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小村风波
蓝千一还懵懂得不知道他们的潜台词,忽然哎呀一声,歉然道:“我差点忘了要去山上挑水了,陈哥,你们应该还不急着走吧,能不能在这里等一会,我挑完水就下来招待你们。”
桃子好奇道:“你干嘛还跑山上挑水,我过来的时候,明明看见林子里面有一个大水潭嘛。”
“那个水潭很早前就被人承包去养鱼了,不准我们乱动的。”蓝千一苦着小脸,唉声叹气道:“最近又正好春旱,田里的庄稼都正急着浇水,明天又要过节了,到处都得用水,我要是不早点多挑几桶准备着,回头就麻烦了。”
陈明远皱了下剑眉,这种现象,在他这几天的调研过程中,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本是自古不变的一条铁律,而如今最普遍的情况呢,却是靠山吃不到山,靠水喝不上水,难得村旁边就有一处现成的大水潭,却被人承包走了,即便一年村里能拿几千块,却耽误了村民的农活和生活用水,这笔账可一点都不划算。
在缺少强力监督的现行体制下,集体所有,其实就是集体没有,全民所有,那就是全民没有,到底归谁所有呢,只归那几个有权保管集体财产、全民财产的少数人所有。
就拿锦溪乡来讲,林木矿产等自然资源非常富裕,但因为缺少监督,一些乡里干部干脆就监守自盗,把本来属于集体的财产转卖给了个人,而没有监督权的村民,只能徒呼奈何了。
偏偏,村民们还一直满足于乡干部们赐予的清贫式安宁,对这些不公正的待遇却早已习以为常了!
这时候,忽然有一个村民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叫道:“千一,你弟弟在水潭那出事了,你快过去看看吧,钟大余正喊着要打断你弟弟的手呢,说他偷水潭里的鱼!”
蓝千一的脸色猛的苍白,都顾不上打招呼,立即撒开脚丫往水潭方向跑去。
“跟上去看看!”
陈明远等人也疾步追赶上去,穿过茂密幽深的绿影竹林,在尽头,一泓清澈碧绿的清水潭映入眼帘。
等众人到达的时候,早有一些村民闻讯来围观了,水潭边上,站着三个男人,为首的那男人三四十岁,衬衣西裤、头发油亮,看起来不像是干农活的人,正拉住一个瘦弱男孩的手臂,一脸的凶神恶煞。
“钟大余,放开我弟弟!”
蓝千一心急火燎的冲了上去,却被另两个男人挡住了。
叫钟大余的男子叫嚣道:“蓝千一,你弟弟偷我的鱼,你说这事该怎么解决!”
“姐,我没偷!”那男孩哭喊道,努力的想挣脱对方。
钟大余指着地上袋子里的那几条鲫鱼,破口大骂道:“人赃并获!还敢说没偷!”
男孩哭着反驳道:“你诬赖我,这鱼明明是我从集市上买来,要拿回家给我阿妈煮汤喝的,我只是刚好路过这里!”
蓝千一也急忙解释道:“这鱼真是我让小弟去买的,准备留着明天过节吃!”
钟大余轻蔑地哼了声,鄙夷道:“小小年纪不学好,说谎都说不来,就你们家那破条件,连鱼头都买不起,一下买这么多条鱼谁信啊!”顿了顿,又嘲讽道:“没教养就是没教养,老爹死得早,老母又半死不活的,难怪养出这两个不学好的小东西!”
蓝千一激动得身躯颤抖,一种强烈的羞辱涌上了心头。
周围的村民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开口谴责。
“大余,你能不能说点人话啊,千一家的日子够苦的了,你还这样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不怕遭报应吗?”
“就是,大家乡里乡亲的,你一个大人,跟两个孩子过不去有意思嘛!”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几条鱼而已,这不都还是活的嘛,放回水潭里就是了。”
“明天封龙节了,本来就该和和气气的,你看在祖图的份上,饶他们一次吧!”
钟大余却是不以为然,瞪着眼呵斥道:“吵什么吵,一个个都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些鱼我辛辛苦苦给养起来的,现在给人糟蹋了,老子凭什么要算了!有本事你们谁帮他赔钱,要不就别碍事!”
村民们顿时噤若寒蝉,这十里八村的,就属这钟大余最有钱,连钟乡长都是他的本家兄弟,在这一带根本惹不起!
陈明远则面沉如水,这钟大余就是承包水潭的人了,看来生活条件不错,在他身后的两个壮汉应该是他雇地干活小工,不过显然又是一个为祸乡里的村霸!
“多少钱,我帮她出了!”
一阵清冷的声音传来,随即,叶晴雪毅然走了上前,冷斥道:“几条鱼罢了,闹得欺负两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钟大余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行头,就知道是城里来的人,见她貌美丽质,眼中就冒出了精芒,调侃道:“哟,城里来的姑娘呐,怎么?想打抱不平?”
话音刚落,村支书蓝图德姗姗来迟的出现了,捶了一下拐杖,警告道:“大余,讲话规矩点!这几位是县里派下来的干部同志!”
钟大余错愕了一下,气焰稍稍收敛了些,梗着脖子道:“我不管他们是谁,总之蓝千一姐弟俩偷我的鱼,这事不能算了,要不赔我钱,要不我送他进派出所!”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让钟乡长知道了,影响多不好!”蓝图德登时气结,却也拿这村霸没辙。
叶晴雪不耐烦道:“我说了,我帮她赔!”
钟大余歪着头睨着叶晴雪,冷笑道:“有钱就了不起啊!好,既然你要多管闲事,我就成全你,一条鱼你给一千块,这事就这么算了!”
“岂有此理!你当这是金子造的鱼啊!”连朱振涛都看不下了,这不明摆着讹人嘛!
钟大余振振有词道:“没错,这些鱼对我来说就是金子,我还等着把他们养得再大点卖钱呢!总之一句话,赔还是不赔,不交钱,回头我就把这小崽子的手打折了,看看以后谁敢靠近水潭一步……啊!”
忽然,蓝千一的弟弟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趁着他松手的刹那,连忙跑去躲到了姐姐的身后。
“狗娘养的东西,老子今天非宰了你们!”钟大余骂骂咧咧道,“把这姐弟俩都给我绑了!”
那两个雇工看来是跟班,竟然一伸手从腰后拿出了一副锃亮的手铐,又从口袋摸出个红袖章系在胳膊上,联防!
陈明远的眉头扬了下,吩咐方想道:“把锦溪乡的党政领导都叫来,半小时内必须到!”
同时间,那两个雇工立刻冲了上去,就想抓住蓝千一,手刚刚伸出去,就被尹庆宁抓住,接着用力一扭,咔吧关节脆响,那个人惨叫一声,再被尹庆宁对着小腹一脚,马上蹲地上打滚,再站不起身。
钟大余的脸色变了,骂道:“妈的你们想造反咋地?”
尹庆宁冷笑一声,拾起地上的手铐,走过去踹出一脚,趁着钟大余捂着小腹蹲下,异常利落的将他手腕扭到身后铐住。
村民们吃惊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如何反应,蓝图德瞪眼睛道:“喂,你们干嘛,干部也不能胡来吧?”
钟大余缓了口气,恼羞成怒道:“妈的,你知道我是谁吗?快放开我,不然老子叫你们从锦溪乡消失!”
陈明远看都没看他,掏出烟,掂了几颗出来,一颗扔给朱振涛,一颗扔给蓝图德。
朱振涛忙帮陈明远点烟,那边蓝图德看到烟上的字,倒吸口冷气,他毕竟见过些世面,知道中华烟是很昂贵的一种烟,一包怕是抵得上村里贫困户一年的收入了。
陈明远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吸烟,一些村民就慢慢散了,但也有三五人等着看热闹。
夕阳渐渐落山,村民们陆续散去了一些,那名联防员缓过劲儿后,也早就跑掉了。
就在这时候,远远的几辆车颠簸着驶来,到了村口停下,车门打开,锦溪乡的党委雷书记,钟乡长等领导急匆匆下车,后面还跟着一些干警。
陈明远的脸色渐渐严峻起来,蓝图德却是认得党委书记和乡长,惊讶的迎过去,人家却根本不理他,一行人走到陈明远身边,虽然心里打鼓,雷书记和钟乡长还是硬着头皮打招呼。
陈明远笑了笑,悠悠道:“要过节了,你们这还挺热闹的,很好嘛!”
雷书记还好,钟乡长瞥了眼面若死灰的本家兄弟,巴不得立刻抽死他,脸上则满是羞惭,一个劲的擦额头的汗、张嘴作检讨。
陈明远懒得听,摆手道:“你们都是乡民们直接选出来的,理应为乡民们的生活安定负责,废话我也不多说了,回头各递一份检讨报告给我,至于怎么处理,全看受害人和村民们的意见了,我就不插手了。”
一听这句话,钟大余刹那间不寒而栗,看见蓝千一姐弟对他的仇视目光,几乎要当场晕厥过去!
打发完这些人以后,陈明远忽然跟方想要了上衣口袋的那只钢笔,然后递给蓝千一,微笑道:“送你做个纪念,好好读书,等出人头地了,这才能更好的保护家人。”
蓝千一红着眼眶的接过钢笔,使劲点头。
朱振涛则新奇的望着这位县委书记,在这位官场上纵横辟阖的政治新贵,此刻却是多了一种说不出的人格魅力。
第371章 山野春韵
距离乡政府不远的峡谷山溪畔,有茂林修竹的幽深峡谷,有高山流水的飞瀑溪流,山路迂曲鸟语花香,一群精巧的建筑物掩映其中,错落有致,风格各异。
这是氡泉宾馆。
氡泉宾馆四周青山翠水环抱,可谓是风光灵丽、环境优越且空气清新,更由于此地的氡泉水是国内罕见的高热含氡矿泉,具有极高的医疗保健功效,县政府顺势而为,从上世界七十年代开始在这里打造氡泉度假宾馆,经过几年的开发,氡泉宾馆的基础和服务设施日臻完善,逐渐成为远近闻名的康复疗养场所,引得周边地区的许多游客趋之若鹜,尤其温海市的有钱人还不少,所以时常有一些市里的达官贵人来此休闲赏游,进而给当地创造了相当可观的收益,也算是这个贫困乡为数不多的经济亮点了。
在青潭村视察完毕以后,陈明远等人就被雷书记、钟乡长等乡干部延请来此憩息,由于连日的舟车劳顿,最后一天,陈明远索性忙里偷闲放了一个假,让众人在此下榻放松一下。
晚上在宾馆里吃过晚宴,再把这些乡干部打发回去以后,陈明远就和众人在室内温泉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几个大老爷们在氤氲缭绕的池子里泡了大半个时辰,接连出了几次汗之后,又叫了个搓澡师傅把身上搓了一遍,这才出了池子,旁边马上就有人递过来两条大毛巾,陈明远将身子裹起来,接过伙计扔过来的滚烫的手巾把子,往脸上一敷,顿时一股热气直往毛孔里面钻,等到透不过来气的时候,将毛巾掀开,那种舒爽的感觉难以言喻,这几天连日奔波的困乏也全都不见了。
叫上一杯茶,陈明远就惬意的躺在竹藤躺椅上,眺望着窗格的清幽夜色,听着此起彼伏的虫鸣鸟叫,思绪也不由有些飘忽起来。
“书记,还为白天的事情心烦呢?”朱振涛躺在旁边的竹藤椅上,小心翼翼道:“刚才雷书记跟我保证过了,会立刻收回水潭的承包权,归还给村民们自由使用。”
陈明远一笑置之,拿起茶杯轻轻呷了口,悠悠道:“如果这些地方官能天天做一些形式工作造福百姓,我倒是乐见其成。”
朱振涛也是感同身受的叹了息,道:“书记,不是我要帮他们说情,平心而论,农村工作真的很不好干,再涉及少数民族的问题,面对这么大片的山区,难免会有力有不逮的地方。”
“再不好做,也得去做,如果个个都只顾着自己的那点小私小利,还不如回家卖红薯。”陈明远换了个稍微的姿势,用手臂枕着头颅,缓缓道:“调研差不多就到此吧,接下来好好琢磨怎么令这些山村的风貌焕然一新,不说脱贫吧,生活好一点,总能做到吧?你是农业科班出来的,回头看看有什么适合山坡栽植的树苗,在这里作个试点,其实这里的生态资源相当不错,比如高山云雾茶、竹笋香菇和河鱼,都是可以动脑筋、谋发展的噱头,至于交通问题,回头我会让交通局重新调整出村村通公路的规划,资金我来想办法筹集,争取用一年的时间把这一片的公路建设保质保量的完本。”
这些话,大部分都已经脱离了农办的职责范畴了,不过朱振涛作为陈明远钦点的未来扶贫办主任,还是有必要提前知会几句的。
朱振涛一听他的意思是要加快乡乡通公路建设,并要把建设村公路的职权收归县里,就知道他对钟乡长等人的豆腐渣工程很是不满意,应承了两句以后,又不无顾虑道:“但就怕乡里的干部会因此有情绪……”
“修路架桥是造福子孙后代的事,是百年大计,如果为了顾及他们的那些小情绪,耽误了百姓们的致富安康,那我们才是真的失职!”说实话,要不是民族乡的干部任命比较繁琐,加上钟乡长还是全国人大代表,在水潭边上的时候,陈明远就得当场免了钟乡长的职务。
为了能够全力推进山区的发展,成立扶贫办是大势所趋,如此一来,也等于将钟乡长给架空了,到了那时候,不管他是继续占着位置不作为、还是闲得无趣的主动辞任,都由他自己决定了。
两人又絮聊了些工作事宜,直到困意上头了,陈明远才挥作别,起身去了楼上的客房。
这一层都是平日接待贵宾的,今天陈明远莅临视察,乡政府就把所有房间都清空了,上来的时候,走廊上显得格外清幽。
房门刚开了一个缝隙,隔壁的门也应声而开,随机,就见一抹婀娜的倩影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现了出来。
陈明远转头一看,叶晴雪正站在门口望着自己,一番沐浴之后,她也换上了宽松的浴袍子,虽然将她丰盈婀娜的身段掩盖了些许,不过浴袍的纯白色调,无疑将她冰清玉洁的特征烘托得愈发显著动人,或许是刚出浴的缘故,肌肤犹如清蒸蛋白似的滑腻白皙,又透露着玫瑰色的粉晕,让人真切明白吹弹可破是怎样的一种意境,隐约还有芬芳熏人的香韵扑面而来,说不尽的动人心魄。
“还没睡呢。”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候了一句,经过短暂的沉默,叶晴雪掩饰般的捋了捋垂在削肩的湿漉秀发,摇头道:“我不习惯早睡的……嗯,听见有动静,就开门看看了。”
“你身体刚好不久,这几天又奔波劳碌的,还是多注意休息吧。”陈明远展颜笑道:“明天就没什么事了,你要是闲不住,我让乡里找个导游,领你四处逛逛,临走前留个好回忆。”
叶晴雪沉默了半响,轻道:“我可能暂时会在这里留一段时日。”
陈明远试探性道:“是打算在这里投资了?”
“差不多,我觉得这里的环境挺不错,想试着在这里投资做旅游休闲行业。”叶晴雪迟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房间,道:“这方面,我正好有些事想跟你谈谈,方不方便?”
陈明远半开玩笑道:“夜深人静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都没觉得不方便了,我一个大男人哪好意思扭扭捏捏的。”
叶晴雪就嗔白了他一眼,自顾回了房间,却留下了虚掩的房门。
玩笑归玩笑,接下来重点发展农村经济,陈明远势必要吸引一些资金过来,既然叶晴雪对此有意向,那自然是求之不得了,于是没多想就跟了进去。
贵宾房的环境很不错,装潢虽然不及城市大酒店的奢华,且别具古色古香的韵味,最吸引的人,还是一扇宽大的雕花木窗,外面的峡谷瀑布风光一览无遗,不时还有青竹摇曳的影像,描绘出一幅独一无二的山水画卷。
两人在木窗旁的矮桌旁席地而坐,叶晴雪一边给他斟了一杯云雾茶,一边述说起目的。
原来,她是看上了这家氡泉宾馆,想要从乡政府手里承包过来,并且以此为基础,打造出一个风景名胜度假区。
“我晚上闲着没事,在宾馆里转了转,又找服务生了解了经营状况,谈不上差,也远说不上好,只能算不温不火维持着,潜力远未被开发出来。”叶晴雪娓娓说道:“这里的自然风光绝对没得说,还有氡泉水这个招牌,我觉得如果再辅以畲族民俗风情为特色,量身打造一下,未尝不能把这里的旅游潜质开发出来。”
“你是想托我当说客向乡政府讨要吧?”陈明远莞尔一笑,这点,他也想到了,正如她所分析的,与其让这家宾馆不死不活的运营着,倒不如拿出来重点开发一下,对地方经济的助益还是相当可观的,沉吟了会,道:“这计划倒是挺可行的,不过这里的条件乏善可陈,你有信心扛得起来么?”
叶晴雪把转着瓷杯,扬起下颌,不以为然道:“怎么会没信心,想当初你给我的桃源会所,我刚接手的照样乱七八糟,还不是被我打理得井井有条了。”
一提这茬,两人的脸上皆多了些笑意,泛着怀念的意味,当初,两人的相识正是起始于那家会所的转让事宜。
陈明远当场表态道:“那好吧,你既然有兴趣,回头就起草一份承包申请书,我尽全力在县里帮你游说一下,交到你的手里,我也能放心些。”
“放心吧,不会让你为难……”话没说完,忽然一抹黑影从外面飞了进来,一转眼就钻到桌底下,惊得叶晴雪脸色一僵,失声叫道:“什么东西?!”
陈明远忙探下头看了看,才发现是一只鸟雀,就安抚道:“别慌,一只鸟而已。”同时俯身钻进桌底下,想将那只鸟捉住,谁知那鸟却蹦蹦跳跳到了叶晴雪的脚边,陈明远只好猛的伸长了胳膊探了过去,最终堪堪逮住了那只鸟,吁了口气道:“好了,捉住了……呃!”
他下示意的抬起头,恰好看到了那双晶莹剔透的裸露长腿,犹如羊脂白玉般的细腻动人,更令他错神的是,由于浴袍宽松的衣襟下摆,在叶晴雪的坐姿下,正敞开来一大截的空档,隐约可以看到勾魂摄魄的春/光/诱/色。
第372章 旧故里草木深
“你在下面于嘛呢”
叶晴雪见他把头钻到了桌底下好一会,醒悟到自己宽松的衣着,不由惶急的叫了声,同时夹紧了一双丰盈修长的**。
陈明远醒过味来,赶忙收敛心神坐回到位置上,瞥了眼她神态间泛起的嫣然玫红,以及明眸峨眉之间荡漾着的羞赧媚意,不禁的心驰神摇,联想适才的惊鸿一瞥,尴尬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惟独蓦然觉察到,这个一向清冷高傲、坚毅倔强的女强人,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多了几分性情女子的柔婉,丝丝扣人心弦。
氛围旖旎之际,叶晴雪只觉得双颊滚烫如烧、气息短促紊乱,两只腻白素手也不知道该摆到哪里,只得紧紧捏着衣角,扑闪着睫毛也不敢直视他,当余光瞄见他捉在手里的鸟时,微微怔了怔,轻吟道:“这鸟好像受伤了……”
陈明远顺势把注意力转移到这只‘罪魁祸首,,观察了一番,才发现这鸟的块头竟比寻常的鸟雀大了许多,黑白相间的羽毛,外貌憨厚笨拙,“似乎翅膀被什么划到了。”
“拿给我看看。”叶晴雪伸手接过了鸟儿,端详片刻,展颜一笑:“果然是鹧鸪。”
“鹧鸪?”
“对啊,这是附近特有的品种。”叶晴雪饶有兴致的逗弄着鸟儿,娓娓道:“这只鸟在当地人的口中还有一个俗名,叫相思鸟,你听它的鸣叫是不是挺像厅不得也哥哥,?似乎在劝人不要远行,所以很容易勾起人的思乡情绪,古时候就常有文人拿它吟诗作对呢,比较出名的是苏轼写过的上不闻鸿雁信,竹间时听鹧鸪啼,。”
陈明远莞尔一笑,“听着还挺新奇的,这鸟跟咱们也算投缘了,回头先交给宾馆治疗饲养吧。”旋即,他眼看时候不早了,就起身告辞。
待到房门阖上,叶晴雪垂下了眼帘,默默凝视着手心的鹧鸪鸟,梦呓似的念道:“沙上不闻鸿雁信,竹间时听鹧鸪啼,此情唯有落花知……”
风吹丝竹,沙沙作响,这个春晓的夜晚仿佛多了些许的柔情。
翌日清晨,一行人在宾馆用过早餐之后,穆桃桃就提议再去青潭村游玩一天。
“今天就是农历三月三乌饭节了,我听千一说可热闹了,不止青潭村,所有畲族聚集地都在欢庆,跟过春节似的,昨天村民们还邀请我们过去玩呢。”桃子一脸的兴致盎然。
尹庆宁等人都没什么意见,平日都忙于工作,偶尔出来踏青游玩一下也不错。
陈明远却摇摇头,道:“你们去玩吧,我还有点事。”然后叫上司机老徐,上车径直向着丽山市的方向而去,明天是清明了,既然相隔不远,他就想去拜祭一下乔老的墓碑。
无奈,几人就先去了青潭村,果然和传闻一样,刚到村落,就看到了一场热闹纷呈的盛会,村民们正欢聚一堂、载歌载舞。
由于昨天的事情,村民们很热情的接待了一行人,蓝千一更是充当向导,领着几人在村里四处游玩。
“千一,大家围着那颗树在于什么?”
桃子指着半山腰的那颗大榕树,只见一群畲族少女围在四周,几乎每人手里都拿着一节竹筒,不时传出欢声笑语。
“那颗是姻缘树,每年开春的时候,村里和附近的女孩子都会过来,把对心爱男子的情话写在纸条上,塞进竹筒挂在树上。”蓝千一绘声绘色道:“等盛夏了,就会有男子过来,靠着女方留下的暗号找到竹筒、把纸条取出来看,如果两个人的心意能对得上,那这段姻缘就算成了。桃子、叶姐,你们要不要去试试?很灵验的呢。”
桃子的脸蛋一红,嘀咕道:“我又没什么喜欢的人,写给谁看呢。”
“没事,那颗树也可以用来祈福许愿。”说着,蓝千一就跑上前,要了两个竹筒递给桃子和叶晴雪。
叶晴雪握着竹筒默然了好一会,趁着无人注意,就取出白纸飞快写了一段话,然后塞进了竹筒里,此刻已然是脸红心跳、胸膛起伏了。
“叶姐,我帮你挂上去”蓝千一接过竹筒,就踩着凳子、垫起脚尖往树梢上挂,一边催促道:“桃子,你好了没?”
“急什么,我都还不知道该写给谁……”
桃子锁着秀眉,作苦思冥想状,正考虑是不是给自己祈福,忽然发现有一个黑影出现在身旁,转头随意瞥了两眼,瞳孔一缩,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吃吃道:“沐、沐……”
叶晴雪正全神贯注的望着竹筒被挂上了枝头,察觉到桃子的异状,就回头张望了眼,当看到正翩然而立的那抹翠绿婉约的倩影,整个人登时也呆愣住了
亏了高速路的开通,从锦溪乡到丽山市的车程被大大缩短,仅仅一个小时的车程,陈明远就抵达了仙云镇。
故地重游,陈明远不免多了些感触,留老徐在村口等候,就独自走进了村落,一路向山上走去。
三年了,山道的景致似乎没多少变化,目光所及处,到处都是一片竹子青翠的海洋,伴随着远处响亮的竹涛之声,树身缓缓摆动着。
乔老的坟茔,坟上草色新绿,露出了细嫩枝芽。
陈明远走到此处停了下来,望着那块青石墓碑,肃立了许久,末了,就俯身将坟茔上仅有的几根杂草拔掉,然后深深弯腰行了一礼,这才转身走去。
沿着蜿蜒小道,如此又走了一阵,就看见了清幽林间的那栋小竹屋。
推开屋门,陈明远环顾了下萧索的场景,慢慢走到那张长椅前,伸出手擦拭了几下灰层,然后轻轻坐了上去,望着外面的葱郁绿色,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心事。
就这样,他在竹屋一直呆到了晌午也不见要离开的意思,中间,老徐来了一次,带来了从村民那里购买的食物和米酒。
老徐不知道他到底存的什么心思,不过见他慢条斯理的举止,倒好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这一等,就到了日头西斜、天色黄昏,老徐守在山脚看了看时间,正犹豫是不是要上去提醒一下,忽然发现一名妙龄女子徐步而来,脖颈围着纱巾,裹住了瑶鼻以下的半张脸,看不清容貌,却依稀能看出绝佳的容貌轮廓,那双澄碧似水的明眸更是引人遐想,翠色纱衣裙穿在身上,宛若是亭亭玉立的荷花荡漾在水上,举手投足间焕发一种高贵矜持的独特气质,又隐隐流露出无尽的温婉似水,如瀑的长发和轻柔的衣衫随清风摇曳着,有一种说不出的飘逸写意。
错神之际,直到女子走到了跟前,老徐才呐呐的张了张口,谁想那名女子只是淡淡睨了他一眼,就自顾走上了山坡。
来到庭院,她径直推开了屋门,随着昏黄斑驳的光晕,目光飘到了正坐在竹椅上的男子,脸上就扬起了淡淡的笑意,用脆如银铃的婉声道:“等了多久了?”
“有一会了。”陈明远抬头看到她,也笑了笑,似乎早料到了她的到来。
翠衣女子歪了歪头,星眸闪烁着狡黠的神采,嫣然道:“这么执着?就不怕白等了?”
“我对你有信心。”陈明远释怀似的笑道:“即便真的白等了,不过来这看看总能安心些。”
翠衣女子摇了摇头,一副不满意的样子,挤兑道:“还以为半年过去了,你在下面戴稳了官帽子,为人处事会圆滑伶俐些呢,没想到还是这么的死板。”顿了顿,瞳孔泛着温馨的欢喜道:“不过表现还是可以打个及格分的,至少证明了我的眼光没错。”
陈明远不再多言,起身走上前,伸出手想取下她掩住脸颊的纱巾,翠衣女子则退后了两步,低声道:“脸上留了疤,你不怕看了失望?”
陈明远仿若未闻,用手指捻着纱巾的一角,徐徐往下拉开,逐渐露出了那张莹白如玉、清丽绝伦的容颜,赫然正是许久不见了的沐佳音。
眼看沐佳音抬手要掩住左脸颊,陈明远就握住了她的皓腕,毅然摇头,同时望向她的左脸颊,那次跌落山坡留下的伤痕,经过半年多的消磨,早已不见踪迹,如果不是还有印象,近距离的肉眼观察下,除了细微到几乎无暇的肤色纹路,根本看不出丁点端倪。
沐佳音的修长睫毛扑扇了两下,言辞闪烁道:“是不是很难看……”
陈明远用手臂轻轻抚上那轮雪腻润盈的脸颊,坦然笑道:“还是一样的好看,就是瘦了些,况且,我先前就说过了,你占尽了天下的好处,即便破一点点的相,那也是后福无穷。”
沐佳音忍俊不禁,嗔道:“胡说八道,都半年多了,我可没感觉到有什么福运。”但感觉到他抚摸间带来的温煦,顿时霞飞双颊,忍不住垂下了螓首和眼帘,那脉脉流露的恬静丽质,便如万紫千红绽放的鲜花,玫瑰初露不能方其清丽。
殊不知,能有这般福气,却已是心满意足了。
〖
第373章 杀手锏
“喂,你怎么一直都不问我是怎么跑出来的?”
“如果你想说,自然会跟我说,我还是不过问你家的内部事了。”
“嘴皮子还是这么的硬真没劲”
沐佳音扬起鹅颈,撅着嘴轻哼了声,似笑非笑道:“心里头指不定在猜我是偷跑出来,或者是跟家族恩断义绝了吧?”
陈明远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应该还于不出这么烂俗的事吧?”
“还真难说,如果我再年轻个四五岁,没准真会学影视小说的女主角来一个离家叛逃呢。”沐佳音嫣然一笑,袅袅娜娜的穿梭在林荫小道间,秋棠眸子扫过那些葱郁景致,一颦一笑皆显得优雅而自负、名贵而清高,“可惜,我现在豁不出去这么多。”
陈明远的脚步一滞,默不啃声。
沐佳音回首看了他一眼,眸光柔徐了许多,柔声道:“别多想了,我不过是跟家里打了个招呼,说出来散散心,他们都是心知肚明的。”旋即,她抬起芊芊细手,指着山坡脚下,那辆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悍马hl正停在那儿,车前方正伫立着一个犹如巨塔的森冷男子,赫然是那位闻名中央警卫圈的荣卫士,沐家的警卫队长
陈明远只看了一眼,就会意了。
这一次,沐佳音之所以能够出来,想来还是跟家族达成了某种协议,而她的行动却依然要遭到全程的盯梢,由此可见,沐家的立场其实并没有改变。
察觉到他脸色的凝重,沐佳音伸出柔荑握住了他的手心,细声道:“暂时就这样吧,现在还不到操之过急的时候,一步步来,总归有回转余地的。”
陈明远微微点头,现阶段,这已经是所能争取的最大极限了,闹僵了,对谁都不会有好处,而从目前的迹象来看,沐家肯默许沐佳音出来,至少是看到了一线曙光。
沐佳音展颜道:“好啦,天色不早了,我一路赶过来,肚子也有些饿了,有事情回头再说吧,先回青潭村,晴雪他们都在那里等着呢。”
陈明远就按捺下纷乱的思绪,含笑答应下来。
入夜之后,锦溪乡沉浸在一片欢歌笑语之中,陈明远、沐佳音驾车和叶晴雪等人汇合以后,就在青潭村游玩了阵,品味了一番畲族民俗风情之后,便返回了氡泉宾馆。
陈明远本想留下来和沐佳音倾诉心话,不过看到荣卫士冷峻不善的脸色,再好的心情也烟消云散,加上明早还有会议,只得安排叶晴雪留下来相伴,然后就和朱振涛连夜赶回了县城。
宾馆的露天阳台上,叶晴雪凭靠着栏杆,一直望着车子隐没在森森夜色,复杂的容颜之中蕴含着几分若有若无的落寞,出神了许久,才偏过头道:“老太太他们……默许了你们两个人的事情了?”
沐佳音挽了挽青丝乌发,怅然一笑:“就他们那种食古不化的传统做派,你认为会轻易被我的三言两语动摇了念头?”
叶晴雪的心口一跳,试探性道:“那你这趟来……”
“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他。”
沐佳音低垂下了眼帘,清悦的婉声飘荡在风中似远似近,扬起一丝无奈的笑意,轻言细语道:“我答应了他们,等过了这一段,就会和他划清界限了。
叶晴雪登时呆若木鸡,瞳孔中遍布着惊愕的色泽,失声道:“那、那他知道了?”
沐佳音摇头,吸了口沁人心脾的润泽空气,清然而笑:“你也别说了,我现在就想和他过一段安宁清静的日子,其他的,暂时都不多想了。”
“也许你会觉得我自私,可惜世事不由人,我现在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你知道的,我是不可能因为他背弃了家族,但同样的,我也不会因为任何人和事改变了初衷,所以,即便未来大家还是免不了各奔天涯的结局,但我都会等着他,不管一年半载,还是十年五载,只要他的心意不变,我都会坚持,其他的,全看彼此的缘分造化了。”
她一字一句述说着,那张倾国倾城的玉容始终泛着柔和温婉的神韵,叶晴雪却听出了她言辞中的坚毅意味,禁不住鼻头一酸,涩声道:“你这样做,值得么?”
沐佳音回首望着她,忽然抬手拦住了好友的柔肩,梦呓似的道:“说实话,在这半年,我也迷惘迟疑过好几次,但只要每每想起他,这些念头都不在了,可能等你真心实意的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大概就会明白,纵然自己牺牲得再多,但只要能看到他平安喜乐的,那就没什么值不值得的了。”
叶晴雪几欲潸然,紧咬着银牙,久久道不出只言片语。
翌日一早,陈明远刚进县委大院,齐登平就一溜烟从楼里迎了出来,笑吟吟道:“陈书记,您可回来啦,我早上起床的时候就听见有喜鹊喳喳叫,我一想,肯定是陈书记您要回来了,果不其然啊”
陈明远的心情也着实不错,开着玩笑道:“齐主任这未卜先知的本事,什么时候可得教教我啊。”
“我哪懂得什么未卜先知,就是跟陈书记共事的时间长了,有了点默契罢了”齐登平从方想的手里接过公文包,热情备至的请陈明远进了办公室。
“最近县里的工作,都还顺利吧?”桌上一早就备了清香温热的茶水,陈明远自顾端起啜了口,一边随口问道。
“都不错,这几天县委的工作都是按照您定的规矩在运作,招商引资的工作也有进展,不过都是些小项目,所以就没敢打搅陈书记调研,我已经让人整理出来了,一会向你汇报。”忽然,齐登平有些欲言又止道:“倒是黄县长那里忽然揽到了一个不小的项目……”
陈明远的手一顿,不动声色道:“怎么一回事?”
齐登平担心他以为自己故意隐瞒不报,赶紧解释道:“这事之前没传出半点风声,我也是昨晚才得知的,说是黄县长拉来了一个大型外资企业,这星期要来咱们县考察呢。”
陈明远稍稍皱了一下眉,这事就有点意思了,自己作为分管招商引资的领导,竟然不知道这件事,其中的意味,就不言自明了
很明显,黄世绅是想借着这个所谓的大项目挽回败局,一直藏着掖着,想来是担心被自己坏了好事,“知不知道具体是什么项目?”
“这倒是没听说……”齐登平摇了摇头,低声道:“只说是一个韩国的大企业,具体是做什么,估计现在也就黄县长最清楚了。”
保密工作做得如此密不透风,反而让陈明远愈发来了兴趣,说实话,如果黄世绅是要跟自己比招商的话,他倒是很乐意见到,至少不用整天琢磨权斗,万一真能带来巨额的投资,陈明远照样也会积极配合,只要能创造不少的就业机会和经济产业,那也算是造福了瑞宁县。
只不过,一想起这只笑面虎的卑劣作风,陈明远就有些心神不宁。
早上的例行办公会,陈明远进来的时候,里面已经到了好多位常委,正坐在那里抽烟,搞得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刘郁离看到他进来,就站起身来,往前小小一步,寒暄道:“怎么样?农村调研工作辛苦吧?”
“没啥,不过是跑跑腿,刘书记这总指挥才是真的累。”陈明远过去一握手,稍作寒暄,就坐在了位置上,扫了一眼现场,发现黄世绅今天的气色格外好,坐在那里翘着腿,不住晃动铮亮的皮鞋。
刘郁离朗声道:“要说你来瑞宁,可一直就没怎么消停,这次下乡调研了一星期,有没有带回来什么心得体会?尽管说说,只要是有助于当地百姓提高生活和收入的,县里肯定会全力支持”
这明摆是给自己机会先定调子了,陈明远也没客气,翻开记事本,就将这几天总结的事宜简单阐述了一遍,着重提到了成立扶贫办以及希望学校、村村通公路的建设。
“瑞宁的扶贫工作历来繁重,特别是畲族群众的生活境况一直很艰苦,随着县工业经济的蒸蒸日上,我们还是得让更多的基层民众享受到改革开放带来的甜头,因此,成立扶贫办确实势在必行。”刘郁离沉吟片刻,颔首道:“就是希望学校、村村通公路,可能会有些棘手啊。”
刘郁离的手指头敲击了几下桌面,转向黄世绅道:“黄县长,县里的财政情况现在如何了?”
黄世绅一脸为难道:“不太妙,前几天我刚和缪局长通过气,如今县里的资金大部分都投到了汽配园里头,还得应付各方面的基础设施建设,已经是捉襟见肘了,要是这时候再建希望学校、乡村公路,即便省市肯给予一定的补助,咱们也承受不起啊”
“那就暂时搁一搁吧,回头等所有常委到场了,再做商议。”刘郁离快速做了决断,忽然话锋一转,道:“农村建设固然刻不容缓,不过当前还有另一件大事等着大家决断,可以说,这是一个决定全县未来的契机,具体的情况呢,还是由世绅同志给大家说说吧。”
陈明远冷冷一晒,真是辛苦了刘郁离和黄世绅精心唱的这一出双簧了,绕了这么大的圈子,最终目的还不是想搬出那所谓的‘杀手锏,。
〖
第374章 斗争升级
即便早已清楚这场办公会之前,黄世绅就已经取得了刘郁离的支持,但当看到那所谓的‘杀手锏’时,陈明远仍有些诧异。
泰兴集团,可不就是上次黄世绅去岭南省接触的造纸韩企嘛,之前的接洽据说是无疾而终了,没想到今天又翻了出来。
在黄世绅抑扬顿挫的讲解下,众人才得知谈判来了个峰回路转,当然,这所谓的功劳肯定是被黄世绅归结于自己锲而不舍的努力,至于幕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众人就难以探寻了,而且,也没几个人对过程有什么兴趣,他们最关心的,还是泰兴集团允诺的那两亿美元投资是否能兑现!
虽然汽配园项目足以让所有人坐拥丰厚的政绩了,不过政绩这东西就好比钱,又有谁会嫌多呢?
“泰兴集团已经明确表达了投资瑞宁县的兴趣,正如上次的承诺,如果最终能够达成协议,他们将会在这里建立一个沿海地区最大的造纸基地之一,到时候创造的产业效益,将是难以估量的!”黄世绅一扫这段时日的颓丧,意气风发道:“最为关键的是,他们偏向于在县西一带置业,以便就地取材,可以预见,一旦项目落地,将极大促进贫困山区的经济发展!”
“这确实是桩一拍即合的项目,世绅同志有心了。”刘郁离微微颔首,目光转向陈明远,征询道:“明远同志,正好前些日子你不在县城,为了不打扰你的工作,我没来得及和你沟通,现在就说说你的看法吧。”
好歹陈明远分管着招商引资,自己提前连个招呼都没打,就直接推进到磋商阶段,难免有些不厚道,这时候于情于理,都必须让他经一手了。
陈明远悠悠笑道:“能给县里争取来这么大的项目,黄县长还真是给了我和所有同志一个大惊喜。”
黄世绅听出了他的讥讽之意,只得轻轻咳嗽了一声,掩饰场面的尴尬。
旋即,陈明远翻阅了一下泰兴集团的投资方案,不疾不徐道:“如果能把这项目拉到瑞宁,确实很可能是个双赢结果,我唯一的顾虑,就是我们真的有把握能吸引到这些韩商的青睐吗……不是我有偏见,只是招商工作搞了这么久,韩商的难缠几乎是众所周知的。”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质问黄世绅到底是许诺了什么条件换取了泰兴集团的这笔投资!
果然,黄世绅的脸色顿时有些踟蹰,双手摩挲了一会,才道:“通过我的一番努力争取,目前我们和泰兴集团的谈判已经进入了实质阶段,只是具体的优惠政策方面还存在一些的分歧,税收方面,倒是没有提什么额外的要求,三免五减就差不多了,但他们希望咱们县能够无偿提供土地和厂房……”
常委们的脸色都变了,郭福海更是暗暗叫骂,也不知道该说这些韩国棒子脸皮厚还是黄世绅的脸皮厚,竟然敢提出这么无耻的要求,这跟勒索敲诈有什么区别?!
陈明远仿佛早已预料到了似的,呷了口茶水,漫不经心道:“世绅同志是怎么考虑的?”
黄世绅摸不清他的心思,便打太极道:“我觉得这条件还是可以谈谈的,先不说投资带来的资金和工作岗位,韩国的造纸技术也是不容忽略的珍宝,想必上面的领导们也是乐见其成的。”
他很滑头,没有直接说自己是否同意这条件,意思却明白了:只要能争取到这项目,即便条件再苛刻,那也都是可以接受的!
陈明远的目光已然冷冽,什么叫宁赠友邦不予家奴,他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建希望学校、乡村公路你就使劲的哭穷,半毛钱都不愿意抠出来,现在为了巴结讨好这些外商,就不惜代价的奉上血本,感情你这是慷全县百姓之慨,来捞取个人的政绩呢!
“县里的财政状况,黄县长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吧!”陈明远含沙射影的提醒道。
黄世绅的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两下,被陈明远打压得几乎一败涂地,他还真有些惧怕的阴影,哪还有底气正面硬撼。
况且,以陈明远分管的职责以及如日中天的权势,如果真铁了心要插手干预,谁都阻拦不了!
“咳!”
微妙之际,果然还是刘郁离出面打圆场了,细条慢理道:“困难是有一些,不过相信只要众志成城,总是能克服的,不要因为一点点的分歧,就直接否定了这个项目的利益嘛,谈判就是如此,不是有那么一句老话,无奸不商,他们耍一点滑头,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况且,我们又不需要非得如实答应他们的要求,有的是法子可以变通嘛,刚好之前处理梁玉犯罪集团的资产,检察院查封了梁玉在县西的造纸厂,土地和厂房都是现成的,我这两天大致了解了一下,原先法院正要把厂房拍卖出去,我觉得与其图那一点转让费,不如承包给泰兴集团经营,还能创造出更可观更长远的效益。”
陈明远皱了皱眉,他不知道刘郁离是假糊涂,还是装糊涂,连瞎子都听得出来,泰兴集团根本就没有任何投资的诚意,他们只是在恶意骗取政府的优惠政策和配套资金。
那所谓的两亿美金投资,纯粹是画大饼,等到县政府免费提供了土地和厂房,这些韩国人所付出的不过就是一笔搬运费,把已经被淘汰到的生产设备搬到瑞宁县来,甚至他敢断定,那些设备很可能是在韩国当地造成了巨大的环境污染,才被迫转移到国内压榨出最后的一些利润,这在各式各样的招商案子中早已屡见不鲜了!
一旦将瑞宁的资源挖掘殆尽,撤资是在所难免的,留给瑞宁和当地民众的,只剩一个千疮百孔的空壳子!
当然,陈明远也明白,这是官场上的一贯风气,很多人只贪图眼前的短利,只要能揽到实打实的政绩,未来的烂摊子,那是留给继任者去操心的!
他知道自己身处在全世界最卑劣肮脏的体制里,也可以容忍各种明规则、潜规则滋生的乱象,但在其位,就要谋其政,如果连基本的底线和原则都没有,官再大又如何,只能是出卖的利益更大!
更何况泰兴集团的嘴脸实在太恶心了,这种明摆着拿别人当冤大头的项目,哪怕政府能接受,他的人格和智商都绝对接受不了!
黄世绅得了依仗,立刻趁热打铁道:“刘书记说得没错,如今县里的招商引资大局高于一切,陈书记,你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陈明远目光凌厉的扫了过去,讥诮道:“黄县长为了县里的发展大计,可真是殚精竭虑啊!”
如果是半年前,他尚且要忌惮黄世绅几分,但今时不同往日,面对这只被自己扒光了獠牙的病老虎,自己何须看他半点脸色,况且这次敢在自己眼皮底下搞小动作,自己不教训他一下岂不是显得自己太好说话了!
黄世绅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青,这简直是**裸的扇自己耳光了!
“陈书记,注意一下你的言辞,切莫将个人的情绪带入到工作里!”清晰察觉到陈明远的不满,刘郁离缓和了下口吻,苦口婆心的规劝道:“老弟啊,你也不是第一天干工作了,地方的发展,是不以个人的喜好为转移的,只要经济发展了,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老人家说得好,发展是硬道理,一切都得通过实践去检验,有时候尝试着把目光放长远些,才能真正断定好坏曲直!”
陈明远的眉角稍稍一扬,刘郁离这是在变相的跟自己谈判呢!
换言之,只要自己肯默许这项目的落地,那么自己先前提出的扶贫计划,也都将不再是问题了!
由此可见,刘郁离绝对是一只善于权谋的老狐狸,已经达到了步步为营、处处设套的层面,几乎是将全盘的发展尽数掌控在手中!
明白了刘郁离的意思,陈明远忽然淡淡一笑,道:“刘书记所言甚是啊,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听老人家的话,永远都不会错!”
刘郁离的眼中很明显地露出一丝惊诧,陈明远不但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而且还照搬老人家的原话回敬自己,这真是一个官场新秀吗?
此话一出,会场的氛围当即凝固了一般,静得诡异。
刘郁离坐在那里,脸色渐渐肃然,想来,他已经很久没被人这么挑战过权威了,更察觉陈明远在不知不觉间,俨然强悍到了足以抗衡自己的地步,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意味深长的看了陈明远一眼,语气冰冷道:“看来陈书记还是有自己的一套想法,那不如作为一个议题,明天的常委会表决一下吧,毕竟这笔投资关乎到我县的招商大局,如此重大的事情,我觉得所有常委的意见咱们都要听听,兼听则明嘛。”
这是要告诫陈明远,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的,只要自己铁了心要上这个项目,最后一定能上,你的阻拦,只能是徒劳无益的!
陈明远依然寸步不让,从容微笑道:“好啊,兼听则明,就按刘书记的意见办吧。”
第375章 半路杀出辆悍马车
陈明远对眼前的局面看得很透彻,随着自己羽翼渐丰,刘郁离必定将自己视为极大的威胁,而经过这几次较量,此消彼长,其它常委未必没有新的想法,正因此,泰兴集团的项目成为了他制衡自己的一个噱头。
刘郁离的官场斗争无疑相当丰富,掐准自己急于搞扶贫工程,采取了一手大棒、一手萝卜的手段,如果自己妥协答应了,虽然是皆大欢喜的局面,但无形中自己等于被刘郁离彻底掣肘住了,威望或多或少会受到损害;如果自己执意抵抗到底,那么他大可以行使他一把手的职权,从常委会以及市委双方面施加压力,逼得自己不得不就范,如此一来,自己依然逃不过颜面扫地的结局!
站在陈明远的立场,他最乐于的还是能与刘郁离达成和解,做到双赢,将瑞宁的民生经济搞上去,那么所有人都能从中受益,互相倾轧,却是必定会影响地方的发展。
但他也知道一句话: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以退让求团结则团结亡,面对这轮暗流波涛,他只有正面接招的选择了!
会议不欢而散,常委们各怀心思的陆续离开,却都明白,接下来很可能有一场风暴将围绕着两大魁首展开,一个老资历的地头蛇,一个新崛起的过江龙,胜负还真有些难料。
郭福海跟在陈明远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表达了自己的支持,同时也感慨良多的看了陈明远一眼,大是大非面前一贯立场坚定,这就是陈书记的魅力所在,也是他高明之处啊。
忽然,他听到四周不约而同的响起了喧嚣,转头望去,大院门口赫然停了一辆悍马吉普车,一个黑塔般的彪壮男子站在一旁,像是保镖,随后,从车上俏生生地走下来一位眉目如画的女子,长发披肩、清丽淡雅,一身玫瑰紫长衫裙,说不出的袅娜动人。
刹那间,郭福海就有些发晕,一方面是惊叹于那名女子出尘脱俗的气质,另一方面,还是那辆挂着金陵大军区番号的悍马车带来了强劲的视觉冲击力。
不单他,包括刘郁离、黄世绅等人都看傻眼了,还有更多的干部闻讯从办公室里探出头观望,议论声渐渐大了,倒不是说他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瑞宁这种默默无名的边陲小县,平常还是不乏一些豪车和美女的,但能引来这么够分量的还是头一遭,更遑论这如诗如画的女子在平素绝不可见,倒仿佛梦中仙子降临凡尘。
就在众人揣测之际,那名女子走到门口,都没理会保安的询问,兀自扬起鹅颈打量着大院,当看到了走廊上的陈明远,便嫣然一笑,轻轻一撩裙摆,水晶凉鞋敲打着水泥地面,摇曳着优雅的身姿徐步而来,犹如踏波而来的凌波仙子。
陈明远也是会心一笑,从二楼疾步走下去,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迎向沐佳音道:“怎么来之前都没来个电话?”
“我一个大闲人,哪好意思打扰咱们的县委书记办公呐,只好主动造次拜访了。”沐佳音眨了眨澄碧的明眸,娇俏而笑:“晴雪要忙着搞她的公益事业,我无所事事的,干脆就来看看你的办公环境喽,不会不欢迎吧?”
陈明远莞尔道:“我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下次来,还是稍微低调点吧,否则扰乱了县委的正常办公,这黑锅就得来我扛了。”
沐佳音瞥了眼浩浩荡荡的围观人群,不由抿嘴失笑,顾盼之间,如雪莲盛开,光华夺目。
在场的人又是惊艳又是震撼,没料到这风姿卓绝的女子竟是奔着陈书记而来的,而且看这两人亲昵的神态,关系已然呼之欲出!
特别是齐登平这些熟人,他们时常也纳闷陈明远年少有为、家世不俗的,却始终没有婚恋的传闻,平日更不近半点的女色,闹了半天,人家早就有人了!
想想也是,都有了这么一个绝品出众的女朋友,谁还瞧得上市面上的那些胭脂俗粉呐?!
眼看干部们八卦得兴致盎然,没有丁点公职人员的体统,刘郁离就沉下了脸,呵斥道:“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都不用工作了吗?”
干部们顿时吓得作了鸟兽散。
旋即,刘郁离和几个常委走下楼,来到两人的跟前,微笑着握手寒暄,见沐佳音落落大方的言谈举止,直叹这与生俱来的气质,真是学不来的,黄世绅更是直冒酸水,和人家一比,自家的黄脸婆简直都没脸带出来了,人比人真是要活活把人憋屈死!
沐佳音的态度虽然平易近人,却犹带着几分矜持,偏偏这种矜持非但不会惹人反感,还让众人潜意思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更确切的感觉就是人家根本和众人不是一个层次的,倒更像居高临下俯视一般。
松了手,刘郁离由衷感叹道:“活脱脱一对金童玉女啊,陈老弟,弟妹这么的美丽动人,你可真是福气不浅呐。”
陈明远揭过刚才的不快,笑着敷衍了几句。
刘郁离又瞥了眼那辆军牌悍马,对沐佳音的来历愈发好奇,不过彼此的关系生疏,就算问了也白搭,沉吟少顷,说道:“沐小姐远道而来,我们作为陈书记的同僚战友,理应尽地主之谊,算赶巧了,今天是我老伴儿的生日,她想热闹热闹,我看这样,晚上你和陈书记一块来吧,大家闲聊几句怎么样?”
换做平常,即便部长、省长亲自诚邀,沐三小姐大约也懒得卖面子,至于一帮县处级的地方官,估计还根本入不了她的眼皮呢,但此刻,她非但没半分的怠慢,反而仪态款款道:“赶早不如赶巧,既然刘书记诚意拳拳的,我和明远到时候一定准时登门叨扰!”
刘郁离笑道:“那就一言为定!”
一番絮聊,陈明远也没回办公室,直接和沐佳音上了车,准备前往云海楼吃一顿清静饭。
望着悍马车渐行渐远,刘郁离的脸色渐渐黯沉,纵使他长了一颗老谋深算的脑子,此时也有些不够用了,紧锁的眉头满是凝重的意味,还有那么几分忧虑和懊悔。
忧虑的是,他还是低估了陈明远的背景和人脉,一个大军区的车牌番号,以及沐佳音沉稳娴雅的气质,足以诠释了太多的东西,这远不止是地方豪强那么简单了,甚至还很可能上通着天庭,原先他还指望利用黄世绅这只老虎碾压陈明远这条过江龙的气势,但现在看来却是幼稚天真了些!
懊悔的是,如果早知道陈明远背后还有这么一条大关系,自己刚才就绝不该把话说死了,瞧瞧常委们耐人寻味的脸色,不用猜,就知道这些见风使舵惯了的老油条因为沐佳音的出现,心思都或多或少有了改变,依照这样的情形发展下去,原本明天稳操胜券的常委会,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琢磨了一会,刘郁离也没有去吃饭的心思了,而是返回了办公室,眼下最重要的,是好好想清楚明天的常委会该如何抉择,一想到有陈明远这么一个具有实力的人跟自己搭班子,自己这位班长今后可就要束手束脚了,很可能自己县委书记的位子,都要坐不稳了。
至于黄世绅,一张脸愁得都快成哭面虎了,自以为能借着刘郁离来压一压陈明远,给重新崛起铺路,没想到半路杀出一辆悍马车,转眼就把出路给彻底堵死了,这两口子是不是都跟自己八字相克的,这分明是要把自己往死路上坑啊……
…………
“怎么样?我这正牌女友,没给陈书记您丢份吧?”
后座上,沐佳音似笑非笑道,有些幸灾乐祸。
“不止没丢份,还大大的长脸了,怕是今天开始,关于你的小道传闻就得在大院里传开了。”陈明远哑然失笑,却也有些无可奈何。
并不是他刻意想隐瞒什么人脉背景,只是体制里大多讲究一个虚虚实实,不显山露水的,反而能在博弈之时出奇制胜,如果自己的底牌对手全晓得,那和自己博弈时就会考虑这些因素,出招时自己盘旋地余地就小许多,这也是很多官员虽然喜欢向外放话,显得自己靠山多么多么的硬,路子多么多么的广,但你要他真的暴露自己后面的关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之前的状态就挺好,人人都知道自己有背景,却又都猜不到自己到底是什么背景,但沐佳音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一微妙的局面,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想必今天以后,干部们对自己的态度又将改变了。
“有什么好担心的,反正我不说,他们抓破头皮也猜不到。”沐佳音耸了耸瑶鼻,忿忿不平道:“再说了,那几只老狐狸成天变着法子算计你,要是不给个下马威,真得蹬鼻子上脸了!”
陈明远打趣道:“这么的小心眼,小心回头人家腹诽你是悍妇。”
“我就小心眼了,反正我就看不得他们刁难你!”沐佳音不以为然地笑道:“为你当一次悍妇,还算值得了。”
望着她明媚且执着的笑颜,陈明远的心间霎时温馨无限。
第376章 静待佳音
抵达云海楼,沐佳音却没急着进去,而是招来荣卫士低声吩咐了两句,只见荣卫士一丝不苟的点点头,就驾车飞驰离去了。
陈明远随口道打战还不差饿兵呢,有事,等吃完饭再办也不迟嘛。”
“我把这电灯泡打发走,不正遂了你的心意么。”沐佳音含笑调侃了句,才解释道我让他去置办些,方便晚上去给那位县太爷道喜。”
“你真要去?”陈明远微微诧异。
“人家都请了,我也答应了,干嘛不去。”沐佳音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见他蹙了下剑眉,不由扑哧一笑,朗声道你以为我要去砸场呐?放心吧,本还没闲得跟这种无名小卒一般见识。”
接着,她便耐心开解道矛盾归矛盾,但如今你和他搭班子,这种礼节性的场面还是应付一下,否则只会让人觉得你气量狭隘,玩大人的游戏,就得有大人的觉悟才是”
陈明远叹息苦笑只怕我们的人情送得再厚,回头等矛盾摆上台面的时候,还是免不了你死我活的局面呐。”
沐佳音何等的耳聪目明,即刻听出了弦外之意,却也没急着催问,好整以暇的环顾了一下云海楼的装潢,颔首道这餐馆倒是别有风雅嘛。”
“再风雅,那也是个吃饭的馆子,只盼客人们能吃得舒心就好了。”玲珑姐笑意款款的迎了出来,先是向陈明远欠了欠身,又瞄了眼清丽无暇的沐佳音,赞叹道陈书记,这位是您的爱人吧?不少字真是美若天仙!”
陈明远莞尔道你就别再夸了,否则某人的鼻子真要先翘到天上去了。”
沐佳音就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玲珑姐娇笑不已,亲自把两人请到了楼上的包厢,恭维了两句,便下去张罗菜品了。
“有美酒佳肴,又有一位娇滴滴的老板娘,啧啧,你在这儿的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嘛。”沐佳音似笑非笑道难怪我在家等了那么久,也没见你主动找上门,感情是乐不思蜀了呢。”
陈明远她在寻开心,摇头道这里的山水风光再好,但如果让我选的话,我还是向往在苏城、钱塘的那些日子。”
沐佳音的眸光一凝,想起两人厮守共度的那段日子,也禁不住会心一笑,垂下眼帘,轻言细语道你能记得,我就很知足了……”眼里闪过一抹幸福的欢喜。
刹那间,陈明远也是五味杂陈,却不几时才能与她长相厮守,再不理会世俗的纷纷扰扰。
似乎感觉到他的愧疚之意,沐佳音展颜一笑,宽慰道我刚才就随口开玩笑呢,男儿当立业,看着你一步步的大展宏图,我比谁都开心,真的。”旋即,那芳兰麝香、柔弱无骨的身子就靠进了他的怀里,阖上了明眸,安心感受着他的体温和心跳。
陈明远揽了揽她的肩膀,想说些,却说不出口,最终化为了轻叹。
温存了好一会,沐佳音才坐了,平复了情绪,转口道反正我还会在瑞宁待一段时日,现在还是先说正事吧……我看那些常委的神情,应该是刚才的会议出了幺蛾子吧。”
“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陈明远笑了笑,就把刚才会议上的风波简明扼要说了一番。
沐佳音显然在来之前,就了解过他在瑞宁的境况,听完之后,轻哼一声,嘲讽道鼠目寸光,只玩窝里斗,活该他当一辈子的县官!”
陈明远也被逗乐了,平心而论,刘郁离或许官场斗争经验丰富、手段高明,但目光却不够深远,有和许多市县一把手的通病,只打击可能威胁地位的人,却不通盘全局,单凭这点,想更进一步几乎是难上加难。
沐佳音侧头认真想了想,忽然问道依照现在的情形,如果把这议题拿到常委会上,你觉得你们两个人谁的胜算大?”
“难说,但我至少不会输。”放在几小时以前,陈明远自认两人应该会旗鼓相当,但沐佳音的出现,俨然给添上了沉甸甸的筹码,特别是那些摇摆不定的中间派,投票的时候必然会顾忌到沐佳音和背后的势力。
沐佳音就笑了,一语中的确切的说,应该是两败俱伤吧!”不待陈明远开口,她便娓娓分析道在这件事上,你一共犯了三点误,首先,官场如战场,如果想一直立于不败之地,凡事还是得多给留一些回旋余地,一味的逞凶斗狠,即便侥幸赢了,那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好处没捞到多少,还得元气大伤,智者所不取也。”
“其次,上大项目是各地政府的普遍共识,不管你有苦衷,一味的阻拦,理亏的终究是你,要是这次把泰兴集团的项目搅黄了,上面的领导必定会对你有所不满,那些追求政绩的官员也将对你多一分忌惮,疏远和孤立都是难免的!”
“最后,这项目是黄世绅抛出来的,刘郁离固然有利用他制衡你的意图,但黄世绅何尝没有借这事挑起你们争斗的心思呢,如果你们真因此交恶,反倒中了他坐山观虎斗的诡计,等到你们两败俱伤,也就是他坐收渔翁利的时机了。”
陈明远皱皱眉,其实沐佳音说的这些,他也想到了,只是他没有沐佳音的细腻思维,不能像她这样在瞬间就狼地把问题一个个的排列出来,况且,在当时的情况下,他实在没有太多的选择了。
众所周知,瑞宁临海,县西更是河网密布,偏偏造纸产业有相当大的环境污染隐患;再则,把这些韩国人招进家门,肯定会大规模的开采林木,进而造成水土流失,省南地区常年雨水充沛,夏季更是台风频发季,他可不想等到污水泛滥、洪涝成灾的时候再来亡羊补牢!
这也是政府招商引资的一贯弊端,许多领导根本不在乎客商投的是项目,他们只关心项目的规模和投资额,这就给了很多外商钻空子的机会,只要把项目往大了吹,领导就高兴,只要领导认可首肯了,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甚至还有一群专家帮忙歌颂美化,能把一文不值的项目吹得天花乱坠,甚至能把剧烈污染的项目,也吹成毫无污染,即便了问题,也会选择性无视。
而外企呢,就靠着领导的关注和重视,顺利拿到了最大的优惠政策,甚至把一些原本不能开建的项目给顺利给搞了起来。
领导拿到了政绩,外企拿到了利润,皆大欢喜,惟独老百姓却在不明不白之间,成为了权力和资本的牺牲品!
牺牲环境来获得经济发展,有时候是不得已为之,却不是必须为之,特别是这种以牺牲群众福祉和环境资源而换来的急功近利式发展,最终将会导致整个国家丧失长远的发展能力,作为‘人’,目睹过若干年后全国的环境问题大爆发,陈明远对此更是有着超过大部分人的感悟!
沐佳音端详着他的脸色,浅浅微笑了下嗯,好了,我的话有些直白,你别往心里去。”
她凑近了一些,语气也柔和了一些,缓缓道明远,当年我就说过,你这人很真性情,却不太适合这个吃人的圈子。几年下来,你如今的性子是磨砺得成熟多了,但是你还缺乏一些经验,比如今天的事情,你其实有的是法子迂回反制,并不非得硬碰硬,不过不打紧,这是因为你身在局中,没看清而已,将来你经验多了,自然就会更成熟。现在么,说不得,还是得由我这贤内助给你拿拿主意了。”
望着她狡黠的神采,陈明远就她有了主意,笑道愿闻其详。”
沐佳音直截了当道很简单,以柔克刚、以退为进!”
陈明远试探性道你让我放泰兴集团进来?”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啊。”沐佳音的唇角一扬,浮现出一贯的洒脱和飞扬,用冷静沉稳的嗓音道当然,我不是让你就此妥协,而是劝你利用和棋来为争取最大的利益,这件事看似棘手,我倒是觉得好好布置一下,对你未尝不是一个良机,只要我们事先挖出一个陷阱来,哼,别说那些高丽棒子了,刘郁离、黄世绅这些豺狼虎豹的都得乖乖的束手就擒,到那时候,这些人的生杀大权就全掌握在你的手中了!”
说完这句,这名享誉四九城的奇女子,眼中闪过了杀伐凌厉的冷芒!
陈明远的心里一动,隐隐猜到了她的企图。
这时,房门被推开,玲珑姐开始招呼着服务员往桌上端菜,沐佳音瞅了瞅精致可口的佳肴,就抓起筷子,盈盈笑道你说的,打战还不差饿兵呢,咱们先填肚子,再商大计,反正有我出马,你就等着旗开得胜吧!”
陈明远暂时抛开那些琐事,斟了杯竹叶青酒,从容而笑那我就静待佳音了。”
〖
第377章 各取所需
令刘郁离万万没料到的是,陈明远和沐佳音竟然真的会如约来参加爱人的生日酒席,而且态度亦是相当的和蔼和气,仿佛白天的那场风波根本不曾发生过一般。
“过来就过来,何必还捎来礼物呢,呃……这礼物太贵重了,我收不起啊!”
刘郁离的爱人年届五十了,双鬓早已花白,穿着打扮也很朴素,透着一丝朴实忠直的气质,当她打开精巧别致的锦盒子,看到那一尊玉石观音,即便摸不清具体价格,也知道必定是贵重物品,于是连忙急着把锦盒往沐佳音手上推换,连声道:“妹子,不是大姐不承你的好意,但这么稀罕的宝贝,送给我也用不着,你这次肯来捧场,大姐就很高兴了。”
“是啊,本来我们老两口就没打算铺张,无非是请些熟人过来热闹热闹,一起吃顿便饭。”
刘郁离嘴上婉拒着,目光则流连于这尊玉器,玉的成色不用提,是顶级和田羊脂玉雕出的观音,水头充足、晶莹剔透,尤其难能的是那巧夺天工的雕琢工艺,他平素也爱好赏玉,略一估侧,就猜到这块玉的价值必定不会低于十万元!
不止他,郭福海、莫思涯等人都在暗暗咂舌,虽然早已知道了陈明远家境殷实,但他下午才临时接到邀请,短短几个小时内就能搞到这么一尊罕见宝玉,这门路未免也太宽绰了吧!
特别是黄世绅,当时就蔫了,他素来贪财抠门,但这一回为了能取得刘郁离的一臂之力,还是咬牙置办了几千块的金银首饰,原来还打算趁机炫耀炫耀,现在却是连拿出来的底气都没了。
当然,他们最大的困惑,还是陈明远肯抛下成见赴约而来的缘由,联想下午会议上的唇枪舌剑,这怎么看都有些不合常理……
沐佳音轻巧的将锦盒推了回去,落落大方道:“嫂子,这是我和明远的一番心意,没什么贵重不贵重的,至于它的价值,全看你喜不喜欢了,你要喜欢,那玉器就贵重,要不喜欢,权当给您一家送送平安。”
一席话说得有条有理、无懈可击,饶是刘郁离都无法再推拒了,暗暗惊叹于这女子的秀外慧中,同时就跟爱人递了个眼色,收下了这尊玉观音。
酒席是在招待办辖下的酒店举办的,陈明远和沐佳音自然被安排进贵宾厅,此时厅里已经坐满人了,除了几名常委,另外还有几名机关局的头头脑脑,看见陈明远的到来,大家一一招呼,并将他延请到了最上面的位子上,由于熊路涛的缺席,他是出席寿宴的最高领导,不过即便熊县长来了,恐怕也无法和如日中天的陈大书记平起平坐!
说来也很有意思,一场普普通通的五十寿宴,却也成了讲究官场秩序的地方。
贵宾厅的门不断开开关关,许多人进来同陈明远打招呼,敬酒的同时,都没忘记恭维沐佳音几句。
看见陈书记清丽无边的女友,不少人都恍然生出一种错觉,直觉得这小两口和瑞宁的层次似乎有些脱节,倒更像居高临下俯视着众人。
当然,他们最感兴趣的,还是这名贵女子那深不可测的身份背景!
可惜,任凭他们的套话方式多么的花样百出,沐佳音始终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愣是没走漏半点口风,游刃有余的将一众人的好奇心打发了以后,就寻了个空隙,主动和刘郁离的爱人攀谈去了。
如此一来,陈明远就成了酒桌的主角,杯子几乎就没空过,一直喝得有些头晕不济了,才借故晚上还另外有事提前告辞离去了。
刘郁离和妻子一直将两人送到酒店的大门外,可能喝得有些高,脸色有些红润,和陈明远握手着说:“真的谢谢陈书记和沐小姐来捧场啦,有句话叫一切向前看,我和陈书记共勉!”
陈明远微微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这一晚的插曲以后,第二天的常委会议,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波澜不惊,唯一值得注意的,大概就是泰兴集团的造纸项目,却也没有经过多少讨论,刘郁离只是简单的宣布准备迎接韩方考察组就揭了过去,至于最大的反对者陈明远,除了要求保证造纸基地的防污措施以外,就仿佛无事人般的没加以干涉分毫。
相比之下,陈明远对扶贫的议题则重视得多,而刘郁离对此也很支持,认同了成立扶贫办以及若干的扶贫计划,至于扶贫办主任的考察人选,朱振涛赫然列在了第一位!
就此,各取所取、皆大欢喜。
这一幕,再次给了所有人一个不小的震撼,原本预料的刀锋剑影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却是两大巨头之间诡异的默契,饶是浸淫官场数十年,这些老油条依然被搅得满头雾水,着实摸不透这两人的心里打的是哪门子算盘!
心照不宣的背后,是黄世绅的惊诧和错愕,他起初还蠢蠢欲动的等待着隔岸观火斗,就等着这两人斗得天昏地暗了,他才好趁机会浑水摸鱼,结果倒好,两人竟然会握手言和,闹得精心策划好的计划因此彻底打了水漂,虽然项目成功得到了通过,但他的心肝却始终没有安稳过。
“老缪,你说这姓陈的,到底唱的是哪一出戏?”
郊外的别墅,黄世绅半躺在沙发上修剪着指甲,脸色却谈不上好,甚至还有些忧心忡忡。
缪玉喜抽着雪茄,皱眉思索了半响,摇头道:“难说,不止姓陈的,刘书记的举止都很离奇,这次竟然会主动和棋,实在不符合他的一贯做派啊……”长长吁出一口烟团,推断道:“难道真是姓陈的送的那尊玉观音起了效果?”
“现在问题的重点不是刘书记,而是姓陈的!”黄世绅再次强调,把玩着手里的指甲剪,不无担忧道:“以那小子的行事作风,是绝不会轻易让步,更别说还是针对我,没赶尽杀绝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这么大度的亮绿灯,依我看,十之**有诈!”
人往往都是这样,原本预期会很艰难的事情,如果一路顺风顺水的,反而会陷入自我的猜忌怀疑中,巴不得出来点周折麻烦,才能踏实一些,按照乡土话来说,就是犯贱!
“老板,您会不会太杞人忧天了。”不是没怀疑过,但缪玉喜苦思冥想了两天,也实在想不通这能出什么隐患,“说不准,这一次姓陈的也是知道硬碰硬没好处,才索性息事宁人了,既然他肯识时务妥协,倒也省了我们的麻烦。”
眼看黄世绅还在捻神捻鬼的,缪玉喜又规劝道:“再则,你想呀,姓陈的这次主动退让,势必会影响到他那帮人的士气,当务之急,我更得全力把这项目争取下来,只要项目一落地,即使那小子的背景真的通了天,也决计翻腾半点浪花,还能狠狠打击一下他的威信!”
这么一说,黄世绅的心神倒是松弛了些,斟酌了一会,毅然点头道:“你说得没错!现在是该轮到我们大展拳脚的时候了,我还就不信了,这姓陈的每回都能走大运!”
“不过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除了准备泰兴集团考察组的到来,还得提防着姓陈的插手捣乱,上次经开区的事情就是前车之鉴啊!”
缪玉喜贼兮兮的笑了笑,拍着胸脯道:“您放心,这件事,我保证办得妥妥当当的,甭管那些韩国佬多难侍候,我都铁定能把他们的心思留在瑞宁了!”
〖
第378章 倔强的背后
随后的发展,证明黄世绅还是杞人忧天了,从前期的筹备工作,到投资考察团莅临瑞宁,陈明远始终没有插手,除了在考察团到来的当天露了下面,几乎是授权给黄世绅全权负责与泰兴集团的谈判,而他自己,则全心投入到扶贫办的组建和运转。
日子过得充实而又是平静,偶尔泛起那么一丝涟漪。
这一天,在锦溪乡政府布置完一系列的工作要点以后,陈明远没有返回县城,而是转道去了氡泉宾馆。
在路上,新任扶贫办主任朱振涛把展开的地图铺在大腿上,不时还指着外面正在施工中的路,有条不紊道:“书记,按照建设局和交通局的规划设计,我们将以乡政府为中心,采取四纵三横的线路延伸出连接各个村子的沥青路,再和县城的主干道相连接,这样就能将通往省南高速公路的距离缩减到最短了……”
陈明远静静听着,不时颔首,看来把朱振涛提到这位置还是很合适的,做事情很有拼劲,虽然对路桥建设是个门外汉,但长期积累的农村工作经验,得以让他抓到农村建设的关键,并以此协调各部门围绕着这点展开工作。
“思路还不错,我没什么能补充的了,就提一条,必须要保质保量的完成,争取尽快给山区人民建设了一条畅通路、发展路、致富路!”陈明远用不容商榷的口吻道:“另外,除了交通问题,你也别忘了自己的老本行,得多在经济作物的研究下功夫,只有解决了乡民们的生产难题,方能让扶贫工作一劳永逸!”
朱振涛郑重答应,沉吟了一会,又小心翼翼道:“书记,我听说泰兴集团这几天就要把设备运到这里了,快的话,预计下周就会正式启动了。”
陈明远微微点头,面无表情。
事实上,他一早就料准了,有那么丰厚的“卖县条款”垫着,即便那头笑面虎是只十足的蠢猪,那些韩国人照样会趋之若鹜————杀猪的大好机会拱手送上来,又有谁会客气呢?
如此这般,磋商几乎是一拍即合,韩国人高高兴兴的签完了投资意向书,又高高兴兴的回了大韩民国,最后又高高兴兴的搬运着机器过来了。纵观历史,华夏一直以礼仪之邦自诩,封建时代,那些藩属国的使者每次来觐见天朝皇帝,都能满载着几十乃至百倍的丰厚回礼归国;到了现代,国家的外交关系都平等了,但这传统在天朝官员的齐心合力下,依然源远流长了下来,着实是个讽刺!
对这不平等的条款,陈明远看在眼里,却始终没有出手干涉,由着黄世绅撒欢的上蹿下跳,唯一让他注意的是,泰兴集团的投资代表崔部长,竟然是去年在交州酒店和张自力闹过冲突的文物偷运者,不过两人只在酒宴中照过一面,时间又相隔了半年多,崔部长早已忘了陈明远这号人物。
当然,陈明远也懒得和这人有什么接触,一看见韩方代表们趾高气昂、盛气凌人的傲慢态度,就知道后面的谈判难度会有多大了,既然黄世绅愿意头疼,那就让他去头疼吧。
自己只需要养精蓄锐,就等着这些人把祸根扎进瑞宁的土壤里,然后再行雷霆手段、连根拔除!
见陈明远古井不波的神态,朱振涛困惑归困惑,却还是按捺了下来,况且以他对陈明远的印象,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接下来势必还有行动,自己只需要听命行事,抓住时机狠狠报复缪玉喜!
驶了一段,很快就抵达了氡泉宾馆,不过宾馆的四周早已设置了路障和挡板,从里面传来施工的声响和烟尘。
陈明远下车以后,径直走入小门,刚进到里面,就看见叶晴雪和尹庆宁正站在一处小土坡上,两人分别拿着一张地图的两边,不时在上面比划着,又指着周围的建筑,快速讨论着。
“我好心好意给你争取来这宾馆,是指望你把这里的自然风光开发得更好,你们怎么先破坏上了。”陈明远施施然地走了上去,随口开了句玩笑。
叶晴雪丢给他一记大白眼,没好气道:“放心吧,不会给你捅半点娄子的!”
尹庆宁裂开嘴笑道:“没事的,哥,我事先已经隔离了河水,不会害死鱼虾的,那些长得比较好的花草树,我都让人尽量保护移植着,保证以后这度假区的绿化率不会低于七成,搞过桃源会所的工程,大家都有经验的!”
陈明远点点头,站在坡上瞭望周遭的景况,之前叶晴雪提出想承包氡泉宾馆、并将之打造成旅游度假区,没过多久,他就替叶晴雪从乡政府手中拿到了经营权,然后交由张倚天等人的望江集团负责改造,一个多月过去了,目前已然初见轮廓,“赶工归赶工,但尽量不要打扰周围村民的生活了。”
“我们都有注意的,每天一到六点准时停工。”尹庆宁忽然苦笑了一下,“即便不顾及周围的村民,也没谁敢打扰里面的那几位贵客休息。”
陈明远笑了笑,知道他指的是沐佳音,自从来了瑞宁,由于喜爱这儿优越的自然风光,所以沐佳音一直安居在此,白天在附近游玩散心,晚上在这喝茶赏景,着实羡煞旁人。
絮聊了一会,尹庆宁就忙着去督工了,天朗气清之下,两人就站在土坡上默默欣赏着这片山水景致。
江南的五月,是个多彩多姿的美妙季节,刚过立夏,这片安宁祥和的土地上尽是一幅花红叶绿、万物繁茂的朝气风光,此时天光正好,举目望去,氡泉宾馆的自然景观委婉中见雄伟、朴野中见珍奇,山溪蜿蜒,群峰逶迤,村落影影绰绰,居民青青依依,这份独特的山水构景和畲风乡情组成了风景区独一无二的画卷。
在这幅画卷的一角,叶晴雪翩然伫立着,白色袖裙式针织休闲衫,靓丽妩媚,将她曼妙玲珑的身姿勾勒得淋漓尽致,下身及膝的筒裙以及银色高跟凉鞋,端庄婉柔之中,多了那么几分妖娆与性感,乌黑的青丝随着清风荡漾飘逸着,不时带来一阵沁人心脾的芬香。
那张画着淡淡妆容的精致容颜,不知是有心事作祟,还是沉浸在景色中,始终没有泛起一丝半毫的动静,沉默了许久,才轻启皓齿道:“她去青潭村旁的林子里钓鱼了。”
陈明远轻轻嗯了声。
叶晴雪又硬着口吻道:“你还不去找她?”
陈明远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两眼,调侃道:“你就这么不愿意看见我?”
叶晴雪窒了下,故意把目光移向别处,绷着脸蛋道:“你想多了,只是佳音来一次瑞宁不容易,我奉劝你还是多花些时间和她相处吧,免……免得以后后悔。”
想起那晚沐佳音的倾诉,她便一阵潸然,但为了不让陈明远看出端倪,只得强行忍住情绪,说了句‘我先去忙了’,转身就要往坡下走去。
心神不宁之际,她的鞋跟不经意踩到了一颗松动的石头,随着脚踝一扭,不禁痛吟了声,蹙眉蹲下,捂住了足踝。
“崴到了?”
陈明远连忙上前把她扶稳了,见她一脸痛楚,就将她搀扶到一旁的大石头坐下,然后蹲下一看,那只晶莹玉润的秀足,果然红肿了大块。
“痛!别动!”叶晴雪紧咬着牙关,当他触到伤处,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还好,应该伤得不重。”陈明远查看了伤处,就起身招呼下面的尹庆宁,让他赶紧拿一块湿毛巾过来。
工地自然不缺毛巾,尹庆宁在河水里浸润了,就飞奔上来,亏得河水很是冰凉,当湿毛巾裹住脚踝,叶晴雪就觉得痛楚消褪了许多,凉丝丝的爽感几乎渗入了骨髓。
“记着24小时内冷敷,然后再换热毛巾敷一敷,对消肿有帮忙,不过谨慎起见,还是去看看医生吧。”陈明远捡起那只奢华不菲的高跟鞋,摇了摇头,道:“到工地还穿着高跟鞋,你就那么享受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印象里,这女强人似乎一直穿着高跟鞋。
叶晴雪原先还感念于他的悉心关怀,但一听这话,顿时委屈万状,劈手夺过高跟鞋,嗔道:“我就是喜欢穿高跟鞋了!没有高跟鞋我还走不了路!要你管!”
尹庆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心说女人的脾气怎么跟五月的天气似的,说变就变。
陈明远却早习惯了她的性子,也没在意,转头吩咐道:“庆宁,去把我车里后座的袋子拿过来。”
尹庆宁答应一声,再次飞奔下去,过了一会,就把袋子取来了。
陈明远从袋里取出了一个盒子,掀开后,拿出一双精致的平跟女式鞋,递过去道:“喏,送你的!”
叶晴雪看得不由一愣,尹庆宁也纳闷道:“哥,你怎么还时刻备着女鞋呐?”
“放心,我没那种特殊癖好,就是佳音的鞋子坏了,让我给她带一双,我索性先借花送佛了。”陈明远站起身,微笑道:“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挺想看看你穿平底鞋的样子,应该会好看多了。”
“美得你!我要穿也绝不会穿给你看!”叶晴雪赌气地鼓起香腮,直接别过了头。
陈明远莞尔一笑,道了声别,就往坡下去了。
直到脚步声远了,叶晴雪才回过头,默默望着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把视线移到了那双平底鞋,小心翼翼的捧到面前,痴痴的看了许久……
第379章 凤尾丝竹篇(上)
柳榆槐樟,沿着溪水错落生长,因为这几天刚刚下过大雨,山中洪水泻过的痕迹十分明显,一些老树挨着河水的树根虬结裸露在外面,落水于涸的河道上散落着一些枯树于。
一株垂杨柳下,斜斜的是一块大青石,石下流淌过一方湍旋清澈的河水,最终汇成大约一人多深、四丈方圆的水潭,清澈潭水如绸缎铺就,与四周的山林相映成趣,
左边山坡上就是一片繁茂的翠竹林,山道下是青潭村,从这儿可以俯瞰云海中奇峰涌动,层林飘渺。
五月中旬,风和日丽,柳丝如绦。
此时,一张竹榻就搭在水潭旁的柳树下,沐佳音惬意的躺在竹榻上,阖着眼帘,昏昏欲睡着,斑驳的阳光洒在她曼妙如柳的身子以及白如凝脂的雪肤上,隐约反射着柔和的荧光亮泽,宛若花间凝露般澄明剔透。
她的一只藕臂垫着螓首,另一只则搭在翻到一半的书籍里,一根鱼竿儿矗在她的身前,鱼漂儿在水面上轻轻地打着晃儿,不时泛起几波涟漪。
万籁俱静之际,一抹阴影笼罩了过来,她的睫毛微微扑闪了两下,似有所觉,睁开启惺忪的美眸时,当瞳孔里倒映出了那个深埋心中的得意人儿,不觉嫣然甜笑,说不出的娇慵动人。
“吵醒你午睡了。”
陈明远歉然一笑,俯身给她掖好搭在柳腰间的薄衿,又将其脸上几缕青丝抚开,随之而来的,是指腹一阵如水嫩柔滑的触感。
沐佳音摇摇头,仍就懒懒地躺着,忽然向两旁伸直了纤长的玉臂、顺势舒展开腰身,刹那间,丰盈玲珑的身段愈发的勾魂夺魄,待她享受般的眯了眯眼,一双柔臂就灵巧环住了他俯下来的脖颈,嘴角微扬,浅笑道:“早醒了,就是懒得睁开眼呢。”
森森竹涛之间,听着她宛若天籁的软语娇音,陈明远不由的怦然心动,咫尺之间,只见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缕缕秀发垂落,半遮了酥胸,分外诱人,清风中裙裾微动,纤巧灵秀,犹如一朵百合花在黑夜中盛开,轻灵纯雅,倾尽韶华清丽绝俗、雅如天仙。
接到佳人如痴如醉的秋波,他一阵的心驰神摇,忍不住俯首吻住了那瓣湿润娇嫩的檀口,如炽如焚地与她热吻起来。
触不及防下,沐佳音已被擒住了两瓣樱唇,随即,对方的舌根就如鱼儿般在檀口内灵活的四处游索,那一刻犹如极度的炽热烈焰,热气薰遍全身,几近将她整个融化掉,心魂飘荡,通体酥麻,哪有力气相拒,最终闭上了撩人的美目,双臂仍搂着陈明远的脖颈,微微凑首上前,朱唇与之接吻,这回竟主动把香舌渡过去,纠缠不休着。
山光水色,尤显旖旎。
两人情浓意稠,浑然忘却了人间几何,缠绵了许久,随着那媚入骨髓的一声轻嘤,两人才难解难分地分开了。
而此时,沐佳音早已是娇喘吁吁、眼波似醉,美靥一派红润和光鲜,长长睫毛笼罩下的眼皮偶尔还隐隐跳动,鲜媚得宛如雨后娇花,面上却似有些忸怩之色,含羞带媚地凝望着他的脸,咬唇道:“荣卫士还在那呢……”
“没事,我刚才来的时候,他靠在树下睡着了。”陈明远下意识的回头望了眼,却发现荣卫士早已不见了踪迹,只得讪讪笑了下,道:“好在,他还是挺识趣的。”
沐佳音一时间羞涩万分,晕着玉颊半响无语,一想起刚才柔情蜜意,双靥几近潮红如霞,心中却是甜蜜如饴。
“好了,既然这电灯泡难得通了些人性,我们也不用遮遮掩掩的了。”
陈明远大咧咧地挤上了竹榻,沐佳音不知是想给他腾些空间,还是想避开那双安禄山爪,便往边上挪了挪,但立刻就被陈明远揽住了纤腰,大手毫不客气的袭上她柔软高耸的酥胸,贴着她的耳畔道:“再不老实点,我就真不客气了。”
沐佳音的身子一震,娇柔的身躯刹那间变得僵硬无比,虽然两人早已明确了关系,但一直止步于耳鬓厮磨、肌肤相亲,从未突破最终的那层关系,而此刻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坚守了二十多年的处女地却骤然失陷了。
“不要……”
大白天儿的在这山上被如此大胆抚弄,沐佳音又气又急,却不敢再挣扎了,生怕他真会得寸进尺,只得羞不可耐地抓住陈明远的手,那种麻酥酥的感觉,从胸口一阵阵传来,直入骨髓,浑身的骨头仿佛都被抽光,呼吸急促、呵气如兰,水一般的眼波中神色闪烁,也不知是羞是愠,嘤咛道:“不要在这里…
“气急败坏”的声音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若有若无的呻/吟,一声轻叹,最终软烂如泥的趴在陈明远的肩膀上,脸晕眼湿、酡颈绯颜。
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刺激,饶是这名四九城的奇女子向来聪慧绝顶,此刻的脑子也完全当机了,哪还有平日的从容?
瞥到胸前沐佳音羞极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陈明远更是心下大快,双手更能感受到那柔滑细腻而又弹力惊人的饱满,一时间呼吸竟然有些急促起来,却又不忍见她难堪,索性顺势放低了手,搂住她的芊芊细腰。
沐佳音两颧红晕、娇颜如桃,美艳得不可方物,抬起头,美目秋水般晃耀着他眼睛,忽然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
其实并没有多少疼痛,无非是她羞恼的发泄,不过陈明远还是装出吃痛的模样,叫道:“轻点,你谋杀亲夫啊。”
沐佳音松开了嘴,忍着芳心的彷徨,佯怒道:“你以后再敢这么欺负我,我可不会善罢甘休了”
看她窘迫模样,陈明远心中的不安淡去,飒然一笑道:“以后?真和我结婚的话,我可是会经常这样欺负你哦”
沐佳音不由芳心酥坏,恍惚之间也不说话。
陈明远更是开怀,能名正言顺欺负这个心高气傲的脱俗女子,倒真的挺有趣的,正想俯下身再亲昵一下,沐佳音却不知道从哪里抓起一颗桃子堵住了他的嘴巴,看到他被塞严实的窘样,不由扑哧一笑,俏脸上弧起的线条迷人万分
“中午附近的村民送来的,正好堵死你这只大灰狼”
沐佳音瞪着杏眸耸了耸翘鼻,柳腰一扭,轻盈地从竹榻翻身而起,轻抬玉足走到水潭旁,蹲下身子,借着水镜子整饰青丝乌发,似乎是由于刚才的柔情缱绻,引得她此刻的神态倍添娇艳。
陈明远拿住桃子喀嚓咬了一口,又见她皓臂如玉、长发委地,不禁看得痴了,也不管那桃子是否酸涩,吃的津津有味儿,恨不得能和她就此相濡以沫、厮守终身。
沐佳音似有所觉的回头望了眼,清婉一笑,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脆声道:“喂,你过两天请个假陪我上趟燕京呗。”
陈明远扬了下剑眉,问道:“怎么了?”
“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沐佳音神色不动,淡淡道:“四九城的局面有些不稳,单靠我大哥他们撑着怕是有些吃紧,我得出一份力了。”
陈明远怔了怔,转念细想,顿时也就释然了。
这些事,他近来也时有耳闻,归根结底,还是换届之后,围绕权力的重新洗牌,各方的角逐几乎一触即发,大到派系团体,细到沐家、陈家等一方诸侯,都不可避免的都被卷入。
当然,这些事情都在情理之中,而且还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过程大多波澜不惊,偶尔掀起几团浪花,绝不会对大局势造成多少影响。
“顺便,再帮你争取一些支援力量,把这一摊子的事情彻底摆平。”迎上陈明远困惑的目光,沐佳音含笑道:“我知道你对接下来的行动胜券在握,不过到时候闹得风雨不休的,你总得有足够的底牌平复局势吧,再说了,等把那些韩国人赶跑了,但这么大片的荒野山区总是要发展的源动力,你总不能指望靠晴雪的旅游度假区就撑起整个产业链吧?”
陈明远就明白她是想帮自己再拉来几个大项目,奠定县西山区的经济基础,感动之际,叹息道:“这些我一早也想到了,其实你大可不必为我分心,中海那边或多或少还是能提供一些支持力量的。”
“但是人情债终需要偿还的,你不能奢望每次都有天一集团那样的大项目眷顾到你头上。”沐佳音信手将长发扎成束,撂倒后背以后,起身款款走过来道:“我说句不中听的,明远,你如今终归还不能代表家族,想让所有人都尽心尽力的扶助你,实在是有些不切实际,另外,你难道就真喜欢把主导权交到外人的手里嘛。”
陈明远一时默然,沐佳音说得没错,上一次,他借助任天平的项目荡平了局势,但这终究有些赌博成分,要不是自己吃准了任天平急于寻找安生保命的政治附身符,恐怕后续的风波就足够让自己头疼很长一段时间了。
再则,家族的这块招牌也绝不是万试万灵的灵丹妙药,自己如果想掌握到更大的话语权,归根溯源,还是需要将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利益集团尽快壮大
〖
第380章 凤尾丝竹篇(下)
“你也不用有什么顾忌,正所谓互惠互利、各取所需,虽然你目前的地位还不算高,但至少掌握了一方的经济命脉,单凭这些资源,就足够和四九城的一些红顶官商接洽谈判了,再有我这边帮你呼应造势,不愁没有肥鱼主动上钩”
沐佳音眨了眨明眸,唇角噙着狡黠的笑意,娓娓道:“别忘了,我手里头还捏了不少东江省欠我的人情债呢,这时候正派得上用场”
陈明远一时还省不过味来,忽然,那只架在水潭边的鱼竿儿猛地往下一沉,沐佳音便手疾眼快的握住收拢鱼线,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转眼就将鱼儿给钓了上来,她捻着鱼线打量了下这条硕大的鲫鱼,巧笑嫣然道:“兆头不错,这次上京应该是能收益颇丰了。”
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这时,溪下的蒿草林中一阵谈笑声,两个俏丽的女孩儿走出了小路,瞧见二人,欣然唤道:“陈大哥,沐小姐”
陈明远抬头一看,只见穆桃桃和蓝千一联袂走来,各自挎了一个篮子,两女孩皆是青春年少,由于俱是青春年少,两个娇俏女孩儿走起路来皆是步履轻盈,如风摆柳枝,姿态曼妙之极。
“沐小姐,千一担心你钓鱼闷了,就特地做了酒菜给你送来,你看看满不满意。”
桃子喘了口气,把篮子搁到竹榻边,掀开布巾,篮里赫然盛放了一个切好的西瓜,四小碟精致的小菜,十多张松软的薄饼,另一只篮里则搁了一壶竹叶青酒,瓷壶用毛巾包了几块冰块镇着的,散发着寒气。
沐佳音开心的笑道:“我跑到这儿纳凉,倒累得你们跑来跑去,真是有劳了。”
蓝千一抹了下娇嫩脸颊上的细密汗珠,温顺地摇头道:“没事儿,这时节田里正好清闲,我就随手做了一些,您不要嫌弃就好。”
“有这些就很不错了,天于气躁的,喝点加冰的竹叶青正是时候。”沐佳音和颜悦色道:“桃子,回头拿些钱给千一。”
蓝千一连连摆手:“要不得,这真要不得了……沐小姐,这些日子咱们村受了您这么多的恩惠,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您了,怎么还能收您的钱呢
“一码归一码,我不过是带头投了些钱建毛竹厂,只要你们能经营好,就是很对得住我了。”沐佳音好言规劝道:“等夏天一过,你又要开始上学,家里多存了些钱总没坏处,就这样吧,别扯皮了。”
不知怎么的,蓝千一对这风华绝代的女子有一种莫名的钦佩和景仰,听她这么一说,竟是再没勇气拒绝,踟蹰片刻,便郑重地施礼致谢。
后来陈明远才知道,前些日子沐佳音到此游历,看村民们生活疾苦,就和村支书蓝图德商议,自掏腰包在这办了一家毛竹基地,采取股份合作制,将股份分配给村里的每家每户,让村民们都成立股东,得以通过辛勤工作直接享受到经济回报,又请技术人员来指导、打点好销售路径,短期内大大改善了青潭村的经济来源。
比起钟乡长的那套化缘政策,沐佳音的扶贫策略无疑更加的立竿见影,这也是她和叶晴雪处事态度的最大不同,叶晴雪习惯以慈善接济为主,沐佳音则偏向引导弱势人群去自力更生。
谈笑间,桃子把瓜果小菜细心布置好,蓝千一则乖巧的给两人斟了酒水,沐佳音捧着瓷杯,见杯中酒液金黄碧翠,闻之芳香扑鼻,转头嫣然吟道:“田家足闲暇,士友暂流连,三春竹叶酒,一曲鹞鸡弦,请陈大书记满饮此杯了
陈明远忍俊不禁的笑了,接过瓷杯浅抿了一口,冰凉醇香立刻弥漫了唇齿舌间,再细细品味,林间榻上剖瓜饮酒,又有红袖莺燕环绕,而且个个容颜俏美,活脱脱像极了“腐朽堕落”的封建士大夫生活,但对于普天下的男人,又何尝不是梦寐以求的生活呢
或许,这才是自己一直以来追寻期盼的人生夙愿了吧
蓝千一晕着脸瞟了他一眼,犹豫了下,请示道:“陈大哥,沐小姐,我会吹笛子,要不要我给你们来一曲助助兴?”
“噢?那就辛苦你了。”
陈明远兴致正好,就笑着颔首,然后就见蓝千一从背后的腰系带上拔除一只青竹笛,横竖放在嘴唇边,素指拨弄,笛音悠扬响起,听起来是一首曲调古朴的曲子,空灵清澈,委婉轻柔,犹如天外妙韵,说不上的动听。
陈明远轻哼和着,宛如置身仙境,不知今昔何年。
夕照斑驳、倦鸟归飞,傍晚的风,无声无息地编织着暮春的江南,江水不倦地流,小旋涡似一朵朵水青色的小莲花,开在多少有些禅意的墨青色的江面上,似乎有一叶小舟,倏地滑进历史的尘烟,滑进迷蒙中的别离。
难得的偷得浮生半日闲,陈大书记只觉得神清气爽,但看时候不早了,只得恋恋不舍地先启程返回县城了。
沐佳音收拾了一下行装,也正要回氡泉宾馆,蓝千一忽然凑过来,似乎有些紧张的道:“沐小姐,您读的书多,我能不能跟你请教一个问题……我以前的课本丢了,有首诗词忘了几句呢。”
“说说吧。”沐佳音爽朗答应,看出了她的羞赧窘迫。
蓝千一却依然紧张兮兮的,清秀的脸蛋儿红馥馥的,看看左右无人,才揪着衣角低声道:“我只记得最后两句叫……叫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噢,那是秦观先生的《鹊桥仙》,我写下来给你看。”
沐佳音从车上取下一副纸笔,一边信手写着,一边娓娓念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蓝千一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轻声道:“这是说牛郎和织女的故事吗
沐佳音盈盈笑道:“对啊,这是咏叹七夕,牛郎织女中的佳作。千一,你觉得这首词里,最动人的是哪一句呢?”
蓝千一歪着小脑袋想了想,答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那时老师说这是点睛之笔。”
“说得没错。”
沐佳音挽了挽被晚风吹散的丝发,刹那间似有一丝感触,容颜泛着婉约笑意道:“两个人互相喜欢着,又能够朝夕相处,当然是最好的事情了,可惜,事事往往由不得留给人太多的选择……”
蓝千一似懂非懂,犹豫了下,怯生生道:“沐小姐,这张纸能不能送我?
“当然可以”沐佳音把便签纸撕给了她,蓝千一望着娟秀大方的诗词,忽然甜腻一笑,小心翼翼地折叠好塞进了随身携带的竹筒里。
沐佳音的明眸一闪,回忆道:“我记得那天过来,好像你和晴雪她们一群女孩子就拿着这东西往榕树上挂呢。”
“嗯,这是我们这里的求姻缘方式。”蓝千一红着脸蛋将传统流程大致说了番,沐佳音听完不由清然一笑,问道:“千一有心上人了?”
蓝千一的面容遏制不住浮起一抹晕红,微微点头。
沐佳音揽住她的肩膀,开解道:“这有什么好害臊的,既然喜欢了,就得鼓足勇气去表白,千万别任由大好缘分溜走了,走吧,趁着天还没黑,我陪你去把竹筒挂上去。”
吩咐荣卫士在车里静候,沐佳音就拉着蓝千一来到了半山腰的那颗老榕树下,协助她将竹筒挂上了枝头。
忽然,由于蓝千一摇曳枝头的动静大了些,导致一只竹筒从枝头落了下来,一咕噜滚到了沐佳音的脚边,她捡起来看了两眼,瞥见筒底部刻的‘叶,字,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就从里面取出了那张纸条,当掀开看到苏轼的那首《浣溪沙》,月牙眉轻轻地扬了一下,沉默半响,直到听到蓝千一的呼唤,才将竹筒重新装好,放置回原位,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有风从山谷拂来,那一身淡青色的清丽衣裙便在风中轻轻摆动着,老榕树之下的清丽女子抬头朝上方望了一眼,轻轻抚了抚耳畔的发丝,俏丽的脸上眼神仍旧明澈,带着些许的无奈,但更多的依然是平静的淡然。
未来……大抵便是如此了吧,或许还会保留一些小小的期待,但要说有什么大的出入、惊喜之类的,大抵是不会的了。
不过就眼下而言,这并非是在她生命中真正占了许多重量的东西,她还有其它的一些事情要去想、要去做,或许几十年后,当她某一天再度来到这片绿竹林的时候,会忽然想起多年前的一天看见的风,如同岁月一般的将她带去某个地方,但如今,一切都还充裕,无需去在意许多的事情。
也就是在这种充裕得令人感觉不到的光景里,端午节到了。
〖
第381章 老领导
燕京,玉泉山。
天朗气清的早晨,瞿老散步遛鸟回来,警卫团副团长戚荣英就立刻迎了上来,接过鸟笼子小心的挂好了。
瞿老洗过手以后,往庭院里的老竹椅一坐,端起刚沏好的热茶喝了两口,苍老的面容便浮现出几分舒适。
“瞿老,您的精神头是越来越好了”
戚荣英恭敬地把刚送来的内参文件搁到茶几上,又呈递上一副老花眼镜。
“难得清闲了一阵,心态自然就宽喽。”
瞿老没有急着去看内参文件,放下瓷杯,习惯性的摩挲了会那只沉香木雕,惟妙惟肖的双鱼木雕经过近一年时间的打磨,外形愈趋的圆润,隐隐泛着几分古朴内敛的光泽,惟独那股沁人香气仍未消退一丝半毫。
这一年来,前来觐见这位国家元老的达官贵人,都发现瞿老多了这么一个习惯,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百年沉香木真有那么神奇的功效,竟让瞿老的气色一天天的好转,连困扰了大半生的脾胃病也不药而愈,随着传闻的流转,燕京城的古玩界因此掀起了沉香木收藏的热潮,下到商贾豪绅、上到部委高官,争相以拥有上等沉香木为身份荣耀。
摩挲了有一会,听着白喜鹊的清鸣,瞿老忽然问道:“沐家丫头又回燕京了?”
戚荣英点点头,答道:“昨天刚到,怕是为了最近的那些事。”
“想来也是了,局势这么的扑朔迷离,这时候,正需要她来镇一镇了。”瞿老感叹道:“别看他沐家人才济济的,但真能于得了大事的,除了那沐家老二,也就这丫头了,他老沐临走前留下这么一个遗腹女,也算他沐家的造化了
戚荣英明白瞿老对沐家三小姐的赏识是发自肺腑的,当初瞿老甚至明言,如果沐佳音是男子,成就恐怕将远在沐定音等政治豪杰之上
而沐佳音此行的目的,他也心知肚明,大约还是新旧执政团体的权力更迭过程中,下面的一些世家大族又将重新站队了。
站队,是从古至今政治官场永恒不衰的话题,也是最不容忽视的命门,站对了,个人可以扶摇直上、平步青云,团体可以飞黄腾达、乃至长盛不衰,但如果站错了,或许就是万劫不复之地了。沐家能够屹立华夏顶层百年而不倒,自然有他独特的站队法则,如何在这一次的权力更迭中,收获到更多的政治利益,无疑是沐佳音、沐定音等族人都必须慎之又慎的关卡
一位是权势不减的太上皇,一位是初登大宝的新君,已然注定这是一场耗时长久且曲折难料的大局势了。
沉吟少顷,戚荣英又补充道:“和她一起来的,还有陈老市长的那个嫡孙
陈老市长,正是陈家老爷子陈荣廷了,由于曾任中海市长,所以燕京的许多老人都习惯这么称呼。
瞿老轻轻的笑了,道:“我当初就看出了些端倪,还真不假,沐家丫头打小就不会做赔本买卖,但为了陈荣廷那孙儿,却是付出了不少,难得,真是难得……”
“是啊,看得出来,沐三小姐对那人很重视,这一次甚至不惜忤逆了家里的意思。”戚荣英感瞥了眼不远处那一栋同等样式的小楼,低声道:“我这几天得到消息,好像沐家老太太和寇家老爷子对于联姻的这个事,都点了头……
“是寇北燕那孩子吧?”瞿老扬了扬白眉,当茶杯贴靠着唇边的时候,喃喃自语道:“那孩子……是很有才于的,不过,终归不是一个良配呐。”
说完,似乎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
县西的几个扶贫项目步入正轨之后,陈明远终于可以松口气了,趁着端午假期,他北上了燕京,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访宁立忠。
初夏的燕京小明湖,碧波万顷、荷香幽幽,小明湖湖畔的荷花西苑,正是燕京市委常委的住宅区。
陈明远在岗哨口通报了一声,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一个丽质动人的漂亮女孩走了出来,一看见陈明远,就花容带笑的举手晃了晃,可不正是宁琪琪。
“今年到家里走动的人,一下多了起来,别人是抢着来,你倒好,大半年都不来一趟”宁琪琪笑吟吟的在前领路,不时的回首含笑叙旧叙话。
陈明远莞尔一笑,宁立忠晋升政治/局委员,家里自然是门庭若市的境况,就笑道:“宁书记和曾夫人最近都好吧?”
宁琪琪笑道:“都好,知道你要来,早上还念叨呢”
两人转了几个弯,然后停在一座小院前,所谓的门,也只是一道简单的铁栅栏。
进去的时候,宁立忠正站在院子里的池塘旁喂鱼,看到陈明远进来,就把手里的鱼食全部撒进缸里,然后拍了拍手,朗声道:“你这个大忙人,可算舍得来看我了。”
陈明远半开玩笑道:“没法,尽忙着为万恶的资本家服务呢”
宁立忠的心情很是不错,回道:“是资本家,但也是企业家,企业家们发展经济、促进就业,对社会的稳定和进步都是功不可没的,所以不全都是万恶
陈明远打趣道:“听您这么说,我也觉得自己的工作高尚了一些”
两人随意开了句玩笑,找回了一些当初共事的感觉。
“别站着了,屋里叙话吧。”宁立忠招呼陈明远进了屋子,又道:“你曾阿姨一早和朋友去登山了,要晚点回来,她也挺挂念你的,中午就留下来吃饭
“求之不得”
陈明远也不客套,又把带来的几样礼品,顺手交给了宁琪琪,“我知道您不缺东西,索性捎了些今年刚采摘的雨前龙井,够您喝一阵子了。”
“知我者莫若你小子啊”即便、贵为国家领导人,但面对陈明远,宁立忠依然是和蔼可亲,亲手泡了一壶茶,道:“最近在下面都顺利吧?”
陈明远道:“有一些小困难,不过都解决了,不影响工作。”
宁立忠微微颔首,安排陈明远去瑞宁,他是做了许多考虑的,除了那里相对宽松的政治氛围,另一方面,他是考虑到省南高速路的竣工,将为东江省南部的经济发展奠定一个番茄契机,他很希望陈明远能借由这份契机,于出一番事业来
他始终坚信,这是一个总能创造奇迹、给人惊喜的年轻人。
但这次陈明远下去后,在短短时间内就打开局面,却还是完全出乎了宁立忠的预期
他本以为陈明远下去,至少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沉淀一下,适应一下自己的新角色,谁知陈明远几乎是凭借着一己之力,不仅平定了当地的黑恶势力,还有效控制住了常委会的风向标
平心而论,这份睿智不凡的权谋手段,宁立忠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远远的自叹不如
“于建设事业的,困难或多或少总是有的,就看你用什么法子应对了。”宁立忠斟了两杯茶,不疾不徐道:“你这次就做得很不错,纵横捭阖、进退有据,没有意气的激进行事,也没有隐忍的随波逐流,很不错”
陈明远谦逊一笑:“我不过是做了些分内的事。”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比如对全县的发展方向有什么新规划?”对陈明远,宁立忠不全是以看下属的眼光来看待,而是带着一种忘年交的成分,他希望陈明远能说出一些问题,然后自己可以用自己的经验,给予一些帮助和提点,
陈明远直截了当道:“一句话,按部就班。”
宁立忠来了些兴致,道:“具体说说看。”
陈明远斟酌了下,侃侃而谈:“我仔细研究过之前几任官员的发展规划,一言以蔽之,大体都是以工业反哺农业、实现并驾齐驱的思路,这和瑞宁各方面的资源条件都很契合,也很合理,既然是合理的,我想只要坚持做下去,把它做好就行了,没有必要硬往里面塞一些新的东西……”
宁立忠这次就不止是惊讶了,而是像重新发现了一块珍宝似的,他没想到陈明远刚主政一方不久,竟会有这份成熟练达的心态,就是在浸淫宦海多年的高官权贵,也未必有这份觉悟啊。
要知道,当领导者的,难免会有些‘人过留名、雁过留声,的想法,总觉得如果自己不在任内留下点什么新东西,自己就白来一趟似的,所以很多人上任之后,都是迫不及待推翻前任的政策,然后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一场破后而立
最后造成的结果,就是朝令夕改,倒是老百姓被折腾得够呛。
沉浮宦海数十年,这些情况宁立忠看得太多了,即便是些封疆大臣,也照样免不了这个俗,整日蠢蠢欲动,谋划着要改变这个现状、要出台那个政策,要上几个超大项目,所以他当时在东江省,尽量避免直接于预地方的发展,只是努力着将高层的一些弊端毒瘤给革除了、将改革方向引导上正轨,以期给继任者一个宽绰的发挥空间。
之前他还担心陈明远在省委呆了太久,难免会有些好高骛远、眼高手低,但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大手一挥,就从茶几下面取出一副棋盘,笑道:“先不谈这些了,来,陪我下两局”
〖
第382章 驻京办
这天宁立忠的兴致很高,拉着陈明远絮聊了一上午,临近中午,餐厅就准时把菜肴送了过来,恰好曾文静祈福回来,几人就围着餐桌动筷子了。
席间,宁立忠免不了询问起陈明远此趟的来意,得知他想寻觅几个大项目促进县西山区的发展,便道:“我也猜到你有这方面的打算了,那里的境况,和丽山市差不多,算是东江省最贫困落后的地区了,想改善局面,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沉吟片刻,道:“我回头跟部委的熟人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适合当地的项目,试着帮你争取一下。”
陈明远平和笑道:“无妨的,好歹我三叔之前在计委呆过,总算有些人脉和情分,先去探探路,要是再不行,再叨扰宁书记不迟。”
这等于是推辞了宁立忠的好意。
不是他不想接受这份好意,只是宁立忠已经贵为国家领导人了,再让他因为自己这点小事费神就不合时宜了。
更何况,陈国梁曾经任过国家计委副主任,在发改委那里的门路肯定是不少的,自己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宁立忠也没意见,颔首道:“那你先试试,要不行就我让人帮你引荐一下
陈明远含笑致谢。
迟疑了下,宁立忠又道:“你这次上来,是和定音书记的妹妹一起的吧?
陈明远点点头,两人昨天一起从温海坐航班上来,由于沐佳音要先去一趟沐纶音夫妻那里,于是在机场就分开了。
宁立忠的目光略有复杂,动了动嘴唇,最终却没说什么。
吃完饭,陈明远不再耽搁,告辞出了宁家。
让宁琪琪送人出了门,曾文静才道:“我听说沐家那丫头的婚约快定下来了,和寇家。”
宁立忠摆手道:“这些事我们还是别掺和了吧。”
曾文静却是愁眉不展,不无担忧道:“我就是担心,到头来明远要遭坎坷……”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民教师,她打心底里反感这种牺牲子女幸福的政治联姻,况且她也是觉得沐家这事办得不怎么妥当,既然这事已经闹出来了,索性你就痛痛快快成全了两位小辈,何必非要棒打鸳鸯呢?
宁立忠长叹了一息,他何尝不担忧陈明远呢,但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些世家大族的内部事务,别说他了,即便何向东这些国家重量级魁首都难以指手画脚。
如今,也只能希望结果不要太曲折了……
走到门口,陈明远突然道:“在审计署做得还习惯吧?”去年毕业,宁琪琪在宁立忠的安排下进了审计署上班。
宁琪琪苦笑道:“不习惯也得习惯,否则又得挨我爸妈数落了,说我高不成低不就的。”
“别不知足了,寻常人想有你这份待遇还求不来呢。”陈明远知道她年纪轻、生性活泼,一时还难以适应深水衙门那种古板森严的制度和氛围,规劝道:“万事开头难,你大可以安心先做一段时间,如果还觉得难受,再向你爸妈提出来换岗位不迟,宁书记他们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好好沟通一下,都会理解的。”
“也只能先这样了。”宁琪琪耸了耸肩膀,笑道:“先不说我这档事了,你这趟来燕京要呆几天?”
陈明远正要开口,手机忽然嗡鸣了下,是条短信息,沐佳音发来的:“明晚六点去敦煌俱乐部。”
刹那,他就明白沐佳音已经帮他联络好了投资商,得自己亲自过去谈了,看了眼宁琪琪,问道:“敦煌俱乐部你知不知道?”
宁琪琪怔了怔,微微诧异道:“啊……知道,在后海那里,年初刚开张,规格挺高的,你打听这个于嘛?”
一听规格高,陈明远就知道这俱乐部接待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人物,至于幕后背景,放在这藏龙卧虎的四九城,想必也不会简单,嘴上含糊了两句,就告辞离去了。
离开小明湖,陈明远拦了辆车来到了后海东街,在幽深的胡同里穿行了会,最终在一栋门口植着两颗参天古槐的四合院驻足停下,抬头一看,那块牌匾赫然镌刻着‘常青居,三个大楷体字
从外面来看,这是一处对外营业的民俗餐馆,实则却是瑞宁县驻京办承租下来的
来之前,陈明远就做过了解,县驻京办的同志们大多住在这里,又请了大师傅做民俗风味菜,主要接待县里来京办事的于部和部委的于部,没有接待任务的时候也对外营业,算是增加创收、以便节省县里的财政开支。
还别说,听齐登平提起,这驻京办一年的进账都快赶上县里一个贫困乡的全年财政收入了,称得上日进斗金了,当然,这所谓的金,只是相对寻常的城镇居民而言,对于燕京公款消费的天文数字,只是沧海一粟罢了
陈明远在外面打量了一下,莞尔一笑。
这四合院的位置和规模虽然很一般,但以现今的房价,租金起码也要五十万一年,瑞宁县的经济并不宽裕,每年驻京办的财政支出可不是个小数目,但这是普遍现象,尤其是一个中央集权制国家的首都,县市驻京办的作用大得很
要知道,燕京不仅是权力中心、财政中心、项目中心,还是金融、教育、医疗、信息、技术、人才中心……县市不设驻京办,不部钱进,,各个部委会主动把好处送到你县市去?
再则,这些驻京办还能截访接访、为本县民众进京工作办事服务以及联络在京乡亲支援家乡发展,作用委实不可小觑,所以,不仅几乎所有县市政府设驻京办,好多企业甚至家族也正在设“驻京办”。
也正是由于设驻京办的回报非常丰厚,县市驻京办才会雨后春笋般发展起来,但有利自有弊,县市驻京办的繁荣,也滋生了许多的**现状,比如跑官求官买官的现象日益猖獗,以至于在若于年后,中央对这些驻京办启动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整治行动,当然,这是后话,暂时揭过。
这次北上,正值端午假期,陈明远事前也没打过招呼,所以站在门口好一会都没于部出来接驾,直到走到院中,才有一个服务生迎了上来,问道:“请问这位先生是要吃饭还是找人?”
陈明远瞥了眼他一眼,心想应该是驻京办外聘来的,笑道:“我随便看看
服务生愣了下,将信将疑地望着他,提醒道:“先生,我们这可不是寻常的餐馆啊。”
“我知道。”陈明远反问道:“你们主任在不在?我有事找他。”
服务生摸不清他的来意,但听他的口音是南方人,就以为又是个来寻求援助的瑞宁县人,态度登时冷淡了下来,不咸不淡道:“抱歉,我们主任刚好有事不在。”虽然驻京办打的旗号是服务家乡人民,不过服务的待遇也是分成了三六九等,像面前这人,如果真有什么背景,事先肯定会有瑞宁的领导打招呼,绝不会这么冒冒失失跑进来。
陈明远见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眉头微皱了下,又道:“那能不能劳烦你帮忙联系一下,我真有急事找他。”
“我都说我们主任有正事在忙了,你再急的事,也得照规矩来吧”服务生指了指四周的厢房,不耐烦道:“你都看到了,这两天端午假,我们这都忙得焦头烂额了,你就别添乱了,啊?”说完,就摆出一副赶人的架势。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陈明远也懒得废话了,拿出手机拨给了齐登平,径直道:“你联系下驻京办的负责人,我就在他们院子里。”
挂了电话,服务生不屑的冷笑道:“朋友,你这招是不是有些过时了,实话告诉你,这一年到头,像你这样充大尾巴狼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奉劝一句,你有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尽可以直接找县里的领导解决,这里可不是乱摆谱的地方。”见陈明远不搭理自己,心头略有不快,警告道:“喂,我说你小子该不会是来上访的吧,你再这样,我只好打电话找人了,到时候你想走都来不及了”
陈明远似乎来了些兴致,笑道:“噢,那你打电话吧,我也想看看你能找来什么人。”
“嗨,耍浑呢”服务生怒从胆边生,点头道:“好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自找的”
说着,就准备喊人,不料嘴巴才刚张开,他就看见驻京办主任魏蓉蓉急匆匆的走了过来,来不及问候,魏蓉蓉就一个箭步窜到这访民,的跟前,毕恭毕敬地施礼道:“陈书记”
陈明远打量了下魏蓉蓉,这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少妇,丹凤眼流露着些许妩媚,穿着深紫色套裙肉色丝,艳丽而又性感。
“陈书记,您是什么时候来的呀,我这之前都没收到消息呢。”魏蓉蓉强颜欢笑道,心里却是不住的打鼓,虽然常年远在首都,但她对这新扎书记迅速崛起的事迹几乎都听出了耳茧子,对他在瑞宁掀起了那一**大风浪更是悸不已,没想到对方竟不声不响到了自己的跟前
“如果你们事先收到消息的话,是不是我就不会被人威逼恐吓的驱赶了?”陈明远脸色一冷,讥诮道:“依我看,这驻京办纯粹是挂着羊头卖狗肉了,创收创收,钱是赚到了,本分职责倒是丢得一于二净,你这个驻京办主任不合格呀”
魏蓉蓉的心肝猛打了个颤抖,瞄了眼那瑟瑟畏惧的服务生,略一思忖,就明白这手下肯定是误以为陈书记是从瑞宁来的平民、是以怠慢刁难了,又急又气的同时,诚惶诚恐道:“陈书记,您听我解释,这事……”
陈明远却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沉声道:“有解释的时间,还是多长点心眼吧,别把瑞宁县的招牌辱没尽了”
那服务生的脸色几乎苍白如纸,听到这句,整个人一下子焉掉了,呆若木鸡的愣在了当场。
〖
第283章 连公子
装饰豪华的厢房内,魏蓉蓉小心翼翼地将刚沏好的热茶搁在了茶几上,偷偷打量了下陈明远的神色,莫名一阵心悸。
说来也奇怪,她在燕京呆了那么久,什么高官巨贾没见过,但面对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县委书记,竟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威压,哪怕对方面无表情,依然流露出几分威慑力。
魏蓉蓉一脸惭愧道:“陈书记,这事是我管理不到位,害您恼怒了,我向您郑重检讨,保证接下来会严格规范驻京办的接待流程,至于那个服务员,他只是临时招聘来的,不懂规矩,我已经让人遣退了……”
又是一个临时工
陈明远摇头失笑,端起茶杯抿了口,却也没再追究下去的意思了,毕竟这类现象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再则,因为这点小事,就要对魏蓉蓉问罪,实在有些小题大做了。
说起来,这魏蓉蓉的来头还挺不简单的,据齐登平私下的透露,她的公公正是县委书记刘郁离呢
对刘郁离的家庭,陈明远时而也听人讲过,家中就一个独子,在燕京军区述职,是以刘郁离就将儿媳安排当了这驻京办主任。
不看僧面看佛面,自己一声不吭的来了燕京,还对他的儿媳百般苛责,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见她一脸的拘谨,就缓和了口吻,道:“我知道你们这些驻京于部平日里事务繁杂,既要忙着接待工作,还得起到上传下达的链接作用,难免在管理上会有些疏忽,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能明确自己的职责所在
魏蓉蓉忙不迭应允,这才舒了口气,说实话,她对这年轻书记挺不屑的,但一想到公公这半年多来,被此人步步紧逼得方寸不稳,连那不可一世的黄世绅也被挫败得灰头土脸,只得暂时陪着小心了,“陈书记,您吃过了饭没,要不我吩咐厨房给你做点吧。”
“来之前吃过了,你坐,我有点事问你。”
陈明远想到刚才那服务生的威胁之词,便开门见山道:“你们这驻京办,还管遣散人口?”
魏蓉蓉一怔,犹豫着点了点头。
陈明远追问道:“来反映情况的群众你们一般会怎么处理?是真的帮着解决问题吗?”
魏蓉蓉迟疑地道:“是、是吧。”
陈明远却对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不太满意,当然,他也知道驻京办有时为了便宜行事,隐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猫腻,他以前就时常听说,由于驻京办为了维稳需要,,甚至还会雇佣“打手”似的社会人员恐吓上访者。
看刚才那服务生的言辞,显然瑞宁县驻京办在这方面也有着不小的问题。
正想再换着法子旁敲侧击一下,挂在门口的半截布帘一挑,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走了进来,醉眼朦胧地扫了圈,目光落在魏蓉蓉的身上,粗着嗓门道:“魏主任,来贵客就不理我们啦?”
魏蓉蓉的眉宇间闪过厌恶的神色,却还是陪着笑道:“马队长稍安勿躁,我这不是临时来了位领导,得先接待嘛”
“你们县的领导?”
马队长顺势打量了陈明远两眼,见他生得眉清目秀的,就咧嘴大笑道:“这嫩娃子还是你的领导?开什么玩笑,该不会是办公室里端茶倒水的小跑腿吧”说着,还满脸戏虐地调侃道:“喂,这位小领导,能不能劳你做做主,请你这位漂亮的下属陪哥几个再喝两杯呐?”
陈明远的剑眉皱了一下,说实话,各地驻京办的正副主任里,大多会有一个如魏蓉蓉这样漂亮的花瓶,毕竟很多场合,尤其是酒桌上,这些花瓶可以调节气氛,甚至话说得过一些,男人和漂亮的女人说出来效果就不一样,很少有人会和女人尤其是美女斤斤计较的。
但见对方说得如此露骨无理,陈明远仍是一阵恼怒,感情县驻京办的主任还被人当成了陪酒小姐,阴沉着脸道:“这位朋友是喝多了吧,还是先出去醒醒酒吧,该于嘛于嘛去。”
“嘿,还跟大爷犟上了”马队长凛然一笑,大着步子闯了进来,嚷道:“老子肯来你这驻京办喝酒,你们就该滚回祖坟烧高香了,还敢这么跟大爷讲话,太不长眼了吧”
魏蓉蓉生怕两人起冲突,忙杵在中间分开两人,规劝道:“马队长别生气,看我的面子,算了……”心里却是叫苦不迭,毕竟瑞宁驻京办接触的最高层次就是发改委的一些处级于部,就算有些权力的主任科员对瑞宁这种小县的县长县委书记也是不屑一顾的,更说她这个小小的科级驻京办主任了,如果不是因为她漂亮,怕是瑞宁驻京办的于部,在人家眼里和农民工也没什么不同。
马队长的鼻孔呲了声,喷出一团酒气,竖着大拇指指着外面,吆喝道:“你也先不出去打听打听,哥几个是什么来路,四九城这地面是你们这些地方芝麻官摆谱的地方嘛,我呸给脸不要脸一群乡巴佬”
眼看这人污言秽语层出不穷,陈明远眼中寒芒乍现,站了起来,冷幽幽道:“你什么来路的。”
马队长愣了下,按照吵架的常态,对方应该来一句你再骂一句试试,,偏偏这人竟直接询问自己的来头,一刹那,察觉到那股若有若无的凛然气质,隐约近似于世家子弟的桀然傲气,偏偏又内敛沉稳许多,顿时惊疑不定,难不成真像魏蓉蓉说的,这小子是个不小的县委领导?
如果真是那样,这小子还真不能等闲看待了,虽然区区一个地方县处级放在偌大的首都连个居委会大妈都大大不如,但这么年轻就能主政一方,十之**是有着与众不同的依仗
别看马队长五大三粗的,但这些年也时常接触一些贵胄子弟,他知道,四九城里头,安排家族子弟去地方镀金的比比皆是,特别是那些年轻却身居要职的官员,嫌疑是最大的
面对陈明远不怒自威的脸色,马队长的嚣张气焰陡然消褪了些,但酒精作祟下,想到自己竟被一个地方芝麻官给唬住了,还是当着魏蓉蓉的面,这脸面着实挂不住,于是抬起手指着他的鼻子,煞气腾腾道:“大爷什么来路也是你配知道的,真他/妈王八吃了秤砣,也不擦亮狗眼看看这什么地方,欠收拾……哎哟”
陈明远蓦然一手拿捏住了马队长的手腕,一拉一掐,便轻巧卸了力气
马队长冷不防吃了一痛,想收回手,却是动弹不得,犹如被钢钳紧紧箍着似的,看着陈明远的瞳孔充斥了一股惊骇,万万没料到这相貌清秀的年轻人竟有这等身手,怒喝道:“造反啦松手”
魏蓉蓉也看傻眼慌了神,这还是头一次见到官员打架,更没料到陈明远竟连个前兆都没就动手了,看这凌厉的身手,倒像是练家子。
不过她也没空寻思这些了,就是陈书记再能打又怎么样,那也得斗得过人家背后的大人物呀,否则无异于自取其辱,还得把整个驻京办都折进去,忙凑过去道:“陈书记,快放手吧,别把事情闹大了。”
然后,又回头对马队长道:“马队长,看我面子,今天这事儿咱私了成不?有怠慢的地方,我先给您赔不是了。”
人善被人欺,魏蓉蓉不开口还好,软话一出,让马队长的忌惮一扫而空,胆子越发大了,骂咧道:“呸,老子他妈认识你是哪个葱?别以为有几分姿色你就有面子了,滚你妈蛋。”斜眼打量着陈明远,说:“你是那什么瑞宁县官员是吧?我记住你了你捏我一只手,我回头起码也得剁下你两条胳膊,还有这一整个院子的人,都得一块坐牢……啊轻、轻点”
话没讲完,随着眼中的厉芒,陈明远手臂一甩,结结实实的把对方的胳膊反扭了过去,同时吩咐道:“报警”
魏蓉蓉期期艾艾道:“陈书记,要不还是……”
“听不懂我的话是不是”陈明远的声调转冷,吓得魏蓉蓉噤若寒蝉,正要拿出手机,门布帘忽然再次被掀开,一个面貌清朗的年轻人施施然走了来,身后还跟着和马队长身材相仿的黑衣壮汉,看到眼前一幕,正气势汹汹地要冲上来,却被那名青年抬手拦了一下。
“于嘛呢,马九”
年轻人环顾了一下场面,训丨斥道:“说几次了,凡事留心留神,别到处扯着你那破铜嗓子瞎叫嚣,怎么就不长记性”
叫马九的大汉如同老鼠见了猫,立马老实巴交了下来。
魏蓉蓉见到他,立刻拘谨了几分,唯唯诺诺地唤了声‘连公子,。
连公子只是从鼻孔里哼嗯了两声,目光转向陈明远,眉头轻扬了一下,泛着和善的笑意道:“这位朋友,有事情心平气和的说说嘛,就别动手了吧。”
陈明远端详了他两眼,就甩开了马队长的手腕,倒是不怕这帮人会联合再动手,他看得出来,这年轻人应该是这些黑衣壮汉的头,如果他们就此退去那还没什么,但要是还想试试自己的手段,自己也绝不会再有半点手软
〖
第384章 家奴
马队长揉着酸痛的手腕,赶紧跑了回去,贴着连公子的耳朵低语了几句,大概就是提醒陈明远县委官员的身份。
“噢,原来是瑞宁县来的同志,失礼失礼。”连公子的笑容不减反增,不疾不徐道:“不好意思,我这下属平常就脾气暴躁了些,有叨扰的地方,还请你这主人家多多担待了。”
陈明远也没客套的意思,漫不经心道:“如果知道狗会乱咬人,就更应该栓好了。”
“孙子你敢这么说话”
“给脸不要脸,抽不死你丫的”
身后的几名壮汉又叫嚣开了,马九更是目眦欲裂地瞪着陈明远。
连公子的眼中闪过一阵阴霾,脸上浮现出平和的微笑,慢条斯理道:“这次是我们做得不地道,就揭过去了吧,同在这片地方上营生,低头不见抬头见,互相多留些薄面总不是坏处。”旋即转身招了招手,示意这些下属出去,又对着魏蓉蓉道:“魏主任,你们县的领导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魏蓉蓉连忙摇头,神色间流露过一丝畏惧。
“山不转水转,我今天还有事情要忙,就不多留了,等得了空闲,再来向几位聊表心意。”
连公子耐人寻味地笑了笑,就招呼马九等属下阔步离去了。
魏蓉蓉也看懵了,她是切身领教过这连公子的行事作风,别看外表一副和善态度,骨子里却是极度的狠辣暴戾,本以来今天肯定要闹得不可开交了,却没想到竟这么轻易地揭了过去,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哪门子药水呀
相比魏蓉蓉的百思不得其解,陈明远却是心如明镜,虽然只是初步交涉了两句,但他看得出来,这位连公子绝不会是什么善茬
他之所以没有当场撕破脸皮,显然也是听了马九的汇报,好奇自己一个地方官怎么会如此的有恃无恐,加上自己年纪轻轻的就到了县处级,心里铁定也猜忌自己是有什么不同凡响的背景,毕竟,燕京这种卧虎藏龙的重地,一不小心就可能开罪上某位真佛
稍微有些眼界的人,往往都能从某些人的举手抬足间捕捉到相关的身份信息,有鉴于此,即便自己撂下了狠话,连公子也没有立即采取报复行动。
当然,这只是暂时,从连公子离开时,那番耐人寻味的话,陈明远就笃定这家伙离开之后,肯定会调查自己的身份背景,然后再决定是否跟自己交恶
好一个山不转水转,看来,这位连公子很不简单呀
确认危机暂时解除,魏蓉蓉这才悄悄舒了口气,冷不防陈明远又问道:“这些人不像是部委的于部吧。”
魏蓉蓉略有踟蹰地点点头,如实答道:“那连公子有一家安保公司,马九就是他手下的保安队长……”
陈明远冷冷一晒,魏蓉蓉嘴里所谓的保安,又哪里是保安了?更多意义上是一种“看守者”吧,就像先前所说的,一些地方的驻京办暗地承担了截访的恶劣作用,甚至雇佣“打手”似的社会人员恐吓上访者,这也使得燕京的保安市场一直很有前景,衍生出了鱼龙混杂、狼狈为奸的乱象
一念及此,他扫了眼魏蓉蓉,追问道:“咱们驻京办和他们有业务往来?
迎上他目光中的凌厉,魏蓉蓉就知道是兜不住火了,欲言又止道:“咱们这和其他驻京办差不多,平常都和几个旅馆合作,把上访者安置过去的,这一片合作的那些旅馆,幕后的安保工作都在由那位连公子揽着……”一看陈明远面沉如水,赶紧又补充道:“但后来我们发现,他们的保安有动手打上访者的情况,我汇报给我公……刘书记以后,县里就取消了和他们的合作关系。”
说实话,魏蓉蓉很讨厌自己的工作,对驻京办的一些工作也看不惯,如今被陈明远当场揭破,憋在心里的话开了个头,却是好像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陈明远沉吟好一会,若有所思地道:“那个连公子什么底细?”能在天子脚下涉足这么阴暗的深水,没有足够硬扎的背景关系才有鬼了
魏蓉蓉迟疑了下,低声:“连文胜的父亲是燕京市公安局局长,不过这倒是其次的,关键是,连局长是从警卫局出来的,之前一直负责守高层政要人物,据说是寇老将军……”
寇老将军的原警卫员。
陈明远蓦然想到了寇北燕,掂量了一下名片,冷哼声道:“果然是狗腿子
开诚布公的说,连文胜的父亲只是燕京市公安局的局长,这样级别的官吏,虽然比下有余,可在藏龙卧虎的京师重地,实在算不得入流,和一些根深蒂固的名门望族相比,更是望尘莫及。
好在,依仗着父亲曾经当过寇老爷子的警卫员,放眼燕京的权贵圈,大大小小的官吏商贾,却没几个不敢不卖连公子的几分薄面。
古时候,太监、家奴等近侍仰仗着帝王巨贾的滔天强势,尚可以威风凛凛,放眼现代,那些出自权贵领导身边的秘书、警卫员同样拥有不可小觑的能量,更何况还是核心老首长的近臣,手中掌控的隐形权力,远非身处的位置所能比拟
俗话说打狗看主人,即便寇老已经卸任了,可余威尚存,连文胜和他父亲虽不能权倾一方,可终究是能保障无人敢欺,想到今天的过节,魏蓉蓉悄声道:“陈书记,今天这事……”
“你是担心他们会回来报复吧?”陈明远轻笑一声,又翻了翻名片,随手放进了裤兜里。
魏蓉蓉愕然,见他俨然一副智珠在握的架势,难不成心里面真的半点忌惮和畏惧都没有?
转念一想,她忽然豁然通透,也怪自己心慌一时没回过神来,竟然忘了陈书记曾经当过东江省委书记的秘书,而那位宁书记,如今赫然是燕京的一把手,实打实的政治/局委员呢
有这层关系,他又何须惧怕区区一个公安局长公子的恐吓。
而且,她更听县委的几个熟人提及,似乎陈书记在中海的家境还很不一般,倒像是哪个名门望族的高于子弟……
思绪万千之际,陈明远淡然道:“总而言之,这事你就不需要多理会了,只要谨记,以后再碰到这类人,该拿的腔调必须拿足了,绝不能再让人看轻奚落,别忘了,你代表的不是你个人,而是瑞宁县的颜面”
魏蓉蓉脸上一红,对比陈书记为了维护自己和县里表现出的杀伐果断,实在自惭形愧,内心天人交战了番后,低声道:“陈书记,再给我些时间,我一定会证明给您看的。”
陈明远一笑置之,没怎么放心上,魏蓉蓉接下来该怎么做事,自然有她的公公教诲,自己无须置喙,不过这档事的后续风波,还是得由自己出面摆平。
接着,陈明远就让魏蓉蓉准备出了一辆车子,又找来一个伶俐的服务生,到附近的商场购置了一些礼品,不算太高档,但至少足够体面。
然后,他就带着这些礼品拜会了两位陈国梁当初在部委的熟人,一个财政部的副部长,一个发改委的副主任,据说和陈国梁的交情都很不错,由此也能看出,陈明远目前取得的成就,已经完全得到了家族的认可,陈国梁和老爷子也逐渐袒露一些家族人脉,让他尝试着接触。
由于来之前,陈国梁帮忙打了招呼,所以对这位晚辈,两位部委大员都给予了足够的礼遇。
当然,大多只是聊些家长里短,并没有涉及到工作上的一丝半毫。
毕竟才刚刚接触,凡事不能操之过急,登门拜访本来就是假借代三叔送上节日问候了,要是没两句就提出各种支援要求,就太唐突了,反而会弄巧成拙
这一次,最重要的还是在两位部委大员面前混个熟脸,只要能给对方留下或多或少的好印象,那接下来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能混到部委的实权高官,这两位的觉悟自然远非常人可以比拟,一听说陈国梁让侄子来拜会自己,就明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闲聊之间,又得知陈明远在东江省任县委领导,惊诧对方‘少年有为,的同时,也领悟了对方此行的来
但谁都没有提半个字眼,仿佛中间隔着一层薄纸,大家心照不宣的保持了一个默契,真正的内涵,却尽在不言中了
而且言谈之间,见陈明远谈吐清晰、仪态沉稳,两位高官都生出了些许的赞赏意思,不仅收下了礼品,还将秘书的号码如实告知,直言日后在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尽可以联系一下。
到此,陈明远就知道此行的目的圆满达成了,碍于节假日前来窜门的人绝不会少,就识趣的主动告辞离去了。
有了这丝香火人情,接下来就该等着项目和资金从天而降了,当然,他也没急着得意,想为接下来县西大开发搜集到足够的筹码,他还需要再主动出击一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