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8 还有希望（1）
然而这还没有完呢！
知道自己烟化化神，难度极大，最多做到干扰而已，此时的局面，已经令真小小十分满意。
在精神错乱与巨大的恐惧之下，贺拔龙象根本无力防备迎面而来的刀光。
所有护宝甚至都没有用上，他的前胸，便重重地挨了一下！
撕拉！
仿佛金属破碎，肋骨与锁骨寸碎，胸前开了一个巨洞，贺拔龙象喷血仰面而倒。重重地砸在地上！
看到飞尘被扬起，自己心中被信奉为神的男人倒下，北岩修士们眼中难藏惊恐，有人意志不坚定之人，手中握着的武器甚至都掉落于地面上。
并不是那么虔诚地信仰着贺拔龙象，只不过东灵天，出现了一位可以战胜化神境蛮祖的女子。
可以想象，了解了蛮祖之后，她会以何种残暴手段，轻而易举地将在此所有人，送上西天！
“真小小！真小小！”
“斩神至尊！”
又有新的称号被人创造出来，东灵修士奔走相告，喜极而泣。
累战多日，众人心情从未如此明媚，北岩步步紧逼。带来了数量与力量超出想象的可怕战团，虽然大家都卯足了力气在厮杀，但心底……总有一个消极的声音在回响。
东灵会败的……
东灵必败。
直到此时，他们亲眼看到贺拔龙象喷血倒地！
一束光线，从心底的黑暗破土而出！
太好了！
北岩最大的两大威胁，被削弱其一！
我们……还有希望！
“这是……真小小……”吞着口水，海东歌身体哆嗦。
“我得把此事，告诉大家。”
实在是不能消化内心震惊，但云迟老祖还是迅速将手伸向腰侧，取下那枚一直在闪烁不止的传讯水晶。
这绝对是一个可以让所有人都欣喜若狂的好消息。
手指轻点传讯水晶，还没等云迟老祖将自己的神识烙印其中。一条条的战报便蜂拥而至！
“报！雩风、梅溽、中律、霜序四城转危为安，真小小留下的四十万兽潮，将北岩军队彻底驱散，需要药师！需要药师，梅尊重伤，天狮老祖重伤……”
“报！孟春城危机解除，但因为特殊原因，请友军不要靠近孟春城地区，也不要放任自己的战兽，踏足此域一步！一级警戒，一级警戒！还有，谁看到真小小了？若见到此女，烦劳通告一声，还请真尊有空，回来把她那头……那头鳄妖，咳咳，处理一下。呀不！鳄妖干翻北岩大军，那邪恶的眼又来打量我们了……不要看我，救命呀呀呀啊……”
虽然完全听不明白孟春城在汇报什么，但传讯之人惨烈的尖叫，令云迟老祖印象颇为深刻，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哆嗦。
最后一道传音，来自吴和风。
“花朝城安全，诸位道友，请务必坚持，东灵还有希望，东灵还有希望……灵门狮心峰传承弟子真小小，已一种难以解释的方式踏入化神境，如战场遇见，全力配合！”
清晰的声音落在云迟老祖的耳里。
自己亲眼所见，都没有如此触动。
但听吴和风那低沉的嗓音在自己耳畔一字一句地陈述，再听“希望”二字，云迟老祖情不自禁，老泪纵横。
919 你可以选择（2）
是的，真小小就是希望。
混沌兽法，干扰了贺拔龙象的行动力。而身受重伤，又加剧了他身体的烟化程度。
可以说刚刚真小小一面催动兽法，一面挥出刀斩，是最聪明的进攻方式。
两者配合，威力强劲！
“你还可以选择。”
真小小一步步踏到贺拔龙象面前，神情不怒自威，神圣且不可一世，额前一抹赤红的碎发，无比张扬。
此时的贺拔龙象，犹如灵魂出窍一般，整个人化为一团混沌，时而挣扎着保持本体，时而虚化成缭绕的轻烟，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姿态想要靠近真小小。
他的眼底，出现了一枚星辰。
此星灰黑，遍布大小环山，其上雾色缭绕，时而化为邹吾，时而化为驰狼……有狮有毒虫有巨蛇……还有他眼熟悉的鬣怪与望天吼！
就是这东西！
这就是真小小最厉害的底蕴，它吞噬了自己的兽军，现在……连同自己，也要一并吞噬。
贺拔龙象眼眶撕裂。
虽然地元体质愈伤极快，但真小小刚才一斩实在比连子濯还强，不但剖开了他的皮肤，甚至撕开了内脏，他知道……他知道真小小嘴里所谓的选择是什么。
臣服，还是死亡？
而且这臣服，并不是以贺拔龙象的身份，而是魂融龙象！彻底沉沦为她的契兽！
这怎么可能？
本尊乃是北岩化神蛮祖呀！
士可杀不可辱！
望天吼母体的尖叫与悲鸣，将贺拔龙象的意识拉回现实。
天幕在众人的视线中倾斜，身体巨大如一片陆岛的望天吼母体，终于被疯狂的王将给完全撕裂，并取出兽核，自己吞了下去。
血祭。
需要生灵气息驱动的南鼎王将，仿佛才是疯魔道的传人，得到了巨兽丹核，它浑身紫芒闪烁，双眼深处爆发出更可怕的破灭之光。
在海东歌的带领下，北岩元婴亦有死伤，一双蛮修，被他大扫把直接横扫出千米之外，浑身护宝通通开裂，毁坏。
颤抖的余光，将一切尽收眼底。
贺拔龙象的心尖不可遏止地颤抖，在今日之前，他从未想象准备充分的北岩，会被东灵修士逼到这样的境地。
双方修士数量虽然差得不多，但圈养多年的蛮兽千余万头，绝对是招摇星任何一界都不能承受的大军，何况此次自己一方的化神强尊超越极限，而东灵……原本只有一尊。
万万没有想到……长鱼阴失了肉体，忍冬火忍奴战败，自己也……落到了这般田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道不公呀！
为何气运都汇聚在了东灵？
不！
还有阿布玉颜！
还有……
只要有阿布玉颜存在，北岩，绝不会败！
原本心情已是绝望，但一想到阿布玉颜的那张脸，贺拔龙象涣散的双眸底，徒然又爆起了阵阵凶光！
仿佛是呼应着他的念头，那些孤零零矗立于冬素城与中寒城前，差点被人遗忘的死亡图腾柱，突然散发出阵阵黑色的光芒。
心有所感，真小小猛地抬头向柱上眺望！
920 都是你逼我的！（3）
在无疆战神与阿布玉颜对决的过程中，阿布玉颜不断向外抛出死亡图腾立柱。
虽然知道这些东西一旦砸中主城，势必造成巨大伤亡，但身为一个化神中期修士，能坚持着一直将阿布玉颜封锁于陨神山前，令这位从古到今，第一个伪三步巨擘没有直接进入东灵腹地，神无疆已经倾尽了自己的所有。
落于冬素城与中寒城前的立柱们，腐蚀了大片的沃土，不过在散尽死气之后，东灵诸人都下意识地以为，它们已经失去了对东灵天的威胁。
那里知道，已经被彻底遗忘的骨柱们，此时散出了细小的嗡鸣！
“哈哈哈哈！绝灵阵成！你们如此坚持，已经没有意义，整个东灵，都将像火烛一样熄灭！你懂不懂，熄灭！熄灭！”
原本绝不会如此多嘴的，但受到真小小的死亡压迫太烈，贺拔龙象一面极力阻止自己身体的烟化过程，一面表情扭曲地纵声狂笑！
就算是死！
他也要在死亡前，令真小小不得好活！
精神术法！
在真小小表情骇然之际，一浪浪的恐怖精神力，透过矗立于天地间的死亡图腾柱，向外徐徐扩散！
打一开始，阿布玉颜便不是漫无目标地随意乱掷死亡立柱，之所以一直乐意与神无疆在殒神峰战线纠缠，并不强行破防，一方面是因为神无疆与连子濯连手，的确不好对付，何况斩神刃完美后，具有了真正威胁自己的威能。
而另一个方面……
则是因为他的术法，以控制为主。
比起强攻入侵，他更需要横死于主战场上的修士、蛮兽骨血为材料，祭炼死亡图腾柱，并一点点地通过投掷，于东灵北域群山雪原内，悄然布施这座，威胁与控制整个东灵苍生的绝灵巨阵！
在贺拔龙象狂笑之前，整个东灵，没任何一人，洞察这图腾柱的真正杀机。
毕竟阿布玉颜的计算，隐藏得太深了。
之前众人都在极力阻止立柱进入主城，还道它散出的死气，已经对东灵北域造成巨大的污染。谁能猜想，这一切，不过都只是幌子而已？
现在绝灵阵成，透过这些立柱，阿布玉颜的精神风暴以最大程度被加持，刹那拥有了攻击东灵全境生灵的可怕实力！
这力量……
也许不能一击抹杀所有修士。
但对付凡民，绰绰有余！
若百姓皆被奴役，甚至横死，那么的确如贺拔龙象所说，在北域连战半月有余，死伤惨重的东灵修士，如此牺牲和付出……还有什么意义？
人都没了。
东灵何在？
“死……”
真小小眼睁睁地，感觉到死亡图腾柱内，散发出了灰暗的气息。
此时站在殒神峰前的阿布玉颜，笑容阴森而诡异。
之前的计划，并不是如此。
他要控制东灵所有百姓，使之成为自己的奴隶，使之成为北岩兽群的食物，使之竭尽一切力量，如信仰神明一般，匍匐于自己足下，忘情高呼。
但阿布黥首死了。
此时他没有那么磅礴的精神力可以调用，毕竟掐断凡人生息，要比控制亿万生灵思想，简单得多。
“这都是你们逼我的！”
牙缝间挤出恶狠狠的声音。
921 死……（4）
死……
精神风暴传播的速度，比化神遁飞于天际还快。
潮水般的力量，刹那便从死亡图腾柱中奔涌而来，穿透了整个冰原，穿透了十二座北方主城，疯狂向东灵腹地入侵！
花朝城上，吴和风身体一怔，表情大变。
雩风城里，伤势总算是稳定下来的梅玉堂，紧闭的双眼蓦然大张，嘴里哇哇呀呀地大声疾说着什么，但从嗓子眼里喷出来的，只有令人触目惊心的浓浓鲜血……
真小小只觉得凉水击面，冷得她打了一个寒颤，不过体内冰心诀与摧神大神刹那发动，立即便将这些不足为道的小小精神异力揉成垃圾，从识海中丢了出来。
但十二主城中的百姓，与修士们的反应不一样。
死吧，死吧……
仿佛魔音，突然在他们的脑海内回响。
一些人心中的快乐，骤然消失，整个人生的绝望，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郁结难消，闭目而亡。
一些人心中隐藏的极恶，被悄然唤醒。
通通都要死！
他们目光化为赤红，突然拿起手旁的利器，直接捅向自己的家人。
啊！
呀！
一个呼吸，天地骤变。
仿佛黄泉中门大开，将地狱带到人间！
怨气！怒意！疯狂！
美好的东灵天，刹那化为血海废墟。
天色惨淡，大地混乱。
连那些无辜游走于旷野的飞禽走兽们，都开始相互厮杀。
精神风暴的力量还在增强，它影响着东灵修士的行动力，令他们心绪剧烈波动，战心严重受挫。
“杀呀！”与此同时，北岩修士狂意暴涨，阿布一族的元婴强者，带头杀向中寒城中，那些重伤的狮心战士。
狮心！
狮心！
无论是陆云山还是申屠巍然，都在极力压制着内心生出的死灰之意，然而越是如此，挫败之感便越是浓重！
明明他们东灵最勇敢无畏的象征。
明明他们是东灵之魂！
怎么能颓废？怎么能绝望？
因不能排解恐慌，而心魔陡生！
天狮们孱弱的低吼，仿佛在向宿命低头。
“阿布玉颜，好算计！”
感觉到不对劲的这一刹那，真小小差点将银牙咬碎！
想都不想，她直接放弃了对贺拔龙象的阻截，一个虎扑，径直朝着离自己最近的那枚死亡图腾立柱冲去！
越靠近立柱，精神风暴越是凶狠！
虽然东灵强尊们，先后洞察了死亡立柱散出的杀机，并与真小小反应一样，毫不犹豫地挥动武器朝骨柱杀去……
但阵法已成，想要破坏，便必须承受来自阿布玉颜的正面威压！
噗！
万水蓉在触及死亡图腾立柱的刹那，胸腔开裂，直接喷血倒飞出去。
天空再一次凝出凤凰火影，凤云来表情狰狞，召唤着烈焰一波又一波地向立柱冲刷。
吴和风成功地来到立柱之前，但嘴角溢出的鲜血，出卖了他的脆弱。
一刀击中骨柱。
刀碎。
吴和风抽手又换成长戟，再击又碎！
鲜血一滴滴地从他嘴角滑落。
第四响后，吴和风双颊双黑，直接在图腾柱下，晕死过去！
922 东灵……（5）
海东歌与云迟，亦突破重围，强行抑制入侵自己识海的那些黑暗意念，以自己的方式，攻击着矗立于中寒城与冬素城前的死亡立柱。
所有人中，只有真小小的攻击方式，与众不同。
“都给我回来！”
一声低吟。
盘踞于雩风、霜序……的四十万兽潮突然化为滚滚烟云，呼啸着滚滚消失于天地之间。蹲在孟春城上，以药师之力都无力再连续灵气的鳄妖，软塌塌地趴倒在地，鼻血流成了小河。就在鼎三老儿咬牙切齿，继续为他提供生机时，它突然凭空消失，连带着一起不见的，还有那枚它一直紧紧抱在怀里，视如珍宝的逆魔之瞳！
磅礴兽烟，飞旋于真小小身侧。
呼！呼！呼！
一道又一道烟影，从昏黄旷野四域，蜂拥而来，很快便将她身影再一次包裹，凝成一团威压无尽的彩云！
“那是什么……”
被精神风暴扫倒在地的修士，城中顽强与自己体内黑暗念头抗争的平民，以及不计一切代价疯狂攻击着图腾立柱的海东歌和云迟，都从真小小身上，感觉到了股不同以往的威压！
之前她战贺拔龙象时。
众人便以为她已将兽威加持到了极致。
未曾想……
疯狂之上，还有更疯狂！
混沌之威，于天地暴走！它阻止着北岩军团对主城的入侵，甚至将本以地元体在恢复伤情的贺拔龙象，再一次震得内脏破碎！
大家很快便看不清被笼罩于兽烟下真小小的身影，但见她从云中，伸出一只白皙的手臂，柔软的手掌，轻轻按压在死亡图腾柱上。
四十万兽烟飞来！
鳄妖虚影飞来！
化为太极图的逆魔之瞳刹那悬浮于真小小的头顶。
一头皮包骨头，看上去极度虚弱的金色天狮，缓缓从真小小丹海踏出，与四周混沌之烟，融合为一体。
“东灵……”
猛地将自己的精神力，注入绝灵阵内！
此阵可以加持意念，辐射东灵全域。那么阿布玉颜可以传递死亡，她也能传递希望！
在真小小施力的刹那，北域诸地九十九枚组成绝灵大阵的死亡图腾柱，同时嗡鸣！
怎么回事？
感觉到了阵法被异力入侵，阿布玉颜错愕地越过神无疆的肩膀眺望远山！
弥漫于天空中的气息，变了！
所有人识海中的消极与负面情绪，通通都被一副北岩兽群，被莫名异力按倒在地，狠狠摩擦的画面取代！
我是北岩天的爸爸！
灭哈哈哈哈哈哈！
明年北岩出生的，通通都是鳄鱼小崽子！
灭哈哈哈哈哈哈！
比任何鼓舞都更野蛮地撕毁了所有人心中绝望，这邪恶的狞笑，北岩兽群与修士们的惨叫悲哭，还有那一幕幕不可描述的画面，直击人灵魂最深处！
“不道德哇！”
主城中，立地将亡的古板学究们喷血而醒，指天唾骂，剧烈波动的神经，再也不受死意困扰。
“尼玛比我还邪恶！”
街头混混们内心的极恶破灭，毕竟头一朝遇见恶棍中的恶棍，邪魔中的邪魔，比起鳄妖那称霸天下的手段，他们心中小恶，简直就是渣渣！
923 不要脸了（6）
眼珠子掉出眼眶……
阿布玉颜呆呆地立在风中。
身为北岩化神蛮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招摇星最强修士。
手段极烈的他，也从来没有幻想和亲手创造过，如此不能描述的意识。
头一回遭遇这种角度的视感攻击，从无防备。
阿布玉颜意念直接崩塌！
如万里长堤溃于天雷，洪水狂泄如瀑！
眼角喷血，耳道流血，嘴角溢血……五脏内出血。
尼玛……
一个趔趄，真小小直接从死亡图腾柱前滑倒，差点摔个四仰八叉。
救命！
这不是我本意啊啊啊啊！
怎么办？整个东灵都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本姑娘的清誉呀！本姑娘的名声呀！本姑娘的形象呀呀呀！
胸口内陷，此时的真小小哭都哭不出来……
她之前要散播的，绝对不是这份心意，哪里知道逆魔之瞳被鳄妖控制，还残留着它凝出的噩梦倒影？
嘤嘤嘤嘤……
知道此时情况危急，没有时间犹豫。
不要脸了！
颤巍巍地，真小小再一次将小手按压在死亡图腾柱上，咬牙切齿，唤醒了还在自己足畔沉睡的小金毛。
“东灵……”
本来是那么铁血浩然之音，却因为刚刚那个意外，嗯，似乎变了那么一点点味道？！
闭上双眼，真小小想起的，是自己的故乡，是自己人生的每一个足迹，是山海，是东灵！
咚！咚！咚！
赤金天狮体内，传出微弱的战鼓之声，由轻到重，由缓到急！
所有人眼底那不可描述的噩梦骤然破碎，抵御着阿布玉颜散播的死意，由真小小体内迸发的战魂，于每一个受到绝灵阵的东灵人体内流淌。
“东灵！”
“东灵！”
城中百姓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吼。
濒临破碎的东灵，仿佛在即将涣散成沙的瞬间，又奇异地找到某种平衡，众生意志，在重新拧在一起。
在绝灵阵威与逆魔之瞳的双重加持之下，真小小的神识，覆盖东灵全境。
她看到了，小股流窜的蛮兽，正在乡间为恶，她看到了，每一座主城都封锁城门，城墙上的守卫们，紧张得小脸铁青。
有人抱紧自己的孩子，低声述说故事。
锄头丢在了房间外面，地里的庄稼，无人收捡。什么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最后的相伴。
有人在酒肆喝得烂醉，摸着身旁姑娘的胸脯，仿佛末世之前最后的放纵。
有人焚烧着家财，站在金库前纵声狂笑。
有人在佛堂中诵经，佛珠一枚枚转动。
亦有人驾着车马，一脸坚毅地奔赴北方冰原，手捏木剑，马瘦车破，在碎石路上不断颠簸，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一日根本行不了多少路程。
但在这有去无回的征途上，行路者的脸上，却带着无惧的神色，仿佛前方不是死亡，而是希望。
前所未有的视感，给了真小小前所未有的冲击。
众生。
人心脆弱又坚强。邪恶亦善良。
往往在最孱弱之处，迸发出难以令人想象的力量。
万相大美，的确值得一代又一代的英灵，以鲜血与生命来守护。
924 三见狮冢（1）
须臾间，真小小的目光变得更深。
大地染上时光斑驳，透过繁华，她瞬间感受到了更令人心尖战栗的东西。
啊……
我看到了……狮冢！
一尊尊先人虚影，默默矗立大地，眺望苍穹。不甘东灵天运，就此寂灭。
此时所感，在每一个东灵人心中传递。
为真小小现在奇异的心绪，整个冬素城的狮心战士们都表情繁杂，目光闪烁。
“狮冢不在养兽山，亦不是灵门狮子群山那一头银月天狮的葬骨之地。天狮……不！战魂在我山河，每一寸大地。”
历代界战，虽然敌军数量皆未有超过此次者，但战斗惨烈程度，却有胜于今日时，曾有数度，东灵大地直接失守大半，皆靠众生以生命为代价，将界域重新抢回。
山山水水每一步。
都有藏骨处。
繁荣建立于死地，这才是此界的传统，以及此界不灭的精神。
“东灵……不败！”
哽咽几声，真小小才以自己最低沉的嗓音，说出了这句被数度打断的话。
“不败！”
“不败！不败！”
“东灵不败！”
一个在酒肆里喝得醉生梦死的英俊小生，突然抽出了配剑，直接御空而起，轰破天顶，飞入空中。
“我也是狮心……我也是狮心……”被驱逐出师门，终年买醉的冠玉，握着自己的配剑放声大哭。
荒废数年，是否还能握剑？
“师尊，我做过错事，已不再是灵门弟子……可我再是人渣，我亦是……东灵之修。”深山老林，被真小小拘魂后又放任不管的沙陀，脸色惨白地推开院门，一步一步向林外踏出。
许许多多……
早就放弃了自我，同时也顺带着，放弃了东灵天的修士，本已在阿布玉颜的精神风暴下，绝望地选择了自我放逐，哪想到，在此阵阵死意蚕食下，夹杂着一股股来自真小小意志，却又于黑暗中，带来了救赎的力量？
借她的眼，众人看到了此界大美山河下，埋藏的战骨，白骨何止万千？
他们，才是东灵的脊梁！
狮心峰大梦未结束。
那是海东歌与陆云山的意悟，也是所有失败者的意悟。
人生曲折万万千，被人当成踏脚石不重要，走错了路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经历毁灭与摧残，不公与屈辱，是否还能再一次感受善良，期待希望，无畏更残酷的对手，将再一次带给自己绝望？
我还能战！
数百分散于东灵各地，纵情挥霍自己人生的狮心弟子，抛下了自己对人生的愤怒，对师门的唾弃，重新鼓起勇气，拿起了自己的武器。
我也是……东灵之修。
无数隐藏于海崖罅隙，毒虫荒山中的魔修们，从洞府内踏出，不再将东灵宿命，当成与自己无关之事。
与神无疆，与魔立雪的仇恨归仇恨。
但东灵天，不能在自己眼前破碎！
“阳……春！”
真小小嘴里，吐出淡淡的声音。
小金毛浑身爆血，嗓子眼里吐出痛苦的声音。
整个东灵天，听到了狮皇与兽主的意志，大地灵气蒸腾，在前所未有的巨大幅员之内，向此界修士伤重的体内反哺灵气。
东殿养心秘境，迅速坍塌。
灵门五行池水，刹那枯竭。
一界灵脉，沸腾蒸发，皆向北域疯狂输入！
925 差距巨大 （2）
轰！
莫名其妙，阿布玉颜自己将矗立于足下的死亡图腾柱给踏碎成渣！
他耗费大量时间与心力凝柱结阵，是为毁灭此界，一举问鼎两界之主，而不是做他人嫁衣，让一个可恶家伙，反借阵法，唤醒东灵修士，最后的战魂！
妈蛋！
妈蛋！
老子要撕裂你们，将你们用法宝控制，化为本尊最心爱的玩物！
在心中狠狠地唾弃着雪莲湖上少女，还有这个在北岩天，杀了阿布黥首，又一个回马枪，赶回东灵战场的神秘兽修！
如果没有她们两个，此时整个东灵界，已是自己囊中之物！
还有……
还有眼前这个该死的无疆战神！
明明已经死了，却非要摄取结丹修士的丹核，强行回到现世！
回来又怎么样？
你经脉早已遍布裂痕，你阳寿已被献祭一空！本尊看你碍眼得很！死吧，不能用速成之法，本尊便一手一个，慢慢把东灵修士，用五指捏爆天灵骨，化为我北岩兽众的食粮！
我乃化神圆满，与你们这些根本还没有碰触真正天道者，截然不同！
“鲲皇魂！”
大袖抡起，三条巨大的鲲魂，从破碎的神风壁出，疯狂涌向神无疆。
不可思议之物！
鲲皇魂比望天吼之神体，还要伟岸巨大。
它们嘴里发出空灵之音，绵长而悠远，仿佛要拉扯人灵魂，飞向天外。
“南鼎火祖，西海鲲皇……北岩此番，是要一统招摇星辰！”
阿布玉颜的手段，层出不穷。
若旁人看到此景，定会吓得脸皮融化，肠子和内脏直接扭在一起。
但无疆战神目光暗淡，似乎意识已入弥留。
他双手龟裂得像是暴晒了三年的旱田，一动便不断涌血，然而身体比意识反应更快，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以习惯性地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生死？荣耀？正义？
识海中所有不重要的东西，都已被无疆以剑意斩灭，此时的他，只有一个念头。
绝不让阿布玉颜跨越殒神峰！
绝不让阿布玉颜跨越殒神峰！
纵身死，魂化厉鬼，也要守着这最后的战线！
这便是他存在，所有的意义。
因不再凝结骨柱并分心布阵，阿玉玉颜的力量，在这个刹那达到了极限，以神无疆的肉身根本承受不了。
“死！”阿布玉颜眼角幽芒闪烁。
神无疆之死，便是他送给那兽法女修的第一份大礼！
尖叫吧！痛哭吧！
在死亡的阴影中，绝望地等待我一步步，向你靠近吧！
轰！
巨力的撞击，震断了无疆的右手，令他右臂连同手握的斩神之刃，一同跌落深谷之中，刀锋与岩石撞击，发出清脆且令人绝望的声响。
同时神无疆体外的剑气也应声而碎，拖着残体喷血倒飞出去！
看到这样一幕，阿布玉颜诧异地高高抬起眉毛！
是什么东西，令这蝼蚁如此耐打？
居然，还有生息！
隐隐约约，无疆战神本应破碎的胸口前，拦着一道气息诡异的黑白色圆环。
不是法宝，更不像神通，第一眼，阿布玉颜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但认真打量后，他又震惊地发现，那仿佛是……修士基台？
926 顽强（3）
太可笑了！
修士筑基时的基台？
这怎么可能？
虽然很快感觉到诡异圆环上散出的修士筑基之息，但阿布玉颜很快便将自己脑海中那可笑的念头挥散一空。
修士第一步：凝气、筑基、开光。
第二步：结丹、元婴、化神。
化神与筑基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实力鸿沟，自己的一击，必是被无疆以它法分流，绝对不可能是被其基台解救！
对于自己还活着这件事，无疆本人显然也很诧异，他大口呼吸，以颤抖的双手，轻轻抚摸漂浮于身前的黑白圆环，一直水波不兴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种……难以描述的表情。
仿佛是种巨大的意外，又或者被称之为绝地的缥缈希望。
难怪你祭丹之后，还能活着！
难怪你结的，是整个招摇星都闻所未闻的白丹。
真小小……
你自凝气筑基起，底蕴便超越了招摇天道力！
早知如此，本尊大可不回东灵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在笑什么，无疆战神的眼角溢出了血泪，这一生过得极沉重，从未笑得，如此放纵！
无疆战神的绝地笑声，落在阿布玉颜耳中是讽刺。
“既然你还想挣扎，那我就用你最自为傲的武器，送你归西！”声音越发冷酷。
看得出来，这个东灵剑客的五脏六腑，早以在化神战的反噬中化为一滩肉糜。
根本不懂他在什么什么而坚持。
此时的阿布玉颜，要无情地告诉他，无论他在坚持什么，都毫无意义！
“刀来！”
大喝一声，伸手指向斩神刃掉落的深谷。
“嗖！”
破风声响起，随无疆战神断臂一起掉落的斩神刃，被阿布玉颜的灵气提起，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与刀与断臂一起出现的，还有一个人影！
“垃圾，滚出东灵去！”
连子濯的低吼，令神无疆的心尖，颤抖得愈发疯狂。
黑色的刀芒，如巨大的月弧，划过天幕！
猝不及防，表情震惊的阿布玉颜，被震退五步，五指倏地收入袖中，却依旧有鲜血滴落。
手握斩神之刃，一瘸一拐地从谷下踏出，此时的连子濯，彻底入魔。
气息在体内逆走，紫发倒卷入天，薄唇发黑，眼角流动着嫣红的鲜血，仿佛一种特殊的印记，永远烙印在皮肤之上！
本以力竭，道心碎。
但在刚刚那个瞬间，身体深陷于深谷碎石中的他，听到了天狮悠远且激荡的战鼓声，感觉到了阳春兽法唤起大地生机，向自己丹海涌！
他感觉到了，真小小的气息！
她回来了！
自己为何不能？
“好好好……好一个东灵天狮子战魂，死地绝杀！本尊也算是，亲眼见识过了！”
无疆未死，连子濯彻底坠魔，以灵魂换取继续行动的能力。
东灵修士的顽强，远远超乎于阿布玉颜的想象！
不过……
不过就算苟延残喘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嗓子眼里吊着最后一口气罢了，师徒二人，凑成一双，正好一起下地狱去！
目光比冰更寒冷，阿布玉颜向跌倒在地的无疆战神，以及只有用刀杵地才能勉强站立的连子濯，伸出自己的手指。
927 是你！（4）
在阿布玉颜伸出手指的刹那，虚空中，突然飞出了一枚人头！
我的天！
连子濯的脸上，又惊得裂出几道血痕！无疆战神的眼皮子拼命抽搐！
这是……
靠！
北岩蛮祖贺拔龙象！
轰！
巨响震耳欲聋。
贺拔龙象那死不瞑目的脸，在阿布玉颜的指风下爆炸，不过飞溅于空中的并不是鲜血，而是凝固了的血痂。
一团混沌的兽烟，自贺拔龙象尸体后出现在殒神峰上。
如一团魔魅，于风中撕扯出各种狰狞异兽的影，发出狂风呼啸之音，令天地震动，见者心惊，但这混沌与无序中，却又压抑着巨大的能量，隐隐有怒雷，在风云下游动，它牵引着天地灵气，化为巨大的倒立的斗，向兽烟内疯狂灌入！
一时之前，在场诸人都有种，灵气被强行从自己体内抽出，填补入混沌风暴的感觉。
“是你！”
阿布玉颜嘴里发出惊呼，眼神一振，迅速将面色惨白的无疆战神与连子濯丢到一旁，下意识绷紧神经！
在他看来，此次界战，唯一能入他眼的东灵强者，除了那雪莲湖上的女子，便只有这神秘且越来越强大的兽修了！
该天杀的樗里夕，情报失误！
情报严重失误！
只有杀了此人，自己入主东灵的计划，才算彻底完成！
“咦？你认得我？”
娇笑声先从兽烟下传出，而后真小小的真容，才于散开的混沌内展现。
红唇丰美，眸光灿烂若星辰，双颊飞升着两抹红霞。
随着一次次的战斗洗礼，真小小身上的美，越发地张扬。
仿佛野地的玫瑰吐艳，于荒芜之中，开出了令人惊心动魄的潋滟，她的出现，为几乎完全化为死域的殒神山，带来了唯一的色彩。
“是你！”尖叫声冲破天空。
又重复了自己的话一次，但阿布玉颜这声尖叫，与之前的心境截然不同！
嘴角抽搐不止，怒火从头顶喷出！
原来从来都没有两个。
一直明着暗着不断削弱自己力量的，就是这一个女人！
“小小！”
连子濯嘴里，发出沙哑的嘶吼。
实在难以理解，她此时的状态！
若说她修为当真隐藏极深，于雪莲湖前截杀南鼎火祖忍冬，还容易接受，为何在失去丹核之后，修为还能进一步地暴涨？要知道，失丹并不是简单的修为倒退，是直接将自己身为修士的所有底蕴，通通割弃！
包括基台！包括天地赐光！包括身为修士的所有……连废体重修的机会都没有，除了经脉缓缓枯竭而死，根本没有第二条路走！
但她回来了！
体内散出一股暴虐且极陌生的气息！
她仿佛用一种世人不可理解的方式，找到了新的底蕴，强得足以于其体内，刹那重建所有根基，威能甚至远胜于往昔百倍！
对于不可想象之事，此时的连子濯也没有太多精力想象，他只是眺望着真小小那鲜活的身影，眼角缓缓流下泪水。
在众人打量自己的同时，真小小的目光，也落在东灵两个快被打残的至尊身上。
928 爆响连连（5）
连子濯堕魔了，而且状态十分不好，仿佛生机随时将要熄灭。
而颤巍巍站在他身旁的老人……
皮肤龟裂似焦土，头发枯黄若落霜，身材佝偻，气息紊乱，仿佛与死者无异，但他却还胸口微微起伏。
若不是那双眼睛与年轻时一样，根本看不出那白衣战神，威风凛凛的样子。自己若不借飞星棋盘
哎……
借由真小小的眼，老魔也看到了此时自己那个一生浩然，却在环山血祭，无情坑害了自己的老朋友。
本来是想回来找他报仇的。
但万万没有想到，此时他的样子，比自己这抹有乖徒儿疼的老残魂还悲惨。
都这样了，还报什么仇呢？
算了……算了……
“你还杀了贺拔龙象？这怎么可能？”手捏兰花，阿布玉颜指尖直指真小小的面门。
真小小与连子濯的对视只有一眼，她耳畔便传来了阿布玉颜疯狂的咆哮！
无论是在雪莲湖上，还是北岩万兽禁区之中，此女之所以能占上风，无外乎是精神力特异，再加上机缘撞上了手无缚鸡之力的阿布黥首！
正因为北东之战，大范围向东灵出兵，才令秘川的防备那样薄弱，任她钻了空子。
忍冬之死，可以归结为意外。
阿布黥首之死，更是防卫不当。
然贺拔龙象……
不管怎么说，都说不过去了！身为可以溯源借太古龙象之威的北岩最强狂战士，居然死在一个小丫头手里，这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阿布玉颜的癫狂，真小小看在眼里。
不过她没有解释。
毕竟这个世界比较牛逼的配角，基本死于话多。
嘭！
从风雪行舟储物袋内砸出王将，目光森然，气息铁血的王将，立即如一尊顶天巨人般，沉默地站在殒神峰前，给人无限的压力，甚至震得本就气息飘摇的无疆战神双腿打颤！
轰！
巨响连爆。
真小小身上兽烟沸腾，于眨眼之间，凝化为五十万兽潮军团。那乌泱泱一大片突然横空出世的蛮兽，直接遮挡了整个天幕，向大地投影下死亡的阴霾。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居然是一团巨大的龙象虚影！
阿布玉颜指责真小小杀了贺拔龙象是不对的。
他还活着，只不过肉体身为蛮族，实在难以烟化，所以灵魂还有本属于太古龙象的那一部分，便被混沌兽法吞噬入真小小的丹田之中，化为了一种奇怪的生命形态。
在看到阿布玉颜的脸的刹那，贺拔龙象凄厉大叫：“玉颜救我……哦！不！该天杀的变态，休想伤我主子！你等着罢！一会儿我要把你撕成碎片……我的天呀！玉颜救我！这女子，是绝对的魔修啊啊啊！”
嗡！
狂雪狂刀嗡嗡鸣响，一团黑色的魔影，从真小小体内升起。
此时的魔立雪，表情严肃而冷酷，余光甚至没有在连子濯的骇然与神无疆的繁杂表情上多停留一眼。
他只是恶狠狠地瞪着阿布玉颜，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
异相层出不穷，速度极快地依次出现在天地间，不断挑战着众人心理承受的底线！
929 鬼圣（6）
“这就是……真小小的底蕴？”
无疆战神，忘记了呼吸。
据他所知，整个东灵，根本就没有过与其功法，类似的记载。
再摸摸保护着自己胸口的黑白色圆环。
无疆战神视线缥缈。
星外……
整个招摇星，化神乃是极限，就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阿布玉颜，在此星上，也踏不出他的第三步！
所以只能发动界战！
只有攫夺整个招摇星辰的所有灵气，才有机会去寻求，每一个化神……渴望的第三步！
什么两界世代死仇是假的。
什么北岩天资源枯竭也是假的。
同为滞留于至尊境多年的修士，他与阿布玉颜心知肚明。一切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之下，只隐藏着一个最浅显的原因。
化神之上，还有天！
即在门前，不拼死一腿，将门撞破，去看一眼那不可想象的新天地。
他们，死不甘心！
而真小小……
真小小力量的源头，本已超越了此星的极限。
她就是……化神们，追逐的那个梦！
“立雪师尊！”
未看无疆战神青白变幻的表情，只在真小小身外，魔魂乍现的刹那，连子濯眼中，血眼喷出。
心中有悲痛，有委屈，有许许多多难以描述的情绪在翻滚，浓烈得几乎快要将他的胸口撕开。
还有很多话想说，还有很多歉意想要倾诉。
然而没有机会了。
就在真小小祭出逆魔之瞳的刹那，一道黑光从天而落！
像是白日无端出现的惊雷。
又像是明明一切晴好，却突然地裂天崩的悲剧。
一个根本未被人预料过的人影，直接出现在真小小的背心，手持毒匕，利落果断一个挑筋剔骨！
杀！
即墨鬼圣，出手从无意外。
因为其修为臻入化神，耐心更是世间罕有。
就连即墨一族，都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他常年追随着阿布玉颜，只因年轻时的一个承诺，为其完成三杀。
三杀之后，他便可以自由去留，不再受任何人的约束。
是以即墨鬼圣，在阿布玉颜身旁，化为了无人能见的影子。第一次出手，是为诛杀阿布玉颜的父亲，助其攫夺一族大权，并报儿时虐待之仇。第二次出手，是为诛灭西岐海皇遗影。
远比南鼎早许多年，北岩化神境，便能自由出入西岐荒漠，只不过近年来灵晶被发现，才派低阶弟子，二次开采。
千年之前，阿布玉颜西岐一行，寻到了海皇秘库，将沉睡的海魂之心，从借鲲皇肉体残喘于世的海皇遗影中夺走。
若非有此积蓄着西海气运和灵气的珍物，北岩根本就供养不出贺拔龙象与长鱼阴两个后起的化神。
曾北岩五姓，樗里一族名夕者，也有机会问鼎蛮祖之位，只可惜过度消耗自己算力，算了不能算之人，伤及根本，才断了前程。
细细算来，这一次为攻陷东灵，北岩本土，一共动用了五位化神蛮祖，再加上被秘法奴役的忍冬及南鼎魔动武器王将。
没有理由不得胜！
没有理由！
930 我恨你！（1）
即墨鬼圣原以为，自己此生，是绝对没有机会斩下第三刀的。
因为自打千年之前，为阿布玉颜夺过海魂之心后……阿布玉颜便真正成长为了此星无敌的存在，再也没有对手，需要自己助他消灭。
虽然是隐隐失落。
但没有关系。
他此生最自豪之事，便是“耐心”二字。
遇见东灵连子濯，他没有出手，因为无论是自己还是阿布玉颜都看得出来，此子年轻太轻，绝对撑不了多久，无需任何人刻意施压，绝望的战局，残酷的现实，很快便能压弯这年轻人的脊梁。
后来连子濯坚持的时间，远远超过了他的预计。
再遇见东灵无疆战神，他还是没有出手，区区一个化神中期，阿布玉颜自己就能料理了。
只有那个……
那个坏了莲湖奇袭，又绕道秘川境内，出其不意杀了阿布黥首的女子，才是大麻烦。
很好！
她来了……
她还带来了贺拔龙象的尸体。
她的底蕴层出不穷。
只有这样的角色，才令阿布玉颜慌张，以二人结盟时约定的兰指，钦点她的面门。
“我……自由了……”
带着对自由的渴望，即墨鬼圣，斩下自己此生，最完美的一刀。
噗！
皮开肉绽声响起，与筋骨摩擦，即墨鬼圣感觉到自己手中的毒刃，遇到了巨大阻力！
不愧为东灵最强修士。
身体强度着实令人震惊，连我亦需用全力。
微笑抬头，即墨鬼圣目光登时凌乱。
不知怎么回事！
他洞穿的脊梁，并不属于那东灵女子，而是一个不知打哪里来的男人。
“小小……等我……”
从风雪行舟储物袋内飞出，还一身寒冰的小粥粥，从身后紧紧抱住小小，于她耳畔，留下一声淡淡的叹息，便化为飞霜万点，身体于风中彻底崩碎！
最诡异的是，此子仿佛体就是冰雪凝物，纵是身体破灭，也没有散落半滴鲜血。
醒得太晚了。
发生于眼前的一切，让小粥粥十分愤怒！
不能再犹豫不决，他必须魂归主位，结束这该死的一切！
绝不会忘记小小！
绝对会让其它主魂，都拥有如自己此时，对小小一样炙热的心情！
小小，等我！
“小……粥……粥？”
蓦地心寒，蓦又听闻小粥粥那幽幽的叹息，真小小僵硬地回过头去，只看到即墨一族化神杀手迅速撤退的身影，还有小粥粥挂着抱歉表情，缓缓化为飞雪散落风中的画面。
“你为什么总是醒得不是时候！”
以为小粥粥真的死了。
真小小眼底，瞬间滚出大滴大滴，赤红的血泪。
事情的发展，实在是太出人意料。
明明已经做足了防备，还是没能猜到，阿布玉颜出手，比自己更快……没有预热，一上来就是要命？
即墨一族的化神……
潜影能力，甚至强得超出了自己五感预知！
“我恨你！”
“你完蛋了，你绝对是完蛋了！你给我等着！”
站在风中，真小小狂哭不止，不知说的是手段毒辣的阿布玉颜，还是不乖的粥粥。
931 影子离去（2）
生平第一次……没有完成对目标的截杀。
即墨鬼圣，目眦欲裂。
不过秉承着即墨一族暗杀传统，不管目标死亡还是生存，一击之后，必须迅速退走。
于是怀抱着巨大的遗憾与可惜。
即墨鬼圣迅速消失于风中。
“不管怎么样，我自由了。”临行之时，他目光繁杂地抬头看了阿布玉颜一眼。有不舍，也有痛恨。
三杀约定。
只是出手三次，并无要求，势必使目标身死。
虽然这第三次，并没有以最圆满的方式结束，但他至少消耗掉了那东灵少女，保命的最大底牌！从刚才手感来判断，那个诡异的化为霜雪死去的男人，身体强度堪比化神！
若是不除，阿布玉颜危矣！
此番界战，北岩准备充分，而东灵……依旧底蕴深得超乎想象！
“去吧！去吧！”
“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你成为此星之主。玉颜兄……我们就此别过了，你有你的道，我也有我的……当我不用出手，便能遥隔千里杀人于无形，我便能突破化神，踏入那可望而不可即的第三步！”
不在留恋身后发生的所有，仿佛那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双手负在身后，即墨鬼圣的身影，潜于空间与空间的罅隙，缓缓向他熟悉的北岩天地踏去。
他要回家。
然而找一片无人之地，闭关千年，好自体味自己的道意，并尝试消除，这一击未中，对他道心造成的裂痕。
“鬼圣！鬼圣！即墨鬼圣！你给本尊回来！此女未亡！此女未亡！”
疯狂以兰指指点真小小，感觉到自己的影子正一点点地远去，阿布玉颜愤慨不已，大声疾呼即墨鬼圣的名字！
然而无论他再如何呼唤，那把为他沾染着鲜血的刀锋，再也没有出现在空气中。
妈的！
阿布玉颜五官扭曲，心中怒骂不止。
他还以为，即墨鬼圣追随自己数千年，早已经被压抑得失去了自我。万万没有想到，此子道心千年不改。
三刀，就是三刀。
即不抱怨第二刀与第三刀之间，相隔的时间太长，也不顾及昔日情谊，为自己多出一次手。
很好！
原来你才是我踏入第三步的最强竞争者！待我一统此星，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你身上气运，通通夺来！
双眼腥红，疯狂的阿布玉颜，此时对随自己征伐多年的好友，产生了深浓杀念！
不过他很快将此念头，压在心底，同时双手成诀，召唤着体积浩瀚的鲲皇魂向真小小杀来！如即墨鬼圣所想，化神圆满的力量，此星，无人能敌！
“不！”
还不能从周州突然死灭的震惊中惊醒，连子濯又惊恐地看到诸天威压，通通向真小小一人身上浇盖！
她此时状态不好，非常不好。
从来没有见过，真小小哭得那样伤心。
在连子濯的记忆中，她总是那么嬉皮笑脸的模样，正经不了几秒，便情不自禁张牙舞爪，那没心没肺的模样，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会影响到她心情。
就连失去丹核，都能重踏仙路。
这是机缘，也是无与伦比的信念与勇气。
但此时，那个无论什么都打不败的姑娘，蹲在风中，哭得梨花带雨。
932 轰！（3）
招摇星外，极遥远的一片星海内，漂浮着一片金光万丈的楼宇。
其中有仙子扶篮穿行，有神兽奔腾云上，繁花于雾海中怒放，清泉在虹桥下流淌，风景美不盛收，规则之力，在此造出无数不可想象的神迹。
凡俗笔者幻想中的仙境，就算天马行空，也不能勾勒这恢弘世界的真正剪影。
殿外有数百星辰，环绕宫闱转动。
远远看去，此域浩瀚且神圣。
此时，在这层层仙宫的最中央，被冰棱雪花包裹，极为清幽的寒殿内，突然响起了冰雪层层破碎的声响！
咔嚓！咔嚓！咔嚓！
开始极为细碎，不过三五个呼吸之后，便化为怒吼的奔雷！
轰！
天地震动！
“我的天呀！神子殿下那下出问题了！寒殿要塌……难道……难道他要魂灭？”
花园中，采露的仙子们纷纷放下手中花篮，震惊地眺望巨响声传来的方向，脸上流露出悲痛欲绝的表情。
神子出行遇刺，沉睡多年不醒，现在截杀者还没有找到，他却要坚持不住，生机彻底湮灭了吗？
这样的结局，她们实在难以接受！
虽然神子殿下素不与人亲近，待人一贯疏离，但服侍过他的丫鬟们都知道，他可比这仙宫中绝大多数沈家人，都善良温柔得多！
“神子！”
一个身着粉裙的少女，哭喊着向寒殿的方向奔去，慌不择路，折了今年新种的瑰皇。
“千晨别去！神子的寒力爆发……你会……死的！”其余粉衫儿们，在那唤名为千晨的丫头身后，拼命跺脚高呼。
虽然心痛神子，却也不敢用自己的小命随他陪葬。
但千晨不同，她是除泠雪之外，服侍神子最长的侍女，感情自然不同。
“哈哈哈哈！沈雪舟那个杂种，终于要死了！他本来就不应该降世的，跟他那个不知廉耻，的母亲，一起消失吧！”
“当年怜冰容貌修为俱佳，却外面偷男人，还拼死生出这么一个小兔崽子，害得我们与真家、武家差点绝交，直接沦为离炎界的大笑话！只有他死，这污点才能彻底抹除！”
“哎！本来还在襁褓里，就应该被掐死的，但沈炎元那小子拼命护着，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打动了长老们……再加上这杂种十分争气，小小年纪，居然已经修炼到了化神后期大圆满。被老家伙们选为此代神子，只有他死，离儿才能上位。”
在寒殿冰息暴走之际，于此辉煌巨大的仙宫四角，向寒殿方向投去许多双不怀好意的目光。
再仙气蒸腾之地，也有欲望。
再辉煌光明之所，也有明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雪舟！”
沈家此代家主沈冬，目光繁杂地张开双眼。
许多年前，他失去了自己的女儿，今日，他不想再失去外孙。
就在整个沈家，皆为寒殿异动而各怀心思之际，那外放的可怕寒威，却突然收敛向外散溢之势，以众人预想不到的速度刹那重凝于一点！
轰轰轰！
星海八方，灵气皆向一处汇聚。
“不愧为神子，不愧是老祖选中的孩子……”沈家仙殿后方，幅员比仙宫更加辽阔的碧水青山间，几抹强大的气息从入定中苏醒，默默打量那个，缓缓出现在风中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