字,反正肯定不是福惠阿哥,现在的小阿哥实在是没有能力担此重任。

    冰凝,朕对不住你了,不过朕向你保证,一定要坚持至少再活十二年,直到福惠阿哥一天天地长大,长到足够大的时候,一定会再将这个名字改过来。朕有这个自信,因为朕坚信,在这场与时间赛跑的竞赛中,朕一定会是笑到终点的赢家。

    想到这里,皇上的脸上不自然是露出了微笑的表情,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几乎吵翻天的朝堂群情激昂,而且是愈吵愈烈,几位意见相佐又脾气火爆之人差点儿要动起手来。然而皇上因为忽然间寻到了走出泥潭的法子,顿觉豁然开朗,心情极度愉悦之下,对于几近失控的场面没有半点责备之意,甚至扔下大殿中的群臣百官,也没有宣布退朝,就径自一个人优哉游哉地退了下云,任凭争吵之声不绝于耳。

    当天的这个秘密立储话题似乎是无疾而终,草草了事,然而谁也没有料到,事情不但没有像众人猜测的那样就这么暂时搁置下来,而是皇上在背地里加快了部署的步伐,结果不出五日,中秋佳节的喜庆气氛还没有尽数散去,举国上下还沉浸在一片欢乐祥和的节日氛围之中,仿佛就是掐准了老虎狮子们还在打盹呢,皇上一个出奇不意就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而且这一次,他连事先知会都没有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做出了事关全局的重大决定,因为他决心已定,不论是谁也不能阻拦他前进的脚步。

    雍正元年八月十七日,上谕内阁:

    “今躬膺圣祖托付神器之重,安可怠忽不为长久之虑乎?当日圣祖因二阿哥之事,身心忧悴,不可殚述。今朕诸子尚幼,建储一事必须详慎,此时安可举行?然圣祖既将大事付托于朕,朕身为宗社之主,不得不为之计。

    今朕特将此事亲写密封,藏于匣内,置之干清宫正中世祖章皇帝御书‘正大光明’匾额之后,乃宫中最高之处,以备不虞。诸王大臣咸宜知之。或收藏数十年,亦未可定。”

    此道上谕的意思就是先皇将大清江山交付他的手中,必须要长远打算。此前先皇因废太子之事殚精竭虑,现在他的诸子都还年幼,立储之事必须谨慎。现在他将储君人选秘密定在一张纸上,藏在匣里,放在乾清宫正中最高处顺治皇帝书写的“正大光明”匾额的后面,以备不时之需,令各位都知晓此事。

    上谕宣读完毕也就意味着这件事情没有了任何可以翻盘或是回旋的余地,众人听罢既震惊又无奈。毕竟秘密立储是一项关系江山社稷的重大变革,不管是对于反对派还是对于保皇派来说,都是太过新鲜的事务,一时半会儿还转不过来这个脑筋,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取得统一意见。众人本以为这件事情还要经过几番商议才会有结果,哪里料到才五天的时间就乾坤已定,反对派们没有了挑事的机会,保皇派们也没有了表达不同意见的可能,群臣心中多多少少都很不痛快。

    皇上当然是害怕夜长梦多毁了自己精心谋划的立储大计,但他又不得不走走过场以示对群臣的尊重,现在过场走完了,他必须抓紧时间、当机立断,不给任何人以半点可乘之机,骂他独断专行也好,骂他虚晃一枪也好,他都不能将自己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由于猜想到今天会有一场恶战,皇上当然也不会打无准备之战,既然定下来是今天宣读之道上谕,那么就要好好地筹划一番。因此当上谕刚刚宣读完毕,众人还来不及交头接耳之际,隆科多按照昨天晚上与皇上密议的内容,率先急急地奏请皇上,以做表率。

    “启禀万岁爷,臣闻上谕,顿觉耳聪目明,圣虑极是周详,为国家大事发明旨,臣下但知天经地义者,岂有异议,惟当谨遵圣旨。”

    确定由隆科多来演这场大戏,也是皇上深思熟虑的结果。首先必须是高官,说话才有仅仅是,而高官非总理事务王大臣莫属。在总理事务大臣中,怡亲王因为是有直接的利益关系,不适于担此重任,廉亲王是反对派,根本就不可能与他一唱一和,马齐虽是元老级重臣,一言九鼎,然而毕竟不是他的心腹,立场也不够坚定,特别是在五天前还曾经大放厥词,狠狠地打了他的脸,他怎么可能启用马齐?因此今天这场重头戏只能由隆科多来唱主角。

    在时间上,皇上也是千叮咛万嘱咐隆科多,一定要迅速发声,抢占主动权,切不可再任由群臣百家争贵鸣而使场面失控。

    果然不出皇上意料,有了他们事先未雨筹谋的严密部署,又有了隆科多这样的权臣率先定下了基调,此时整个大殿完全就是鸦雀无声,能够拿得出来的反驳观点五天之前就说尽了,今天根本就没有什么新言论,一切都在皇上的牢牢掌控之中。此外隆科多是什么角色?既是皇上的心腹,更是皇上的传声筒,不用猜就知道,今日隆科多的所言所行绝对不是自己溜须拍马,而是皇上授意的结果。因此一待这位总理大臣语毕,诸王大臣九卿全都不得不审时度势一番,上谕下发,意味着秘密立储已成定局,皇上又假借隆科多之手变相地恩威并施一番,占尽了天时、地利。更为重要的一点在于,先皇是以仁慈着称,群臣才敢存了为各自利益团体举荐储君的野心,而眼前的这位皇上已经让众人充分信教了他的铁腕手段,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哪一个还想当那出头鸟遭枪打?还不赶快识实务地免冠叩首!

    望着呼啦啦、乌压压伏地一片叩首的群臣,皇上知道,秘密立储之事应该是有惊无险地顺利确立下来,至此,皇上的心中总算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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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9章 承欢

    对于正大光明匾额后面的锦匣里暂时不能写上福惠名字的事情,对于那些幼儿登基是坏了祖宗大业的这些大道理,尽管皇上全都想通了,但是知易行难,这些天来,他一直耿耿于怀,全然没有了以往打赢一场漂亮的战役之后那种痛快淋漓、欣喜若狂的感觉,相反闷闷不乐的情绪持续了好几天的时间都没有消散。`乐`文`小说`

    在这场秘密立储的过程中,与其说他内心深处觉得对不住福惠阿哥,还不如说他更觉得对不起冰凝。在那张可称之为遗诏的纸上秘密写下的那个名字,当然是只有皇上一个人知道,可是他仍然觉得寝食难安,渐渐地演变成惶惶不可终日起来,仿佛全天下的人都早已经知道了他在那上面写的是什么,更不要说与他几步之遥的翊坤宫里的那位主子了。于是他就像做了亏心事似的,自上谕下发之日开始,从前只要是一有时间就要前去探望,现在竟是偶尔有了时间也不敢过去,生怕面对那又漂亮又迷人的大眼睛,让他心中的愧疚无处遁逃。

    然而一昧地躲避也不是办法,俗话说躲了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躲得了十五还能躲得了一辈子?既然躲不了一辈子,那就必须尽快想不出来一个法子,一个既让她高兴又能令他心安的法子。想来想去,皇上忽然有了主意,反正现在来说已经是对不住冰凝了,那就想方设法地寻个法子来好好地补偿补偿她吧,也算是自己的一番心意,只是这个心意一定要别出心裁才好,否则依冰凝那么高的眼光,对所有的身外之物从来都是视若无物,引不起半点兴趣,那么什么样的补偿才能够赢得她的欢颜,博得她的青睐呢?

    日子就这样如流水般地悄悄流逝,转眼间就进入了九月份,距离上次前往翊坤宫已经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也就是说皇上躲了冰凝有半个多月的时间。这一天他处理完所有的公务之后下间识地朝更漏望了一眼,居然才一更天!难得这么早地结束一天的公事,不知道冰凝现在睡了没有,虽然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决定去看望她,因为就在下午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突然中闪现出一个奇思妙想,一个关于如何补偿冰凝的奇思妙想,只是因为灵光乍现的时候他正在与张廷玉等人商议朝政,否则当时他就会迫不急待地想要冲到翊坤宫,第一时间将他想出来的那个补偿法子送给她,因为有了这个法子,他终于可以放下压在心中长达半个多月之久的大石头,他是那么迫不急待地想要用这个法子博取她的笑颜,这是一种久违了的甜蜜感觉,就连心跳都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

    虽然此时才是一更天,对于日理万机的皇上来讲简直就是夜晚还没有降临,但是对于久居深宫的后妃们来说,这个时间已是不早了,应该是一切就绪,准备就寝的时间,然而当宫人得到皇上大驾光临的消息后,翊坤宫的平静被瞬间打乱,整个宫中不管是奴才还是主子,全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心,早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迎接圣驾。

    半个多月的时间没有见到皇上,不要说冰凝心中格外的期待,就连湘筠格格、福惠阿哥也从奴才口中得知他们的阿玛一会儿要过来看望他们的额娘,一个个全都是欣喜若狂。知道两个小家伙许久不曾承欢他们阿玛的膝下,心中甚是酸楚,于是冰凝特意吩咐湛露去传她的吩咐,破例让徐嬷嬷和凝霜两人推迟了小阿哥和小格格的晚上歇息时间,让两位小主子也一并到她的房里来,一并恭候皇上的大驾光临。

    其实,不但是翊坤宫大大小小的三个主子都对皇上望眼欲穿,就是皇上自己也是对即将到来的见面充满了期待,结果心有所想,目有所见,当他步入到屋里来的时候,眼前就正是冰凝带着福惠、湘筠一起齐齐地向他行礼。

    最引人注目当然是福惠阿哥,现在小阿哥已经到了满地疯跑疯闹的年龄,活泼好动的福惠俨然成了翊坤宫中的小活宝,不是摇摇晃晃地登低爬高就是胡乱一气地翻箱倒柜,宫里的奴才们全都怕了这无法无天的小主子。冰凝由于先是怀有身孕后是产后虚弱,根本追不上小阿哥探寻世界、渴望自由的脚步,另外也是担心福惠渐渐地成为说一不二、无法无天的混世小魔王,既然不能由着他四处撒着欢儿地满世界折腾,冰凝这个当娘的只得是另辟蹊径,不是教他读书识字,就是哄他坐在自己身边一起动手做游戏。

    冰凝对福惠阿哥这几天的教学成果就是向他的皇阿玛行请安礼,小阿哥已经两岁了,做这么简单的动作早就是不成问题。不过由于小阿哥实在是太过活泼好动,简简单单的几个动作竟是反复练习了好几天仍是不能做得行云流水般顺畅自如,结果却是时间不等人,有半个月不曾前来翊坤宫的皇上突然间在晚上的时候大驾光临,打了冰凝一个措手不及。虽然还没有教得太好,但是一听说皇上要来,冰凝实在是忍不住心中的小小得意,既是想要向他炫耀一下这些日子的教学成果,也是想博他一个高兴,于是匆匆忙忙之间赶鸭子上架似地地吩咐福惠,一会儿要向他的皇阿玛行请安礼,同时千叮咛万嘱咐了小阿哥那几个仍未能做得完美的动作要领,再临时抱佛脚地又紧急地演练了两次。结果这边母子两人才刚刚演练两遍,皇上就已经进了屋来。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福惠阿哥像个小大人似地向他请安,只是当福惠照猫画虎地做完那一套标准动作后,他先是

第2670章 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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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影湛露甚至徐嬷嬷等人都是从王府过来的奴才,知道皇上从前还是王爷的时候虽然也是不苟言笑,但至少偶尔也有和蔼可亲的时候,只是自从坐到了那把龙椅上之后,她们是再也无幸见到从前在怡然居的那些既温馨又有爱的场景了。时隔大半年以来,在福惠阿哥大耍活宝表演之后,不要说奴才们,就是冰凝和皇上两人也是觉得意犹未尽,因为这种欢乐、幸福的感觉,实在是久违了,久远得众人都有些不习惯。在短短的半年多时间,先皇崩逝,婉然玉陨、冰凝痛失福沛、皇太后仙逝……,一桩桩、一件件,众人全都是在泪水与伤心中度过。

    现在这个温馨时刻,令众人甚至是不敢相信,快乐和幸福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来到他们每一个人的心间,虽然简单却是真实。除了福惠阿哥因为年龄小而不太懂得快乐的珍贵以外,所有的人包括湘筠在内都是万分留恋刚刚的巨大幸福感觉,真是舍不得如此快乐的时光就这么匆匆地流逝。

    再幸福的时光总有暂时休息的时候,更何况皇上今天此行还有重要的事情,因此就算是再有不舍,他也不得不主动当起那个恶人。

    “好了,时辰已经不早了,湘筠格格需要歇息,福惠虽然现在闹得欢实,一会儿准要闹觉,凝霜还有徐嬷嬷赶快服侍小主子回去,都不用陪着朕了。”

    皇上发了话,还不待冰凝开口,凝霜赶快走上前来,从皇上的手中接过湘筠格格,同时主仆两人向他行了告退礼,徐嬷嬷也是知趣地赶快将福惠抱到她的怀中,小阿哥刚刚闹过洋相,现在还在不好意思中,任徐嬷嬷如何小声相劝就是一声不吭,还将头扭到了后面,把个圆滚滚的后脑勺留给了皇上。皇上当然知道小阿哥这是害羞了,断不会跟一个才刚刚半懂事不懂事的小孩子较真儿,只是摆摆手让徐嬷嬷赶快退下即可。

    之前还热热闹闹的屋子也就是眨眼之间竟是冷清了下来,月影见状知道皇上有话要对她家小姐说,于是赶快用眼扫了一遍房里,见吃的喝的用的都准备齐全了,于是也不待他发话就悄没声儿地随众人一并退了下去,于是空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刚刚碍着有众人在场,冰凝对于他扫了大家的兴虽然心存不满,但为了顾及他的面子一直隐忍没有开口,现在只有她和皇上两人了,又是因为对他小半个月的冷落心存不满,两相作用之下冰凝终于忍不住地埋怨起来,只是她那么脸皮薄的人哪里好意思抱怨他的冷遇,于是只得是借故生事,向他发泄不满,言语之间难免火气大了许多。

    “湘筠格格今天午休的功夫长,都快晚膳了才起来,精神头正大着呢,您现在让她睡觉,她哪里睡得着啊?”

    这大半年的时间以来,冰凝因为识大体、顾大局,坚强隐忍得皇上看了都心疼,但又是他无力改变的现实,即使是尽力劝解也总是杯水车薪、力不从心。不过今天的冰凝确实是与平时有很大的不同,会向他发脾气了,会表达心中的不满了,原本她就是一个脾气大得敢跟他这个夫君发火的女人,只是因为入主皇宫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令她每每只能忍辱负重、委屈求全,这实在是不是她的本性,实在是太过委屈她。现在好了,眼看着冰凝渐渐地走出了丧子之痛,身子也养得好了一些,脸上更是有了红润之色,他是看在眼里,欢喜在心,因此冰凝刚刚这个借故找茬儿在皇上的眼中也全都变成了撒娇之举,哪里还会舍得责备她?另外对于这些日子的冷落他是理亏在先,因此不管冰凝说什么,他都照单全收,不会有半点不满。

    “噢?那就是说朕刚刚不该让小格格去歇息?”

    “当然了!”

    水凝才一个“当然了”出口,下一秒就被他长臂一伸紧紧地拥入怀中,以致于那个“了”字竟是被淹没在唇齿之间。良久他才稍稍松开一些力道,似在她的耳畔悄声呢喃。

    “明天你给湘筠格格传去朕的口信,就说她的皇阿玛要多谢小格格,将她的额娘让给了皇阿玛。”

    原本是埋怨他的冷落,气恼他的扫兴,结果被皇上的一个偷袭成功竟是将那些埋怨和气恼统统忘到了脑后边,只记得他的巧取豪夺还有她自己的面红耳赤,羞愧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这么大的宫殿什么都是应有尽有,唯独就是地洞找不到。没有地洞就当不成鸵鸟,无奈之下冰凝只好跟着福惠小阿哥现学现卖,一个转头过去就再也不看他。

    这是自从皇上登基以来,与冰凝之间数得过来的几次亲密之举之一,前些日子因为先皇和皇太后接二连三地过世,心情都是格外的沉重,又因为冰凝自己不是怀有身孕就是险像环生地早产,以致两个人之间的亲密举动少之又少,如今有小脾气的冰凝又回到了他的眼前,两个人之间那种久违的亲密感觉又回到了彼此的心中,皇上的心中既有无限感慨更是万分欣慰。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忘掉那些令人伤心难过的曾经吧,从现在开始,他们要调整好心情,重新回到从前的温馨甜蜜时光,开始他们在紫禁城暂新的生活。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登时对美好的未来又充满了热切的期盼,因此才不会管冰凝的眼睛看向了哪里,他只管要将心中想好的那个补偿早早地送给她,以期博美人一笑,作为他们渐入佳境的美好纪念,于是他没有刻意板过她的脑袋让眼睛望向他,而是就这样任由她将热得发烫的脸庞紧贴着他的胸膛,自顾自地又开了口。

    “朕今天下了一道谕旨。”

    皇上这一招果真是灵验,只一句话就令冰凝忘记了此前的羞愧与尴尬,忘记了将脸扭开不看他的眼睛,而是话音还未完全落下就一个激灵地抬起头来,直直地对上了他的眼眸。

    “万岁爷,后宫不得干预朝政,难道说老祖宗的家法袓训您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吗?”

    冰凝的这句话满充满了挪揄的口气,是谁冷落了她半个多月连个解释都没有?又是谁才刚刚屋里不见了奴才就行不轨之举,害得她都没脸见人?现在突然间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所谓的“谕旨”,她可真真的是没有一点儿心情想要去理会他。他的那些朝政与她有什么关系?就为了那个什么朝政,将小格格小阿哥都早早地打发走人,小家伙们眼巴巴地望眼欲穿了半个多月又外加上今天整整一个晚上,结果才没说了两句话就被遣散回了各自房里,小阿哥和小格格的心情他一点儿都没有顾及,只为了自己的那点儿公务政事,竟是搅了那么好的感觉和气氛,冰凝心中的满腔怨恼刚刚因为被他偷袭成功心生羞涩而稍稍缓解了一些,结果还没有一刻种的功夫就又因为他的这句话立即水涨船高起来,于是没有好气地堵了他一句。

    看着冰凝将一肚子的怨气都写满了一张小脸的样子,皇上非但一点儿都不生气,反而觉得好笑,不就是因为把湘筠和福惠支开了嘛,至于气成这个样子?他何尝不珍惜刚才那美好的幸福时光?可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与她分享,谁让他这个皇帝当得又是劳心又是费力,如果能够再有多一点儿时间,他当然愿意让小阿哥小格格承欢他的膝下,只是现在的他既没有时间谈情说爱,也没有时间共享天伦,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对他而言都是那么的奢侈。知道冰凝只是偶尔发发小脾气,不是真的故意为难与他,皇上当然是不会计较她的失礼之举,相反更是格外珍惜两个人难得的独处时光,于是他假意没有发现冰凝正在跟他闹脾气,完全按照自己事先想好的套路跟她卖起了关子。

    “朕什么时候忘记过老祖宗的家法祖训?瞧你刚刚那话说的,就好像朕是个荒淫无道的昏君似的。”

    皇上不开口还好,结果这个脱口而出的“荒淫无道的昏君”将他自己都说得都有点儿哑然失笑了。再看冰凝,仍是一脸气鼓鼓的可爱样子,让他实在是忍不住又想开一开她的玩笑。

    “怎么,看来你真的是心怀不满呢!朕如此勤政爱民你都不满意,难不成你心里想要朕真的做一个荒淫无道的昏君?”

    冰凝简直是要被他给气死了!虽然受了他半个来月的冷落,但是她一直以为皇上是因为忙于政务才疏于前来探望,尽管她一晚上都在拿他扫了众人兴致来做发难的借口,然而她自己当然明白,有一半的心情不好也是源于他半个月的不见踪影。现在听他如此挪揄,证明皇上果然是火眼金睛,一眼就识破了她的那点儿小心思,这可真真的是没法见人了,比刚刚被他偷袭成功还要羞于见人,直接撞到南墙羞死算了。

第2671章 老虎

    冰凝确实是想直接撞到南墙羞死算了,只是她最终撞上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南墙,而是他那坚实的胸膛。如此一来她更是羞愤交加,羞的是自己怎么会被他一眼就看得一清二楚,连块遮羞布都没有留下一星半点儿,愤的是自己怎么没有出息,就这么贪恋他的温暖怀抱,竟然选择这里来撞,于是冰凝就更加的不肯再面对他,恨不能将头低到了脚趾头上。

    皇上当然了解冰凝的脾气禀性,知道现在的她为什么像一只大虾米,不但脸色红得就像煮熟的虾米,就是一个劲儿地弓着身子快要首脚相连的样子也是一模一样、维妙维肖。一想到冰凝还不知道他已经将她比作了煮熟的虾子,皇上就止不住地想笑,笑她往日里一个心高气傲之人竟然现如今沦落得如此下场,让从前一直被她吃得死死的皇上有了实施报复过后的极大满足感和成就感,于是既不继续点破她,但也绝不给她台阶下,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看她到底如何自我调整心态,如何尽快摆脱尴尬局面。

    这一回他下定决心再也不会心慈手软、怜香惜玉,要知道难得冰凝也有吃瘪的时候,这个热闹今天不看,以后就很难再找到机会来看了,另外他也是格外贪恋她这柔若无骨的杨柳细腰,只有紧紧地握在手中才知道现在的他们果然是在一起,而不是南柯梦一场。或许真是应验了刚刚他在无意间对她的轻薄之语,他若真的是一个荒淫无道的昏君,哪里还用得着这么忘我地埋首于繁重的公务之中,又何须如此辛苦地隐忍心中早已经是快要抑制不住的情感?

    皇上虽然一惯睿智却也偶尔会有失算的时候,就说这个指望冰凝自己摆脱尴尬困境来讲吧,冰凝是铁了心地当这个缩头乌龟,虽然名声不太好听,但也总是好过当着他的面没脸没皮、没羞没臊地装作没事儿人似的,他不给她搭个台阶,难不成还指望她自己走下来吗?那还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算了呢!咦?今天的万岁爷怎么这么沉得住气?从前不管她再怎么气他,哪怕气得他急火攻心,到头来终究还不是皇上因为舍不得看她的困窘模样而主动让步给她一条出路吗?只要她坚持到底绝不退缩半步胜利的就一定是她自己,今天怎么这一招不管用了呢?眼看着一柱香都要烧完了,他竟是连半个字都没有说,更不要说有半点打破僵局的举动了,任由她在他的怀抱中头弯得快要直钻地缝了。要知道他们两人可是一直站着呢,平日里他不是总担心她站得久了要累坏了身子么?

    皇上以为自己今天已经足够的狠心,也足够的坚决,然而最终仍是难逃宿命,结果还是他率先有所行动,不过也不能责怪他,谁让他怀中的这具身子越来越软,腰也越来越弯呢?要知道他可是比冰凝高出了一个头都不止,抱着这个腰变成虾米的冰凝已经是极其费力,时间长了他自己的腰也开始要吃不消了。算了,算了,好男不跟女斗,谁让她是自己的女人呢!既然是自己的女人他还不赶快去宠着?不过在发话之前,他还是故意轻咳了两声,也算是给她提个醒,否则他贸然间一开口真是要把她吓坏了。

    “咳咳,那个,朕都要渴坏了,你们翊坤宫就是这么一个待客之道吗?”

    “啊?!”

    被皇上明着求全责备暗中出手相助之举,冰凝只是疑惑了一下就瞬间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儿,被解脱了困境,她的心中当然是暗松一口气,这个情她领下了,不过可是不要指望她会出口感谢她噢。

    “回万岁爷,臣妾这就是去给您端水过来。”

    冰凝即使是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有抬头望他一眼,而是状作不经意地一个努力就挣脱了他的怀抱,急急地朝桌案边走去。皇上也没有再故意为难与她,而是随即也走向了桌几边上的主位并径自坐了下来。冰凝端过茶盏就见他已经大摇大摆地落座了,心中又是暗舒了一口气,将茶盏递过他的手上,不过仍是没敢看他一眼,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直直退后好几步才稳稳地端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两个人之间远远地隔了一张桌子。

    直到这个时候皇上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那个玩笑开得有点儿过火了,想她那么脸皮薄之人,即使他早已经心知肚明,亦或者是双方都彼此心照不宣,然而在表面上他也是无论如何都要给她留一块遮羞布,哪怕这块遮羞布只是一面轻纱而已。因为冰凝的性子实在是太过,哪怕是老夫老妻也终究难令她如此坦诚地与他相见。而他呢?不但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急切盼望他大驾光临的事实,还雪上加霜地假装误以为她更喜欢自己做一个“荒淫无道的昏君”,更不能原谅和宽恕的还是他居然硬下心肠来不施以援手,更冷眼旁观她的笑话,这一桩桩一件件,怎么能够不令冰凝在心中怨恨与他,又怎么能够不让冰凝被吓坏了?

    自知“罪孽深重”,也是生怕冰凝物极必反,气过头羞过头之后就开始不管不顾、破釜沉舟地向他摞脸子,不过好在亡养补牢、为时未晚,于是皇上只得是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与她公事公办,不但再也不敢与她开半点玩笑,更是字斟句酌地遣词造句,生怕哪句话哪个字不经大脑脱口而出,引起岐义事小,让冰凝误以为轻薄了她就事大了。

    “那,朕今天过来是跟你说一件正事,虽然这个正事也可以算作是朝政,可是与你也有很大的干系,难道你不想听听吗?”

    噢?什么政事还能与她这个妇道人家扯上干系?冰凝再是聪慧此时也是被皇上的这个故弄玄虚而搞得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望着一脸迷惑的冰凝,皇上心中又开始洋洋得意起来,就说呢,她再枉是聪明也绝对想不到呢!见冰凝许久没有回话,他故作镇定地问道:“怎么?看来你真是不想听呢,还是说你在忌惮老祖宗的家法?”

    “哪里呀,万岁爷自是最有分寸之人,当不当听您已经给臣妾做了主,臣妾恭敬不如从命。”

    “既然恭敬不如从命,你还躲得那么远做什么?难不成要朕扯着嗓子与你说话,让你们宫里的奴才全都听个一清二楚过去?”

    皇上不动声然地将了冰凝一军,弄得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继续坐着吧?皇上已经发话了,而且冰凝也知道,只要是牵扯到政务,必定都是秘密之事,如果真的被别有用心的奴才听去了,出在自己宫中的奴才出了事情,她这个当主子也难逃干系,所以防患于未然也是要自己尽量小心谨慎从事才好。可是如果听从他的吩咐不再躲得远远的,放眼望去,这桌子可是只配了两把椅子,她若是起身的话坐到哪里去呢?离他最近的就是这张椅子,难不成他这是故意刁难她,要她站到他的眼跟前耳提面命地回话?

    现如今冰凝可真真的是没有了主意,过去吧,分明就是他在假公济私地报复她,不过去吧,君口圣令她岂能违抗?犹豫半天,冰凝终究是选择了认命。而这个认命的前提是她心疼他这大半年来过得实在是太不如意,她没有法子替他分担忧思,但至少还能做到他想怎么高兴就怎么顺着他的意来吧,也算是她尽了一份力,于是冰凝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放下了所有的心理负担,这才起身轻移莲步来到他的面前。

    眼看着她先是不情不愿继而又大义凛然的样子走到他的跟前,皇上简直就是又好气又好笑。

    “怎么?朕是老虎么?”

    “万岁爷何出此言?”

    冰凝因为惊讶而无意识地睁大了她这双原本就又大又明亮的眼睛,极其无辜地望向皇上。

    “不都说伴君如伴虎吗?你躲得朕远远的,叫你过来回话也不痛痛快快地,看来在你眼里,朕还真就是一只大老虎了!”

    “哪里啊!您可真真的是冤枉了臣妾了!再说了,臣妾去哪里借那么大的胆子敢暗自诽腹?”

    “真的没有冤枉你?”

    “当然是真的了。”

    “好!既然朕不是大老虎,你还躲朕这么远做什么?”

    冰凝又一次诧异了,她现在已经站在他眼跟着回话了,怎么还叫做躲他远远的?就在冰凝一个恍神之间,只见他抬起手来稍稍用了点儿力气就轻而易举地将冰凝拉进了他的怀抱,而她遭到突然袭击,脚步一个不稳就自然而然地摔进他的怀抱,又因为他在坐着,她在站着,因此他只是双手轻轻一提就令冰凝稳稳地安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天啊!这是什么情况?冰凝好不容易潮红尽褪结果不到半分钟的功夫就二度面红耳赤,面对如此心惊肉跳的场景,窘迫到了极点的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扭动身子,手脚也并用起来,企图尽快摆脱如此见不得人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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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介绍:
他,爱新觉罗•胤禛,历经九龙夺嫡,最终君临天下;她,名门闺秀,才貌双全。原本天作之合,佳偶一对,却阴差阳错,与爱擦肩。一个错付真心,一个心字成灰,一步错,步步过,错过今生,错过来世,何时才能真心真意爱一回?
姐妹情深,兄妹情深,侯门一入深似海,爱恨情仇无止休。天赐良缘,天作之合,千里姻缘一线牵,鸳鸯误点为哪般。爱新觉罗•胤禛、年冰凝;爱新觉罗•胤祯,年玉盈,两兄弟、两姐妹,阴差阳错遇见你,生生世世不分离。
本文讲述雍正皇帝与年妃的爱情故事,基本尊重历史,不宫斗,不滥情,不虐恋,数字军团靠边站,康熙也只打打酱油,偶尔搞笑,基本煸情,志矢不渝、无怨无悔,只为写出我心目中的四爷,写出我心目中的爱情。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山风雨情之雍正与年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