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3 神子，归来（4）
眉如画，睫如雀羽。
发丝细软，色淡如烟，于流风萦绕间，消融于空气里。
身如孤松，茕茕孑立于漫天飞舞的冰瀑布中，给人异常挺拔坚韧的感觉。
绝世的容颜，令人想起禁欲，想起纯粹，想起洁白，想起万年冰川急冻之地无人窥见的静逸剔透，神圣不可侵犯。
“妈蛋的！小兔崽子不是死了，是又活过来了！”
“长得这妖孽般的脸，真不知道当年怜冰妹妹在外面，到底遇到是个什么样的野男人？！耻辱！看到这张脸便觉得耻辱呀！”
沈炎雄一拍大腿，气得双颊发青，却将唾骂声压得极低，最后化成了连自己都听不清的嗡嗡声响。
最后一抹主魂回归的沈雪舟，缓缓张开眼，在这一刹那，寰宇四周灵气疯狂聚涌而来，花朝寒殿怒放，诸天星辰暗淡，神光只聚集于他一人身上。
沈家神子，归来！
“小小……嗯？”
皱起眉头，嘴里下意识地呢喃出这个名字，心湖骤然生波，揉碎了一池碧水，记忆与主魂之间，仿佛还没有彻底融合，但心脏却开始疯狂跳动，撕扯着神经，让人呼吸急促！
“神子回来了！”
“天呀！炎元殿下知道了，一定会开心得发疯的！”
“大喜事！天大的喜事！快将此事，禀报家主！”
“神子……”小丫鬟千晨摔倒在地，喜极而泣。
整座仙殿内爆响起欢呼与尖叫。
所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在沈雪舟张开双眼的刹那，骤然消失为虚无，仿佛从不曾存在于这天地之间。
此刻，整个金碧辉煌的仙境中，只徜徉着欢喜与兴奋的情绪。
“哈哈哈哈！回来就好，不然存道老祖会要我命的。”仙境后山中，苏醒的最强一抹神识，打了个寒颤，速速再次陷入沉寂。
低头俯瞰熟悉的仙殿。
沈雪舟的双眼内，浮起了一丝茫然。
这不是他第一眼，想看的风景。
耳边充斥的欢呼声仿佛并不属于自己，他大袖一挥，倏地化为清风，消失于寒殿之上。
与此同时，距离离炎沈家极遥远的一枚边陲小星上，还在上演着一场生死大场！
周州为了在即墨鬼手的必杀下保护真小小，随风湮灭。
挥出一刀便消失于空气的杀手，不知去了哪里，是否还暗藏于殒神峰某处，伺机而动？
阿布玉颜手诀不断于风中弹动。
轻易地抢占了先手。
可怕的鲲皇魂向真小小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且恐怖的气息！
“小小，打起精神，绝对不要让周州白白牺牲……鲲皇魂来了，阿布玉颜还在施展别的术！此界还有你故乡，还有三宗弟子，还有你在意的很多人……”
“你不能垮，你一定要站起来！”
不知如何，才能安慰那个伤心的姑娘，连子濯悲痛万分，想都不想，便将手中的斩神刃向真小小掷去。
这是东灵最强武器……
理应由最强的至尊手握，才能挥出斩杀神明的力量！
“不要给她，先给我！”
看到连子濯有此动作，原本眼中已毫无生机的无疆战神，眸底突然爆发出炽烈的光火！
934 选择，从来都只有一个（5）
生机消耗得厉害，神无疆明明此时枯槁如老人，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跃而起，一把攫夺过连子濯掷向真小小的斩神之刃！
“师尊！”
连子濯急切低吼一声。
玄黑的魔眸下翻涌起了不解，失望……以及被一再压抑的愤怒。
之前便害过真小小一次，此时无疆师尊若再做出什么有违天理之事，他便……他便要……
听出了这语气中的质疑，还有连子濯沙哑声线下，那汹涌的怨气……白袍老人身体不可遏止地颤抖了一下，他佝偻的身体，怀抱着沉重的骨刀，如秋风抱叶将死的春虫，轻轻战栗。
“徒儿……”
无疆战神深深地看了连子濯一眼，干涸失血的嘴角轻轻咧开一抹局促的笑，浑浊眼底，似有水光闪动，不过那清浅的水波，刹那便消失不见，只化为更加枯黄死灰的颜色，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问道！”
神色肃穆，收敛晦涩的情绪，无疆猛一跺脚，抱剑出声。
连子濯被喝得一个激灵，神色倏地肃然谨慎。
自小随师学艺，与立雪师尊常带他下山吃喝赌骗不同，无疆师尊，最喜欢冷不丁地向他问道，这从幼时养成的习惯，根本改不了，一听此熟悉的声音，他便绷紧神经，竖着耳朵认真聆听师尊的教诲。
“心浩然，则剑浩然，而心不浩然时，你的剑……还浩不浩然？”
“哈哈哈哈哈哈！”
没有给连子濯思考及反应的时间，无疆战神纵声狂笑，挥出一刀，直接向自己足下的殒神峰峰尖斩去！
发动了不为人知的禁法，这一刻，无疆战神身上，腾起金色的火！
时光倒转，仿佛年轻再一次回到这枯槁修士的身上！
剑眉星眸，目光坚毅，唇角带笑！
身着白袍白色的战甲，无论是利落的发髻，还是双手粗大的骨节，都给人一种极为安定可靠的感觉。
神无疆！
持剑守土，只要这洁白的身影还屹立苍穹不倒，百姓安乐，东灵天不灭！
威风凛凛的白袍战神，最光辉的剪影残留在空气中。
而真正的斩神刃，却似消耗了它最后的力量，寸寸碎裂于风中。
一枚枚骨片从刀上剥落，仿佛凋残的花朵。
佝偻的老者，刹那变得更加消瘦，他身上，再无化神强者的气息，虚弱得……还不如一个凡世风烛残年的老人。
身体不断颤抖和摇晃，老者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量，跪坐于殒神峰上。只不过背朝真小小与阿布玉颜，面向苍茫的东灵冰原。
视线之中，只有大战遗留的焦土，还有北域亘古不化的冰雪，但暗淡的眸子深处，却倒影着山山水水，青翠于繁荣。
至于战局，他不用再牵挂，
终于可以完全卸下自己肩上，所有酷刑般的重负，头一回如此心无枷锁，好好静看云卷云舒。
身后，是欲望，是阿布玉颜关于第三步的势在必得，是真小小超脱于此星的所有秘密……
然而，这些于自己，不过是闲暇时，心中还没有舍弃的小好奇。
他的选择，只有一个。
从来都只有这一个。
那就是眼前的，东灵。
935 再也不会回来（6）
“真小友，多谢你回来……”
带着浓浓的亏欠，也带着深深的眷恋，
长叹一声，无疆战神撕下了一直在保护着自己的那基台圆环，用力向真小小抛去！
她的白丹之力，自己可以轻易吞噬，化为力量与生机，然这基台……却强大得令人难以想象，它仿佛包裹着毁灭修士的天运之威，凝化无限气运！
她不属于招摇星，她大可不必再回来。
但她还是来了。
不然这一战，胜负还难论断！
“呵呵，哈哈哈哈！老魔呀老魔，你收了个好弟子呀……”
“子濯，子濯……记得回答，为师的问题。”
面朝东灵跪坐的老人，长啸两声，便倏地垂首，整个人完全灰暗，彻底化为了没有生息的坚硬山石。
重回现世，并不是为了长生，也并没有再肖想天外第三步的浩瀚，牺牲了一些东西，背负着一些东西，东灵天的无疆战神。
殒！
尘归尘，土归土。
天地悲鸣。
“不！师尊！”
连子濯发出啼血的悲哭，在这个刹那，仿佛环山血祭的那一幕，再一次重现于他眼前！
如噩梦般。
自己敬畏如师，依赖如父，又严厉又慈爱的无疆师尊，再一次寂灭于眼前。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上一次，是因为还有未尽的心愿。
这一回，他……无憾！
“我的基台！”
真小小目光一震，终于从悲伤中清醒，擦去泪痕，一把紧握住向自己飞来的黑白圆环！
神无疆掠夺十刃生机，老魔修为，在取丹同时，自然将丹核包裹的基台一并夺走。
虽然白丹珍贵，消耗了紫环的心意，不过此丹毕竟是为东灵而结，因求速成而遍布裂痕，失之，勉强可以接受。
但超十道筑基……
那是用东乡血泪！还有自己的命换来的！就算现在体内有兽灵石的原因，无需凝气和筑基便再一次凝出了混沌丹核，但她对这基台，从未有过放弃的念头！
“我要……杀了你们！”
双目充血，太阳穴上青筋爆起，此时的真小小，表情狰狞！
不是你！
而是你们！
阿布玉颜要死！即墨鬼圣更要死！
死死死！
凡对小粥粥下手之人，通通都没有资格再呼吸此界灵气，还包括所有参与了屠杀东灵修士的北岩蛮修！
从嗓子眼深处，发出沙哑的咆哮，真小小心中杀意，从来没有什么时刻，比此时更加浓烈与疯狂！
混沌丹核，本已完美，自成一界，再也无需基台支撑，更容不得异物与自己相融合。
但回归真小小体内的黑白圆环，本就是超圆满的天地异端，没有什么规则，是不容人超越的！
极限，就是樊笼！
樊笼，就得斩破！
本就属于真小小的东西，带着毋庸置疑的力量，强行嵌入混沌丹核之内！
嘭！
真小小体内，发出一声犹如混沌初开的巨响，同时从体内拍出的狂风，震得阿布玉颜嘴角颤抖！
无疆战神突然祭身而死，只留下自己年轻时持剑而立的一尊虚影站在殒神峰前是为何缘故？
真小小吞噬诡异圆环，气息再一次暴涨，又是怎么回事？
936 山有灵（1）
被东灵天地，这些疯狂又行事诡异的化神修士们给搞糊涂了。
不过此时的阿布玉颜，也调集了自己所有的实力。
不管他们要干什么。
自己可是化神大圆满，此星……绝不可能被摧毁的存在！
在召唤鲲皇魂的同时，为防止真小小再一次绝地暴起，阿布玉颜再以自己的骨杖，结出一枚枚攻击阵图。
妖邪恶的阵光在空中闪烁，将极为沉重的威压散播在大地上，像极了一枚枚恶魔的眼睛。
“收！”
低吼一声，威压暴涨的真小小五指成爪，素手凶狠地向前一抓，直接距离自己最近的鲲皇魂，吞入丹核之中！
自己连贺拔龙象都能吞，还怕区区一头鲲吗？
“小的们！冲鸭！”
贺拔龙象看到阿布玉颜的爱宠布了自己的后尘，心情雀跃，不过又隐隐感觉，自己这种想法，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咦？
到底是哪里呢？
“她能控制普天之下，所有兽族！”
终于看到了真小小的底牌，阿布玉颜心脏狂跳，此时真小小所施展的，绝对不是简单的控魂之术！
变态！
实在是太变态了！
阿布玉颜立即变换攻击方式，弹指将一枚枚咒印，激射到真小小所在的方向！
她不过是以秘法加持到化神境的修士，无论是灵气消耗，还是身体负荷，很快便将达到极限……
才怪！
就在真小小挥动战雪狂刀之际，一股巨大的灵气，突然从殒神峰上升起，疯狂地自她足下灌入丹海！
此力绵长，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苍古与悲凉，但此悲凉下，又涌动着难以言喻的灼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立雪魔魂，在真小小的识海战栗，因为过度激动，除了反复念叨这一句话，什么都说不出来。
“灵气？”
“无疆献祭了自己和那把可笑的斩神刃，为的就是以秘法，再给这女子加持灵气？愚蠢！当真是愚蠢至极！”
长眉挑起，阿布玉颜也在第一时间，感觉到了空气中灵气的剧烈增涨，他冷冷一笑。
“你可得此力相助，我也能！”
骨杖猛地向足下一敲，一副巨大的金黑色夺灵大阵，便直接出现在阿布玉颜脚下，阵光一闪，回路中的鎏金颜色只不过流动几寸，一种被人扼着咽喉的窒息感，便蓦地攀上连子濯的咽喉。
可怕的黑光，在苍穹中阵阵绽放。仿佛一枚无底黑洞，将方圆百里内的所有灵气，通通摄走，无情地掠夺一空！
但很快，狞笑着的阿布玉颜，便表情一垮，脸色黑如锅底！
因为他能抢走的，只有这片战域上空漂浮的零散的灵气，至于那股疯狂涌向真小小的力量，仿佛与自己不同在一个空间，自己伸手……根本不能触及！
眨眼之间，真小小的皮肤下已绽开了金色的光芒！
与神无疆留在殒神峰上，自己年轻时的那个虚影一般，这座荒芜破碎的峰上，缓缓站起了，一尊又一尊的虚影，通通都是年轻实力鼎盛时，最鲜活伟岸的模样！
937 这才是真正的斩神刃（2）
殒神峰……
东灵至尊藏骨处。
北东界战，使用次数最多的主战场。
大不祥之地。
曾有数位东灵至尊，不幸在此生息寂灭。
不过在此山中，他们人人，都保留了自己生命弥留时，最后一抹，化神之息。
一旦东灵面对真正的毁灭之灾，此山中沉睡的灵，便会被化神骨血，最后一次，唤醒！
他们的力量，绝对不可能反哺敌人，只会选择那个，对东灵心怀着守护之念的继承者！
轰！
一尊金甲战神轰然站立。
他长须曳地，手持一把巨大的屠龙斩，与屹立于峰顶的白袍剑客，对望一笑。
“我的天！我的天！屠龙至尊！”连子濯倒吸着冷气，对这些先代至尊们的名字，如数家珍。
轰！
一个俏丽的女影从石缝中升出。
她红唇若花，眼角还留着一枚红色的胎记。
“纯灵至尊！”
此尊在先代至尊中，地位极高，不但因她是女儿身，而且还非人族，而是与石猴一样的，先天生灵！
轰！轰！轰！
一尊尊只在传说中的影，仿佛撕开了时空，从消逝的光阴下坚难踏出。
连子濯的呼吸急促，仿佛窥见了……神圣！
“殒神之灵……老夫听说过，不过他们沉睡太久了，沉睡得太久了，老夫来试过，唤醒不了，原来那个心计剑客也来过，比我了解得更透彻，这些灵并没有完全消失，不过献祭一位化神还不够用，要两尊……要两尊……”
魔立雪近乎于癫狂的絮语，在真小小的脑海中不断回荡。
“说不定，那家伙，是想救我……”
“他第一步，是在发现有界战危险时，自行来此削弱殒神峰前神风壁的力量，让北岩蛮祖们，在选择主战场时，十之八九，选择界壁最为薄弱的殒神峰突破！”
“第二步，邀我血祭，算计我修为，让他突破胧境，同时夺我骨血，化为骨刃！”
“第三步，将所有命运通通押在子濯身上，若这一回，北岩蛮军力量不强，那么手持我二人血炼法宝的子濯，便有四五成把握，带东灵度过此劫。”
“可是……一旦北岩军力，超出想象，他便血祭十刃，重回东灵天！”
“除此之外，特么还有第五步！第五步呀！那个平日里规矩又死板的家伙，怎么一到临战时，便变成了一头如此狡黠的财狼了呢？如果北岩此番准备，已经充分到了他重回东灵都无法拦截，那么他与那把骨刀，就是钥匙，唤醒殒神们的钥匙！是为再给子濯，一个绝地翻盘的机会！”
“但这一回，局面比预计的最坏，还坏得彻底，子濯入魔，身体已经承受不了爆发了，好在，还有你……”
“还有你呀小小！”语速极快，一层一层地推导着因果，老魔在真小小识海，发出凄厉咆哮！
“本尊屠龙，愿借吾力，助你再斩蛮龙！”
“我纯灵，生生世世，守护这片大地！”
“在下狂绝……”
“本尊柳岸……”
一尊尊东灵至尊影，出现又消失，迅速融合于澎湃于真小小周身的兽烟内。
“真小小，多谢！”
最后，神无疆缥缈的声音，也回响于真小小的耳际。
“啊啊啊啊啊！”
可怕的气运与化神意悟，残念的灌入，将真小小身上气焰一路狂推，无限逼近化神后期大圆满，直至……突破那个临界点！
第三步！
第三步修士，这才是东灵的……斩神之刃！
938 真小小，杀了他！（3）
被代代东灵化神气息堆砌到真正第三步的，真小小，才是东灵天，真正的斩神之刃！
无疆战神之所以背对战场，立地坐化。
是因为他所有布局，在这场界战之中，都已用尽，再也无力可施，再也无道可为。
也是因为，只要此法出，他坚信。
东灵！
必胜！
虽然真小小这种超越化神的实力，只能保持五个呼吸。
但诸灭阿布玉颜，绰绰有余。
连子濯目光癫狂，耳畔是无疆师尊脸上最后的微笑。
魔立雪残魂战栗，心中回响的只有卧槽！
“不！这不可能！变态！变态！东灵修士，都是变态！”阿布玉颜目光癫狂。
面前的真小小，身上突然爆发出异常疯狂的力量，狂风，刹那将大地熊熊燃烧了半个多月的野火熄灭，将岩石与焦土狠狠地向下掀起一层！
空气震响，随真小小目光移动，自己凝于身下的夺灵大阵……以及在风中飞旋的咒印，神通之威逐一破灭！
在此五个呼吸里，他再也不是整个招摇星，最强的修士。
在真正的第三步的威慑下，他是草芥！是蝼蚁！是随意就能碾死的臭虫！
光是她的眼威，便封锁了空间，封印了自己的所有修为！
这就是东灵的道！
并不真的资源远远优厚于南鼎、西岐、北岩。
而此东灵修士，对于不是自己的疆域，历来没有觊觎，但对自己的故乡，寸土不让！
只有挚爱这红土！
它才会美丽，它才会富饶！
气运不是天道，是人道。
“不，不不不不……我不要……我不要……我才是，两界之主……”哆哆嗦嗦，阿布玉颜龟裂的脸颊上，浮现出了恐慌。
“杀了他，小小！”
连子濯浑身颤抖，从灵魂深处发出这撕心裂肺的呐喊，只要阿布玉颜死去，这场界战，便能结束！
失去首脑，剩下的兽乱不足为俱。
五息时间珍贵，此时真小小，仿佛受化神之威的冲击太强烈，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向失去战力的阿布玉颜发起必杀的攻击！
快！
要快！
绝对不能出现纰漏，这五息，是东灵最后的机会！
“咦？”
缓缓走向北岩的即墨鬼圣，感觉到激荡于天地之间的可怕巨力，诧异地停下脚步，高高地挑起眉梢……
很快，脸色骤然大变！
“东灵……东灵果真，战无不胜！”
北岩与东灵，从古至今，交战无数次，历史上，北岩还曾有过侵占东灵大半疆土十年的辉煌战绩，然而无论投入多少兵力，挥霍多少鲜血。
北方战团，还是一次又一次被驱逐出这片富饶的红土。
先祖们曾言，此界，不可战胜！
原本，这话即墨鬼圣是不相信的。
但此刻，他信了！
第三步修士，东灵居然留下这样的底牌对付阿布玉颜这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化神大圆满！
“哎……玉颜，我已完成我的誓言，此番，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心跳隆隆，即墨鬼圣缩地成寸，愈发抹灭自己在空间中曾留下的痕迹，如一抹无形的清风，消融于苍茫的北岩天地之间。
939 杀你不足以平我怒！（4）
第一息过去。
是为了适应体内可怕的威能。
第二息过去。
阿布玉颜已经穷自己所能，但还是不能突破真小小弥漫于天地间的威压封锁。
他明明此时应该死了。但那化为神圣的少女，只是怔怔地站在风中，以一双浸了血的赤红双眼，狠狠地打量着他的脸，仿佛在恶趣味地品尝，他心中恐惧的滋味！
“真小小，快呀！”
连子濯目眦欲裂，感觉这两个呼吸，过得犹如一个世纪那般漫长，真小小身上是出了什么意外？她绝对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呀！
万万不可……错过这五息！
“杀你？”
第三个呼吸到来，真小小赤红且僵硬的双眼，终于微微转动一下，双颊梨涡内，刹那扩散出讥讽的笑意。
“杀你不足以平我怒！”
“大荒！”
真小小一声尖啸，体内扶摇而上一柱极为可怕的狂风！
穷尽神无疆所有心力及底蕴，他能为东灵，创造一个存世五个呼吸的第三步大能！
与连子濯刚刚想得一样。
只要诛灭阿布玉颜，东灵覆灭的危机便能瞬间解除，至于什么流窜在东灵的兽乱，破碎的神风壁……还有北岩隐藏的其它威胁，都不再是生死大劫，可以随时间推移，慢慢解决。
但这第三步的力量，临时从赋予连子濯，变成了赋予真小小……
整件事情落在真小小眼中，则与神无疆和连子濯看到的，截然不同！
她还能……百倍千倍地疯狂拔高这五个呼吸，存在的意义！
一旦踏入第三步。
她便可以强行唤醒……大荒的力量！
这是复仇！
疯狂的报复！
你们杀了我的小粥粥，我要你北岩再耗千年光阴，亦不能恢复今日的底蕴！
真小小的双眼，化为熊熊燃烧的烈焰！远远看去，就像是从无间地狱，冲破业火，降临人间的修罗！
“这他妈的是什么鬼？”破了音的尖叫，在殒神峰前激荡！
大荒现世！
直接改天换地！
巨大的荒龙，盘卧于苍穹之中！它巨大的龙首，便占据了整个东灵北域冰雪之地！
“我的天！我的天！”
孟春城上，万水蓉呆呆地张着嘴，心跳直接停顿！城中百姓，通通都在这不能理解的巨物之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深深地怀疑人生。
“又是北岩的蛮兽吗？还要不要人活了！”吴和风捶胸顿足，在此真实的洪荒巨兽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绝对不属于东灵界的气息。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想哭？”水之湄目光涣散，在激荡于天地的灵压内，感觉到了磅礴且令她心魂悸动的力量。
仿佛碧海，仿佛故乡。
“尼玛人死之前，会看到这种景象吗？”
东灵腹地，为了保护一座小村与蛮兽死战重伤，抱着朱厌巨兽尸体，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冠玉，瞠目结舌看到，整个蓝天，徒然化为了诡异的骨……
仿佛一条没有皮肉的巨蛇，将残破的神体盘踞于天云之后，缓缓地游动！
此兽，一界之大！
940 吾主，你的意志？（5）
是龙！
是传说中的荒龙呀！
抬头眺望它峥嵘的龙角，阿布玉颜嘴里直接鲜血狂喷，眼底迅速浮现出一枚一枚肉腐的黑斑！
此兽……
神圣不能窥探！
可怕的巨龙之力……远远超过他想象的极限。只怕拥有一个吐息便湮灭整个星辰的浩渺神威！
“真……小……小……”
连子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此时再呼真小小的名字，感觉这名字，放在眼前的少女身上，实荒谬。
这哪里是小小嘛？
分明是大佬！真大佬！
“徒弟呀呀呀呀呀……你是我师尊！打今儿起，你就是我师尊！”老魔在真小小识海，疯狂叫尖！
“去死吧！”
真小小的神识无限扩张，直至笼罩半个招摇星辰！
她张开赤红的眼，看到樗里晨光，满头是汗地在万兽禁区，帮助被困于兽**的百姓离开。
她看到北岩四姓修士，乱成一团，皆震惊于阿布一族的全灭。
她看到荒凉城郭旁，赤身少年与虎狰的搏杀。从地上飞扬起的黄沙，很快就遮挡了少年的视线！
……
她看到，即墨鬼圣，绷紧脸皮，如一条泥鳅，无声无息滑向密林深处，四周空旷寂寥，没有人影，也不见兽迹。仿佛远离世俗，幽闭安静。
“我终于可以安心悟道了。”
看到隐藏于密林之中，那落满尘埃的小石屋，即墨鬼圣久不悸动的心，生出一丝窃窃的欢喜。
阿布玉颜会如何，已经不再重要，东灵胜还是北岩胜，对他而言也早已不再重要。
他对土地，没有任何眷恋，对族人，更无羁绊。
世上仿佛从来没有他存在的痕迹。
而他，一心也只想追逐，影杀之道的极致！
曾以千年光阴，跟随阿布玉颜的脚步，是为了修行，是为成就自己的道。
现在离开阿布玉颜，也是为了修行……终于完成了任务，回归到最简单的状态中！
感觉自己，在踏入石穴的那一刻，道心又会有新的收获，即墨鬼圣嘴角微微勾起，步伐更加轻快。
然而就在这一刻！
在这即将踏入新生活的临门一脚前……
即墨鬼圣的身后，突然吹来一股极为可怕的恶风！
憎恶！仇恨！必杀！
“死！”
真小小的嘶吼，化为天威，刹那贯穿即墨鬼圣的胸膛！
“是那女子！”
心脏猛地破碎，在倒地之前，即墨鬼圣的识海中，只有这一个震惊且不敢置信的念头。
密林、小屋、荒原……
风景在即墨鬼圣眼底模糊，直到最后一丝明光熄灭！
“杀！”
真小小暴怒的神识，在东灵与北岩两界上空疯狂撕扯，薰蒸出天地破碎之景，东灵苍生，心跳隆隆，完全不知一切所见，预示着什么灾难！
北岩蛮修与野兽们，更是表情惶恐，不知为何，他们感觉远方的北岩大地……在悲鸣！
“吾主，你的意志？”
大荒神魂皆醒，诧异地感觉到真小小体内灵气的暴走，震惊于区区数年，她便拥有了暂时唤醒自己的力量！
镇魔纯血！
不愧是纯血公主！
941 如你所愿！（6）
一面感叹，大荒的嗓音中，一面不由地带上了恭敬谦卑的意味。
此时真小小的脑海中，只有小粥粥分崩为冰雪的画面。
心痛，不断的心痛，几乎令她体内的混沌兽威失衡暴走……
魔性，还有混乱的兽欲，妄图驱赶神性，彻底控制真小小的心海。不过再看到樗里晨光，再看到北岩天地间，那些生活艰难的百姓……
真小小嘴里，那句“给我全灭之”的啸声，终于被她强行吞回肚里。
她拧着眉心，无情喝道：“两界凡沾染我东灵血的修士，结丹境以上者，杀！凡沾染我东灵血的蛮兽，无论修为，杀！”
这是真小小，最后的退让。
杀尽北岩巅峰战力！
从今日开始，无第二步修士！
这对于北岩修士界，无异于断代之殇，之后千年，就算再如何修养生息，也实难恢复今日之鼎盛！
这对于被控魂法宝控制的蛮兽，却是解脱。毕竟它们活着也无思想，识海里只被灌入了阿布玉颜的杀戮之念。
要是阿布玉颜知道现在的真小小在想什么，只怕直接疯了去！
怎么招惹这么一尊大神！
怎么招惹这么一尊大神？灭界只在一念间！
如你所愿！
大荒低低地龙吟，可怕的龙之吐息，刹那笼罩东灵与北岩两界天空！
曾于离炎称霸！
纵身体重伤，久治不愈，但在这低级的修仙星上，它无所不能！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一个矮小的炼体者，手持木剑，站在东灵北域荒原前，他名叫李虎，曾是巨神宗记名弟子，因为灵根杂乱，实难凝气，所以只拜在外务长老门下，勤勤恳恳地学习了几年炼家子的功夫。
这一次北东界战。
他告别了自己妻儿父母，驾着家里唯一一驾破马车匆匆来。
村里人都笑话他吃饱了撑的，叔叔伯伯们也怒骂他的不孝。
只有温柔的妻子安慰他。
“当家的，去吧！俗话虽说，天塌了有高个儿的撑着，但矮个儿里，也有英雄。”
“我就矮个儿！我就是矮个儿，我不苟且！我也是……东灵之修！”
李虎的视线被鲜血模糊，但手上力道不减，以最标准的灵猿剑法，向前直刺而去！
前方是越来越多的鬣怪，它们口染鲜血，一看就是为噬人而来！
剑风孱弱地击出，不带任何灵气加持，在刚刚碰触鬣怪锐利的爪牙时，便令人心碎地应声而断。
李虎眼底有恐惧之意生出。
不是为自己的死，而是他刚刚离开家乡不远，自己的身体，是喂不饱这些恶兽的，要是它们吞了自己，再去村中……
我的天呀！
家中还有妻子儿女，父母叔伯！
“去死啊啊啊！”
如果是自己是凝气修士，还可以自爆。
然而他不是。
“废物！废物！我不是英雄，我是废物！”泪水狂喷，徒手上前，李虎疯狂得想以双手，撕开鬣怪布满利齿的嘴巴，以自己最后的力量，与它搏杀。
嘭！
就在他碰触鬣怪皮肤的刹那，这凶残的野兽，突然口吐鲜血，倒地气绝！
942 万星楼（1）
“我滴妈妈呀！”
看到比自己力量强大得多的鬣怪突然倒地，李虎被吓得一个趔趄，低头呆呆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
脑海之中，有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闪过！
“难道巨神宗的长老们看走眼了，我其实是一个修炼天才？只要遭遇生死大难，便会拥有可怕的力量？”
一想到这里，李虎立即收起脸上凄苦的表情，腆着肚皮将双手用力地推向前方数百头正向自己扑来的北岩蛮兽，做出隔山打牛的威风动作！
“给我死死死死死！我告诉你们啊，你们可摊上大麻烦了！”
嘭嘭嘭嘭嘭嘭！
在矮小男人疯狂的击拳声中，一头接着一头鬣怪应声倒下，眨眼之间，小马车前，只有一人站立！
李虎呆呆地看着横死于自己手中的兽群，难以抑制内心的慌乱，呆若木鸡，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大……荒？！”
招摇星附近，正在寻找沈雪舟最后一缕失散主魂的沈炎元，蓦地抬起头来，脸上迅速浮现出错愕之意！
这怎么可能？
他的目光迅速落于招摇星辰，认出了这枚，自己曾到访过的修仙星！
那曾是大荒沉睡之星！
“大荒不是被一个该天杀的小妖女给劫走了吗？老子追杀了她三天三夜，硬是没能赶上！太诡异了，整个离炎天，遁速比我快的修士，那都是……第三步巅峰境的修士呀，唔，不能叫她小妖女，年纪绝对比我大，老妖妇！对老妖妇明明已经逃走了，为何那招摇星上，再一次爆出了大荒的龙息？”
沈炎元表情一僵，眉头紧锁。
“难道……它还在那星上？妈的！好计算呀好计算！盗走我沈家之物又藏回原处，难怪本尊找不到！”
“老妖妇，你等着，这一次你沈爷爷，一定把你抓住！”
心中憋着一口怒意，沈炎元倏地消失在星空中。
与此同时，在沈家仙殿上消失的神子殿下，一闪身子，直接来到了偏殿的万星群楼前。
群楼不愧是群楼。
放眼望去，此地木楼高阁鳞次栉比，仿佛一体，却又各自独立，有的楼高数十层，有的只有低矮的三五楼。
不管高矮，每一座楼前，都有一位仆从，或者一尊巨兽守卫。
“咦？”
此时整个仙宫内，都沸腾着庆贺神子苏醒的欢呼，万星楼内仆从，自然早已从喧闹中，了解到今日发生的大事。
但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这个刚刚苏醒的神子，第一时间不是去家主那里请安，反而避了风头，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神子！神子殿下！”
群楼之中，一个头上扎着小辫儿，看上去修为最肉的个红衫胖瓜妖，兴奋地大声呼唤沈雪舟的名字，刚凝化出的小脚，根本不适合走路，刚奔上前几步，便直接摔在地上，骨碌骨碌滚到来人的脚下。
此妖，镇守万星楼中冰雪阁，而此阁，也是沈雪舟的独属物。
不过这一回，沈雪舟并不是来视察自己的星土的。
943 我有急事（2）
“小瓜，回去，换一日再来找你玩。”
轻轻用脚尖将胖瓜妖踢回冰雪阁前，神子殿下脚步匆匆，径直向比冰雪阁低矮了三层的怜星楼踏去！
快！
再快一点！
此时他心中，有一个焦急的声音不断催促。
“神子殿下，请您自重。”
正当沈雪舟走到怜星楼前，要将大门砸开之际，此楼的守卫，立即伸出了胳膊，将他无情拦截。
可以感觉得到，站在怜星楼前的银甲武者虬劲的肌肉下隐藏着极大的爆发力，绝对是一位超越化神境的第三步修士！
“我有急事。”
被人阻挡，沈雪舟的步伐，顿了一下，毕竟身为沈家神子，他素来行事温和，很讲道理。
但对于他的说辞，银甲武者显然不接受。
“此楼是怜星宫主的私物，就算是家主来了，也不能以‘急事’二字自由进出。神子殿下地位尊贵，请恕卑职冒犯，卑职实在没有那个权利，放您入阁。”
银甲武者，目不斜视，表情颇有铁血忠心之臣的味道，只不过他忠实的，并不是整个沈家，而只有沈怜星一人！
沈家当代家主沈冬，子嗣无数。
最出类拔萃者无外乎四人。
长女沈怜星、四子沈炎雄、九女沈怜冰……以及十六子沈炎元。
凡大族，皆子嗣繁多，身为离炎天沈家的家主，沈冬自然明白培养继承人的重要性。
长女沈怜星，出窍后期强者，极富沈家风骨，长年征伐在外，不理家事，不过带兵有道，麾下人材辈出，底蕴深厚。
四子沈炎雄还没有踏入第三步内，原本在同辈之中，自己的修为并不出类拔萃，不过子嗣们却特别优秀，特别是七子沈离，年纪不大，却已是化神后期大圆满的修士，曾是此代沈家神子的热门人选，因儿子女儿出息，连带着沈炎雄在沈家地位水涨船高。
九女沈怜冰，沈家上代资质最强的嫡女，无论容貌才华，整个离炎皆无人能出其右，曾被武家、司徒家等诸姓星主家族求亲，明明前途不可限量，却莫名被人搞大肚皮，生下独子后销声匿迹。
至于她到底去了哪里？世人无从得知。
有人称是沈家忍受不了这样的耻辱，便悄悄将沈怜冰，送到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隐居。也有人说，沈家上代神女因为没脸见人，在产子之后，抑郁抹了脖子。
沈冬第十六个儿子沈炎元，天生反骨，但修为却强得可怕，在沈怜冰失踪之后，直接脱离沈家的管束。甚至还有人讹传……他因沈怜冰之事，将自己的父亲吊打过不止一顿，当然，这话绝对是谣言，不然身为威慑离炎寰宇的沈家家主的面子，要往哪里搁？！
此时此刻，虽然昔日的神女沈怜冰不知所踪，但她留下的独子却比她当年更加卓越优秀。
凡见到新神子，再无人敢提当年那桩丑事，甚至凡事能让便让，绝对不敢轻易得罪。
但此时不同，因为此时沈雪舟想强闯的，可是沈怜星的地盘！
944 有道理（3）
“你说的……很有道理。”
见银甲武者那般强硬，仿佛是检讨着自己的不对，俊美的神子，轻轻颌首，表示认同。
但同时也伸出一指，轻轻点在武者胸口。
轰！
冰霜爆裂，刹那化为一朵巨大的霜花，直接将拦路之人震飞百米，连同他错愕的表情，一起钉在另一座万星楼的高墙上！
看到这样一幕，群楼守护者们，通通震酥了自己的牙！
我滴妈妈呀！
一指就干翻守卫了！
这还是那个低调温和的神子殿下吗？
何况那银甲武者，还是一位出窍期的三步修士！
“神子，神子……你们以为沈家神子是说着玩儿的吗？沈家此代，多少化神修士？为何只有一位神子？那是因为雪舟殿下，以化神修为，便能杀三步！没有好好领悟到这一点的家臣们，若是不把他放在眼里，是要倒大霉的！”
一位白发的老者，坐在一座灰色的万星楼前，眼中掩饰不了对神子的赞叹。
一脚踹开怜星阁的大门，沈神子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其中！
进入阁后，他的身影，便被无垠的黑暗包裹。但这黑暗之中，又有万千光点闪烁……细细打量，那些如流萤一般漂浮于半空的光点，居然是一枚枚的星辰！
是的。
星土倒影。
每一位沈家强者，都掌管着自己的星领，有人拥有数万修真星，有的……只有区区几枚荒星。
在自己的星领内，他们无所不能，可以恣意开采，破碎……甚至从修真星上，挑选顺眼的土著修士，带到离炎天中，培养为自己的家臣。
此时沈雪舟入侵的，便是沈怜星的星领，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找的地方，正属于他这位大姨掌管！
“招摇星……招摇星，招摇星在哪里？”
表情冷峻，沈雪舟左右打量。
与此同时……
“不！不！不！”
招摇星北东界壁之前，阿布玉颜凄厉尖叫。
在自己面前展现的，是可怕的地狱！
第三个呼吸结束！
即墨鬼圣的尸体，被那盘踞于天空中的荒龙，直接丢在了自己的面前。这绝对不是幻影，因为他可以真切地感觉到，此时萦绕于自己这老伙计身上的不甘与愕然！
第一个死的，居然不是自己，而是在界战之中，只出过一刀的即墨鬼圣！
不是亲身体会死亡，而是在恐惧中一点点地沉沦，阿布玉颜心尖战栗。
无处不在，无所不能！
上天入地，整个招摇星，都是真小小的狙击范围，她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这种无力与惶恐，简直就是凌迟的折磨。
未等他消化即墨鬼圣之死，阿布玉颜又目眦欲裂地感觉到，北岩修士与蛮兽，正在全境范围内，大量死亡！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抽走了他们体内的生机。
元婴……灭！
结丹……灭！
乌泱泱的大军成片倒下，所有手染东灵血的蛮兽无一幸免！
“不！不！”
就连借体寄魂的长鱼阴都未能幸免，早知如此，他便不选择结丹修士……开光就好，那怕凝气的废物，赖活一世，也好过此时，刹那魂灭！
945 打断（4）
曾有多自负，此时便有多恐慌。
看到这可怕的一幕幕，感觉到北岩气运，在须臾之间彻底熄灭，阿布玉颜如一条被抽了骨的虎，软绵绵地瘫坐在地，表情疯癫。
第五息！
他知道第五息意味着什么。
那就是自己曾存在于这世界的痕迹，也将被真小小，还有她身后的荒龙轻易抹灭……
将即墨鬼圣与北岩全军在自己眼前一个个地捏死，是她的报复！是她的疯狂！
明明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的确如真小小所愿，在身死之前，阿布玉颜的灵魂，已遭遇毁灭性的重创！
到你了……
真小小的眼，冷冷地盯着那倒地不起的人影。
虽然深知，无论以什么手段，小粥粥都不会再回来。但她还是忍不住，忍不住要以最残酷的方式，践踏阿布玉颜的自负。
杀人诛心。
最是痛快！
就在真小小的目光，快在阿布玉颜身上烧出小洞之际，她却突然感觉到盘踞于天空……大荒的莫名震动！
怎么回事？
眸光一缩，一道震耳欲聋的咆哮声突然在星海炸裂，裹挟着刺耳的尖唳声来。
“夺我沈家神兽，你做好了受死的准备了么？”
匆匆从它域跨星而来的沈炎元，威压无度宣泄，瞬间将东灵与北岩两界，除化神境与元婴圆满修为的修士……通通震晕在地！
我的天呀！
摔倒在地的连子濯呆呆地瞪着化为一片赤炼的苍穹，又呆呆凝望真小小的背影，此时……只有一个极可怕的念头，在他胸口爆炸！
尼玛！
星外有人来了！
这可怕的大荒龙，居然是真小小，偷来滴！！！
惹得还他妈是星外修士！
我的妈妈呀呀呀！这个丫头，还有什么祸，闯不出来？
连子濯呕血同时，将目光投向天空残龙的沈炎元，也目光震动！
果真是大荒！
果真是大荒！
不但把它搞醒了，还疯狂盗用它的力量，行屠杀星辰苍生之恶行！
我的天，老子看上的那个伪三步精神术法修士，已经被吓得道心都崩了？妈呀？还有没有救的了？真的是不错的苗子呀，要是培养成家臣，说不定百年间，有机会踏入出窍境！
这到底是谁干的好事？
一想到这里，沈炎元的目光又迅速转移到真小小的身上。
老妖妇！
……咦？
特么不是老妖妇，是个小丫头，还长得还有点可爱，比想象中小太多，真的是第三步修士吗？不……只是借用了死者的化神意悟，强行堆砌的。
靠！我在想什么呢！
先把姐姐的龙，收回来！
一边这样想，沈炎元一边向招摇星伸出自己的右手，狠狠向下一压！
轰轰轰！
在此巨力之下，残龙的身体，立即开始缩小。
它虽然早已成为真小小的契兽，但无奈沈家来人的修为实在太强，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大荒便从招摇星上众人的眼底消失，化为了一条小蚯蚓，被沈炎元小心翼翼地，收入了袖中！
尽管招摇星，现在已是大姐怜星的星土，沈家旁人无权插手过问，此星上事。
但沈炎元做事……从来不看离炎沈家人的脸色！
946 结束（5）
龙影从天空消失，只投沈炎元周身沸腾的烈火，还有足以一个响鼻，将这枚星辰葬送的可怕威压！
怎么会……这样？
连子濯目光碎了又碎，不安于东灵和真小小之后的宿命。
我的龙呢？
才不管那么多！
比沈炎元还怒，真小小抬头看到苍穹倒影的那天外修士伟岸恢弘的神体，脑海中刹那当日在西岐，与她竞争大荒的南鼎百花圣女蕾蕊！
鬼知道祭出大荒，会这么快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老残龙，果真珍贵！
居然引起星外修士的觊觎！
东西被抢走的真小小，气得浑身发抖，嘴唇乌青！
五息还没有结束，到底是用第三步的异力，抢回荒龙，再把那该死的星外强盗鼻梁打爆？还是……
“去！”
眼睛一眨，真小小想都不想，便全力抛出了自己的刀！
战雪狂刀，在空气中掠出银色的暴风，以超越化神之力，径直将跪坐在地，因大荒被天外修士收走，而眼底迸发出希望之色的阿布玉颜，一斩为二！
如丹兽大比回刀战胜申屠巍然，如与驰狼搏击，以身相杀，在两难境下，真小小从不选择退让。
无数东灵修士，用命换来的机会。
神无疆，最后的力量！
绝对不用在它处，不管下一秒有什么厄运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反正此时，阿布玉颜，得死！
咔嚓……轰！
根本没有料到，这种时候，真小小还对自己生死，如此执着！阿布玉颜所有的希望，都彻底粉碎。
也许星外修士，会再一次改变东灵与北岩的命运，也许真小小，比他多活不了三秒……然而这一切的一切，他通通都看不见了！
骨肉分崩。
北岩化神大圆满，湮灭！
透过破碎的神风壁，可以看到北岩天地刹那日月昏黄，乱风四起，仿佛失去了某种支撑它的力量，大地出现龟裂的痕迹。
自此，北岩彻底失去界尊，阿布玉颜、阿布黥首、贺拔龙象、即墨鬼圣、长鱼阴……甚至火奴忍冬，小命皆折于真小小一人手上！
“怎么回事？”
“结束了吗？”
先看到天空盘踞巨龙神体，而后大量蛮修与狂兽在激战中莫名死去，所有东灵修士莫名昏迷，然后又是此时，东灵天地灵气暴涨，仿佛混乱的战风，被清净之力涤荡，蔚蓝天空，透射出欣欣向荣的气象！
死守着北域十二主城，维持还能在沈炎元威压下保持清明的云迟老祖、吴和风等人，通通张着嘴，呆呆眺望殒神峰的方向。
虽然以他们的目力，在苍茫风雪中，什么都看不到，但疲惫的心底，却倏地生出春芽般的欢喜。
死了死了！
北岩蛮祖投影于东灵天的阴霾，无声消失！
界战结束了！
呼……
看到战雪狂刀刀刃开裂，阿布玉颜脸上挂着不可置信的表情在刀芒下化为碎肉，连子濯这才从自己的肺叶中，吐出最后的浊气。
五个呼吸，不过短暂的光阴，但在他看来，这五息……犹如百年那般漫长。
001 天选！（6）
一切都结束了么？
不！
还没有。
“这老妖……小妖女也太狂了一点，本尊收了大荒，她还要持刀杀我中意的那修士，真正的化神大圆满呀，与她这种吞噬了大量化神意悟，勉强窥见第三步几息，修为便要再度跌落的取巧者不同！”
沈炎元目光震动。
很少遇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敢行凶之人，也不知道这妖女，到底是麻木迟钝？还是性子太狂？
“死！”
留不得这种凶残歹毒，特别是她还动过怜冰姐姐的兽！
杀意，在整个招摇星上扩散，感觉到这股无端的怒，吴和风等人大口吐血，三观撕裂，有一种化为天地尘埃的飘摇微小感！
星外！星外！
星外大能，视星辰土著为蝼蚁！生死，只在其一念之间！
与之相比，自己……不……整个东灵，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他要杀我？！”
“该死的！”将沈炎元的脸，狠狠记在心头，真小小手捏飞星棋盘，倏然消失于长风之间……
抢了她的龙，还要杀她的命，这个男人的名字，将有幸被记在她的鞋底上！
“我得去星外！”
不能连累东灵众生，还有身后的朋友们，真实修为已经重新跌落于结丹大圆满的真小小……胆大包天到妄想借棋盘之力，直接步入寰宇逃遁！
“喝！你居然想逃？”见真小小在自己眼下杀人，已十分意外的沈炎元，万万没有想到，她行事作风，如此果敢妄为！
这小妖女手中空间法宝倒是有些稀罕。
不过就算如此，她还是……
跑不了的！
与此同时，沈家神子正于怜星阁内疯狂游走，一步便是数个星区！
以为自己很是从容，不过想要完成刚刚回归的主魂的执念，哪里知道自己此时动作粗暴得很？腮帮子打颤，眉头紧锁，无数发光的，不发光的，甚至是无色的星团投影从他脸颊划过，照得五官失去俊美，变得分外狰狞！
“在哪里？”
“到底在哪里？”
大袖卷起狂风，吹散遮挡于眼前的宇界尘埃，一枚不太明显的灰绿色边陲小星，终于出现在了沈雪舟的面前！
“小小……”眼底波光粼粼，充满温柔。
“咳咳……”咳嗽两声，男子目光倏地冰冷。“女人，我只是为与你，做个了断。”
记忆与身份恢复，他与真小小，绝对是两个世界的人，曾经的记忆，就让他随风消散吧……那个招摇星上的小粥粥，已经，死了。
念头一闪而过。
身体比脑子诚实，还未稳步，沈雪舟便一指戳向那个漂浮于眼前的星辰投影，从唇齿之间，呼出两个字！
“天选！”
浩荡神威，在整个招摇星上横扫！
西岐荒漠，那些矗立于黄沙中的封灵锥们，感觉到了星主的威严，同时爆发出冲破云霄的金色巨焰！
多少年了……
多少年了？
自打招摇星星威削弱，星主沈家不再来收取东灵的药材、南鼎的火种、西海的珍珠以及北岩的矿石，此星天选神迹，从此成为了一代又一代被遗忘之民口口相传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