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86 怂怂的六星塔器灵（一）
魔族是与人族相伴相生的。
一旦人族灭绝，潜渊之下将再也不会有新的低阶魔物诞生，也就意味着魔族同样会灭绝。
更何况，如今潜渊也已经被毁了大半。
魔族即便想卷土重来，没有了力量源泉，一样不足为虑。
可如今，这些魔族大军，竟然突破结界，出现在了战场上。
这是君慕颜早就算计好的？！
她从没有想过要放弃那群修士和凡人，她从没有想过要让自己的追随者全都去死以成全自己的天道。
可是，君慕颜是如何做到的？
慕颜忍着痛取出一颗丹药服下，才轻轻一笑道：“墨青山，你是不是太小看我逍遥门了？难道你以为逍遥门中，唯有我一人吗？”
墨青山的视线下意识扫过正在弹琴的慕颜分身。
云若寒五人一动不动地守在“慕颜”身边。
他们为了杀掉墨青山分身，几乎已经耗尽了体内所有的能量。
而仅剩下的那点力气，便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守住施展神乐师技能的君慕颜。
为与墨青山战斗的君慕颜掠阵。
这一点，墨青山早就注意到了，这也是他没有想法先除掉慕颜分身的原因。
别看逍遥门这五人好似非常虚弱。
可当真要突破他们的守护圈，必然要耗费一番力气。
到那时，反倒会被慕颜反戈一击。
逍遥门……五人……
墨青山赤红的瞳孔骤然一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五人，为何只有五人？
逍遥门有七人，可此时算上君慕颜，也只有六人。
慕颜缓缓道：“看来，星辰之境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让墨青山的思维受到了影响，以至于连三师兄你的存在与消失都给忽略了！”
在慕颜的身旁，两道身影缓缓出现。
一个是坐在轮椅上的青年，他的脸色苍白，身形纤瘦孱弱，仿佛一阵风便会被吹走。
而另一个是白须白发，神情尴尬又心虚的老者。
那是，六星塔器灵。
墨青山哑声喃喃：“楚末离，我竟忘了你的存在。”
六星塔器灵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看向慕颜道：“六星之主，老朽将魔族大军从结界内放出来，也算是，咳咳，也算是将功赎罪了吧？”
六星塔器灵其实在发现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后，特别特别想逃之夭夭。
结果，刚躲回天梧山没多久，就被楚末离撵上门来了。
他倒不是怕现在的楚末离。
没到成熟期的主宰太弱了，未必是他这个亿万年器灵的对手。
可问题是，主宰是杀不死的啊！
除非那一方世界彻底毁灭。
而得罪了一个主宰的下场，是无法想象的。
六星塔器灵怂啊！
他既怕楚末离这个九离之主，也怕那个无殇之主。
更怕已经成为六星塔主人，如今还成了演武大陆主宰的小姑娘。
所以在楚末离似笑非笑地注视下，六星塔器灵非常麻溜地认怂了。
打造困住魔族大军的结界需要消耗大量的气运之力。
而解开结界所耗费的气运之力，是之前的两倍。
5087 怂怂的六星塔器灵（二）
六星塔器灵在解除结界的时候，一想到这玩意是自己打造的，就难过的想哭。
当初他到底是哪里想不开，要去贪六星之主的气运啊！
如今所流的泪，都是他当初脑子进的水。
慕颜没有理会六星塔器灵，而是望着墨青山。
重新长出来的手臂一边血肉淋漓，但慕颜却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七绝剑。
正如她之前所说。
其他战场的战斗与她无关。
此时此刻，她唯一的目的，便是杀了墨青山，结束这场持续了万年的阴谋与动乱。
楚末离退后一步，为两人让出战场。
六星塔器灵就在他身边，看着双方交战的场景，吓得脸色惨白，呼吸都不停抖着。
太强了！！
这特么的就是几年前还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那个小姑娘吗？！
才过去多久啊！
她竟然已经能与墨青山这个怪物斗个旗鼓相当，不，她完全是将墨青山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无论是如今还剩下的神力，战斗的决心，还是气运之力，慕颜都远远占了上风。
若非怕两人的战斗余波，会让整个演武大陆都被毁灭，所以用圣手织天所化的结界将战斗威力压缩在方圆数百米之内，墨青山恐怕会败的更快。
六星塔器灵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胆颤。
他之前真是脑子秀逗了，才会想着慕颜一定会输，他捞一波就走。
六星塔器灵看了看身边的另一位大佬，干笑道：“九离之主，老朽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那啥，我……我现在能走了吗？”
……
而此时，被魔族大军保护在其中的修士和烦热，也是一脸懵逼，恍惚间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刚刚当七阶喰鬼降临在头顶的时候，他们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事实上，根本不用七阶喰鬼，只是这越围越多，铺天盖地的喰鬼，就已经将他们的后路全部断绝。
所有人心中都只剩下绝望和不甘。
他们已经拼命了。
他们已经不退缩不畏惧，豁出去一切。
可等来的却还是这样不堪的结局。
然而正在这时，七阶喰鬼突然脸色一变，消失在原地。
大地传来轰隆隆的震动声。
就仿佛有千军万马，在朝着这边呼啸而来。
卫冕被影魅几人护着悬浮在空中，下意识地朝着声音传来地方向看去。
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或者说，他一直在期待着。
而这一眼，终于证实了他的猜测。
泪水瞬间涌出眼眶，身体因为激动而颤抖地几乎无法站立。
“诸位……”
卫冕将自己沙哑颤抖的声音，一点点传入每一个人的脑海中。
“是魔族大军来了。我们没有败，因为我们的主宰还在战斗，且从未放弃过我们！”
魔族大军？
凡人与修士都是一愣，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距离天倾之祸真正降临到现在，其实才过了不久。
可所有人都觉得，仿佛已经经历了一个世纪。
因为太多的痛苦、死亡与磨难发生在身边，让他们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5088 逆转的局势（一）
在修仙大陆的天倾之祸刚刚降临时，第一个毁灭的便是潜渊。
魔族四散奔逃，成为修士的猎物，成为用来向帝北玄投诚的战利品。
后来【彼岸黄泉赌约】开始，魔族更是彻底不见了身影。
以至于，修士们几乎都忘记了。
曾经，在这修仙大陆上，是三足鼎立。
除了曾经强大如今衰败的极域，还有已经彻底覆灭的幽冥域。
还有一个与他们几乎同样强大的势力，那便是潜渊之下的魔族。
而此时此刻，又有更多的人记起来。
他们的主宰，不仅仅是极域的未来圣后。
更是魔族的公主殿下。
卫冕脸上露出又是哭又是笑的表情，泪水鼻涕糊了他满脸，他却没有心思去擦一擦。
因为劫后余生的激动。
因为从未有被抛弃的释怀与感动。
当初逍遥军在修仙大陆边境救了不少魔族。
后来这些魔族消失，其他人都忘了他们的存在。
但卫冕却一直没有忘记。
那些魔族对小姐无比忠心，对死亡与喰鬼也没有太多畏惧，只有一往无前的杀意。
卫冕绝不相信，他们明知道慕颜有危险却坐视不理。
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们如之前的凡人一般，被结界隔离开了。
卫冕一直都坚信着，他们肯定会回来。
在最绝望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猜错了。
卫冕抹了一把连，嘴角缓缓勾起，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影魅将手按在他的后背，将自己体内的仙力转化为灵力注入他经脉中。
“卫将军，还撑得住吗？”
“当然！”
卫冕双目中放射出耀眼的光芒，“这种时候了，我若是撑不住，怎么对得起小姐为我们争取来的胜机！”
说话间，他的神识已经施放开去。
笼罩住冲过来的魔族大军。
因为过度的消耗，他的眼耳口鼻开始流淌出鲜血，但卫冕却完全不管不顾。
卫冕的神识一与魔族对接上，大军就立刻按照指示，形成几个方队，朝着喰鬼围杀过去。
很快，那些在围攻修士的喰鬼被魔族大军分离孤立出来。
一阵砍杀，便被剁成了肉泥。
高阶的喰鬼则由雪姬、妖刀，以及幽月这些高阶魔族对付。
也不杀死，而是围住他们，想突围就砍一刀，让他们无路可逃。
比起人类修士的鏖战连连，伤痕累累。
魔族大军一直在休息，甚至因为苍穹之门的打开，他们体内的魔力迅速增强。
好几个高阶魔族在短时间内就突破了瓶颈。
他们一直能看到这边的战局。
眼睁睁看着公主殿下陷入苦战，却没办法过来相助。
早就已经憋了一肚子火。
如今终于冲出来，积累的战意与杀意简直如狂风暴雨般席卷所有的喰鬼。
之前人类与喰鬼的战斗一直处于下风，最大的原因便是喰鬼的数量远超过人类修士。
但在之前的大战中，人类与喰鬼各有损耗。
慕颜晋级时所下的甘霖，又杀死了大半喰鬼。
此时魔族大军一出，数量的优势立刻便颠倒过来。
5089 逆转的局势（二）（求票票）
在愣怔过后，人类修士也加入了厮杀之中。
与喰鬼鏖战那么久，他们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酣畅淋漓，犹如砍瓜切菜般的爽快感。
“啊啊啊啊，让你们害死老子的师兄弟，让你们嚣张，老子现在要把你们统统碎尸万段！！”
“杀，哈哈哈，杀光他们！！魔族的兄弟们，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魔族不想理这些已经半疯癫的灵修疯子。
还不屑地哼了一声。
呸，谁有兴趣救你们啊！
我们是为了公主殿下而战好嘛！
关你们这些傻逼人类屁事？
卓氏山山顶上。
七阶喰鬼看着远处的战场，神情挣扎，血红的眼珠子咕噜噜转动着。
不妙，如今的局势大大不妙。
人类竟然还有这样一支大军。
让双方的局势瞬间颠倒。
偏偏……
七阶喰鬼看了看上方天柱倾塌形成的裂缝。
空间罅隙中出来的喰鬼已经越来越少。
而慕颜与墨青山的战斗，也显然是君慕颜压倒性优势。
这样下去，喰鬼输定了。
而它也定然会被这一方世界的主宰杀死。
七阶喰鬼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眼中满是汹涌的贪婪和杀意。
还有隐藏在杀意后，若隐若现的恐惧。
它如今最应该做的，便是以自己压倒性的强悍实力，去把所有的高阶修士和魔族统统杀了。
如此一来，战局会重新颠倒过来。
再不济，他也应该去帮助墨青山，先共同诛杀了这一方世界的主宰。
可不知道为什么，七阶喰鬼心中总萦绕着一种不好的预感。
阴暗处，潜藏着一股无比危险的力量，伺机而动。
就似乎，只要他出去了，等待他的绝不是局势逆转，而是它的死亡一般。
这也是为什么，七阶喰鬼感觉到了魔族大军的出现，不是立刻下杀手，而是迅速躲到了天柱之下的原因。
但躲了一会儿后，七阶喰鬼却没有察觉到那股危险的来源。
而如今的局势，也已经容不得它退缩犹豫了。
一旦喰鬼被彻底杀光，或者君慕颜杀了墨青山。
那它就连一丝机会也没有了！
七阶喰鬼咬了咬牙，陡然朝着下方的战场冲去。
杀掌控了法则之力的主宰，它不敢。
但杀了所有人类，让这一方世界的气运崩塌，它还是可以做到的！
……
轰——！！！
七阶喰鬼刚刚飞出去，天空中就传来一阵惊天动地地爆炸声。
紧接着两道身影从空中急速坠落下来。
恰恰好砸在七阶喰鬼的下方。
七阶喰鬼的身影一顿，视线有些犹豫地看向身下，然后慢慢降落在地上。
不远处，墨青山摇晃着站起身来。
他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丝好皮，整个人甚至比喰鬼更恐怖丑陋。
而在他不远处，全身被鲜血浸透的慕颜趴伏在地上，半天没有动弹，仿佛死了一般。
在站起身后，墨青山没有看向慕颜，而是仰头望向了天空。
在那里，苍穹之门已经完全打开。
门内是无数卷曲的旋涡，在毁坏着这个世界。
这个，他曾经与百里流音一起悉心建造与守护的世界。
5090 我们不一样（一）
墨青山突然低低笑起来，随后笑声越来越大，笑声中却听不到半分愉悦，只有浓烈的痛楚与悔恨。
“流音……流音……流音，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选择别人而不选择我？为什么你要为了这些与我们无关的人牺牲自己？”
“为什么……”墨青山突然跪倒下去，带着哭腔喃喃，“不，我不应该问你为什么，我该问我自己。为什么我会将你逼到这样的绝境？”
他的身体突然一寸寸裂开来，然后是骨骼一截截粉碎。
一颗晶莹剔透的罗刹之心漂浮在空中。
上面的裂纹却越来越多。
砰砰砰一下下跳动着，仿佛随时会崩裂。
七阶喰鬼停下了前行的动作，贪婪又谨慎地望着那漂浮在空中的罗刹之心。
好磅礴的能量，若是，若是能将它吞下去……
七阶喰鬼神情因为贪婪而变得恍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形已经出现在罗刹之心前，张嘴咬了上去。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传来，一股火焰从七阶喰鬼的口中焚烧起来。
但七阶喰鬼却舍不得吐出来，眼中反倒是掠过一抹狠意。
只听咔擦一声，罗刹之心被它咬去了一小块，吞入腹中。
而当七阶喰鬼想要再多吃一口的时候，剑光寒芒闪烁。
原本趴伏在地上的少女已经缓缓站起身来。
七阶喰鬼眼中掠过一抹恐惧，强忍着体内焚烧的痛苦，迅速消失在原地，朝着人类与魔族大军冲去。
慕颜却没有去追击七阶喰鬼，而是看着只剩下一半，却已经遍布裂纹的罗刹之心。
墨青山虚幻的身影，若隐若现出现在半碎裂的罗刹之心旁边。
他的面容恢复了正常，冰蓝色的瞳眸中已经没有了愤怒、狰狞与悔恨。
神情变得异常平和。
就仿佛终于放下了一切一般。
墨青山看了慕颜半晌，才轻声道：“我承认你有资格成为流音的弟子，能死在你的手中，死在神乐师就能之下，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慕颜手朝空中微微一招。
七把色餐缤纷的剑飞驰过来，环绕在他的周围，散发这莹莹光芒。
也将女孩的容颜衬得如冰似雪，绝色倾城。
墨青山看着慕颜，眼神却仿佛透过她，看见了遥远的彼端。
“你说的没错，万年前，我终究是做错了。是我的偏执和不信任，才让流音走上了绝路。可我实在太过痛苦，太过懊悔，所以强迫自己忘掉了这一切，强迫自己相信，流音还活在主世界中。”
墨青山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很平静。
但两行清泪却滑落他的眼眶，消散在空气中。
慕颜不知道，此时已经是残破灵魂状态的墨青山为何也会流泪。
只是看着这消散在空气中的泪光，她的心中还是涌上了一股酸楚和压抑。
万年前，想要解救演武大陆，想要让七煌解脱的百里流音，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替自己的丈夫赎罪，去选择死亡的呢？
而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子因为自己而死的墨青山，又是经历了何等的痛苦与悔恨，才会让自己篡改了这段记忆。
5091 我们不一样（二）
然而，悲剧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无论墨青山多么痛苦，多么疯狂，也不可能再挽回百里流音的性命。
而这个千疮百孔，濒临崩溃的世界，就是墨青山疯狂后留下的罪孽。
墨青山闭了闭眼，转头望向刚刚七阶喰鬼消失的方向。
他的声音变得虚弱而轻微：“喰鬼去攻击你的子民了，你不担心吗？”
慕颜摇了摇头：“我从未有担心过。”
她静静看着墨青山，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原本清冷的面容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温柔。
“墨青山，我与你不同。即便三师兄未能及时将魔族大军放出，即便七阶喰鬼吞了你的罗刹之心实力大涨，即便我如今神力消耗殆尽暂时没有与七阶喰鬼一战之力，但我也从未担心过。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墨青山回头看了她一眼，突然眉梢微微跳动了一下。
猛地转头望向战场。
七阶喰鬼此时已经降落到了战场上方。
然而还不等它动手攻击，苍穹之门上突然飞出来一条黑色的绳索，一把卷住七阶喰鬼，套着它的脖子，将它吊了上去。
墨青山怔怔好半晌，才转头看向慕颜，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似悲似喜，似愧疚又似释然。
“是帝溟玦。”
慕颜笑了笑道：“是的，从始至终我都知道，我的爱人就在我身边。他没有放弃过战斗，我也同样不会放弃战斗。在他落入绝境的时候，他相信我一定会撑起一片天。而当我四面楚歌的时候，我也坚信，他一定会醒过来，守护我，守护我们的家园。”
“墨青山……”她看着对面的男人，一字字道，“我说过，我们是不一样的。你和帝溟玦不一样，我和白柳流音也不一样。”
“如果帝溟玦是你，他会相信我一定会回到他身边。即便舍不得分离，他也会想尽办法来到我身边，而不是伤害我在乎的人，甚而做出毁灭世界这般幼稚的举动。”
“而我，也不是百里流音。若我是百里流音，定然会找出更好的办法解决困境，而不是用自己的命，来换爱人一辈子的痛苦和愧疚。至不济，拖着他与我同生共死，也比留着你这么个祸害留在世上为祸人间好。”
“所谓夫妻，难道不是本就应该相濡以沫，相互信任，相互依赖吗？若连最基本的信赖都没有，又何谈深情，何谈挚爱？”
卡啦！
罗刹之心上的裂纹又多了几道。
墨青山的身影也更虚幻了几分。
哪怕他早已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听到这些扎心的话，还是忍不住痛苦愤怒，还是忍不住想要反驳。
可脑海中却浮现出万年前的一幕幕，再对比今日天倾之祸下发生的一切。
墨青山不得不承认，君慕颜说的是对的。
当年他与百里流音的处境，远没有君慕颜和帝溟玦这般绝望。
可他们没能经受住考验，所以，他失去了流音，失去了人性。
反观君慕颜。
眼睁睁看着身边的至亲至爱死去，面对着潦倒破败的世界，她却一步步熬了过来。
5092 墨青山的补偿
慕颜自始至终都坚信帝溟玦会回到自己身边。
墨青山抬手捂住自己的半边脸，低低笑起来：“君慕颜，你说的对。是我不配成为流音的丈夫，是我毁了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
他的笑声低沉沙哑，埋葬着无尽的痛苦与沧桑，让人听着只觉心中酸楚悲伤。
笑声中，他的身影越来越淡。
漂浮在空中的罗刹之心也仿佛终于撑不住，一寸寸碎裂开来。
“真的，很抱歉，将我们的家园搞得一团糟。”
“永夜圣皇的诅咒已经彻底被激活……君慕颜……天道……你要小心了……”
“这算是我给你最后的……补偿……”
“替我跟帝溟玦说一声……对不起……我这个老祖宗……做错了……”
墨青山的声音越来越轻，身影彻底消失。
而刚刚罗刹之心碎裂的位置，突然有一滴滴，宛如眼泪般的东西朝着慕颜身上汇聚而来。
所有晶莹的“泪滴”都环绕在她的周围，仿佛要轻轻碰触，又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慕颜心念一动，手心摊开。
一颗同样泪滴形状的珠子出现在掌心。
只是比起环绕在她周围的泪滴，这颗泪显然要光彩夺目的多。
这是慕颜作为天道的【圣者仁心】，里面汇聚着她收集到的所有信仰之力。
而信仰之力，是天道实力与气运的体现。
慕颜当初在修真大陆扶桑城，屠杀那些猪狗不如的畜生，超脱了城中千万年枉死的冤魂后，这颗【圣者仁心】便已经初初成型。
后来很长时间，慕颜都忘了这颗“泪滴”的存在。
此后的经历中，她又收到过无数人的敬仰、崇拜，誓死追随。
【圣者仁心】在源源不断地信仰之力蕴养下，越来越凝实，越来越璀璨夺目。
也正是因为【圣者仁心】的成长，才让她在只有玄仙实力的情况下，就能继承天道。
而此刻，墨青山说要补偿给她的东西，竟然也是信仰之力。
是只有天道才能收集到的信仰之力。
原来，那颗罗刹之心的原身，便是【圣者仁心】吗？
随着这些泪滴涌入自己的【圣者仁心】中，慕颜能感觉自己身体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她的心神一阵恍惚。
这代表了什么？
代表墨青山曾经也是天道的继任人选吗？
能生成圣者仁心，还能收集到如此多的信仰之力。
是不是说明，这位极域的开创者，曾经也是善良的，受到无数人爱戴崇拜的。
然而，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他有过最美好纯粹的时光。
却因为一时的偏激，放任自己走入了无尽深渊。
爱也好，恨也好，给予适度是温暖幸福，走向极端了便很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慕颜闭了闭眼，缓缓伸出手将【圣者仁心】重新握在手中，按在胸口。
远处，守着魅影分身的逍遥门众人匆匆赶到她的身边。
分身与她的本体缓缓融合。
落雨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却难掩喜色道：“六师姐，一切祸端的罪魁祸首墨青山都死了，这场战争，我们是不是赢了？”
5093 准备迎接胜利的曙光
其他几人也是身受重伤，几乎油尽灯枯，但脸上都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是的，墨青山就是藏在最深处的罪魁祸首。
一切都是他策划的。
帝北玄身后还有墨青山。
但墨青山身后，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苍穹之门中，虽然没有动静传来。
但慕颜看向指间已经恢复的虚灵戒，感受着虚灵戒上传来的磅礴能量，就知道帝溟玦一定不会输。
卓氏山下的战场上，由于魔族大军的加入，人类气势大阵，喰鬼被一个接一个斩杀。
所有人身上都伤痕累累，浑身浴血，可所有人脸上也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因为他们知道，战斗很快就要结束了。
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他们马上就能等来胜利的曙光。
慕颜与楚末离对视了一眼，没有说什么，身形一晃突然化作流星冲入战阵之中。
哗——！
长剑寒芒闪烁，一剑便是一只五阶喰鬼惨叫着被焚烧成灰烬。
琴音悠扬，各种辅助技能笼罩大地，原本精疲力竭的灵修和魔修立刻恢复如初。
巨大的欢呼声响彻卓氏山下。
所有人都在呼喊着。
有人喊“小姐”，有人喊“大神”，有人喊“公主殿下”，也有人喊“主宰”。
但无论哪个称呼，指代的都只有一个人。
那个年仅二十二岁的女子，创造了所有人无法想象的奇迹。
她是天道，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也是他们的救世主！
砰！
最后一只五阶巅峰的喰鬼炸裂开来，发出绝望的嘶吼。
所有的喰鬼终于被屠杀殆尽。
因为之前七阶喰鬼把演武大陆上现存的喰鬼都召集了过来。
此刻这场几乎灭绝了整个人类的战役，也终于画上了句点。
慕颜从空中缓缓降落下来，落在楚末离身边，静静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人群。
修士、凡人、魔族，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也不知道是谁先带头，发出了一阵笑声。
然后这笑声就像是会传染一样，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战场。
“我们赢了！！”有人举起手中的武器高喊，然后将手中的法宝丢了出去。
“我们活下来，哈哈哈，我们保护了自己的家园！！”
“艹，老子都没想过，我还能活下来！！”
“幸好我刚刚选择了战斗……”
“能守住自己的家园，又活下来的感觉太好了！”
他们又是哭又是笑。
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被掏空，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好饿，好累啊！可是老子连一颗辟谷丹也没有了。”
“我也没用，我连恢复灵力的丹药都没了。”
凡人们听到修士的话，立刻自告奋勇，“我们这边还储备了粮食和肉，几位仙人等等，我们这就去给你们烹制！”
“哎，没有灶台，得先垒个灶台啊！”
“要什么灶台，我这儿有须弥戒子空间，里头有最豪华的厨房，你们去里面搞。”
“需要火吗？我的火灵力可以借你们！”
袅袅的炊烟在这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升起来。
弥漫在空气中的香味让修士们的肚子都发出咕噜噜的响声。
5094 短暂的幸福
很快就有人端着烤好的肉分给修士，凡人与修士们围坐在一起，一边吃喝一边高谈阔论。
周围是堆积如山的尸体，还有喰鬼死亡后留下的腐臭烂肉。
这场景极其的匪夷所思。
若是用照影符箓记录下来，后世的人看到，恐怕会以为这群修士凡人都有毛病。
在这样肮脏恶臭的地方，怎么还能吃的这般津津有味。
因为，这是胜利的果实。
因为，这是和平的希望。
慕颜缓缓闭上眼，眼中没有泪，却觉得无比干涩疼痛。
她的双手死死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又一寸寸松开。
良久之后，才睁开眼，哑声道：“三师兄，如果我失败了，你尝试带他们穿过苍穹之门吧，能……能多活下来一个是一个。”
楚末离抬头望向她，缓缓道：“你下定决心了吗？”
慕颜张了张嘴，想说下定决心了，然后话到了嘴边却吐不出来。
良久，她才艰难道：“我……不知道，但事情就摆在那里，终归是要面对的。”
楚末离放在轮椅两侧的手微微收紧，“我随你一起去。”
“不用了。”慕颜笑了笑，“你要是随我一起去，大师兄他们肯定会看出端倪。到那时，从一个人煎熬变成七个人煎熬，何必呢？”
要不是楚末离太过聪明，又知道太多事。
她连楚末离都想瞒着。
“三师兄你的演技，我是放心的。”慕颜看着跟着人群一起大吃大喝的师兄弟，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大师兄坐在幽月身边，眉目温和地接受女魔王的投喂。
二师兄秦酒正在小心翼翼地给尹初晴烤肉，因为肉烤焦了，满脸紧张地挠头，尹初晴却温柔笑着接过来，脸上满是甜蜜
四师姐正在捏净远小和尚的脸，还时不时摸摸他的光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自己忍不住笑倒在净远怀中，而净远任由她动作，垂眸敛目之间都是刻骨的温柔宠溺。
五师兄和欧阳卿与他家人围坐在一起，身旁围着许多星辰学院的人说着什么，每个人看着凌宇笙的目光都充满了崇拜，而凌宇笙只是羞涩的笑着，时不时与欧阳卿对视一眼，此时无声胜有声。
小七则在给卫冕处理伤口，一边对着通天戟中的夜乘风絮絮叨叨，苍白俊秀的脸上透着少年人才有的朝气蓬勃，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
慕颜就那样静静看着，看了许久，才轻声道：“哪怕只有短暂的安宁，我也希望大家能享受战争胜利后的幸福。”
说完，不等楚末离回话，慕颜突然上前两步叫了一声：“大师兄！”
云若寒听到声音立刻起身来到她面前。
逍遥门的其他几人也马上撇下伴侣围了过来。
就连卫冕、寒夜、雪姬几人也都朝这边望过来，脸上露出忐忑担忧的表情。
墨青山死了，喰鬼杀完了。
可在他们的头顶上，还有一座巨大的苍穹之门大开着。
天倾之祸真的结束了吗？
他们的家园真的安全了吗？
5095 善意的谎言
慕颜笑了笑，神情轻松又随性，眼中带着几分雀跃与战意，看不出半分破绽。
“大师兄，帝溟玦与七阶喰鬼的战斗应该快结束了。我休息的也够了，是时候去与他一起将苍穹之门关闭。”
云若寒连忙道：“我们与你一起去。”
慕颜摇了摇头：“这恐怕不行，我猜七煌就在苍穹之门中，我想将他送走，然后才关上苍穹之门。大师兄你也知道，七煌受过这个世界人类最大的伤害，如果见到旁人，也许会大开杀戒。”
落雨焦急道：“那六师姐你一个人去不会有危险吗？”
“当然不会。”慕颜勾起唇角笑了笑，“我从演武大陆上开始就一直与七煌在一起，他在别人眼中是灭世之魔，在我眼中却只是天魔琴的器灵，是我的家人。更何况，帝溟玦和小师叔也在苍穹之门中，你们即便不相信我的实力，总也该相信他们吧。”
逍遥门众人一喜：“小师叔也在苍穹之门中吗？”
对于慕颜的这句话，他们没有怀疑。
因为洛云潇本就是与帝溟玦一起失踪的。
两人此刻又一起出现，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也是因为墨导师和小师叔联手，所以才能这么轻易除掉那只七阶喰鬼吧？
慕颜伸出手，轻轻按在落雨身上，“我告知你们一声，是希望你们尽快恢复实力，在我关闭苍穹之门的时候，万一有什么变故，比如又有喰鬼掉落下来，也有实力应对。”
她抬起头看向天空中高耸的大门，一字字道：“我们大家都很清楚，苍穹之门不关闭，这场天倾之祸就不算彻底结束。而能关闭苍穹之门的人，唯有我这个天道传承者。你们乖乖留在这里，听三师兄指挥，人类与魔族已经伤亡的够多了，到了此时此刻，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损失。”
“另外，因为大量喰鬼的死亡，如今整个演武大陆上充斥着浓郁的阴煞之气，甚至是喰毒。高阶修士和魔族还好，低阶修士与凡人在这样的环境中待久了，恐怕会染上喰毒。你们带着大家，用金乌火将这些污秽都清理一下。”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乖乖听话，替你六师姐我守好我们的家园。”
慕颜打断落雨的话，看向楚末离道：“三师兄，小宝……还有其它，就都拜托你了。”
说完，她没有丝毫停留，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
楚末离抬头望着苍穹之门，神情恍惚了一瞬。
“三师兄，六师姐真的没事吗？”
落雨的直觉一直很强。
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楚末离收回视线的时候，神色已经如常温和从容，看不出一丝破绽：“我又不是神仙，不要什么事都问我。更何况，如今我们六人就算去了苍穹之门，也只能拖后腿。想帮忙，倒不如尽快恢复自己的实力。”
……
慕颜对于自家三师兄的忽悠功夫非常有信心。
而她也很清楚，接下来所要面对的，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帮到她。
5096 七煌，请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一）
与其让大家跟着担惊受怕，绝望之后迎来希望，希望之后又再度绝望，倒不如让他们开开心心地庆祝胜利，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刚踏入苍穹之门，慕颜就感觉自己眼前一花。
映入眼中的景象，让她怔了怔，神情有一丝恍惚。
这是一个她非常非常熟悉的地方，熟悉到过去的几千个日日夜夜，随时随地闭上眼就会看到。
入目是望不到边际的草地，风轻轻拂过草地，泛起一片涟漪。
远处是光彩熠熠的星河。
草地的中央矗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塔。
这不是她的天魔琴空间又是什么？
慕颜微皱着眉头，神色复杂地走向书塔。
书塔下，熟悉的红色身影就站在那里。
一双凤眸微微弯起来，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嘲讽。
本就昳丽的少年面容，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妖冶惑人。
“君慕颜，本尊在这里等了你好久啊！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少年的声音依旧是通透的，桀骜的。
就仿佛无数个日夜，他在天魔琴空间中会对她说的话一般。
慕颜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有少年拿到【窥灵棋】后傲娇又掩饰不住欢喜的神情。
也有天道传承中看到的，那些畜生一遍遍折磨他的场景。
若此刻还在十数万年前，若那些折磨了七煌的畜生还活着。
她当这天道，就会屠尽天下修者，一个也不留下来！
因为这些畜生，不配活着！
所有接受过七煌馈赠，却背叛他，对他的苦难与绝望视而不见的垃圾，统统不配活着。
然而，记忆终究只是过去。
如今演武大陆剩下来的，都只是伤痕累累的无辜者。
她作为天道，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去死。
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抚平七煌十数万年来的怨恨与不甘。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七煌似是耐不住这样的氛围，微微勾了勾长发，脸上露出讥诮的表情：“君慕颜，咱们这么久没见，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慕颜深吸了一口气道：“七阶喰鬼是你杀的？”
她没有感应到帝溟玦的存在。
但指间的虚灵戒也让她确定，帝溟玦还活着。
那之前操纵通神令带走了七阶喰鬼的到底是谁？
七煌低笑一声，靠着墙随意坐下来。
墨黑的长发如绸缎般垂落下来，随风轻轻舞动。
他似笑非笑道：“你想问的其实是，帝溟玦是不是还活着对吗？你想问本尊有没有对他动手？动手自然是动了的，但他如今正在与永夜圣皇的基因融合，本尊想要弄死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慕颜舔了舔嘴唇，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七煌还有后续。
果然，只听少年清冷带着几分嘲讽的声音再次响起：“原本自然是动不了他的，但谁让他自己找死，在基因融合中出手杀七阶喰鬼呢？一旦离开通神令的保护，他的肉身也好，魂魄也好，在本尊眼中都脆弱的如一只蝼蚁一般。”
七煌修长白皙的手伸出，五指微微一动，一团淡蓝色的光球便出现在他掌心。
5097 七煌，请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二）
少年脸上露出恶趣味的笑容：“君慕颜，我只要轻轻一捏，你的帝溟玦，就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这一次可不是被当做通神令的容器，而是真真正正的死亡，哪怕你用神乐师的星辰涅槃技能，或是天道的时光回溯之力，一样是办不到的。”
慕颜静静望着七煌的眼睛。
良久之后，才一字一句道：“我不相信你会杀死帝溟玦。”
七煌冷笑一声：“你凭什么不相信？”
慕颜轻轻笑了笑：“因为你是七煌。”
她的七煌，傲娇、小心眼、脾气坏，可是只需要一点点的善意就能心花怒放，无比满足。
她的七煌，曾无数次地爆发出毁灭之力，让人忌惮，让人恐惧，让人厌恶，但每一次爆发毁灭之力，都是为了救她。
她的七煌，在她生不如死，无法突破瓶颈的时候，用嘶哑的声音喊：“我不要毁灭世界，不要报复人类，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想要，守住眼前的这个人啊！”
慕颜觉得有什么情绪在她体内汹涌着，冲上眼眶。
泪水无法抑制地从眼眶滑落下来。
她有些狼狈地擦去，才低声道：“七煌，我很抱歉，是我的同族伤害了你。但你能不能再给我们一个机会？”
七煌脸上吊儿郎当的笑容缓缓退去。
狭长的凤眸中压抑着狂风暴雨。
“你以为，本尊还是当初在你面前伏低做小的器灵吗？”
慕颜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道：“如果再也见不到七煌哥哥，小宝一定会很伤心，还有黄黄，他们是真的把你当做最重要的亲人。”
“七煌，我不是想让你再一次相信人类。但能不能请你选择再相信我，相信小宝，相信黄黄，相信逍遥门……”
慕颜抬头看了一眼四周，这个与天魔琴空间一模一样的世界。
“当初我答应过你，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堂堂正正地走在阳光下，我要让这世间再也没有任何人能伤害你。”
“如今我终于能做到自己的承诺了。”
慕颜指着下方的大地道：“七煌，你的主人我如今是这片大陆的主宰，说一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都不为过。这个世界我说了算，谁敢欺负你，我替你出头，谁敢伤你，我替你十倍百倍报复回去，谁敢排挤你，我让他在这个大陆活不下去。”
“你再也不用借用别人的身体，你可以用七煌的身份光明正大与我们并肩走在大街上，这演武大陆，万里河山，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
“再也没有红尘劫杀，再也没有任何人敢叫你一声灭世之魔，这天底下所有灵修，都会知道，他们能够感悟天地，修成大道，都是因为一个叫七煌的神！”
慕颜双目紧紧盯着七煌，宛如赌咒发誓一般道：“七煌，我希望此生还有机会，能完成对你的承诺。”
七煌眼中的光芒剧烈波动，猩红弥漫了他的双眼。
他的手指突然猛地收紧，死死捏住了掌心的光球。
慕颜的心脏都几乎要跳出来。
那是帝溟玦的命。
5098 我死了，诅咒才会消失
那是帝溟玦的命。
一旦捏碎，帝溟玦就会永世不得超生。
七煌看到她眼里的紧张，眸中波动的情绪突然散去，仰天哈哈大笑：“君慕颜，你在做什么？千方百计哄骗本尊，想要救回你心爱的男人？亦或是，让我原谅人类，撤销永夜圣皇的诅咒？但你可知道，永夜圣皇的诅咒一旦完成，除非我死，永远都不可能消失……”
“我知道！”
慕颜的声音让七煌一愣，眉头皱起来，“你知道？”
他嗤笑一声：“你知道还说这么多废话哄骗本尊做什么？”
“永夜圣皇的诅咒是永夜圣皇的诅咒，七煌是七煌。”慕颜神色平静道，“永夜圣皇的诅咒能不能消失，与我希望我的家人七煌回到我身边，有什么关系？”
七煌脸上嘲讽的笑滞了滞。
随即越发嫌恶愤怒：“你莫要告诉我，你不想解除永夜圣皇的诅咒！”
慕颜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当然想要解除永夜圣皇的诅咒。”
这一场天倾之祸，也许最终的发起者是墨青山。
让灾难加速进展的是墨青山。
但从一开始，天倾之祸就已经注定了会到来。
从永夜圣皇的诅咒降临这个世界开始，这一天的到来就是必然的。
区别只是早晚而已。
墨青山死了，喰鬼消失，然而永夜圣皇的诅咒还在。
这片大陆就会逐渐走向荒芜衰败。
空气中的灵力、仙力会慢慢消失，倾塌的天柱无法补全。
总有一日，时空罅隙中的喰鬼依旧会落下来。
到最终，这个世界能剩下的，唯有天生天养，诞生于污秽死亡之地的魔族。
可是，魔族自身是没有生育能力的。
除了那些没有灵智的低阶魔物。
魔族与魔族之间想要孕育自己后代，同样需要借助于天地间的灵力和仙力，铸就血肉之身。
一旦人族灭绝，仙气与灵气消失，总有一日所有的高阶魔族也会失去神智，再没有后代传承。
到那时，这一方世界就真正灭绝了。
慕颜轻声道：“我的小宝才只有七岁，他才这世上活了七年，也没有享受过什么轻松快活的时光。我这个做娘亲的，不能保护他平安喜乐地成长，但至少也该给他生存下去的权利。”
七煌冷冷看着她，凤眸中的红光若隐若现，情绪在一遍遍翻滚着，又被他压下去。
“君慕颜，说那么多，你不就是也想要杀了我吗？”他冷笑道，“你应该很清楚，只有我死了，彻底消失在天地间，永夜圣皇的诅咒才有可能解除，你的子民，你在乎的那些人，才有机会活下来。”
慕颜摇了摇头，面无表情道：“不，从理论上来说，你的魂魄分裂成两半已经超过十万年。承载了永夜圣皇诅咒的应该是另外那一半魂魄。所以，我只要杀掉你的另外半魂，属于七煌的自我意识，就能保留下来！”
七煌怔住，目光一瞬不瞬望着她。
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地捏紧。
“你……撒谎！”七煌咬着牙，一字字道。
5099 七煌，你想回去吗？
“你做不到……百里流音做不到，百里音络做不到，你也一样做不到……”
“闭嘴！！”
慕颜手中猛然幻化出七绝剑狠狠插入地底。
脚下碧绿的草地仿佛被什么焚烧一般开始迅速枯萎消失。
原本以假乱真的幻景也一寸寸碎裂消失。
慕颜身上沾满了鲜血的衣衫飘扬起来。
桃花眸扬开凌厉锋锐的弧度，狠狠瞪着眼前红衣如血的少年，一字字道：“七煌，你是我的器灵，是我的家人，能不能给我有骨气一点！”
“百里流音做不做得到有什么关系？百里音络是个什么狗屁玩意儿，又与我何干！”
“她们都不是我君慕颜！也没有资格决定你七煌的人生！”
“我只知道，我说了要带你回家，就一定要带你回家！”
“若是做不到，那我们今日就一起死在这里！！”
“七煌，告诉我，你愿意随我回去吗？！”
慕颜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脸色一寸寸苍白的少年，大声道：“你想与我，与小宝，与黄黄……与我们大家生活在一起，堂堂正正走在阳光下吗？！”
“别去管什么主世界，什么永夜圣皇的诅咒，七煌，你只要摸着你自己的心，告诉我你的答案！！！”
少女的声音声嘶力竭，穿透云霄，可又格外的动人心魄。
七煌怔怔看着眼前的人，脸色雪一般苍白，嘴唇微微颤抖着。
他是魂体，是虚无缥缈的。
可此时此刻却仿佛听到自己胸腔中心脏砰砰砰剧烈跳动的声音。
耳边仿佛有个声音在冷笑，在嘲讽。
七煌，你都被人类背叛多少次了？还蠢到要相信这个女人吗？
七煌，想想十万年前你所经历的日复一日的折磨，那些囚禁你的人，在那之前又何尝不是对你殷勤备至，百依百顺？
她说这些话，不是真的想带你回家，只是想让你放松警惕，杀了你，解除永夜圣皇的诅咒而已。
是的，这一定是骗局。
人类自私而贪婪，残忍而冷血。
他们骨子里都是丑陋的，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七煌，你不能相信这个女人。
千年前的百里音络背叛了你。
万年前的百里流音选择了墨青山。
眼前的这个女人，一样会为了她至亲至爱的人，选择牺牲你。
七煌在脑海中一遍遍对自己重复着。
他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可是，心底最深处却还有另一个声音在一遍遍对他说。
这是君慕颜！
这是从十万年前至今，唯一一个承诺让他堂堂正正走在阳光下的人。
这是唯一一个知道了他的存在本身，却没有丝毫恐惧嫌恶的人。
不是的，根本不需要其他理由。
只有一句话就够了。
她是，君慕颜。
七煌猛地闭上眼，密长地睫毛剧烈颤动着。
面容时而苍白，时而泛起异样的潮红。
慕颜收回装逼的长剑，担忧道：“七煌，你怎么了？”
七煌猛地睁开眼，怒道：“白痴女人，光会说大话，你倒是说说看，你要如何让本尊和另外半魂的牵系断开？你又要如何杀了那另外半魂？”
5100 小师叔，是七煌的半魂？！（一）
慕颜怔了怔，脱口道：“七小煌，你恢复神智了啊？”
七煌差点没气个半死
感情自己刚刚挣扎了半天要不要相信这女人，在他眼里，居然是自己失了智？！
七煌不理她，咬牙切齿道：“我问你，要如何杀了本尊的另外半魂？”
慕颜想了想道：“灭世半魂如今在哪？在你体内吗？七煌你能不能把它牵出来？”
神特么牵出来！
你当遛狗啊！
七煌差点没翻白眼，“我不知道，也没办法。但是……”
他顿了顿，才沉声道：“我的魂魄应该是完全融合了。”
否则，他不会彻底想起十万年前发生的事情。
也不会在刚刚那一瞬，真心实意想要杀了这世间的所有人，包括君慕颜和小宝。
七煌深深地望着慕颜：“也许再过一会儿，我就将不是我。”
慕颜勾了勾手指：“那也别过一会儿了，你让他现在就出来，我跟他唠唠嗑。”
七煌快气死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君慕颜，你是在赶我走！你嫌弃本尊？！”
慕颜翻了个白眼：“你又不能把你的半魂牵出来遛遛，又没办法自己杀了它，那我能怎么办？等着大开的苍穹之门把演武大陆上的灵气全都吞噬殆尽吗？”
“七小煌，别闹了。乖乖把另外半魂放出来，算完总账，我好去休息。”
七煌：“……”
妈蛋，他现在改变主意宰了这女人还来得及吗？！
七煌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君慕颜，你现在话说的好听，可一会儿，就算给你机会，你真的能杀掉我的半魂吗？你真的……”
七煌的声音突然一顿。
原本有些清俊通透的少年音，在一瞬间变得略微低沉了几分。
“你真的，下得了手吗？”
慕颜的眸色陡然一深。
只见七煌的身体晃了晃，双目逐渐失去焦距。
而在他的身旁，另一个身影缓缓凝聚成型。
银发如皎月，血瞳似红莲。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尽管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看清这身影的瞬间，慕颜握住剑柄的手还是微微颤抖了一下。
口中下意识地低喃：“小师叔……”
七煌的双目彻底失焦，身形宛如僵硬地傀儡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又仿佛若隐若现。
而在他旁边，银发血瞳的洛云潇则神色淡淡地看着慕颜道：“你方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就莫要犹犹豫豫，踌躇不前。”
男人修长如玉的手指伸出，碧绿色的长剑缓缓在他掌中出现。
似乎是感应到了慕颜的存在，碧绿长剑发出嗡一声响，想要朝着慕颜这边飞过来。
这是洛云潇十二把本命长剑之一的【龙渊剑】。
曾经，洛云潇为了保护慕颜，也为了助她凝结剑心，将【龙渊剑】放在慕颜那蕴养。
【龙渊剑】也因而与慕颜的七绝剑剑气相融，本能地与她亲近，将她当做第二个主人。
洛云潇垂眸看着手中雀跃跳动的长剑，唇角轻轻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