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7章 借问
望着重绮馆的大丫头,小武子迷惑不解,连将她让进屋都忘记了,就站在房门口直接问起来。
“春梅姑娘,有事吗?”
“齐公公,您当上了大管家,我还没有来得及给您贺喜呢。”
“春梅姑娘真是太客气了,你可千万别这么见外,咱们都是当奴才的,在哪儿当差还不都是一个样?都是要把主子伺候好了才是咱们的本分。”
“齐公公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大管家跟我们这些小丫环就是不一样呢。”
“春梅姑姑再这么见外,我可就不高兴了。”
“齐管事可别跟春梅一般见识。”
“春梅姑娘这是?”
“唉,我也确实有事儿找您帮忙。”
“噢?什么事,别客气,如果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尽力。”
“您一定能帮上这个忙。嗯,就是这个。”
一边说着,春梅一边从袖笼里拿出来一张纸,递给了小武子。小武子满脸疑惑地接过来,再一瞧那页纸,登时呆愣住了:这不是爷的字吗?春梅姑娘在搞什么鬼?爷的东西怎么会在她的手上?
见小武子直眉瞪眼地望向她,春梅嘁嘁哎哎地开口道:
“嗯,嗯,这是,是我的一个老乡,给我写的,您也知道,我又不识字,哪里知道上面写了什么,这不,就托齐公公您帮着给看看。”
小武子正在心中暗暗猜测王爷的这张纸怎么会落在春梅的手上呢,没想到她居然说这张纸是一个老乡写给她的!小武子负责王爷的文书也有十来年的时间了,对于王爷的字他就是闭着眼睛都能够认得出来!就算她那个老乡也能够写一手以假乱真的董体字,那么这信纸又怎么解释呢?这洒金信笺可是雍亲王府专门定制的,别无二家,她的老乡能从哪儿弄来王府的专用信纸?难不成是他偷来的?
面对春梅这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小武子不但没有理直气壮,反而却是左右为难,满腹忐忑起来!虽然这封信分明就是王爷亲笔书写的,可是春梅身为重绮馆的大丫头,如果当场被拆穿她的谎言,先不说脸面上难看的问题,单就说她为什么会如此蹊跷地前来找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是令小武子的脑子要多转几个弯弯绕。
不用问他也知道,整个全府上下,能读会写的奴才里当然是首推苏培盛,他小武子则稳稳地坐上了第二把交椅。那苏总管是什么人?府里的这些丫环太监嬷嬷侍卫们,平日里见了苏总管,要么就像老鼠见了猫,远远地就要低头绕着走,生怕被抓住什么把柄当场就被罚个底儿掉,要么就像苍蝇盯上了臭鸡蛋,还远远地呢,就一路小跑赶过来巴结他上赶着他,就算吃不着肉也能蹭两口汤!因此若真是像她刚刚所说的那样,与一个老乡私相收授,谅她春梅唯恐避之不及,更不要说胆大包天直接找到苏大总管的头上问东问西去了。既然苏总管没人敢惹,那么也就剩下小武子这个老实巴交的奴才能够令春梅放心大胆地打打主意了。
第1908章 更恼
春梅虽然在惜月跟前当了有十来年的差,或多或少都得了些她家主子精明聪慧的真传,只是春梅算出了一千却没有算出来一万。她只知道小武子是个老实巴交、胆小怕事,从不敢惹事生非之人,但是她万万没有料到这个齐管家竟然还长了一个跟她家主子一样聪明的脑袋,不但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伎俩,而且还对于她的这个蹊跷来访很是动了一番脑筋。
小武子实在是料不定春梅前来找他的真实目的,因此左思右想一番开始担心起来:谁知道这背后是什么情况?万一再是几个主子之间的明争暗斗,自己凭白吃了瓜落,太不值当了。因此眼瞧着春梅正在急切地等待着他的答复,思前想后一番,他终于决定装作不知,只是如实地将那几个字念给了春梅听。
如此顺利地得了小武子的回复,春梅简直是不敢相信,她与小武子虽然相熟,但是还没有熟到莫逆之交的地步,但是小武子非但一点儿都没有难为她,而且还非常痛快地回了她,实在是令春梅感激万分。小武子没跟她说实话?不可能!对于小武子的人品,春梅敢打十二万分的保票,反倒是苏总管,肯定会跟她藏着掖着,甚至还有可能玩阴的。而这齐公公,只要是他能够开了尊口,就一定没有假话,因此春梅一得了小武子的回话,立即千恩万谢起来。
“谢谢齐公公,我知道了。不过,这件事情,还请齐公公替我保密。府里的规矩我也懂,奴才们不得私相往来,所以,我是担心这件事情若是让我家主子知道了,再被告到爷那里,我的小命就完了,所以还请齐公公高抬贵手,多多成全。”
“放心吧,春梅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不是那生事儿的人。只是,我忍不住想劝姑娘几句,咱们可都是指着这差事养家呢,所以一定要多加小心,那个老乡能不往来就别往来了,凭白惹了什么祸端就太不值当了。”
“我晓得,我晓得。那,谢齐公公了,我这就先走了。”
“好,好,我也就不多留你了,走好。”
带着小武子的回复,春梅满心欢喜地回了自家院子,当她一字不差地将那七个字学给了惜月听之后,非但没有将功赎罪,重新讨得她家主子的欢心,反而更是将惜月一下子就惹恼了,当即气急败坏、劈头盖脸地训斥起来:
“就这个?我还以为多大的事情呢,早知道是这个,我还着什么急啊!要不是元寿阿哥现在宫里的上书房读书,等过些天他回府的时候,我去问问小主子不就行了嘛!害得咱们还白白找了一趟小武子。”
“主子,奴婢怎么没有明白这信的意思啊?您知道爷这信里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我,我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我敢肯定,不是什么火急火撩火上房的事情!”
“那要不要给爷回信呢?”
“先别管回信的事情,小武子那里,你叮嘱了吧?”
“叮嘱了,齐公公跟奴婢是一块儿进府的,好歹也算是有些交情呢。”
第1909章 至宝
惜月虽然不是胡搅蛮缠之人,但是面对这样的结果,她当然有理由大大地气恼一番,就像她刚才说的,就算小武子告诉了她那七个字念什么,她仍然是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这不是活活气死人嘛!另外,王爷给她写了信,来而不往非礼也,她是不是应该回信呢?但是王爷原本就知道她是大字不识一个,即使回信又该怎么回呢?于是是否回信的问题又愁坏了她。
透过窗缝眼瞧着春梅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小武子心里的这面鼓可是一个劲儿地咚咚敲个不停。这么蹊跷的事情,要不要禀报他家主子,年侧福晋呢?禀报吧,万一真是春梅私相收授暗地往来,将来假若东窗事发,等待她的结局不死也是半残,他实在是不忍心由于他的原因而令春梅如此遭遇;不禀报吧,唉,年主子真是个大好人,大善人,对他实在是太好了,万一这件事情真的牵扯进了侧福晋,他实在是更加于心不忍。经过一番痛苦的煎熬与斗争,小武子最终还是确定不下来如何办才好,于是他只得是决定暂时放下,将来见机行事,只要不伤了他家主子就好。
惜月这边生了一肚子的闷气,那边她的好姐姐韵音也拿着自己的信回到了晓月轩,然而闭上房门许久之后她都没有拆信,而是一个人呆愣愣地坐在炕边想起了心事。她实在是不明白,自己一个不得宠的女人,竟然也能收了王爷的家信,而她院子里那个又好看又有学问的霍沫师傅竟然连封信都没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难道说是因为年妹妹从中作梗,活生生地拆散了王爷与霍沫这两个有情人?按说也不应该呢,冰凝妹妹虽然不像她这么老实容易受欺负,但也不是那种撒泼耍蛮之人,一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怎么能够对王爷的事情横加干涉?
为什么自己收到了家信困惑了韵音一个下午,另外她没有急于拆信的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对王爷心怀了十二万分的虔诚。从不曾收到家信的她平生第一次得了他的家信,这可是她前辈子修了什么样的福才换来的这意义重大的家信呀!因此一直到碧荷掌好了灯,韵音的心情才算是稍稍平静下来,才就着微微跳动的烛火,小心翼翼地拆开了手中的家信。
展现在她眼前的一共有七个方块字,却是没有一个她能够认识的!韵音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但是由于她从来没有见识过王爷写的字是个什么样子,此时得到他的墨宝真迹,简直就是如获至宝,一颗心激动地跳个不停,就像盯着价值连城的宝贝似地盯着这七个字,看不够,喜欢不够。
看着看着,韵音忽然间懊恼起来:自己要是也会读书认字该有多好啊!爷是那么有才学的人,可是自己却是一个睁眼瞎,什么都不懂,真恨自己的爹娘,为什么不能让自己学了字?唉,也难怪爷会那么宠着冰凝妹妹,又是那么心仪霍沫妹妹,整个儿王府也就只有她俩,才算得上是真正能够与王爷比翼齐飞之人。
第1910章 惦记
替别人着想半天,韵音终于开始想想自己的难道了。唉,现在怎么办?这信是什么内容,她非常想知道。可是找谁去问问呢?天申阿哥吗?虽然小阿哥读书不用功不上进,可是区区七个字应该是不在话下,不过这可是王爷写给她的家信,韵音哪里好意思让儿子来看?就凭天申阿哥那么顽皮的性子,万一哪天玩高兴了,嘴上没有把门的,跟旁人口无遮拦地说起来,不要说她这张老脸没处搁,就是被王爷知道了,也定是要怪她呢,弄不好天申再惹来一顿皮肉之苦就更是得不偿失了。一想到自己会被王爷责怪,天申要被王爷责罚,韵音立即决定将这件事情先放一放、等一等。反正惜月也是大字不识一个,淑清也就认识那么一两个,比她好不到哪儿去,先看看她们怎么办吧。
哪儿还用得着看别人怎么办,别人早就已经盯上她了。惜月从春梅那里知道了信的内容,却是完全不明所以,简直就是对牛弹琴,真是气死人!不过,总共就七个字,听着也不是什么急事儿,于是惜月只得是暂时先放了下来,待元寿阿哥回来再问也不迟。此时此刻,她不再关注信的内容,而是关注起来旁人的信来,令她极为百爪挠心的是,王爷给其它姐妹们的信里都写了什么?淑清和冰凝与她都只是点头之交,只能以后找机会再打探,韵音可是她的好姐姐,先去她那里试探一番定是会有所收获。
第二天下午,韵音刚刚午休起来,就听惜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
“韵音姐姐,现在可是得着功夫呢?”
“惜月妹妹,赶快进来吧,没事儿呢。”
“哟,姐姐这是刚起来?妹妹来得真不是时候。”
“没事,没事,早就收拾好了,快过来坐。”
“姐姐今天气色不错,兴致也很高呢。”
“我能有什么兴致,倒是你,这都多少日子不过来了,今天怎么想起来到姐姐这里?”
“唉,妹妹整日里瞎忙……”
“你现在还有什么可忙的?元寿阿哥去了宫里念书,你一个人又不用……”
韵音是个实在人,说的又全都是实在话,可是她光顾着说实在话,忘记了惜月的脸面。由于当场被拆穿了随口说出的谎言,惜月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天都没有缓过来。
“唉,姐姐您就……,好,好,妹妹知道错了,赶快给您先赔不是。唉,今天妹妹过来,也不跟姐姐兜圈子了,爷给咱们姐妹们都写了信……”
“是啊!你说,姐姐我大字不识一个,爷在这信里写什么,姐姐也不知道呀。”
“唉,谁说不是呢。”
“咦?妹妹的信该是满语吧?”
“哪里啊!也是汉字,爷这不是更难为我吗?对了,姐姐的信呢?”
“我倒是汉人,不识字还不一样是个睁眼瞎!爷这回是怎么了,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想起来给咱们写信了?”
“唉,谁知道呢。姐姐。”
“嗯?”
“爷的信是怎么写的?”
“我都不认字,怎么知道爷怎么写的?”
“那你没问问天申阿哥?”
第1911章 一样
哪里还用惜月提醒,韵音早就想到了天申阿哥,只是……
“这?爷的信,姐姐怎么好意思让天申阿哥来看?我这脸还不得丢尽了。”
“你别说是爷的信啊!”
“爷的字,天申阿哥能不认得?对了,妹妹的信?”
“嗯,我也不知道爷写的是什么呢,要不?姐姐你把信拿出来,反正妹妹我也不识字,也不知道爷都给姐姐写了什么,我就是想看看爷的字呢,多好看啊,怎么看也看不够呢。”
“好啊。”
毫无心计、老实巴交的韵音于是乖乖就把信拿了出来递给惜月。惜月虽然不认得字,但是她那封信里的七个字,她可是足足看了有一个晚上,早就将那七个字的模样烂熟于心,因此当她见到韵音这封信里同样的那七个字的时候,禁不住大惊失色,差点儿要呼出声来,怎么韵音的信跟她的居然一模一样?!不过这个结局总归是还是不错的,总比韵音的信洋洋洒洒好几页要好多了。至此惜月总算是踏实放心了,最起码她们俩个,谁也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唉,我看了这么半天,也真是白看,什么也没看出来。”
“可不是嘛,我也是急呢。”
“对了,姐姐,听说,好像不止咱们有信,冰凝妹妹也有信。”
“那当然了,爷就算是不给咱们任何一个人写,也得给冰凝妹妹写啊!”
“那霍沫妹妹怎么没有?”
“兴许是”
回到王府已经将近2个月,冰凝的脚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还不敢太用力,每天除了练习走路,就是操持福惠阿哥和湘筠格格的事情,日子过得飞快。
那天晚上,月影正在帮着冰凝拆头发,马上就到就寝时间了。她一边轻抚着冰凝那如瀑布般的长发,一边不停地哀声叹气,冰凝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在意,叹气的次数听得多了,终于惹得她很是诧异地问了起来。
“怎么了?月影,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呢?”
“没有,小姐,奴婢没有叹气。”
“你都叹了这么多声了,还说没有,月影现在也有心事了?”
“小姐,不是,不是,您就别问了。”
“怎么我还不能问了?你现在是越来越长本事了?”
“小姐!……”下句话还没有说出来呢,月影已经哭出声来了,把冰凝吓坏了:
“快,月影,别哭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什么人欺负你了?你说出来,小姐给你做主,你到是说啊!别憋在心里头,你要急死我吗?……”
“小姐,是爷…”
“什么?是爷招惹你了?唉,你家小姐没本事,打不过爷,刚刚白白夸下海口了,这个主还真不容易给你做呢。”
“小姐,小姐,您,您就别再打趣了。是爷惹得奴婢不高兴了,因为写信来了。”
“唉,我以为多大的事情呢,不就是爷写信的事情嘛,你哭个什么劲儿啊!哈哈,让我猜猜,原来是爷没给咱们月影写信,把月影姑娘给惹恼了?生气了?是不是?”
第1912章 悔意
眼看着冰凝还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开着她的玩笑,月影简直是又气又急,于是根本顾不得失礼,竟然脸红脖子粗地朝她家小姐大声说道:“小姐啊!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闲功夫跟奴婢开玩笑啊!实话跟您说吧,全府都传遍了,爷给好多好多的主子都写了信呢!爷给大福晋写了信,还,还,还给李主子写了,还给纽钴禄格格、耿格格,她们全都收到爷的信了,可是,爷怎么没有给小姐写啊!那些个人,她们哪一个谁能看得懂爷的信?除了小姐,谁能看得懂爷的信啊!”
刚刚还一脸笑容,与月影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的冰凝,乍一听到月影最后的这些话,心里砰地一下,就像是被一记重拳打在了心口,半天都喘不上来一口气。王爷给姐姐们都写了信,唯独没有她的,他这是在怨她吗?因为怨恨她,才会用这个法子来处罚她?冰凝清楚地记得,那一天,他是生着气从园子里走掉的,一连十好几天都没有回来,其实当初他走的那一霎那,她确实有了些后悔,后悔为什么要说那句话,惹他生气。
冰凝万万没有料到,就因为她那句话“您应该好好珍惜”,王爷竟会生了那么大的气。后来她也好好地回想了他们之间这小半年来发生的点点滴滴:他将她亲自从别院接回来,医好脚伤,单独过日子,执意退还婉然帕子,允许湘筠私底下称她为小姨……他对她的好,冰凝当然看在眼中,记在心中,可是她为什么还会因为霍沫的事情说出“好好珍惜”呢?难道说她吃了霍沫的干醋?
是的,她介意了霍沫,又因为自尊心作祟,才会一意孤行说出那么伤人的话,伤了自己也伤了他。而她又因为倔强的性情,绝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向他低头,因此即使他生着气走了,哪怕是永远地走了,她也绝对不会跟他说个软话讨他的回头。事后,不管是在园子里的那十几天,还是回到府里的这三个来月,冰凝既没有后悔,也没有再去想他,只要是能守着福惠与湘筠,哪怕是白头终老,她就此生无撼。
然而当月影说到他给府里的姐姐们,包括大字不识一个的惜月和韵音,全都写了家信的时候,冰凝好不容易归于平静的生活一下子被搅得波涛汹涌起来。她这个读万卷书之人竟然还不如一字不识的惜月与韵音?这是令冰凝格外不服气的一点,若是他给那些女人们送来了金银翠玉、绫罗绸缎,冰凝自是不会放在心上,甚至是不屑一顾,然而,他送来的不但是她最擅长的书信,而且竟然还没有她的,这个结果令冰凝感觉仿佛被人狠狠地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似的,脸上火辣辣地又红又痛。她伤了他的心,他就来伤她的脸面,他可真是狠得下这个心来!
此时月影一边哭一边安慰她家小姐,却是徒劳无益,因为冰凝根本没有听见月影在说什么,此时此刻,除了大脑一片空白之外,她的心中竟然闪过一丝慌乱,一丝悔意,一丝……渐愧。
第1913章 难过
沉浸在后悔与伤心中的冰凝几乎整夜没睡,只是在黎明到来之际才迷迷糊糊了一段时间,待月影进来服侍她起床的时候,只觉得头沉得几乎都抬不起来。月影见她家小姐一副精神萎靡、头晕脑涨的样子,当然知道一定是因为信的事情。该劝的昨天晚上她已经全都劝过了,现在看来简直是一点儿效果都没有。这个时候,月影的心中只有懊悔万分,早知会是这个情形,这件事情就应该烂在肚子里,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跟她家小姐说起来。
月影这一次也是大意了。由于冰凝几乎从来都没有表现出来对王爷的在乎之意,因此月影哪里会想得到她家小姐实际上在内心深处对王爷会是如此地用心动情。此外月影一听说其它院子的主子都收到了王爷的信,当时确实是气昏了头,别的主子有的东西,凭什么她家小姐这里没有?王爷不是最宠她家小姐吗?这次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这让她家小姐在府里怎么抬得起头来?越想越是生气,终于气愤不过,祸从口出。情绪激动之下逞了一时口舌之快的月影,原以为痛痛快快地发泄了心中的不满,自己又气又哭,而她家小姐就像从前那样,对她的那番“愤慨”之语根本就是不屑一顾的神情,还跟没事儿人似的呢。然而令月影万分不解的是,这一次风向怎么突然间就变了呢?
此时眼见着冰凝一副失魂落魄、精神恍惚的样子,月影恨不能狠狠地打自己几个耳光,也难以表达她的悔恨之情,要不让她家小姐狠狠地痛骂她一顿也好,总比眼看着冰凝闷闷地伤心难过要强多了。不过月影当然知道冰凝不可能责怪她什么,于是只得是为冰凝梳洗打扮收拾利落之后,赶快跑去小厨房,打算按照以前大夫开的方子,给冰凝熬些安神补气的汤药来。
当房里只剩下冰凝一个人的时候,她的心情更是沉到了谷底,既有深深自责,又有隐隐酸楚。王爷这才只不过是给他的女人们写了封家信就令她如此伤心难过,他若真是听从了她的劝告,“好好珍惜”霍沫妹妹,她还不是要寻死觅活了?人啊,为什么总是这样口是心非?明明心里在意得不行,表面上却要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结果呢?这一回由于她的一时冲动、一意孤行,竟然酿成如此恶果,她这是作茧自缚,怨不得任何人。
虽然心中跟明镜似的,道理全都想得格外透彻,然而她心中的难过与酸楚,却是一丁点儿都没有减轻,相反却是越来越重,头也是痛得几乎要炸掉。毕竟知易行难,何况还是为情所困,就更是难以越过心中的这道坎儿。
正在冰凝昏头涨脑之际,突然间听到门外响起了低低的请安声。
“启禀主子,奴才给您请安了。”
心中本就因为伤心难过而恍神儿,此刻突然听到请安声,令冰凝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这门外请安的究竟是何许人也。过了好大一会儿功夫,她才忽然意识到,好像是齐公公!
第1914章 新仆
小武子虽然身为怡然居的大管家,但是对于他的此番前来,冰凝不但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是他,而且竟然还生出一种不速之客的感觉。
自从回到怡然居之后,冰凝一直未能卸下沉重的心理包袱,对小柱子的愧疚之情一日重过一日,即使她已经向王爷求情,将小柱子留在园子里,仍是令她难以真正得到心灵的解脱。毕竟方小柱的受罚完全是因她而起,这是冰凝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自己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此外,他们之间有着十来年的主仆情份,特别是在她初入王府的那段艰难的日子里,是小柱子忠心耿耿地陪伴在她身边,帮助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因此不管小武子如何小心翼翼、兢兢业业,冰凝许久都未能从心中真正地接纳这个新管家。一来她与小武子几乎不曾谋面,更不要说了解他的为人了;二来小武子是朗吟阁的奴才,王爷的嫡系,而且还是临危受命,可想而知这小武子一定不是一般人,因此冰凝自从第一天见到他起就不由自主地产生了敬而远之的想法。
然而经过三个来月的相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冰凝的心理防线一点一点地溃败起来。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两任大管家相比较下来,冰凝发现小武子与小柱子在专心当差,从不惹事生非方面极为相仿,只是小柱子能说会道一些,更会关心体贴人,而小武子则由于不太爱说话,又是初来乍到,显得生分许多,不过对于她这个主子,倒是与小柱子一样很是敬重,因此随着日子一天天地流逝,冰凝心中的隔阂渐渐消减了一些。此时听到很少与她过话的小武子竟然主动前来禀告事情,想必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于是冰凝赶快开口道:
“齐公公,有什么事情吗?”
“回禀主子,奴才有一事,需要跟您知会一下,只是……”
小武子的迟疑令冰凝当即心领神会,于是赶快说道:
“你进屋来回话吧。”
小武子进了屋,先给冰凝请了安,冰凝叫起之后也没有再兜圈子,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刚才只是想说什么?”
“回主子,昨天有件事情,奴才没有禀报您就擅自作主了,不过奴才确实只是出于好心,没有任何私心杂念。现在想来,有些担心是不是办错了事情,因此特意前来向您禀报,还请您能宽恕奴才不告之罪。”
“齐公公,这些日子下来,你也应该知道我的为人,只要你是出于好心,不管是不是办错了,我都不会怨的。”
冰凝虽然心中正伤心难过不已,自顾不暇,但是在小武子面前,她还是强压下了心中的痛楚,耐心地与小武子回着话。
“那奴才就斗胆说了。昨天,钮钴禄格格的大丫头春梅姑娘向奴才问了一封信,说是她的一个老乡写给她的,她因为不识字,就来问奴才,奴才当时只想帮她一个忙,没考虑别的,就告诉她了。”
“噢?春梅的老乡?”
“是的。那信上写的是……”
第1915章 悲愤
当小武子说到最关键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虽然屋子里只有冰凝一个人,他还是将原本就已经放得很低的嗓音又压得更低。不过就算是小武子的声音小得像蚊子一样,然而当那信中的七个字一经说出口,在冰凝的耳朵听来犹如五雷轰顶!一张粉脸倾刻间惨白无比,手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幸亏她是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否则真要直直地摔倒在地上。
此时此刻,冰凝的头痛得像是要炸掉似的,身子软得一点儿力气也没有,然而比头更痛的当然是心痛。好在她一贯都是镇定自若之人,多大的风浪都经历过,何况是此等为情所困之事,但是她仍是用了将近半盏茶的功夫,才勉强压下心海波澜以及几欲失控的头昏目眩。好不容易稍稍稳了稳神,她立即竭力压住颤抖的嗓音,缓缓地开口说道:
“齐公公,这府里识文断字的奴才原本就没有一两个,你又是那数一数二之人,春梅不找你还能找谁?你这也是帮了春梅的大忙呢。”
“您可真是抬举奴才了。”
“齐公公,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跟任何人说了,咱们府里的规矩相信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奴才之间私相收授本是严令禁止,若是被发现了,有什么后果,我想你不会不知道。我就不多说了,这件事情,就永远地烂在你的肚子里吧。”
“奴才明白。”
“那你先下去吧。”
终于将小武子打发走人,冰凝就像是从心中搬走了一座山似地轻松,只是那奴才的脚还没跨出门槛,她却早已经控制不住,直接扑倒在了桌子上,任由泪水哗哗地流淌。即使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冰凝仍是拼命地咬着嘴唇,将头死死地抵在双臂之上,竭尽全力地隐忍,总算是将抽泣声硬生生地憋在了喉咙中。她已经输了人,不能再输掉这最后的脸面。
小武子的脚步声已经渐行渐远,冰凝也早已经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虽然小武子只是说春梅的老乡来信,但是连小武子都能猜得出来那个老乡是谁,更不要说聪慧过人的冰凝了,特别是那七字家信,怎么可能是那粗俗老乡之语?也只有王爷那样有学问之人才会写得出来,因此小武子话音才落她就立即明白,一定是春梅替她家主子出面前来询问信的内容。毕竟元寿阿哥现在宫里的上书房读书,很少回府里来,急于知道内容的惜月根本就等不起。
不要说惜月急于知道家信的内容,就是从来都不关心别的院子情况的冰凝,这一次竟然破天荒地也急于想要知道王爷在给惜月的信中都说了些什么。从前她对这种争风吃醋的行为既是不屑更觉羞耻,现在非但热衷其中还格外上心,这是冰凝做梦都想象不出来的情景。此时当小武子说出来那七字家信,冰凝想尽了各种可能,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当即悲愤交加,几欲昏厥。
第1916章 跟头
冰凝自从嫁入王府,不管她与王爷的关系是好是坏,也不管她做了什么样大逆不道,甚至是忤逆他的事情,实际上王爷都没有真正地责罚过她,无非就是罚抄女诫,或是扣除月银,最严重的一次也只是在她丢魂期间被罚跪佛堂。相反,不管是独唱空城计也好,香山以死明志也好,甚至是找回魂魄以后还继续装疯卖傻,他都没有计较过一丝一毫,而且明里暗里还一直袒护她,甚至连她的奴才们都跟着她鸡犬升天,比如说月影,王府中唯一的一个女管家。他无条件为她破例,前有他自己驻扎怡然居,后有将她安置在浴砚书屋。
这么多年以来,冰凝已经习惯了被他捧在掌心中的生活。原本在娘家就是一个百般受宠的大小姐,现在又继续享受着来自他的关心呵护,潜移默化之间,冰凝的大小姐脾气愈发地膨胀起来。所以她才会如此任性地说出那句“霍沫妹妹值得您好好珍惜”,最终将他气走了,而一走竟然就是三个多月。
现在,冰凝要为自己的任性吞下苦果。这一次,不要说为她破例了,就连几乎人人都有的东西她竟然没有,而且别人有的这样东西,又是如此尖利地刺痛着她的心。她从来都是高傲地生活着,无论是在从前的娘家,还是现在的王府,因为她有足够的资本来支撑这份高傲,无论是显赫的家世,还是过人的才学,当然还有美貌、青春……被爹娘、兄长、姐姐,包括现在的王爷宠溺过头,她就像一个被亲人们惯坏了的孩子,优越感不仅仅是与生俱来,而且是与日俱增。
这一次,冰凝狠狠地摔了一个跟头,也正是因为这个跟头,让她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当她拥有他的爱恋关怀的时候,不但没有好好珍惜,甚至大把、大把地随意挥霍,如今失去了之后她才意识到,那是一种多么珍贵的情感,多么令人羡慕的人生财富。
就在冰凝追悔莫及,哭得天昏地暗、几乎昏厥的时候,就只见月影兴冲冲地从门外跑了进来,同时兴奋地朝冰凝喊道:“小姐,小姐,信,爷的信!爷给您的信!”
当月影三步两步冲进房里之后,眼前的情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此刻她既听不见冰凝的声音,更不见冰凝的人影,疑惑之中进了里间,只见她家小姐竟然俯身趴在了桌子上。见此情景月影大惊失色,吓得她几乎语无伦次起来。
“小姐,小姐,您怎么昏倒了?奴婢才出去一小会儿,您醒醒,醒醒啊,您不要吓……”
月影一边急急地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冰凝的头扶起来,这才发现,她家小姐的双眼肿得像两个大桃子,脸上布满了泪痕,那些香粉、胭脂被泪水冲得七零八落,活生生变成了一张大花脸!天啊,她才出去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家小姐怎么会哭成这个样子?
第1917章 有信
月影以为她家小姐没有听到她刚刚兴冲冲的那个报来喜讯,还在为王爷没有给她写信的事情而伤心难过,于是赶快把手里的信高高地举到冰凝的面前,急急地说道:“小姐,小姐,快别伤心了,咱们也有信,咱们也有!爷给小姐写信了。刚刚红莲交来的,其它几个主子是昨天下午过去请安的时候,大福晋当面交给她们的。红莲说,大福晋本来打算亲自过来一趟把信交给您,顺便再来看看您的脚伤。可是昨天府里的事情太多了,一下子给忙忘记了,待想起来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她怕耽搁了您歇息,就没有过来,今天一大早先让红莲赶快把信给您送过来,还让您多多包涵呢。大福晋说等她忙利落了再亲自过来。您看,这就是爷给您的信,快拆开看吧,看看爷都跟您说什么了……”
月影一口气说下来那么大段话,中间连口气儿都没有来得及喘上一口,她急于让冰凝赶快知道,她们都错怪王爷了,他没有忘记了她家小姐,全是因为大福晋办事拖拉才被耽搁的。由于月影一门心思急于要让冰凝尽快明白事情的原委,不要再无谓地伤心难过,因此她光顾着一口气禀报,根本没有注意去看冰凝的表情。待她说得差不多的时候无意间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她家小姐虽然早就已经不再哭泣了,却是脸色煞白,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手中的信,仿佛是要喷出火焰来。
月影以为冰凝也与她一样,心情急迫地想要看到信的内容,于是赶快把信递了过来。然而月影万万没有料到,她家小姐非但没有将信接过去,反而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一个巴掌打了过来,就只见那封信眨眼之间就被扇到了一丈远的角落里,同时月影拿信的那只手也被打得生疼。天啊!这是为什么?月影瞪大了眼睛,万分不解地朝冰凝问道:“小姐,小姐,您,您这是在做什么啊!?这是爷写给您的信,千真万确!奴婢没有撒谎,另外红莲说的话,怎么可能有错?就算是您不相信奴婢,也总得相信大福晋啊!”
“你管我做什么?这是你该管的事情吗?”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你不要问了!你若是再问,休要怪我不留情面!”
“难道说因为爷给其它主子也写了信吗?”
“月影,你给我出去!”
冰凝的厉声呵斥,将月影吓了一大跳。她家小姐从来没有这么严厉地对待过她,这一回不但厉声呵斥,甚至还令她遭受了皮肉之苦,直到现在手背还火辣辣地痛得不行。今天这是怎么了?爷不是已经给小姐写信了吗?为什么小姐不但不高兴,还是如此痛恨的目光?连爷的信都不看了吗?可是小姐刚刚分明是正在哭泣,小姐的心中分明是有爷的,为什么信都送到了,小姐反而气恨成这个样子?月影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她家小姐怎么会一反常态,一时没有转过弯儿来,愣愣地看向冰凝,茫然不知所措。
第1918章 心非
如果月影手中的这封信是在小武子进来之前就送交到冰凝的手上,她也许会惊喜万分,甚至还有可能会喜极而泣,然而事与愿违的是,那红莲竟然来得晚了一步,偏偏是在小武子禀报之后才将王爷的家信送到怡然居来!那个时候冰凝早已经知道了王爷给惜月那封家信的内容,就算她是一贯都是镇定自若、仪态万方之人,但是在如此沉重的打击之下,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破天荒第一次失去了心智,慌乱了阵脚。
从未见过她家小姐如此动怒,吓得月影当即禁了声,不敢再说半个字,唯有默不作声、小心翼翼地将冰凝搀扶到床边坐下,恰在这个时候,彩霞将刚刚煎好还冒着热气的安神汤药送来了。然而,为了让冰凝把药喝下去,尽快养好精神,月影可是费尽了浑身数解,最终仍以冰凝的坚决不肯喝下而告终。月影拗不过她家小姐,只得是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心里却暗暗盘算着再另想办法。
收于安神汤药没能如愿喂下,月影仿佛是有了讲条件的资本,于是赶快朝冰凝说道:
“小姐,您不吃药,奴婢依了您,可是您总得躺下歇息吧。从一早上起床您可是一直都没有歇口气儿呢。”
“我又没生病,躺着做什么?小阿哥一会儿就要醒了,湘筠格格也要过来请安呢。”
“小姐,您就听奴婢一声劝吧,昨天您一夜都没睡好……”
“谁说我昨儿夜里没有睡好?告诉你,我睡得可好了!从来没有睡过这么好的一大觉!一觉睡到大天亮,连梦都没有做!”
不要说冰凝,就是月影心里都明白,她这是在强辞夺理,强颜欢笑。忽然间月影的心里头猛地一酸,于是也不再强逼着冰凝去休息,她家小姐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一个活着舒心吗?
就在主仆两人别扭之际,就听见湘筠格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四伯母,侄女给您请安来了。”
伴随着清脆的请安声,湘筠、凝霜几个人进了屋来,冰凝赶快朝湘筠伸出了双手。“快,快到我这儿来!早膳用好了没有?”
“用好了,您放心吧。”
趁着冰凝与湘筠两个人说话之际,月影悄没声儿地移到了墙角,将那封被冰凝一怒之下远远扔掉的信捡了起来,然后小心地收在了她家小姐的书箱里。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从最初的震惊、愤怒,再到后来的焦虑、烦燥,再到现在的伤心,难过、后悔,冰凝每日的生活苦不堪言。月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更糟糕的是,现在她就不能提“信”这个字,只要一提,冰凝必然一番情绪激动之后,又是焦燥不安,渐渐地竟然真的病倒了。月影担心她家小姐的身体垮下来,急着要去请太医,可是冰凝死活都不肯,又是严加呵斥,又是以死相逼,弄得月影左右为难,最终只好暂且打消了请太医的念头,而是凭借以往的经验,精心服侍、仔细调养。
第1919章 回信
冰凝的病情一直时好时坏,由于她坚决拒绝任何药物治疗,因此只能是一天天地对付着。月影总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虽然她不明白什么大道理,但是她知道,冰凝的病完全是因为王爷的家信引起的,所以这一天,趁着她家小姐精神和气色略有好转,月影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提起了这个话题。
“小姐,您现在既不读书也不写字儿,怕是将来连怎么拿笔都要忘记了。”
“忘记了更好,会读书会写字有什么用?”
“小姐,您可不能这么说呀,爷这么喜欢您,还不是因为小姐知书达理、精通笔墨啊!”
“那些不懂笔墨的人,爷不是一样也喜欢?”
“小姐,您这不是睁着眼睛说假话嘛!爷是多么喜欢会读书写字儿的主子呀!”
“对,你说的没错,爷当然喜欢会读书写字儿的主子,否则那老主子怎么进了咱们府里来了。”
“小姐,您又说错了!老主子可是没有收到爷的信呢……”
“月影,你说我是不是得罪老天爷了?”
“呸呸呸,小姐,您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呢?”
“若不是我得罪了老天爷,为什么老天爷要把魂儿还给我呢?如果这魂儿找不回来该有多好!那时候我既不会读也不会写,却是日子过得最舒坦,心宽体胖,心安理得……”
“小姐您可不能这么想!您只有会读书写字儿,才能看得懂爷写来的信。都这么多天了,您也没有看信,您怎么知道爷都给您写了什么?肯定爷给您的信里,比其它主子的字儿多好多呢!再说了,其它主子就是拿着爷的信,也不知道爷说了什么,这跟对牛弹琴有什么区别?!”
“如果是知音,即使是牛,又有何妨?”
“小姐,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啊?奴婢怎么听不懂呢?”
“不需要懂的,懂得太多了,反而更是伤心。”
“小姐,奴婢斗胆劝您一次,不管您嘴上怎么说,可是奴婢这心里清楚极了!您心里有爷,而且爷的心里也有您,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修不来的福份啊!奴婢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但是奴婢知道,您跟爷,两个人要和和美美地过日子,赶快再多生几个小阿哥。”
月影不说还好,这一番话说下来,更是戳到了她的痛处,差一点眼泪又要掉下来了。月影说是何尝不是她的心里话呢?两个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她何尝不是如此渴望?然而她就只有这么一点点的想法却都是奢望。他与惜月姐姐,也是两个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那是他们的和美,与她无关!
越想越是伤心,越伤心越是情难自控,于是她吩咐月影去准备笔墨。月影一听冰凝吩咐笔墨,知道这是要写字了,当即高兴坏了:真是功夫不负苦心人,看来今天这一上午的功夫真是没有白费,小姐虽然没有看信,但是看不看信并不重要,关键是能够给爷回信,这才是天大的喜事!
越想越是欣慰,越想越是兴奋,于是月影赶快扶着她家小姐从床榻上起身,一步一步地挪到书桌旁,主仆两人净手、焚香、研磨、铺纸、提笔、落字……
第1920章 锦盒
望着书桌上一封接一封到来的家书,王爷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不已。他最盼望的那封信,似石沉大海,杳无消息。而眼前的这三封信,他却一直都没有拆开,虽然每一封的信皮上都署明“夫君亲启”,但是只凭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他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哪一封是弘时写的,哪一封是元寿写的,哪一封是天申写的。面对这一堆令他提不起丝毫兴趣的来信,他不禁哑然失笑:是不是要等到福惠阿哥学会了读书写字,他才能盼来那第四封信?
因为内疚,因为自觉理亏,他对于这第四封信迟迟未达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和理解。她是脸皮比纸薄、性子比石头硬的人,他那次不但从园子直接回了王府,还一连十天没有再去看她,冰凝不生他的气才怪呢。那时候他不过是想让她冷静一下而已,不要总是抓着霍沫的事情耿耿于怀,谁想到竟是中了诚亲王的奸计急匆匆赶赴塞外,两个人不但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更是没有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虽然他将秦顺儿留了下来接她回府,可是他终归是觉得是欠了她。
因此,对于这第四封的迟迟未到,他也没有太多的在意,甚至从另外一个方面来想,这信没来也好,每天他也有个念想。现在的他每晚一回到驻地,第一件事情就是看看有没有从京城递送过来的信件,渐渐地已经成为了他每日必修的功课。
这一天王爷御前伴驾轮值回来,刚刚更衣完毕还不待喝上一口清茶,就见高福恭恭敬敬地一边递上一个锦盒一边说道:“启禀爷,年主子差人送来的。”
“什么?”
王爷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重复地问了在自己跟前恭敬垂首的高福:
“这是年侧福晋送来的?”
“回爷,是的!”
“只有这个锦盒,没有别的东西?”
“回爷,是的。”
“你把小林子叫进来!”
小林子是负责外勤的小太监,平时很少有机会见到主子的面,此时听到王爷召唤,当即吓得双腿发软,结结巴巴地问道:“高哥哥,爷这是……”
“我哪儿知道这是为什么啊!爷一见这个锦盒就叫我来找你。”
两个人心情忐忑地来到了王爷的营帐里,还不待小林子请安完毕,王爷立即打断了他直接问道:“你怎么办的差事!你怎么不问问年主子有没有信要送过来?”
“回爷,奴才,奴才,奴才不认得,不,不,奴才是没有见到年主子……”
小林子才一进营房就被王爷劈头盖脸一通追问,逼得急了就开始语无论次起来。王爷实在是急糊涂了,这个小太监只是负责外勤的跑腿奴才,平时连他的面都没有什么机会能够见得到,更不要说女眷了,怎么可能知道那年主子有没有书信送来呢?
虽然他心里非常明白,小林子什么情况都不可能知道,可是他就是不甘心,来到塞外已经都四个月了,这就是自己盼星星、盼月亮,苦苦等待了两个月等来的结果?无处撒气的王爷当然是拿小林子当了出气筒。
第1921章 期盼
知道小林子不可能说出来任何有价值的消息,王爷只得是万般无奈地让那奴才快快退了下去,省得见那奴才一眼他就要气往头上撞一回。由于心里头气不顺,见什么都觉得碍眼,因此高福也一并被他呵退下去。
当营帐中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望着眼前的锦盒,王爷注视了良久,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就是没有勇气打开它。锦盒也就巴掌大小,只凭这锦盒的大小他就知道,这里面根本就没有他望眼欲穿的来自冰凝的手书家信。
失望、失落、失意……他开始在心中幽幽地怨起冰凝来:他们两个人不是一直都是心有灵犀吗?这一回怎么就找不到一丁点儿的感觉呢?
其实,王爷想要的很简单,就是想看到她写的字,就像她写给婉然的那种家信,那里有湘筠格格每天的日常琐事。他从来没有见识过那种家书,就像唠家常似的,令这个整日里只能读到官场八股文、读到溜须拍马请安折的王爷大大地开了一回眼界,原来家信还可以这么写!
当他见识到冰凝那独创家信的时候,心中对婉然充满了无尽的羡慕,她虽然身在四千里之外的西北边陲,竟也能感同身受小格格的每日成长,好似就在眼前发生的一样。因此到了塞外这三个月来,每日里他极为渴望自己也能收到这样的家信,只不过内容换作了他朝思暮念的冰凝,他不需要一篇辞藻华丽、引经据典的长篇大论,他只需要言简意赅、清楚明了的流水账,能够让他知道她每天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看了什么,想了什么……一点一滴,事无巨细,他都想知道。
然而小林子快马加鞭、风尘仆仆地送过来的这锦盒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王爷,他这个希望完全落了空。望着这锦盒,他不禁想起了他们最后一次分别的那一天。
那天的他,确实是被冰凝气得七窍生烟,怒极之下,不但立即离开了她的房间,更是直接回了王府。而实际上他还没有出园子呢,就心生悔意了。可是浴砚书屋距离园子大门怎么会这么近?好像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竟然已经出了园子,走在了前往王府的那条道路上了。
只是这一段路程,忽然间他又走得磨磨蹭蹭,慢慢悠悠起来,而且心中暗暗地期盼着会有什么人能追上来。然而即使这么拖拖拉拉的行程,却是还不待他想清楚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孰是孰非,怎么眼看着王府的朱漆大门就已经近在眼前了?
既然已经到了府门口,他索性下了马,又好像生怕自己走得太快,万一后面有人追上来,怕是要追不上他。于是下了马的这几步路他走得是一步三回头,两步一转身,可是,直到他真的走进王府的大门口,守门的小太监早早就前来请安了,后面仍是不见半个人影,极度失望的他,一赌气冲进了王府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