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举重若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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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这时,桌上电话响了,是县委办主任莫思涯打来的,通知陈明远马上参加临时召开的常委会。
陈明远放下电话,笑道:“齐主任,你可是失职喽,临时召开常委会你都不知道。”
齐登平讪讪一笑,这不是忙着第一时间查清事实嘛。
综合楼会议室,常委们到齐后,刘郁离宣布会议开始,谈的自然是刚刚在下黄村发生的情况,简明扼要的复述了一下情况,就让大家畅所欲言了。
气氛有些凝重,没有人愿意说话,常委大多低着头,似乎都在认真考虑问题,其实是谁也不愿意先表意见。
黄世绅温吞吞的咽下一口茶水,打破了会议室的沉寂:“我先说几句吧,那个废弃工厂的问题一定要查清楚,看看到底是谁暗中捣鬼,而且要从严从快,尽量争取在省调研组撤离时查清,还我们瑞宁班子一个清白。”
组织部樊部长义正言辞道:“黄县长言之有理啊,如果真的对征地补偿有异议,大可以走正常的渠道反映问题嘛,藏头露尾的搞这种把戏算怎么回事?依我看,这可能是少数别有用心的小人,想利用此事破坏眼前的大好局面”
会议室又陷入了沉寂,陈明远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黄世绅,搞不懂这笑面虎打的什么主意,要知道,如果真是他暗中捣鬼的话,彻查下去,对他没有任何的好处。
过了一会儿,熊县长清了清喉咙,一本正经道:“我觉得大家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拆迁问题,历来都会衍生出各式各样的问题,这是避不开的,虽说我们政府统一了拆迁补偿标准,但难保有些村民不会坐地起价,特地挑在调研组来的时候闹这一出,大概就是想向政府施压索取更多的补偿,我想……下黄村的民风,大家或多或少应该都听闻过。”
众人一时无言以对,黄世绅更是轻轻咳嗽了一声,表示着心中的不满,下黄村的民风,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刺耳呢
郭福海看着陈明远的脸色,想说话,却不知道陈书记怎么想的。
他是很确定陈书记在征用耕地的问题上不会出任何问题的,但如果真的同意追查这件事,怕是对陈书记脸面不好看,不同意吧,又怕陈书记想查个清白,所以犹豫再三,终于没有说话。
刘郁离大口大口喝着茶水,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在考虑重大事件时的习惯,等了一会儿,见不再有人表意见,转身道:“陈书记,谈谈你的看法
陈明远沉吟了一会儿,淡淡道:“我同意熊县长的意见,目前稳定大于一切,我们瑞宁争取到目前的发展局面不容易,不能因为省调研组一来就弄得鸡飞狗跳,只会让人以为我们瑞宁领导班子有问题,我觉得我们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放在汽配工业园的建设上,一切不利于稳定的苗头都应该扼杀。”
刘郁离等人纷纷错愕了一下,原以为陈明远会因为这起闹剧触犯了他的核心利益,而大动于戈的要求彻查到底,没想到竟跟没事人似的,这么轻巧的揭了过去,这不符合常理啊?
想了想,刘郁离不无担忧道:“不过,调研组那里的报告,怕是不会好看了。”
“刘书记未免把领导们想得太没主见了,每年全省各地不知道要出多少钉子户,如果上面的领导一个个都听风就是雨,动不动就批评于涉,那下面什么工作都做不了了,我们这些人的时间,估计都得耗在和那些钉子户扯嘴皮讨价还价,那个所谓的拆迁安置小组,依我看,还不如找一些经常在菜市场侃价的大妈来担纲呢。”
陈明远的寥寥妙语,把所有人都逗笑了,暗道这陈书记的心倒是够宽的,不管面前闹出了多大的风波,始终一副稳坐钓鱼台的姿态,换做其他人碰上这闹心事,早恼羞成怒、大兴风雨了。
郭福海也是赞许的望了眼陈明远,才二十几岁,便练就出了宠辱不惊的心智,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啊
“总之,我们还是要相信省里领导们会明辨是非、深明大义,至于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歪,只要我们心怀坦荡,又何惧那些跳梁小丑的煽风点火,如果我们先自乱阵脚的话,只会让他们的诡计得逞。”陈明远的声调一直四平八稳,沉稳若定地道:“所以,经开区管委会那里,我们也不必过于苛责了,适当批评了一下,督促他们完善工作就差不多了。”
刘郁离深深的看着他,似乎想将他看个透彻,发现他的目光清澈、神态坦荡,沉默了会,道:“那就按熊县长和陈书记的意见办吧,由管委会和公安局联合调查事件的主谋,有消息及时通报,就这样,散会”
回办公室的路上,郭福海拍了拍陈明远的肩膀,情真意切道:“陈书记,举重若轻,由不得人不折服啊”
陈明远只是一笑。
不管幕后主使者的目的是什么,但有一点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想打乱自己的布局和计划,甚至激起自己和其他常委的猜忌和矛盾,越是这样,自己越是要稳住阵脚,绝不能让人有机可乘。
至于彻查下黄村事件来显示自己的清白更是没必要,就算查个底朝天,邓楠回省里汇报,该怎么说还是要怎么说,如果自己执意彻查下去,只会损伤自己的威信,退一步说,即便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也是弊大于利,反而会让人觉得自己心里有鬼。
调研组不久就结束调研,离开了瑞宁,临走前,邓楠找了个机会和陈明远单独絮聊。
“出了这样的闹剧,我看你倒还是气定神闲的,就个电话都没打来,就不怕我回去打你的小报告?”邓楠似笑非笑地道。
陈明远飒然一笑:“就是因为省里有太多像邓主任这样英明的领导了,我在下面做起事来,才能全无后顾之忧。”
“你扣下来这么一顶大帽子,我都不好意思在报告里说你的半句不是了。”邓楠捂嘴轻笑,感慨道:“忽然就想起那时候和你一起调查省广电集团的事儿了,说实话,和你合作的感觉还挺不错的,你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能让人放心。”
“放心吧,领导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你尽管甩开膀子去大于特于就是了,我知道,你是一个肯于、也能于实事的好于部。”
邓楠伸出手,和他用力的握了握。
就此,下黄村事件在瑞宁官场溅起一朵浪花也渐渐无声无息地消散。
在官场,这样的插曲很多,可大可小,就看事件涉及地各方怎么去看待这个问题。
陈明远在调研组离开后,特意又去经开区露了脸,听谢文旭等管委会干部的汇报工作,并且勉力他们踏踏实实工作,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当然,他也没忘了叮嘱郭福海追查这起事件的幕后主谋,大局是要顾全的,但这可不代表陈明远会任由别人在他的眼里下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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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居家小保姆
“老缪,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好,那臭小子竟然没钻套子”
郊外的别墅里,黄世绅背负着双手在房内来回踱步,两眉紧紧锁成了川字形,再不复笑面虎的洒脱。
缪玉喜坐在沙发里,一阵摇头晃脑,他这个狗头军师,最喜欢帮黄世绅出主意,这时候习惯性地装腔作势了一番,就道:“老板,我早说过,姓陈的城府很深,不容易对付,这次的事情就是证明。”
黄世绅翻了个白眼,缪玉喜你个王八蛋,说你胖,你就真喘上了,姓陈的要是那么容易对付,老子还用得着找你商量嘛
想到这里,黄世绅心里莫名的烦躁,安志华和缪玉喜可谓是他的左膀右臂,替他掌管着公安口和财政口,巩固着他在县政府的超然地位,可短短的一个月,安志华、梁玉接连垮台,如今连公安口也拱手让人了,就此,这铁桶阵硬生生被砸破了一个大口子,让他在瑞宁的地位一落千丈。
事实上,从春节到现在,他就没睡过一个舒坦觉,每每想起今后丧失的利益就痛心疾首、肝肠寸断,眼看着陈明远在常委会的话语权益发坚实,岂能置之不理?
本来下黄村的那档事,就是他和缪玉喜合谋设计,指示族弟黄世人做出来的,目的自然是给陈明远的脸上抹黑,让汽配项目没法顺利实施,偏偏陈明远很明智的躲了过去,让他们连火上浇油的机会都没捞到
“娘希匹的谁知道那小子竟然这么猴精,火到烧到他的屁股边了,竟然还老僧入定似的,搞得我们准备的后招都落了空”黄世绅站在一尊巨大的玻璃鱼缸前,盯着里面正在游弋的风水鱼,满脸写满了郁闷,“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不好弄啊,现在他已经慢慢站稳了脚跟,天一集团的项目又让他大出风头,县里的这帮老油条,人人心里可都有本帐的。”缪玉喜搓着下巴,眼里精光闪烁,沉吟道:“按照县里眼下的情况,咱们再跟姓陈的明刀明枪地来,肯定就不合适了,必须要来暗的。”
“你有法子了?”黄世绅的脸色一正,缪玉喜这家伙虽然爱显摆,但不能否认,这家伙肚里的坏水就是多。
“老板,你想啊,姓陈的现在只是刚站稳脚跟,但县里那帮老油条,除了郭福海那老滑头,其余的也还没有急于投靠,无非在观望,如果在这节骨眼,咱们能让那小子跌个大跟头,威信受损,县里的局面就完全能扭转过来了”缪玉喜阴阴地笑着,一幅运筹帷幄的派头,道:“虽然这次的事,姓陈的没有接招,但别忘了,咱们还留下了一颗钉子,只要那颗钉子一直拔不掉,不仅能直接钳制住他的工作,还能给他闹得鸡犬不宁,到时候,趁着他受挫,咱们再联合刘书记来一个当头棒喝,不怕那小子栽不进坑里”
“钉子?”黄世绅隐隐抓到了一丝脉络,站在鱼缸前思索良久,紧皱的眉头忽然松开了,捏起一撮鱼食丢进鱼缸,喃喃道:“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啊
缪玉喜点头附和道:“这一次,只要我们能掐准火候,适当的推波助澜,胜券基本是握在咱们手上的。”
“老缪,我一直挺好奇的,你这脑子到底装的是什么,好主意一坨接一坨的”黄世绅朗声一笑,心情愉快的乐呵道:“有一阵没喝畅快了,来,今晚咱俩好好喝一场,提前庆祝一下……哎哟,我差点忘了家里没酒了。”
缪玉喜的嘴角抽了抽,心道这老黄又说反话了,要知道,咱们的黄县长除了贪财,平素还忒抠门,忙道:“没事,我那放了几瓶陈年茅台,等会让人送来。”
“这怎么好意思呢,明明是我请你,怎么还能让你破费呢”黄世绅一副盛情难却的笑容,忽然一拍脑门,呲牙道:“哎哟,还忘了,家里的保姆今天请假了,连菜都没买,你瞧瞧,太不像话了”
“没事没事,咱们去外面吃……”
“这多不好意思啊,唉,这什么保姆嘛,简直是来享受的老佛爷,成天就知道好吃懒做、游手好闲,改明儿我非辞退了她”
黄县长的保姆懒不懒,缪玉喜不清楚,陈明远更不晓得,不过对于自己家的那位保姆,他却深有体悟
春节结束不久,陈明远就从招待所搬了出来,住进了装修完毕的公寓,看得出来,尹庆宁监督得很用心,新居装修得很华丽典雅,丝毫不逊色于一线大城市的高档住宅,总体格调是乳黄色,即温馨又清亮,家具电器也都购置齐备,还特地从省城运来了一套不菲的家庭影院设备。
虽然陈明远对于物质享受不太在意,不过能住得惬意舒服一些,也很是称心如意,惟独让他有些闹心的是,新居他都还没来得及享受上,就几乎被人鸠占鹊巢了
下班回到公寓,陈明远推门进去,黑森森的环境里正有惨淡的彩光挥洒着,一看眼前的境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昏暗的灯火下,穆桃桃正侧躺在沙发上,头枕着靠垫,翘着二郎腿,一手持着勺子,一手捧着甜瓜,津津有味地看着荧幕上正播映的琼瑶剧,薄薄的红色羊绒衫以及棉裤紧紧包裹着窈窕却又丰腴的娇小身子,勾勒出起伏跌宕的曲线,由于姿势的缘故,那饱满柔滑的高耸被衬得蔚为壮观,那颗滚圆的甜瓜反而被比较得黯然失色。
不过,目睹此情此景,陈明远却是心灰意赖,自己怎么就带了这么个极品过来,这哪里是来照顾自己生活起居的,分明是来逍遥享受的
桃子正忘我得不知人间几何,忽然灯光亮起,回头见到陈明远,吓得腾一下坐起来,把甜瓜往茶几上一丢,就飞快的关掉音响,又迅疾的收拾垃圾,动作敏捷,宛若千手观音。
见这妮子没心没肺至斯,陈明远无奈的摇头:“心倒是够大的,家里就是进了贼,你估计也当成过堂风了。”
桃子忙保证道:“放心,陈哥,这小区的保安看得挺严实的,进不了贼。”同时一个箭步蹦跶上去,接过陈明远的公文包,甜腻腻道:“哥,你吃饭了没,我买了些现菜,热一下就能吃了。”
本来桃子在公寓楼买了对门的两套居室,不过由于陈明远这边的装修明显好了几筹,还有一套家庭影院,索性就假借着照料起居的名义,成天赖在这里享受着,对这个屋子的情况,她反倒比陈明远熟悉得多。
“给我泡杯茶吧。”
陈明远坐到沙发上,闭上眼帘,捏了捏鼻梁中间的睛明穴,这些日子实在太忙碌了,着实有些精力不济。
随着经开区的迅猛起步,各种琐事纷至沓来,更让他有些烦心的是,刘郁离最近对人事权把控得很牢,今天下午的会议,在协调管委会各部门负责人的时候,就几乎是独断专行的通过了。
陈明远知道,刘郁离是感觉到了各方面的威胁,开始反弹揽权了,于是对这些人事任命也没加以阻扰,水满则溢,自己是时候该退退了。
默默出神着,陈明远又摇摇头,叹息一声。
蓦地,太阳穴微微一凉,一双粉滑软腻的小手轻轻揉了上来,陈明远愕然回头,发现桃子正在沙发背后站着,双手帮自己按摩,此刻,那团如山峦般的胸脯几乎顶到了鼻子,芬芳扑面,陈明远心中先是一荡,马上就瞪起了眼睛:“于嘛你?”
桃子吓得缩回手,瑟瑟不安道:“我、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就想帮您揉揉”
近距离之下,陈明远打量了她几眼,忽然发觉这妮子近来是出落得愈发动人标致了,倒有那么几分小家碧玉的韵味。
陈明远的心口不禁跳了一下,忙喝了口茶压住,挥手道:“你先去睡吧……”想想也是,自己确实有段日子没尝过肉味了,正值壮年,饶是意志坚定,也有些按捺不住积淀的**。
桃子知道他心情不佳,忙扭身要离开,不料陈明远又开口道:“桃子,你等一下……”
陈明远瞅着这所谓的差大臣,,不免有些发愁,凶又凶不得,赶又赶不了,这可如何是好,虽说桃子是受了母亲和沐佳音的指示来照顾自己,不过孤男寡女的,终归有些不方便,尤其自己在瑞宁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要是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对大家都不好。
当然,他也有那么点私心,不希望这妮子成天无所事事的在自己眼前晃荡,沉吟了会,就道:“桃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桃子的身子一僵,随即就明白了什么,忙慌慌张张道:“陈哥,你、你是不是不想要我啦?我还想在这里照顾您,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你说我改还不行嘛?千万别赶我走啊”说着,一双素手就揪住了陈明远的衣袖子,撅起嘴、瞪起眼,作楚楚可怜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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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眼中钉
陈明远理也不理小妮子的卖萌攻势,规劝道:“放心,我这还离不开你来料理,不过你总一天到晚呆在这里也不是个事,这不是浪费人才吗?你还年轻,难道就甘心每天干些杂货虚度青春?再说了,你当初跟我来温海,不就是想找点事业做嘛,现在装修完成了,你也该有时间了。”
穆桃桃耷拉下小脑袋,闷闷不乐道:“我也想做啊,可是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上次让庆宁哥载着我在县城里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到合适的买卖。”
“那你有什么一技之长?我先帮你参详参详。”
“我想想噢……”
桃子苦思冥想了一会,扳着手指细数道:“煮饭、烧菜、打扫、洗衣服……”
“好!打住!”陈明远顿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暗叹这妮子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见她委屈得宛若受气的小怨妇,也担心这傻丫头冒冒失失跑出去会被人坑害,想了想,就道:“你也不用急,买卖可以慢慢找,这样吧,回头我帮你打听打听,尽量物色一个风险小的安稳行当介绍给你,一步步来,有问题随时找我。”
桃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迟疑了一下,战战兢兢道:“陈哥,你指的那些买卖是不是像叶总那样几百上千万的生意啊,我手上就沐小姐和伯母预支的那点工钱,禁不起折腾的……”
陈明远没好气道:“我就是能给你介绍几百上千万的生意,就你这小肚子吞得下去嘛。”
一说到肚子,桃子下意识摸了摸空虚的腹部,旋即羞羞答答地揉了揉脑袋,腼腆道:“哥,你饿不饿,要不……我给你煮宵夜吃吧?”
陈明远彻底无言以对,起身走向卧室,硬邦邦的丢下一句:“也不怕噎死你!”
桃子耸了耸翘鼻,满腹的牢骚苦闷,难道肚子饿也有错嘛。
又托着香腮思量了一会,她忽然从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文字,翻阅了两下,喃喃道:“沐小姐说做生意前得先做足市场调查,再制定产品定位和营销方案……好!明天先上街调查去,走着瞧,姑奶奶可不是天生侍候人的命!”
把笔记本啪的一合,穆桃桃雄赳赳的仰起头,一脸的豪情壮志。
…………
翌日,陈明远刚进办公室没多久,公安局副局长宋彪就敲响了房门。
“陈书记,没打扰到您吧?”宋彪站在门口,毕恭毕敬的问候道。
“进来坐!”陈明远招招手,主动起身,把他迎到了沙发区,笑道:“我这几天正想着找机会和你聊聊呢,不过手头的公务一箩筐,抽身不得啊!”
宋彪受宠若惊道:“没事,您的公务要紧,如果有事情交代,打个电话就可以了。”
陈明远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和郭书记合作得还顺畅吧?”
这一次,为了增强自己在常委会的话语权,他选择以公安口换取了郭福海的支持,对于宋彪,难免有些亏欠,毕竟来到瑞宁县,除了谢文旭,宋彪是第一个倒向自己的,这次能够扳倒安志华和梁玉,他更是立下了大功,没有得到封赏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宋彪点头道:“还不错,郭书记挺好相处的,而且他平常工作繁忙,县局这里,大多交给我管理。”
虽然没能转正,让宋彪略有失望,却也明白自己的分量还坐不稳公安局长的位置,好在,目前的情况还不赖,郭福海虽然兼了公安局长,不过实际的作用更像是保护伞,让他得以接掌公安局的日常工作,不必担心受到黄世绅那些人的窥觑。
再加上郭福海彻底倒向了陈书记,他也清楚自己若想继续在瑞宁风生水起,就必须更加卖力的为陈书记效劳!
思及于此,宋彪见四下无人,汇报道:“陈书记,上次您让我秘密调查下黄村的那档事,这几天我抽调局里的精兵强将到现场进行了仔细的勘测,发现了一些线索……”
陈明远微微颔首,“直接说结果吧。”
“果然不出所料,这事是黄世人的儿子黄天祥捣的鬼,前一天夜里,附近有个喝醉的工人路过那,刚好看到黄天祥偷偷溜进螺丝厂,在墙头按了一个喇叭。”宋彪故意顿了一顿,给陈明远留一些思考的时间,才继续道:“我上午和郭书记沟通过了,他建议局里以扰乱治安的名义拘了黄天祥……”
陈明远呷了口茶水,不置可否。
其实,他一早就料到是黄天祥捣的鬼了,而且幕后很可能还有黄世绅的影子,虽然这起风波被他灵巧的平息了,不过人家都挑衅到家门口了,如果不还以颜色,岂不是显得自己太好欺负了?!
即便不能直接跟黄世绅清算,也必须把他放出来的那条恶狗给收拾了,而且收拾的力度还要够狠够猛,才能起到敲山震虎的效果!
只不过,如果按照郭福海的提议,以治安罪处置黄天祥,无非是治安拘留几天,估计连根皮毛都伤不到。
见陈明远目光闪动,宋彪就知道他想杀一杀下黄村人的气焰,斟酌片刻,献策道:“陈书记,我知道黄世人和黄天祥父子在县城开着几家麻将馆,不过都是无证的,当初因为有安志华的关照,所以一直都没人动他们,如果你觉得可行,我安排人去里面搅出点事情,到时候……”
陈明远扬了下眉头,心道这宋彪倒是有点小伎俩,正想询问那几家麻将馆的情况,桌上的电话骤然响起,接起一听,传来了谢文旭无精打采的声音,“陈书记,我、我又让您失望了……”
“出什么事了,先别慌。”陈明远皱了皱眉,到底是经开区的风水有问题,还是恶棍无赖太多,怎么三天两头闹出事端。
谢文旭忿忿不平道:“那个黄世人欺人太甚了!我之前明明跟他协商好了耕地的补偿条款,今天拆迁公司正要拆了那家螺丝厂,却遭到了村民的阻拦,我派人一查,就是黄世人暗中教唆组织的!”
陈明远追问道:“那螺丝厂的征地补偿款到位了没?”
“到位了,因为那螺丝厂是村办企业,按照您的指示,我们都是直接打到村委的账户上!”谢文旭如实汇报道:“不光是征地的补偿款,按照规定,螺丝厂的地面建筑和设施,我们也都按照折旧给予了补偿,甚至还补给他们一笔搬迁费。”
“协议签了吗?”。
“签了!没有任何遗留问题!”
陈明远的腔调就冷了下来,道:“既然在协议上签了字,也收了我们的补偿款,为什么不按照协议规定的日期搬走?”
“这就是这伙人卑鄙的地方!”谢文旭的呼吸陡然粗重了起来,显然被气得不轻,“我生平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我前两天看到那螺丝厂明明还是两层楼,结果今天到现场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砌出了两层楼,我找黄世人质问,他说那工厂是他儿子承包的,什么时候多出两层楼他也不知道,如果我们想要拆楼,还得重新协商价钱!”
陈明远冷冷一晒,这不就是钉子户最常见的惯用伎俩嘛,每每一到拆迁的关头,一些钉子户就会争分夺秒的把房子扩建,以此向政府要挟更多的补偿款!
不过,更让陈明远动怒的是,黄世人父子胆敢这么肆无忌惮的阻扰工程,十之**又是受了黄世绅的指使,这分明是故意留一颗钉子掣肘自己呢!
可想而知,如果自己连几个无赖钉子户都奈何不了,导致汽配园项目受阻,还不得被全县看笑话了!
另一边,谢文旭还在大倒苦水:“更可气的是,这些村民还说螺丝厂是他们村的经济支柱,如果要拆的话,我们还得再掏一笔补偿款给他们!亏他们说得出口,那工厂都倒闭多久了,欠了一屁股债,还想让政府帮他们偿还!”
陈明远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淡淡道:“按照协议规定,逾期不搬,该如何处理?”
谢文旭怔了怔,心知陈书记这回是要动真怒的了,忙道:“先下达强拆通知书,如果还不搬,就只好进行强拆了!”
“既然有这条规定,那就按照规定来办,三天之内,这件事必须解决,否则你就给我递辞职报告!”陈明远不容商榷道,如果谢文旭连这点魄力都没有,那也太不经用了!
别看陈明远看起来总是风轻云淡,但内心却是极有原则,在别的地方,关于征地拆迁的条例,总是语焉不详、含糊其辞,往往让极少数的人钻了空子、发了横财。
因此,他才会将征地拆迁的工作程序化,定下各种精准的规矩,就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当事双方的利益,这世上绝没有尽善尽美的事情,只有一个妥协出来的大家都可以接受的结果。
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立下了规矩,就必须要遵守!
今天下黄村不遵守规矩,受损的就是天一集团等汽配企业和政府,但如果天一集团这样的投资商不遵守协议,那么受损的,就会是成百上千的失地农民了。
你自己都不遵守规矩,又怎么能指望规矩来保护你的利益?
所以,对于这些不遵守规定的人,陈明远绝不会留什么情面,更别说这件事明摆是针对他来的,他要是不接招,威信何在?
刚挂了电话,手机恰好又响了起来,陈明远看了眼来电,是穆桃桃的,按捺下心头的烦躁,随手就接通了,不过从听筒传来的声音却很陌生:“请问……你是桃子姐的哥哥吗?”。
“我是,你哪位?”
那人立刻急道:“你快来东风路这里看看吧,桃子姐和我爸他们,快和人打起来了!”
第358章 恶狗当道
陈明远不由怔了下,忙追问道:“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些”
“有警察要抢我们的东西,我们拦着不让……哎呀,我说不来,很急就是了,桃子姐说你能帮到大家伙。”听声音,似乎是个女孩子,而且普通话说得并不流利,慌张得前言不搭后语,半天也没把情况说清楚。
听着不时传来的叫嚣和吵闹声,陈明远还真有些担心这妮子有什么闪失,于是问明了地址,就差遣宋彪去了解一下现场的状况,至于穆桃桃的身份,他随口挂了一个表妹的身份。
一听陈书记还带了一个表妹来瑞宁,还在县城碰上意外事故,宋彪岂敢有半点怠慢,正打算立刻去打探情况,不过听闻是和警察起了冲突,也不由楞了一下,迟疑道:“警察抢东西?不太可能吧……”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你先派人去看看吧,那丫头涉世不深,在这人不生地不熟的,我担心她会吃亏。”
陈明远吩咐了一句,望着宋彪急匆匆的跑出去,不由叹了口气,这丫头,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同时也有些好奇,这丫头每天在家里打打杂的,怎么忽然认识了当地的人,还莫名其妙的卷入了一起警民冲突。
想起桃子时常挂在嘴边的生意经,这一刻,他甚至怀疑桃子瞒着他,遭人诱骗偷偷参与了什么非法传销组织,猜了几种可能性,他也懒得多臆测了,转念想到那些黄氏族人的琐事,心绪随之烦躁了几分。
与此同时,县城东风路广场上正上演着一场几乎一触即发的对峙,穆桃桃正雄赳赳的站在人群的前方,面对着一帮凶神恶煞的城管,仰首挺胸,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英勇气概,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感慨自己的生世怎么就那么坎坷,不就是想劳动致富嘛,却总是霉运不断、遇人不淑,这次真要闯出大祸来,回头还不知道得遭什么责罚呢
一想到陈明远皱眉的黑脸色,桃子一时间几乎伤心欲绝,早知有此一劫,今天就不出来搞什么市场调研了。
话说,这事的起因还得追溯到昨晚上,由于被陈明远训丨斥了一通,反而更坚定了桃子创业致富的愿望。
装修期间,她时常在县城走街串巷的置办东西,对地理也算是熟悉了,于是也没知会尹庆宁,一大清早,就独自在县城转悠,寻觅着可观的生意项目。
愿望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当她几乎把各行各业的商铺都打探了一圈,很悲观的发现大部分的生意,她要不一窍不通,要不商贾林立,根本没她的可乘之机。
深得沐佳音言传身教的她,深深明白,巨额利润往往只会出现在还未定型的市场中
沮丧之际,她来到东风路广场上,揉了揉酸涩的脚丫子,就想找一个地方休息会,这时,旁边一个摊子的大姐唤了她一声。
“姐姐,是不是走累了?”那是一个穿着青蓝色麻木衣的畲族少女,红色绒线与头发缠在一起,编成一条长辫子,盘在头上,显得韶秀可人,她指了指摊子上的竹藤椅,露出和善的笑容:“来这坐一会歇歇脚吧。”
来瑞宁也有段时日了,桃子知道这一带的畲族人很多,见这少女热情和善,就坐到了那张小藤椅上,望着摊上的各类竹制品,再瞅瞅少女手里正编织的竹篮子,好奇道:“妹子,这些都是你亲手扎的呀?”
“没错,都是纯手工的。”那少女笑容婉婉,尤其是那张唇角自然上扬的小嘴儿,瞧着便透出几分喜气儿,脆声道:“我们畲族人最擅长的就是编织彩带和竹子了,这些竹子都是从我们当地采来的,你瞧瞧,这附近的几个摊子都是我们村寨的乡亲,最近家里农事不忙,我们就把东西运来县城赚几个贴补钱
看着少女娴熟灵巧的手艺,桃子也来了兴趣,拿起一个半成品也有模有样的扎了起来,少女看了眼,笑道:“哟,姐姐,看你也像是练过的吧?”
“当然啦,我老家那也有很大片的竹林,我小时候就经常帮家里做这些。”桃子扬了扬下颌,不免有些小得瑟,忽然眸子一转,问道:“妹子,像你们这么一个竹藤椅要卖多少的呀?”
“十块”
“十块?”
桃子一脸诧异,拍了拍牢固的竹椅,道:“妹子,你这椅子的质量不错啊,在省城的家具市场起码能卖到七八十呢,还没你的手艺好”
“嗨手艺再好,卖不出去有什么办法”少女抿嘴苦笑道:“之前我们乡长也试过把这些东西推销出去,可惜路况太差了,一路运出去,起码要颠簸坏一半,最后运到大城市,那些店家还瞧不上眼,价格压得死死的,我们这些手工编的,还没人家车间机器生产的效益高呢,还不如就近换些小钱。”
桃子望着那些精致的竹制品,略有些惋惜,忽然脑袋里闪了一下,寻思着如果在城里面开一家专门卖竹制品的店铺会不会有商机呢?最主要的是,瑞宁县还有大片的竹子资源可供利用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桃子的心思就炽热起来了,又是一边帮忙,一边和少女攀谈,不到一会,由于性格皆是爽朗大方,很快就打成了一片,并且互留了闺名。
“蓝千一?嘿嘿,这名字真有趣儿”桃子默念了一下少女的闺名,笑吟吟道:“千一,现在你们那做这些竹制品的还多不多?”
蓝千一摇摇头,道:“已经少了,都赚不到多少钱,而且现在村里的竹林有很多都被政府和那些工厂给承包去了,不准我们乱动。”顿了顿,她朗声笑道:“不过我们那里的山水风光还是很不错的,水很清山很绿天很蓝,特别是竹海,每到春夏季节,山风一吹来,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桃子姐,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去我们那里做做客,我给你当向导。”
桃子正求之不得,忙答应道:“那说好了,我这几天就抽空过去”
两个女孩正有说有笑着,忽然一簇阴影笼罩了过来,桃子抬头一看,就看见几个城管站在了跟前,为首那个一脸横肉的胖子眯眼,冷哼道:“你们两个丫头的胆子倒是挺宽的,看到我们也不跑。”
蓝千一的脸色闪过几分紧张,站起身道:“你们来做什么?”
胖子冷笑道:“还能做什么,来收缴东西的呗。”
“收东西?凭什么”蓝千一据理力争道:“我们一直都在这摆摊,政府也都答应的,凭什么你们又来搞破坏”
“嗳嗳小丫头,说话注意一点,到底是我们破坏你的生意,还是你们这些畲族人破坏我们城市的秩序”胖子城管指了指四周,道:“这里是公共场所,本来就不能摆摊的,之前是政府可怜你们的生活艰难,才默许放纵了,不过现在政策改了,如今时常有外面来的投资商过来考察,而你们乱摆摊的行为,已经严重扰乱了县里的治安秩序,破坏了瑞宁的形象,政府下了通知,要正式取缔你们”
蓝千一不由的俏脸煞白,还没来得及啃声,那胖子城管就轰然一喊,指示城管上去收摊子
“你们不能这样这是我们家编了整整一个冬天的我还指望靠这些钱给我阿爸买药呢”蓝千一努力的想制止他们,奈何这些城管凶恶得很,蛮横一推,就把蓝千一推得差点跌倒,还好穆桃桃手疾眼快的给扶住了
动静一闹起来,广场上的人都看了过来,见状,那几个畲族摊贩率先跑过来帮忙,一起阻拦着城管收摊子
“魏胖子,你还有没有人性,连小姑娘都欺负”
“你们这样跟土匪有什么两样,欺人太甚啊”
“我们一直都在这里摆摊,凭什么连通知都没有,就要收我们的东西,我们不服”
那绰号魏胖子的城管从鼻孔里鄙夷地嗤了一声,扯着嗓门吼道:“你们想于什么想造反啊我告诉你们,谁要敢拦,就是妨碍执法,回头都是要蹲大牢的,今天念在你们这些人对法律一窍不通,只是收了你们的东西,要再不识抬举的,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时,一个城管抢在蓝千一前面夺过了那个放钱的铁盒子,捧到魏胖子的面前献殷勤道:“队长,钱都在这里了”
魏胖子斜瞄了眼,一皱眉道:“这一点哪里够嘛。”看了看标致动人的蓝千一,目光一闪,便颔首道:“把这丫头也抓回去,什么时候家里人补足了罚款,就什么时候放人。”
那几个城管得到指示,腰杆子一抖,纷纷不怀好意地朝蓝千一逼近。
蓝千一吓得花容失色,靠在穆桃桃的怀里,瑟瑟的往后退去,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从外面的人群里忽然冲进来一个畲族大汉,怒声道:“你们想对我女儿做什么”
看到对方,蓝千一忙叫道:“阿爸他们抢东西,还要带我走”
“谁敢我女儿一根汗毛,我跟他拼了”大汉目眦欲裂,见那些城管还在抢夺东西,冲上去推开一个城管,叫道:“都放手这是我们家的东西不准拿”
“哟呵还扛上了”魏胖子呸了一声,破口大骂道:“都给上,把这蛮夷给制老实了”
那大汉虽然身高体壮的,不过似乎抱恙在身,周围的恶汉此时全都冲上来,三拳两脚,就把他打翻在地,然后死死按住。
“你们快放开我阿爸他的腰有伤的”蓝千一奋不顾身的扑了上去,反而被一个城管给制服住了
魏胖子满脸的戏虐,讥讽道:“敢抗拒执法,我看你们是胆大包天,活够了给我抓起来,让他尝尝厉害”一看其余几个畲族人要围过来营救,立刻瞪眼怒斥道:“谁敢再动一下那就是他的同谋到时候一并治罪”
围观的民众就看不下去了,纷纷咒骂,收摊子也就罢了,怎么还要对付一个小女孩,太没天理了
“这是于嘛呢乱哄哄的”忽然,一个年轻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打量了一下场面,对着魏胖子笑道:“哟,魏哥,来这办差呢”
魏胖子的气焰立马消散了几分,露出一副谄媚笑容,道:“黄少,还把您给惊扰了,对不住了。”
一看这年轻人,围观的群众心里都感到了一阵森寒,要知道,这人在瑞宁可是大大的有名,那是常务副县长黄世绅的侄子黄天祥,平素就依仗着黄县长的权势,在经开区以及县城横行霸道的,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活生生的一个现代版黄天霸
有鉴于此,对于黄天祥的到来,在场的人无一不感到事态还将有可能继续恶化。
“没事打牌打累了,就出来透透气,刚好路过这,就上来看看热闹。”黄天祥笑得趾高气昂,一手还捧着一个鸟笼子,颇有些旧社会的少爷派头,他瞥了被制服在地上的畲族大汉,不禁扬了下眉头,笑道:“嘿又是你啊,怎么着,上次在我那没闹够,又闹这儿来了?”
那大汉趴在地上,大声咒骂道:“黄天祥你也不是好东西把我的血汗钱还给我”
黄天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笑道:“我看你是脑子被打傻了我之前不都把工钱给你了嘛,是你不要而已,怨得了谁?”
大汉气得牙齿直颤,眼中几乎要冒出火了
“你们是警察,凭什么只抓我们这些无辜百姓,让这种恶贯满盈的坏人逍遥法外的”蓝千一奋力挣脱了城管的粗手,跑到父亲身旁,指着黄天祥道:“我阿爸去年给你打了一整年的工,过年想跟你结算工钱,你不给,还找人打伤了他”
“臭丫头谁给你的狗胆乱说话的”黄天祥一脸凶煞,恶狠狠道:“我当初明明给了他一麻袋的钱,让他数清楚再走,他却在我的办公室大吵大闹的,没把他法办关进牢里就不错了,还成天去政府告状想讹诈我呐”
“我呸你那一麻袋装的都是一毛钱后来还被你的人给抢回去了”大汉几乎目眦欲裂,瞥了眼冷笑连连的魏胖子,叫道:“我知道了肯定是你们串通合伙想害我”
黄天祥看他把事挑破了,忽然蹲下来,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你要是早老实一点,何必吃这些苦头呢,你瞧,现在还连累你女儿了,今天就是要让你明白,跟我作对,就是跟政府作对,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说完,黄天祥就啧啧了两声,一幅猫哭耗子的模样,完全没把周围的人放在眼里,气焰之嚣张,简直是不可一世。
“黄天祥只要我有一口气就绝不放过你”大汉的眼珠里都充斥满了血丝。
黄天祥没有吭声,给魏胖子递了个眼色,魏胖子登时脸色一沉,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连同他的女儿一起给我抓走”
“都住手”穆桃桃正要给陈明远拨电话球员,一看此情此景,来不及多想,把拨通的手机递给蓝千一,让她联系人,自己则主动站出来,指着黄天祥和魏胖子道:“喂你们这么多的大男人,欺负这一对手无寸铁的父女算什么本事啊”
“哪来的傻村姑”黄天祥的脸色一沉,不屑道:“关你的什么闲事,滚一边呆着去,再挑事,连你一块抓了”
“这闲事我管定了”桃子大义凛然道:“还有你们这些警察,竟然帮着这种无赖恶棍欺负老百姓,眼里还有没有王法的”
魏胖子就笑了,“我们代表的就是王法,这些人破坏秩序乱摆摊,还暴力抗法,罪加一等,谁要敢再帮他们说一句好话,我连他一块办了”
“你要有本事就办了我啊装什么人模猪样的死胖子姑奶奶早看你不顺眼了就你这身酸肥肉,躺在集市砧板上,连五块钱都卖不到,真以为套个狗皮就涨身价啦”
桃子脑子一热,连珠炮似的唾骂了起来,惹得周围的群众一阵解气,纷纷拍手叫好。
魏胖子的脸一红一黑,最后几乎涨成了猪肝色,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她,气急败坏道:“反了全他妈的反了还愣着于什么,把这丫头也给我拿下了
桃子噎了一下,才知道又闯出大祸了,见城管逼近过来,那股豪气立马烟飞云散,心里狂在打怵。
好在那群畲族同胞被激起了豪气,立刻众志成城的挤了上来,叫道:“谁敢乱来我们就跟他拼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把事情闹大了看那些官老爷怎么下台”
“对我们是少数民族,国家对我们有保护政策的,谁敢动我们”
场面登时大乱,两方人马僵持对峙了好一会,正当黄天祥担心再闹下去,会惊动政府,正想提醒魏胖子快刀斩乱麻,忽然一阵急促的警笛响彻而来,不多时,宋彪就率领着一于警员冲了过来,振声道:“都他娘的给我住手谁敢再乱动一下,老子第一个收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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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骑虎难下
可以说,这次的暴力抗拆事件,几乎将下黄村乃至经开区长久以来存在的黑幕彻底掀开了
虽说之前村民和于部狼狈为奸,联合敲诈勒索企业和业主,有安志华、梁玉犯罪集团的根源因素,但另一层因素,也是不能疏忽的,那就是当地的民风早已败坏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了,别说管委会于部了,怕是连县委领导过去,人家都不一定买账
陈明远对这潭黑水,自然早看得透彻了,以前之所以没动手,一是在专注于剿灭安志华,再则也是没有合适的机会,而如今,他的权势正如日中天,眼里自然不会再容下这粒沙子了
况且,面对黄氏族人屡屡的挑衅叫嚣,以及县委那些老狐狸的煽风点火,这一次,他必须得拿出绝对的强硬姿态,狠狠给这些人来一记雷霆重拳,即便不能一网打尽,也必须要把声势做得足够浩大,继而起到敲山震虎的效果
郭福海自然揣摩得到陈明远的心思,虽说有些忌惮黄天祥父子背后的黄世绅,不过这次的事件摆明了冲着陈明远去的,两人如今坐在一条船上,于情于理,都得同心协力、共度难关
再说了,自己兼了公安局长,正亟需一个树立威信的机会,如果能顺利的平定风波,他在常委会的地位也将水涨船高了,权衡利弊,实在没有不拔刀相助,的道理
于是乎,离开办公室以后,他又跟宋彪面授机宜了一番,就按照正常的出警程序,让经开区派出所派了两名值班的民警,去下黄村拘捕黄天祥回来接受调查
要知道,进村抓人,跟在城市里抓人完全是两码事
正如谢文旭之前提及的那样,这个村子的村民大多姓黄,七弯八拐的大多能扯上亲戚关系,家族观念比较强,民风强悍又排外,据说改革开放之前,就是一处走私窝,当年轰轰烈烈的大革命也没能撼动这里的宗族势力。
随后的事况果然如预料的一般,警车开进了下黄村,无异于羔羊进了狼窝,只有任剐任宰的份
在村支书黄世人的家门口,听这两民警说要抓自己的儿子,还没等黄世人表态,随着黄天祥再次的振臂一呼,村民就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把警察堵在了胡同里
眼瞅着群情激昂,民警们心知再硬撼下去,非但带不走黄天祥,搞不好还得再把自己搭进去,也没顾得上身上挨的那几记黑拳和暗腿,慌慌张张的就翻墙遁走了,不过他们的待遇可比谢文旭还要惨,跑到村口一看,警车的轮胎和轱辘早已不见踪迹了,无奈只好徒步回了派出所。
宋彪一早就在派出所候着了,一看两人鼻青脸肿、衣衫不整的狼狈样,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仍是躁得无明业火三千丈,感情这个下黄村还真成了老虎的屁股,摸都摸不得了
接到宋彪的汇报,郭福海也是勃然大怒,这远不能用胆大包天来形容了,不止煽动村民聚众闹事、阻扰警务人员办案,竟然还敢袭警毁车,这分明是向整个政法系统挑衅呐要是再姑息纵容,别说刚兼的公安局长了,自己这政法书记都不必当了
当下,郭福海集结了所有在岗的精悍警力,甚至还调动了武警,亲自赶到经开区坐镇,布置警力将下黄村的各个出口都堵死了,只待黄天祥一出现就实施抓捕,如果他闭门不出,就只能准备强行进村抓人了
作为经开区名义上的主管领导,陈明远第一时间就给郭福海和宋彪下达了指示,如果再遇到暴力抗法,警员们可以自行处置
自行处置
这四个字的意义,几乎意味着要彻底激活公安机关这台暴力机器了。
霎时间,整个经开区陷入到风声鹤唳的紧张境况,这前所未有的大阵场,也让黄世人再没法保持淡定了,当即给黄世绅拨了电话,把情况快速汇报了一番。
“郭福海亲自过去了?还带了武警这怎么可能?”
黄世绅也是吓得不轻,不是没料到陈明远会恼羞成怒,只是谁都没料到陈明远会连个过程都没有,直接就摆出了死命相搏的架势
这简直是不按常理出牌嘛
电话那头,黄世人还在喋喋不休的告状:“孩子他叔,那郭福海实在太欺负人了,竟然连个招呼都没打,直接派人围住了村子要抓阿祥,打狗还要看……呃,这分明是没把你放在眼里嘛”
黄世人没什么文化,刚才一时激动,差点喊出了狗还看主人,的经典名言。
黄世绅郁闷得直翻白眼,不过转念一想,黄世人父子可不就他圈养的恶狗嘛,“先不要慌,那些警察不都还守在村口没进去嘛,可能这中间出了什么误会,我回头联系调节一下吧。”
说到这里,黄世绅不免有些苦闷,公安口这山头沦陷以后,果然事事都不如人意,换做从前,有安志华这杆枪在手,几乎是指哪打哪,现在倒好,自己的老家被警察围剿了,自己还是通过外人得知了消息,嘴上问道:“郭福海要强行抓阿祥,打的什么名头?”
黄世人就支支吾吾的了。
“把话讲清楚了,否则我也没法帮你”黄世绅的嗓门一沉。
“也没啥,就是管委会的于部来下强拆通知的时候,阿祥和村民们跟他起了点冲突,阿祥一时冲动就放了狼狗去咬他们……”黄世人也知道儿子是闯祸闯出格了,小心翼翼道:“后来,派出所来人要带阿祥回去,村民们又跟他们闹了起来,这才会……”
“混帐王八蛋岂有此理”
黄世绅猛的爆发了出来,劈头盖脸骂道:“殴打国家于部和警察?你们村的人是不是都得了失心疯了想找死也不是这个死法你是不是想把我也害死掉狗娘养的东西你们怎么不买块豆腐撞死去啊”
黄世人被骂懵了,他还从未领教过黄世绅这么低俗恶毒的脏话,嗫嚅道:“我也控制不住啊,要怪就怪谢文旭他们欺人太甚了……”
“还找藉口别以为我不知道村里的那点肮脏事”
黄世绅深吸了两口气,强行按捺住心头的激荡,又快速梳理了一下思绪,决断道:“都先给我老实点,尤其别再跟警察起冲突,只要他们不进村,你们就规规矩矩的窝着,如果再出什么幺蛾子,我第一个把你办了”说完,就狠狠撂了电话,脸色不自觉的凝重了许多。
原本,按照缪玉喜的计划,他无非是想借下黄村搓一搓陈明远的锐气,但谁想这条恶狗犬吠得如此张狂,引起了如此强烈的反噬
事到如今,黄天祥父子胆敢闯下这么大的弥天大祸,让后续的发展几乎脱离了他的掌控,预想的隔岸观火,火是点着了,不过也烧到了自己的屁股边上
“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战友,老子怎么会有这帮比猪还蠢的穷亲戚”
黄世绅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背负双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斟酌着这件事的后续处理,不过绞尽了脑汁,也没个主意。
这回还真是骑虎难下了
黄天祥煽动村民围殴于部是确凿无疑的事实,还敢拒捕殴打警察,要是上纲上线,这种罪名已经远不止是治安罪可以论处的了,郭福海要抓捕他,是依法办事,谁都置喙不了
如果,陈明远单单只是要对付黄天祥那还好说,不过任谁都明白,陈明远出此狠招,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管陈明远是不是在虚张声势,只要下黄村被围剿的消息一经宣扬出去,无异于在黄世绅的脸上甩上一记耳光
况且,大家同宗同族的,谁都知道黄世人父子跟他的关系,今天真要是让警察强行进村抓人,岂不是正说明他在瑞宁的权势已然式微了嘛
但如果自己现在插手阻拦的话,未免就有些欲盖弥彰的嫌疑了,搞不好还会让自己深陷其中,到时候陈明远再把屎盆子扣在自己的头上,不死也够呛的
正犹豫不决之际,手机忽然催命似的狂响起来,黄世绅一接起,就听到刘郁离阴冷彻骨的怒斥:“你们是怎么搞的,还嫌咱们县不够丢人现眼的?我才出去调研一天,县里都快被你们这帮人折腾得天翻地覆的了,是不是真想把瑞宁捅出一个大窟窿才满意”
“刘书记,您听我解释,下黄村的事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对于这些无知村民的违法抗法行径,也感到极为激愤,我正打算和您沟通……”
“这事等我回去再议”刘郁离懒得听他狡辩,幽幽道:“老黄,我一向都很信任你的,对你的工作也给予了力所能及的支持,但现在是稳定压倒一切,如果谁再为了一己私利,破坏瑞宁的和谐局面,我也绝不会留情面”
这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头,黄世绅从头冷到了脚底板,随即听着听筒传来的忙音,正咬牙气结之际,房门忽然被推开,缪玉喜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叫嚷道:“老板,出事了,姓陈的太狠了,分明是打狗不看主人……”
砰
黄世绅把电话狠狠砸在了墙上,回头瞪了他一眼,悻悻骂咧道:“狗狗狗我看你才是狗头军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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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打脸!
此时此刻,下黄村的各个路口都有警车守卫着,虽然并没有阻止村民的进出自由,不过从警察们全副武装的架势来看,这一次他们是不达目的决不收兵了
“郭书记,时候也不早了,要不您先回去休息,这里我来看着就好了。”
日上中天,站在下黄村的主路口,宋彪眼瞅着黄天祥一直躲在村里不出来,也不禁捏了把汗。
郭福海抽了口闷烟,摆摆手道:“要是连个无赖地痞都收拾不了,老子也不必回县委大院丢人现眼了”
说是这么说,可是该如何把人逮回去,郭福海目前也是一筹莫展,难道真的强行进村抓人吗?那就可大可小了,万一闹出**,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公安系统的威信遭到如此严重的挑衅,如果不能予以强烈的反击和惩戒,那自己今后还怎么统筹政法委系统?怎么在常委会立足?又该怎么向陈书记交差?
郭福海之所以执意要留在这里坐镇,就是要向下黄村施加压力,展示警方的强大决心和武力,除非黄天祥这辈子都不出村子,只要他敢踏出村口半步,他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这些无赖刁民,不给点颜色尝尝,还真以为自己是这地头的土皇帝了
这时,宋彪忽然提醒道:“郭书记,黄世人出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黄世人从村口慢悠悠的走了出来,背负着双手,昂首挺着胸,派头简直比县委领导们还足,一路走到跟前,笑道:“哎哟,这不是郭书记和宋局长嘛,什么风把您俩位都吹来了,既然都来了,于嘛不去村里坐一坐嘛?”
说着,黄世人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两根就要往两人的手里塞。
一个小小的村支书,郭福海压根不用正眼去瞧,板起脸哼了声,仿佛根本没看到黄世人一样。
宋彪则直接挥手挡开,呵斥道:“别给老子装腔作势的,赶紧让黄天祥滚出来,要是再耍横耍赖,我们可就直接进村抓人了,到时候别说我不给你留面子”
“宋局长,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黄世人给自己点了一根,抽了两口,慢条斯理道:“于公,我是下黄村的村支书,于私,阿祥是我的儿子,你们要是有事要找他,大可以直接和我沟通嘛,摆出这么大的阵势来,我反倒得请教宋局长是什么意思了?”
宋彪气极反笑:“煽动村民攻击管委会于部,还袭警毁车,你这村支书还有什么辩词?”
“宋局长,大家就事论事,总得讲道理嘛”黄世人摊摊手,一脸无辜道:“不信你大可以去问问谢主任和那两位警察同志,从头到尾,我有没有配合他们的谈话?有没有煽动村民?纯粹是大家沟通不流畅,才会引起了误会和矛盾,坐下来好好谈总能协调得开的嘛。”
“那黄天祥放狗咬人、暴力抗法,总是不争的事实吧?”
“这确实是阿祥的不对,这孩子书读的少不懂事、又血气方刚的,难免有脑热犯糊涂的时候,回头我一定狠狠批评他。”黄世人理直气壮道:“但村民聚集闹事,错误就不在阿祥了,归根结底,还是这次征地拆迁的政策太苛刻了,村民们实在看不过去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郭书记和宋局长都是老公安,肯定知道民意难违的道理,我其实也很为难的”
郭福海在旁边冷笑不已,这个黄世人不简单啊,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丝毫不比黄世绅逊色,还不忘借机会抨击了陈明远的拆迁政策,顺便警告自己这些人:如果非要把事情闹大,到时候追究起来,谁都讨不了便宜
话不投机半句多,既然知道黄世人不肯退步,宋彪就沉声道:“黄世人,煽动村民攻击公职人员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彻查到底的,最好不要给我们发现你组织参与的证据,否则黄县长都难给你开脱,至于眼前,你的儿子罪行确凿,赶紧让他出来自首,我还可以给个从轻发落”
黄世人叼着烟头,呛声道:“那螺丝厂的拆迁补偿又该怎么说?”
“这次的拆迁工程,不归警方管,你们有不满,就去找管委会交涉解决,我们只管缉拿不法分子”郭福海抬起手臂看了眼腕表,淡淡道:“再过十分钟,如果人再不出来,就进村抓人”
黄世人的脸色顿时黑了,这分明是给自己下最后通牒,惊怒之际,也有些无奈,想当初黄世绅大权在握的时候,别说宋彪了,就是郭福海站在自己面前也不敢胡来,现在好了,这俩家伙才刚握住一些权力,就急着拿自己开刀祭旗了,要是今天真让这些人抓走自己的儿子,自己以后在瑞宁都休息抬起头做人了
“郭书记这么说了,作为村支书,我肯定会全力配合,我这就回去做做阿祥的工作,让他出来接受调查”说完,黄世人一背手,朝着村里又慢悠悠的走了回去,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摆明了是吃准他们不敢冒然进村抓人。
郭福海眯了眯眼,别看他平常老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不过该狠该硬的时候,却半点都不含糊,仿佛是回应挑衅似的,一挥手,就让警察拿着高音喇叭大喊了起来:“黄天祥,你已经被包围了,马上出来束手就擒……”
喇叭声在村口乃至经开区久久回荡开来,引得过路的人群和车流纷纷侧目,黄世人停在了半道上,险些气炸了肺,儿子都还没被定罪呢,郭福海就公开把他列为了犯罪嫌疑人,名声尽毁,这让自己父子俩的脸往哪搁啊
正要回去理论理论,他的手机忽然作响,一看是黄世绅打来的,只得一边往村里走,一边掩着手接通。
“世人呐,郭福海他们是不是还坚持要绑阿祥回去?”黄世绅的声音显得无精打采。
黄世人还以为他是要给自己撑腰呢,忙道:“孩子他叔,郭福海这王八蛋别提有多嚣张了,我低声下气的给他们赔错,还提出通过您的关系调节纠纷,没想到郭福海他们不止不买账,还羞辱了我和整个村子一通,说我们是蛇鼠一窝、无赖横行,骂我还没什么,但连你一块捎上数落,我气得肝都疼了……”
一番话说得声情并茂,都恨不得当场来一句‘骂在你身、痛在我心,的琼瑶体了,就指望能拾掇黄世绅为自己父子俩出一口恶气
可惜,黄世绅却是一副‘我心如磐石,的淡定姿态,懒洋洋的噢了一声,就道:“既然阿祥犯了事,那就配合警察回去调查吧。”
“好咧我这就去说……呃”黄世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醒过味后,诧异失声道:“孩子他叔,你这是啥意思?”
“是我没讲清楚,还是你耳朵聋了?”黄世绅一副刚正不阿的英明风范,大义凛然道:“阿祥袭击于部、暴力抗法,证据确凿,你这当村支书又当爸的,不抓紧督促他伏法,还包庇纵容、置律法于不顾,这不是帮他,是害他马上让他自首,既然有胆放狗闹事,为什么敢做不敢当?”
黄世人的嘴角抽了抽,想起这族兄弟平素酷爱说反话,就试探性道:“那些警察不敢进村的……”
“别再让我把话重复一次你和阿祥要是再执迷不悟的,到时候真铸成大错,我就帮不了你们喽。”黄世绅陡然的心烦气躁了,如果黄世人站在他的面前,他都恨不得甩一个耳光了,这群猪队友究竟还要坑自己到什么时候,要不是你们傻得袭击警察,会被人逮住把柄穷追猛打吗?连带害得老子也惹了一身的晦气,要是再让你们胡闹下去,这把火就真要烧到自己的头上了
在电话里,刘郁离已经明确表达了对他的不满态度,两人合作了十几年,这是前所有过的。
当然,黄世绅也明白,历经了去年低的大风波,如今又有一个十几亿的大项目即将落户,这时候瑞宁县不知道被多少双眼睛紧盯着,要是再捅出幺蛾子,保不准就要被人借题发挥撸下去了,要知道,市里的梁启茹、葛部长这些人,老早就看自己这些人不顺眼了。
这时候闹出腥风血雨的,岂不是嫌乌纱帽戴得太久了嘛
况且,如今陈明远和郭福海是‘出师有名,,即便省长出面也阻扰不了
黄世人也不知道他抽的哪门子风,不过听他口吻,就知道他心意已决,只得无可奈何道:“那……我、我让阿祥出来。”
十分钟结束,正当郭福海准备下令强攻之际,黄世人领着黄天祥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宋彪就乐了,心说黄世人刚才的那番保证难不成是真的,自己倒是低估他的政治觉悟了。
不过,郭福海却没见好就收的意思,将黄天祥押上警车以后,又指示围在村子四周的警车集体拉响警笛,叫了老半天,直到把声势做足,才缓缓离去。
黄世人的脸色由黑转青,这么多闹事的村民,偏偏只抓了我的儿子,还搞出这么大的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破了多大的案子呢,这摆明了是在打老子的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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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此消彼长的权柄
常委会专门就下黄村一案召开了临时会议,会议的议题除了研究经开区的拆迁工程,还就公安系统包围村子一事进行了讨论。
因为县委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见,认为郭福海此举极为不妥,如果处置不当,很可能引起**,给瑞宁的社会安定造成影响
“一件本来可以通过协商来解决的小事,最后却衍变成了警民对峙的地步,恕我直言,这样的工作思路很有问题啊”
黄世绅一改往日的笑容和蔼,率先发难了,虽然他暂时妥协了对黄天祥的处置,但不代表他会就此偃旗息鼓,况且此次对下黄村的雷霆打击,无异于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上撒野,如果他不能及时的扳回局面,接下来丧失的还会更多
遭到了如此露骨的弹劾,郭福海立刻反唇相讥:“黄县长,你当时不在现场,不了解具体的情况可以理解,但我还是得请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我手下的两位民警,只是在执行正常的例行调查,就遭到了村民们无故的围殴和追打,除了不同程度的外伤,其中一名同志经检查还有脑震荡,已经构成了轻微伤害,连警车都还躺在修理厂,鉴于性质的恶劣,我认为政法系统乃至政府的公权力都遭到了极其严峻的挑衅,如果再姑息纵容,以后我们还怎么维护瑞宁的社会清平?”
常委们纷纷有些吃惊,老郭同志什么有这么大的魄力了,竟然敢直接跟黄世绅当场叫板,而且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黄世绅被噎得够呛,毕竟,黄天祥妨碍公务、暴力抗法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如果这样的人都够不上治罪,那瑞宁的法治就彻底败坏了
理都亏了,自然没人傻得这时候掺和进来,无奈之下,黄世绅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争辩道:“我承认郭书记当时的处置方案是迫不得已,不过经开区目前处在大建设、大发展的阶段,出现这样那样的矛盾还是可以理解的,这时候就要发挥我们政府的调合和润滑作用,来化解和缓解矛盾,可是为什么协调了多次,问题都无法得到解决呢?是不是我们的工作还没有落实到位,或者工作的方式方法也还存在需要改进的地方?”
他的话音刚落,会议桌骤然被茶杯碰了一响,接着,就传来了一阵清冷的男中音。
“敢情让黄县长这么一说,管委会的同志们非但没有苦劳,反而还有罪过了?”
陈明远讥讽似的一笑,不疾不徐道:“工作要讲究方式方法,但也要区分对象,螺丝厂是下黄村的集体产业,如今村委跟我们签了协议,又收了我们的补偿款,却一直被黄天祥霸占着不肯搬走,已经严重损害了汽配基地的建立,天一集团高层的投诉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管委会为此协调了多次,谢文旭还亲自到螺丝厂去做黄天祥的工作可结果呢?黄天祥根本就没有一个协商的态度,还煽动村民、放狗袭击管委会的于部,试问,跟这种人讲方式方法,大家觉得会有用嘛”
“又或者,黄县长是觉得跟流氓无赖强盗之流,讲道理能行得通?”
黄世绅憋着满腔的怒火,偏偏又很久没和人在会场上针锋相对的斗过嘴,加上陈明远反应奇快、话锋犀利,一番话将他堵得哑口无言。
会议室陷入到诡异的寂静中,常委们不是垂头喝茶、就是闷头抽烟,大多各怀着心思,望着黄世绅节节败退的狼狈样,似乎这还是他们头一次看见这头笑面虎吃了这么大的憋呢
刘郁离也皱着眉看了眼黄世绅,又是不满又是失望,以前觉得挺精明的一个角色,怎么在陈明远来了以后,处处束手束脚的?
剑拔弩张之际,刘郁离打圆场道:“嗳,陈书记,我知道你对此事倍感惊怒,但我还是得提醒你注意措辞,身为政府官员,怎么能因为个别的不法分子,就把全体村民都比作是流氓无赖呢。”
可惜,陈明远却没丁点息事宁人的意思,振振有词道:“刘书记,你说我偏激也好、不成熟也罢,但我作为经开区的直管领导,就有责任为受害的下属讨一个公道,别忘了,我们的工作人员,现在还躺在医院接受治疗,还有他们精神上遭受的摧残更是难以估量,试问,如果我们连基本的生命安全都不能给他们保障,那今后的工作还如何开展?黄县长刚刚还说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到位,依我看,这才是我们工作的最大失职啊”
别看陈明远看起来总是风轻云淡,但内心却是极有原则,在很多事情上,他大多能做到与人为善、一笑置之,但这不意味着他就是软柿子,一旦有人触及到他的逆鳞和底线,不管面对多大的阻力和压力,他都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妥协和让步。
既然谢文旭是按照他的指示去办差,出了事端,无论轻重缓急,他都必须站出来维护,这是不容商榷的
众人再看陈明远的目光就变了,虽说陈明远有借机打压黄世绅的嫌疑,不过话还是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纵使平日大家勾心斗角惯了,对人情关系看得很淡,不过并不代表大家都成了行尸走肉,相反的,作为领导,他们的自尊心极为敏感,看到忠心耿耿的手下遭受了委屈,有几个心里没火气的。
泥人都还有三分土性呢,老子的下属勤勤勉勉去于事,却被人打了骂了,老子凭什么还要忍气吞声?
熊县长首先投了支持票,道:“陈书记说得很是中肯呐,这件事必须要严惩,不仅要给受害于部一个交代,也要给社会以及企业们一个积极的信号,重申政府对黑恶势力的零容忍”
眼看陈明远完全占据了人情法理的至高点,刘郁离只能按捺住心头的不快,拍板道:“那就交由郭书记依照律法处置吧,不过要注意把握尺度,避免将事件的恶劣性质放大,影响到投资商们的信心。”又瞥了眼黄世绅铁青的脸色,继续道:“这件事暂时就揭过去吧,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螺丝厂的处置方案,这才是问题的根源。”
“螺丝厂的问题,我想不需要再议了,汽配基地事关全县的经济发展,再也耽搁不起了,昨天管委会已经下达了强拆通知书,却被黄天祥撕成了碎片,所以我看也不必限期强拆了,明天就拆,这个项目是我分管的,我亲自督导”陈明远直截了当道,脸色也是异常的严肃,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黄世绅咳嗽了一声,脸就挂不住了,真要是让你们给强拆了,老子今后还有什么脸在瑞宁立足?但他接连被呛了两次,搞得现在极为被动,一时就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组织部的樊部长皱了皱眉,迟疑道:“陈书记,我承认汽配基地的建设是当务之急,不过,你是不是再斟酌下,这样的激进手段,是很容易加剧政府和村民的对立情绪的。”
“我从未想过要和村民搞对立,而是有些卑劣分子非要站在我们的对立面”陈明远侃侃而谈:“纵观全国各地,但凡政府主导的拆迁工程,大多不尽如人意,往往让极少数的人钻了空子、发了横财,所以这次我们才要做到统一拆迁的补偿标准,没有标准,政府就会失序,等统一的惠民政策到位后,就如同一把尺子,要严格执行,这也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当事双方的利益。”
“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立下了规矩,就必须要遵守这世上绝没有尽善尽美的事情,只有一个妥协出来的大家都可以接受的结果,既然村委已经接受了我们的补充方案,那就没有再讨价还价的道理,如果今天我们对螺丝厂做出了迁就和妥协,那么以后就可能会催生更多的王天祥、张天翔,这是对多数人的不公平,也会增加我们拆迁工作的负担,所以,对于这些不遵守规矩的滞留户,绝不用留什么情面”
郭福海也附和道:“螺丝厂这块硬骨头必须得啃下来,否则今后还有谁敢做工作”
到此,刘郁离就知道大势已定了,不赞同强拆,那就相当于是认同了黄天祥的暴力抗法,同时也没有尽到维护下属的责任,这样一来,无疑会寒了许多同志的心,以后也休想指望有谁再替自见办事了。
众怒难犯的道理,连黄世人都懂得,刘郁离这位老牌县太爷,又岂能不明白。
散了会,黄世绅黑着脸撒手离去,今天的这个会,是他毕生以来开过的最窝囊的会议了。
不过,他倒是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虽然今天找不回场子,但迟早会找回来的,在对方势强的时候,就要学会隐忍,梗着脖子去叫板,只会自取其辱,“罢了,既然你们要强拆,那就由你们去,等闹出幺蛾子,我看你们怎么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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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拆迁总动员(上)
翌日清晨,当谢文旭率领强拆队伍杀回到下黄村的时候,一看见眼前的场面,差点就忍不住爆了粗口
几乎是在强拆队前脚刚到的时候,村落里骤然响起了铛铛的钟鸣声,家家户户人头攒动,一个个庄稼汉拿着铁锹锄头从家里跑出来,向螺丝厂这边汇集,不消片刻,在螺丝厂的门口就汇集了约莫三四百号的村民,墙壁上还再次拉起了那道黄底黑字的横幅:“坚决维护公民合法财产、誓死抵抗政府非法强拆
强拆的计划,是昨天下午才在常委会上定下来的事情,连谢文旭也是在昨天晚上才得知消息,然后就立刻和城建、拆迁部门负责人紧急商议方案,可看着这些村民井然有序的架势,不用猜,就知道这是有人通风报信了,至于这人是谁,用屁股想都想得到
“今天老子还就要摸一摸这笑面虎的屁股了”
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谢文旭往前一站,警告道:“现在政府要准备执法,请各位村民离开,如果谁胆敢抗拒执法,后果自负”
“姓谢的,你吓唬谁呢”人群中有人嚷嚷道:“今天你要是敢拆这儿的一块砖,老子就跟你没完”
“看来上回的教训丨还没够,今天就让这伙人瞧瞧咱们村是不是好惹的”
“对,有本事你把我们统统抓起来”
谢文旭强压着火气,苦口婆心的劝道:“乡亲们,你们要维护合法权益,我可以理解,但凡事总得讲点道理啊,这么维护螺丝厂合法合理吗?为什么别家的土地都能按照规定的时间出让,偏偏就这倒闭了一年多的废工厂不行呢
人群中再次就有人驳斥:“我们不管那么多,总之螺丝厂是所有村民的产业,除非你们先把损失赔了”
“这厂房前些日子才刚翻新要赶货物,这笔账也得算了算”
“就是,不给钱休想靠近螺丝厂半步”
谢文旭不由气极反笑,得了,感情是对牛弹琴了
同一时间,一条车队正从县委大院向这里疾驰而来,宋彪接完电话以后,回头朝着后座的陈明远道:“陈书记,果然不出您的预料,那些村民又开始闹腾了,根本不给谢文旭他们靠近的机会。”
陈明远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芒,看来这笑面虎,为了权力和面子,是铁了心要在这件事上跟自己作对了
既然树欲静而风不宁,那自己也不需要客气了
“我已经按照您吩咐的,事先安排民警乔装混入村民里面,重点盯着那些带头煽动的家伙”宋彪和这些刁民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早已总结出了一整套的经验,拍着胸脯道:“您放心,一帮乌合之众而已,只要揪出那几只出头鸟,差不多就能不攻自溃了”
“不能掉以轻心啊”陈明远悠悠一叹,黄世人敢跟警察对峙,又岂会惧怕管委会的强拆队,这老无赖在下黄村纯粹是个无法无天的土地主
两人抵达现场的时候,现场正处于剑拔弩张的状况,宋彪走下车,见到聚集的人群脸色也难看起来,外面的公安人员排成一道人墙,维持秩序,不让村民逼近,但村民群情激奋,奋力的向这边涌。
宋彪当机立断,一边指示几个于练的警员全力护卫陈明远的人身安全,一边按下了警车上的高音喇叭,刺耳的警笛冲击所有人的耳膜,才让现场的气氛稍稍一滞。
陈明远观望了一圈,没发现黄世人的身影,想来这老无赖煽动完村民,正躲在角落里看热闹呢,于是踏步向前,拿起扩音喇叭,扬声道:“乡亲们,都安静些,听我讲几句”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了过去,看见这年轻的领导,就有人窃窃私语,忽然有人呐喊道:“我认得他,他就是刚来的那个县委副书记,也是他把那些企业招过来,主张要强征我们的土地”
“大伙都看到了吧,这就是这帮官僚的真面目,他们不为我们失地的农民做主,反而帮着黑心企业来欺负我们,这是把咱们往绝路上逼啊”
“谁说政府不为你们做主了,我现在来这,就是给你们做主的”陈明远凌厉的目光扫过人群,一字一句道:“但前提还得看你们想不想解决问题,如果真想解决,那就心平气和的谈,吵吵闹闹能谈出什么来,哪怕上集市买菜,总不可能比谁的嗓门响亮就听谁的吧”
这话果然凑效了,躁动的喧嚣渐渐平息,甚至有些人听到最后的那句,还被逗得莞尔笑了,促使紧张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好既然都想和平解决,那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陈明远忽然抬手挥了挥,后面就有警员搬来三张长方桌以及若于的椅子,紧接着从车队里又陆续走出几个检察官和法官,和宋彪一字坐开,俨然是县公检法系统的三大代表
就在村民们满头雾水之际,陈明远指着三张桌子,朗声道:“乡亲们,既然你们口口声声说管委会搞黑幕坑害大家的权益,那么我们就按照正常的诉讼流程,来一场现场办公会,现在县公安局、检察院和法院的负责人都在这,你们有怨诉怨、有苦诉苦,只要事情属实、证据确凿,公安负责抓人、检察院立即起诉、法院当场宣判,我这县委副书记留在这做公证,直到你们把心里的不满委屈全都吐出来,青天白日、众目睽睽,我看谁敢徇私枉法”
村民们登时瞪傻了眼,这种现场的司法诉讼简直是闻所未闻,他们起初面对谢文旭以及警察还有恃无恐的,不过此刻看到公检法的人全来了,不少人的心里就发毛了,毕竟都是些平头百姓,对官衙有一种天生的畏惧心态,耍赖闹事还没什么,但扯上打官司,还要一个个轮流过去,难免要掂量掂量了。
于是乎,愣是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一个人敢上去叫阵。
宋彪虽然一脸的肃容,心里却乐开花了,暗暗感叹陈书记这招精妙绝伦的神来之笔,竟想出了搞三堂会审,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帮刁民给唬住了
即便真有哪个傻蛋敢上来,管他多胡搅蛮缠,以公检法系统难以抗拒的威权以及超凡的效率,照样能轻松的逐个击破,总有磨到他们俯首称臣的时候
你们不是有冤屈嘛,那就满足你们的心愿,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的商量对证,要是扯不出什么于货,那就该于嘛就于嘛去,别在这瞎扯淡
霎时间,沸反盈天的村民们顿时都蔫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不愿当这出头鸟,消停了半响,终于有个人壮着胆子叫道:“我们抗议的不是法律不公,而是那家黑心企业,这螺丝厂好歹是大家伙一分一厘凑起来建成的,他们只按照普通农地的补偿标准本来就不合理嘛”
陈明远瞥了那人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不由向后退缩了两步,不敢接茬。
谢文旭则打开文件夹快速的翻阅了几下,汇报道:“陈书记,他叫黄世康
陈明远颔首道:“把他的名字记下来”
黄世康就打怵了,怯生生道:“你、你们想于什么,为什么要记我的名字
“放心,政府绝不会打击报复,你不是说抗议黑心企业嘛,好,我现在就给你做主”陈明远把手往半空中一摊开,谢文旭便立刻把黄世康的资料抽出来递到他的手心上,拿起来瞄了两眼,道:“黄世康,之前你跟管委会签了一份协议,注明将来天一集团的生产基地在这竣工以后,管委会会出面安排你的一位亲属到天一集团上班,对不对?”
黄世康硬着头皮道:“没错”
“好既然你决定要赶走这黑心企业了,那协议自然也就作废了。”陈明远二话不说,就把黄世康的资料撕成了两半,轻描淡写道:“谢主任,你统计一下,看这里还有谁跟管委会签署了类似的协议,一律作废”
人群登时就炸开了锅,他们这些人里面,起码有一半以上都是此次征地的村民,基本都跟管委会签了这份协议。
黄世康更是慌得六神无主,急忙冲上去,大呼道:“陈书记,那协议废不得啊”他的小儿子如今辍学在家,正无处着落呢,自从签了这协议,就盼着竣工之日让儿子进厂上班,在外打工的辛苦,谁不清楚的,儿子又没有扎实的文凭,出去打工苦累不说,还背井离乡的,哪有在自家门口上班舒坦,现在陈明远要废了协议,简直是在他的心口割肉啊
后面的人也跟着附和:“陈书记,协议不能废啊”
谢文旭冷眼旁观着这些村民见利眼开的丑陋嘴脸,装模作样的翻阅着材料,点了最上面一个人的名字,道:“黄世安,在不在?在的话就吱一声”
他这一嗓子出去,人群反而更安静了,这时候谁敢吱声啊,吱一声就得砸了饭碗
黄世康瞅着撕成两截的协议,哀求道:“陈书记,这协议可千万不能废啊,我们也不是要赶天一集团……”
陈明远扬了扬眉,困惑道:“刚才你不还说人家是黑心企业嘛,怎么又转口风了。”
“我、我的嘴巴刚才抽风了,您别介意。”黄世康挤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几乎把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就不听黄世人那王八蛋的教唆了,现在倒好,把自家也折进去了,这不自砸饭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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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拆迁总动员(下)
其实,下黄村的这些人,大多数无非是畏惧黄世人父子在村里的权势、乡里乡亲的抹不开面子,或者是意图伺机再敲政府一记竹杠捞一笔,这才过来帮忙助威撑场面,但谁想到竹竿没敲成,反而连饭碗都保不住了,刹那间,那份铮铮傲骨立马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就差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恳求陈明远改变心意了。
就在宋彪、谢文旭等人刚松懈了会的时候,人群却再次传出了不和谐的声音:“你们这些狗官,刚才还满口保证不会打击报复,现在这样做,跟威胁恐吓大伙有什么分别”
陈明远的锐目一闪,怒喝道:“有话就站出来说,别藏头露尾的”
人群骚动了一会,却不见有人敢站出来应声,这时,早已混在里面的便衣警察忽然把一个男人使劲的推了出来。
那人也不知道是被谁给推出来的,脚步趔趄之下,面对陈明远的肃穆面孔,又梗着脖子道:“是我说的又怎么样你敢说刚才的行为不是在变相的威胁恐吓”
陈明远寒声道:“你叫什么名字?也是下黄村的人?”
不待对方回答,黄世康忽然跳出来,揭发道:“陈书记,我不认识他,他肯定不是咱们村的”
“不是下黄村的人跑来瞎掺和什么想煽风点火呢、还是趁火打劫?还是想害得所有村民都丢了工作才满意?”陈明远冷冷一晒,厉声道:“我只和下黄村的乡亲们谈,宋局长,立即把这些无关人员统统请出去,谁再敢滞留在这里惹是生非,一律按寻衅滋事罪处置”
话音刚落,几个警员就围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人撂倒在地了,其余的便衣也一起行动,把混在人群里煽动教唆的几个家伙统统揪了出来,一起拖出了现场。
那人还欲争辩:“老子是路见不平拔……”
“拔你个龟孙”黄世康一脚狠狠踹在了那人的屁股上,骂咧道:“咱们下黄村的事儿,关你这龟孙子屁事”
其余村民也是破口大骂,大家伙都还紧张着丢了饭碗,这几个狗日的玩意还敢瞎闹腾,这才是真的要把大家伙往死路上逼啊
等到这些不明人员被清理出去以后,现场的氛围无形中就稀释了,谢文旭在悄悄松气的同时,也是对陈明远的手段和韬略钦佩不已,几乎是兵不血刃的就平息了一场集体动乱。
当然,陈明远作为县委领导,只是负责坐镇协调,真正落实到拆迁工程,还得谢文旭自己挑起这担子,好在前面的路已经铺平了,剩下的,对他来说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见村民们茫然低潮之际,义正言辞道:“大家都看清楚了吧,瞧瞧究竟都是什么人叫得最响、闹得最凶,你们难道会觉得这些和你们不沾亲带故的人,会一心为你们的生计考虑嘛”
村民们集体无语,事到如今,谁还瞧不出来这些人是别有用心的呢。
黄世康主动带头认错,愧疚道:“陈书记、谢主任,是我们的不对,不该听信谣言,被别人当枪使唤……那份协议别作废了吧,原来该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村民们是都理亏,可现在就黄世康一个人的协议给撕毁了,他哪能甘心啊,凭什么就要自己一个人扛罪名。
陈明远却没意思就此罢休,讥讽道:“现在知道后悔了?之前都于嘛去了?我问你,管委会跟你签了协议以后,有没有做过违反过条款的事?”
黄世康苦着脸道:“没有。”
“补偿款按时发给你了吗?”
“按时发了。”
“有没有拖欠过你一个子?”
“没有,都给足了”
“既然补偿款给了,又没赖你一个子,你跑来大吵大闹的是要维护谁的权益?”陈明远怒叱道。
黄世康嚅嗫着嘴唇答不出来了。
陈明远冷哼一声,继续道:“我再问你,今天组织你们来这闹事的人,许给你多少好处?”
黄世康的脸白了一下,“没这回事……”
“是没这回事,还是没胆子说”陈明远声色俱厉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人肯定是说只要大家团结和政府抗争,政府到最后肯定会服软就范,提高补偿方案,这样你们就能拿到更多的补偿款,安排更多的亲属进企业工作了有没有这回事”
黄世康哭丧着脸道:“陈书记,我们错了……”
“错你们根本就是脑袋被驴踢了”陈明远指着那栋螺钉厂,沉声道:“你们口口声声说这是大家的集体产业,但你们对这产业又有多少了解?知道它亏空了多少村集体资金、在外面欠了多少债务吗没人知道?好,我告诉你们,这螺钉厂从创办到去年停工,前后一共亏空了两百万,到现在,外面还欠了两百多万的债务,这都是要拿你们村民的钱在补这大窟窿,即便政府给这螺钉厂的补偿款翻一倍,等把这窟窿补足了,放到你们手上的时候,我敢保证每个人拿到的不会超过一百块”
“就为了这一百块人家吆喝一声,你们就跑来这聚众闹事,拿着自己家的生计和前途当赌注对抗政府,你们的脑袋不是被驴踢了又是什么”
黄世康和村民们都懵了,没想到不声不响的,螺钉厂竟然坑了大家伙那么多的血汗钱,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吸血鬼啊
到此,他们很多人都察觉到自己不止被黄世人父子当枪使,还被当猪宰了
“乡亲们现在是什么社会了?改革开放已经二十五年了而你们呢,还在捧着祖宗的牌位搞山头主义难道祖宗留下的东西还能填饱你们的肚子吗?”陈明远指着谢文旭、宋彪等于部,忿然道:“都擦亮眼睛看清楚了,真正在切身为你们生计前途考虑的是政府,保卫你们生命财产安全的是警察,给予你们提高经济收入机会的是那些企业,可你们都做了些什么,三天两头寻衅闹事,敲诈企业、殴打于部、对抗政府,知道你们在违法吗?知道是什么罪行吗?简直是荒唐绝伦
陈明远声色俱厉,看着他那派头,看看他身后那全副武装,充满威压的警察,村民都开始有了惧意,这可再不是几天前走家串户那和蔼可亲的年轻后生了。
这一刻,村民们才有些理解县委书记这个名词的分量了。
陈明远没有用温和的语调缓解气氛,下黄村的这些刁民聚众闹事都快成家常便饭了,他今天要的就是从根儿上刺激一下这些乡民,让他们知道,国家的力量是无坚不摧的
宋彪清了一下嗓门,警告道:“乡亲们都回去好好想想吧,以后可不要再轻易听信他人的挑唆和煽动了,脑袋时刻得清醒一些,否则不小心就成了这些不法分子的帮凶”
谢文旭也附和道:“俗话说得好,相互补台、好戏连台;相互拆台、统统垮台政府好不容易争取来天一集团这个大项目,以后还将有更多的汽配企业落户在这里,到时候不止大家的收入能提高,你们的土地也能更加值钱,如果大家再执迷不悟,真把企业都赶跑了,那你们就只能守着这些地哭去了,要知道,咱们经开区已经不止一次发生过企业撤离”
两人一唱一和的,顿时把村民们最后的防线也戳破了,好不容易才等来了发家致富奔小康的机会,谁愿意一辈子当苦哈哈的农民啊
黄世康带头呼应道:“陈书记,我们都听您的就是了,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大家一定配合”
“没错您说的话,我们打心底里服气以后您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往西”
“太气人了黄世人、黄天祥这俩王八蛋,坑害了大家伙那么多的血汗钱,竟然还诳我们帮他砸自己的饭碗,老子跟他没完”
“他爹真没给他取错名字,简直就是活脱脱的现代黄世仁,他儿子也不是好东西,怎么不改名叫黄天霸呢”
大家越说越是激愤,还没等强拆队动手,就有人抡起锄头铁锹砸向了螺钉厂,不消片刻,愤怒的村民们就把螺钉厂的大门和墙壁一溜烟的摧毁了,更有人直接开着拖拉机呼啸挺进。
强拆队都看傻眼了,自己过来是要执行强拆命令的,这下倒好,有人代劳了,而且效率和声势还要强悍得多
另外,管委会原本还准备了一辆卡车,要拖走里面的设备机器,不过看样子是省了,村民们不止推倒了刚扩建的建筑,还争先恐后的抢夺器件,估计是拿回去卖废铁了。
“回去吧”
陈明远一摇头,叮嘱谢文旭留在这里善后,就朝自己的车子走了过去,宋彪紧随其后,恭维道:“陈书记,您真是再世周瑜呐,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看以后谁还敢有狗胆闹事”
黄世人得知村民们临阵倒戈了,就急匆匆赶来阻止,但等他抵达现场的时候,螺钉厂已经被变成了一块平地,连一颗螺丝帽都没剩下。
一口气没上来,黄世人就觉得眼前一黑,直接瘫倒在地,这一回,他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竹竿子没敲成,反倒连底裤都被人扒于净了
姓陈的,你太他妈的狠了吧,老子跟你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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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时过境迁
接到黄世人的控诉电话,黄世绅如遭晴天霹雳,惊骇得老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原本还翘首以盼着陈明远在螺钉厂这一坎上载个大跟头,没想到他不止轻松迈了过去,还一鼓作气把这颗钉子连根拔除,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给他当开路先锋的竟是和自己同宗同族的那些村民
这帮唯利是图、无赖成性的刁民,吃了什么**药,竟变得这么深明大义了?
不过,他也没闲情追究这些了,螺钉厂被拆除,不止意味着他和缪玉喜的如意算盘落了空,更深层次的,也标志着他的根基老巢被死对头拿下了,这势必会动摇他在瑞宁的地位
惊怒之际,他就把黄世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又立刻给谢文旭打了电话,质问道:“谢主任,我接到反映,说在下黄村发生了村民打砸抢螺钉厂的事件,当时你就在现场,为什么没有进行阻止,事后也未对此事作任何的处理和追究,有人向组织反映,说是你纵容和怂恿村民对螺钉厂进行打砸抢,对此你怎么解释?”
经开区是陈明远分管的,不过知道这对头不好招惹,黄世绅索性先挑谢文旭这颗软柿子捏了,可惜,谢文旭却也不甩他的面子,理直气壮道:“黄县长,你这话我就不认同了要知道,那些下黄村的村民并不是我请来的,他们是来企图抗拒强拆执法的,这点必须要明确;再则,经开区并不是不对此事进行处理,只是目前还处于调查阶段,公安机关正在调查事件中是否存在有组织有预谋的情况。”
黄世绅也是被气昏了头,冒然开炮,却打了个哑炮,一时间哑口无言。
正在调查?那如果调查到事件中不存在有组织有预谋的情况,是不是就只能法不责众、不了了之了,你总不能把几百号村民都抓起来吧
况且,谢文旭的解释也很到位,他总不可能既怂恿村民抗拒强拆,又怂恿村民蛮横强拆吧?这个逻辑完全就不成立嘛
“黄县长,如果这个样子,就可以认定管委会在暗中煽动教唆,那我也有情况向组织反映”谢文旭貌似义愤填膺的道:“强拆螺钉厂的事,是县委常委会作出的集体决议,管委会也仅限少数负责人知晓,可从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村民显然早得到了消息,这件事我已经上报给陈书记了,请求组织上就此事展开彻查,揪出这走漏风声的害群之马”
黄县长的腮帮颤抖了半响,脸色几近铁青,村民们是怎么得到消息的?这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
明知谢文旭在指桑骂槐、抽自己的耳光,偏偏黄世绅却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咽,他要是站出来澄清的话,岂不是相当于主动承认了自己就是那只害群之马了嘛
用老百姓的话讲:我又没说是你,你这么着急跳出来于什么
总之,即便所有的人都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黄世绅也只能硬着头皮装糊涂,而这,也是陈明远的另一目的,这种捕风捉影的案子,注定将成为一桩无头公案,但陈明远却是要推动着这个案子继续侦办下去,只要案子一日不结,他就能来回不断地去影射和攻击黄世绅,直至这只笑面虎的颜面扫地、威信无存
严格来讲,陈明远现在做的事情,跟黄世绅之前教唆黄世人父子闹抗拆的诡计没有太多的区别,同样都是在含沙射影,惟独陈明远的手腕和掌控能力,却不知比黄世绅高明、狠辣了多少筹,几乎是要把黄世绅的权威毁得荡然无存
事实上,陈明远最初并没有把事情做绝的地步,只是黄世绅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绊子,已经超过他的容忍底线,他要是再不施以雷霆反击,不说工作时不时要遭受牵绊和掣肘,权威也将不断遭到挑衅,与其这样,倒不如狠狠来一次敲山震虎,把这只笑面虎给震老实了
总之,任凭黄世绅百般算计,也没料到最后的结果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而经此一役,他的威信也随着螺钉厂被夷为平地,跌落谷底,几乎跌了个粉碎,曾经不可一世的笑面虎,被县委大院里也逐渐的被揶揄为纸老虎,再难重现雄风。
作为此事件的最大得利者,陈明远除了得以彻底掌控住经开区,同时也一跃晋升为瑞宁县的第二大掌权者,凭借着招商引资的巨大政绩光环,身后又有省委大老板的鼎力支持,俨然能够和老牌县太爷刘郁离分庭抗礼
尘埃落定,汽配工业园建设的准备工作有序而又高效地运转着,陈明远每天起早贪黑,甚至都见不到穆桃桃的面,这些天的早晚饭都是吃工作餐解决。
在忙碌之际,也有利好消息,省南高速路正式全面通车。
柳丝如绦,微风吹过,大地泛起一片绿意,与举满目朝霞共辉映着春晓的烂漫,巍巍韶峰下的高架桥上,正彩旗飞舞、鼓乐阵阵,东江省政府在这里隆重举行丽山至温海段的高速公路通车仪式。
上午九时整,新任省委书记洪远山在此宣布省南高速路全线通车,并为其剪彩,省委副书记、省长陆柏年主持了今天的仪式,常委副省长方涛、省政府秘书长宋阳、省交通厅厅长王建生等人尽皆列席,由于瑞宁县处于两市的衔接地带,所以刘郁离、陈明远也随同梁启茹等市委领导出席了通车典礼。
仪式上,陆柏年代表省委省政府对省南高速的通车表示了热烈祝贺,向全省交通战线的广大于部职工表示感谢和慰问,又高度赞扬了省南高速公路对东江省经济发展的重要意义:“今天对近五千万的东江人来说,是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日子,历时十年风雨,省南高速公路的通车标志着倍受关注的东江“四小时交通圈”终于正式画完,也意味着东江省全面奔小康的“黄金通道”正式铺成”
望着台上陆柏年意气风发的演讲,陈明远生出了些许的感慨,经历过困境、重启和竣工,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他深知这段路修得有多不容易,而作为主要推动者,宁立忠却是没机会亲眼见证这一天的到来了。
剪彩仪式结束以后,省委领导们就一一上车,准备去温海休整一下再回省城,临行之前,陆柏年差遣秘书张伟,把陈明远单独叫到了车里叙话。
“最近于得很不错嘛,原以为你刚下来需要一些时日去适应,没想到才半年时间,就把这里搞得有声有色的。”陆柏年的笑容泛着赞赏的意味。
陈明远谦逊道:“还得承蒙您和领导们的关怀,在招商引资和政策项目上给予了诸多的便利,不然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要是东江省能多一些像你这样的巧妇,那我们这些上头的领导就该清闲不少喽。”陆柏年风趣一笑,忽然转话锋道:“你已经打下一个很不错的基础了,不过前面的路子还长着,还远未到沾沾自喜的时候,不是我泼你冷水,搞工业经济,以你的能力和资源,其实不管去哪里都可以有一番建树,但如果你想在仕途上走得更长远,还需要更加全面一些。”
陈明远默默聆听,静待他的下文。
“中央刚下的文件看了吧,未来几年工作的重点是扶贫和新农村建设,沿海地区虽然经济腾飞,但贫富差距怕是在进一步拉大,所以像你这些地方官员可得多想办法,别让经济起飞只使得少数人受益,要让大多数人都能感受到经济发展带来的好处”陆柏年忽然抬手指着远处的青山绿水,意味深长地笑道:“宁书记当初把你安排到这里,可谓是煞费苦心啊,你看看,山是好山、水是好水,可惜就是太闭塞了,现在好不容易通了高速,你不觉得是时候该做点什么了么。”
陈明远望着那片葱郁大地,郑重点头。
在温海送别省委领导以后,由于刘郁离要留下来和杜书记谈话,陈明远就单独回了瑞宁,一路上,他都斟酌着陆柏年的那番指点,不得不说,陆柏年的意见很中肯独到,瑞宁有将近八成的土地是山区丘陵,经济长期落后,如果不想方设法改善这一窘境,无论自己把县东的工业经济打造得多么可观,对于整体而言都难有太大的亮点,最主要地还是要想办法真正推动农村的第三产业,使得大多数农民能从新农村改革中获益,则自己也就问心无愧了。
“方想,回头草拟一份企划方案,涵盖到各县直机关和农业、经济分管领导,争取在这周筹备一起新农村经济会议。”
陈明远给秘书方想简明的交代了一下任务细则,他不是一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况且这项计划早在他初到瑞宁的时候就萌发了,只是那时候的时机远未成熟,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齐备,自己也确实该做点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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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总要钱
新农村经济会议在大会议室召开,除了分管经济和农业的副县长,各个乡镇的主要领导、以及县局办委部的头头脑脑也一应出席。
开场,陈明远率先做了会议陈述,无非是表达了县委接下来对新农村建设的重视态度,等会议结束,他就单独留下十几名局委办一把手和几个乡镇的副县长,在小会议室又召开了小范围座谈会。
这场座谈会才是陈明远今天的主要目的。
“众所周知,瑞宁县东的平原地区,民营工业的基础很不错,不过如果一味只盯着这一块摊子,和搞社会主义经济的初衷未免背道而驰了,特别是像瑞宁这种经济极度不平衡的地方,无论工业建设还是农业建业,两手都要抓紧,而且两手都要硬,讲究齐头并进、方能有效的提升全县的经济水平和居民收入
陈明远不想把时机浪费在那些于巴巴的空话套话,直截了当道:“大家都是有丰富农村工作经验的于部,对农村改革地利弊都有着清醒的认识,这次的座谈会我就是想听听大家的心里话,大家不要有顾虑,畅所欲言,如何才能更好地推进瑞宁的农村改革。”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低着头,拿着笔在笔记本上专心地记录着什么。
陈明远蹙了蹙眉,看来和了解的情况一样,长期泛善可陈的农村境况,已经让大部分的官员意兴索然了。
再则,说句难听的,自从一切惟gdp论以来,由于农业经济的效益远不如工业经济来得显著,使得越来越多的于部致力于招商引资、兴业办厂,因此,搞农村经济的精英人才却是日益凋零,像瑞宁这种偏远小县,大部分肯留下来搞农村建设的,不是把这当成是跳板垫脚石,就是占着茅坑混日子。
这时,县农办主任朱振涛瞄了眼他的脸色,第一个开了口:“我谈谈我的看法吧,我一直与农村打交道,可以说,瑞宁的扶贫任务很重,尤其是县西偏远山区畲族乡的困难户,交通不便、信息闭塞,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的生活是很难想象的,虽然改革开放以来,民族乡的少数民族群众生活水平有了提高,但大多数还是过着“一根竹梢两头尖,一把于柴点油灯”的贫困生活,所以我认为吧,进行新农村建设时,首先就是解决这些困难户地生活问题。”
“第二点,前些年省里曾经推动山区养殖种植业,咱们县西山区的森林覆盖率高达75自然生态资源可谓得天独厚,可惜长期受制于交通等制约因素,加上没能形成有效的产业规模,导致市场竞争力一直难有起色,所以我认为,想推动农村建设,还得对阵入药、打造出可长期良性循环的产业链。”
望着朱振涛条理分明的谈话,陈明远不由微微颔首,看样子,的确有些理论水平,不管是为了博得自己的好感还是真的想做出点成绩,在县里农业系统人才稀缺的情况下,这人还是很值得关注的。
有朱振涛开头,其它的局委办一把手们也纷纷谈了谈自己的看法,陈明远默默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不时推敲思索着。
最后,轮到锦溪畲族民族乡的钟乡长,一个发鬓花白的古稀老人,他抬了抬老花镜,露出憨厚的笑容,道:“同志们的观点意见都很独到实用,我的墨水不多,就不好意思献丑了,况且这几年省里为了加快民族地区的发展,给了民族乡村很多的特殊优待政策,又是给钱又是给项目的,我和乡里的百姓都很知足了,打心里感谢政府和各位领导的关怀。”
陈明远有些不悦,不过见这老人的神态言辞很诚朴,绝没有偷奸耍滑的意思,也就没有苛责,总结了一下会议纲要,就宣布散会了。
下班回去的路上,陈明远沉吟良久,忽然道:“朱振涛这个人怎么样?”
车里除了司机老徐,就剩下副驾位的秘书方想了,鉴于两人的工作职责,这话问的对象自然是后者。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方想基本已经进入秘书的角色了,心知陈书记是对朱振涛上了心,于是在心里斟酌了一些有用的信息,简明扼要道:“他当年曾经在省农科院深造过,搞农业很有些能力,这些年县里对农村建设的支持力度很有限,惟独他的工作业绩还是很过硬,去年刘书记曾经想提拔他任副县长,不过因为黄县长的反对声音很大,所以才搁置了。”
不得不说,他这个县委大院著名的愤青还是有些水平的,评价得也很客观详尽,而且一席话,也反应出朱振涛和黄世绅的关系不太好,否则也不至于被黄世绅绊了一跤。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过,他这个人的风评不大好,县里很多人都传他的经济上有问题,甚至还动用了扶贫的专项资金,检察院和纪委收到过一些匿名信,也进行过调查,最后不了了之。”
陈明远莞尔一笑:“风评,是个值得研究地字眼啊”扶贫工作历来是各级政府的重点工作项目,县农办每年都可以从省里获得相当数额的扶贫资金,在一些人的眼里,自然就是一个油水很足的风水宝地,有一些捕风捉影的诟病传闻,也在情理之中。
对于传闻,陈明远一向不大尽信,但心里也就划上了一个问号,这人真正如何,还需要多接触才有谱。
方想见陈明远不置可否,就不再多发表观点了,迟疑了一下,又小心翼翼的提醒道:“书记,那个锦溪乡的钟乡长,您最好也留些神。”
陈明远笑问道:“这话怎么说?”
方想挠了挠脑袋,道:“也不是说他作风有问题,说实话,县里那些乡镇领导,就属这位钟乡长的风评最好了,乡里的畲族民众对他也很拥戴,还是全国人大代表呢,但不管县里还是省里的领导,就没有一个人待见他的”
“您还没听说吧,这位钟乡长的绰号叫‘总要钱,,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只要我们跑、上面政府就会给,,他当上乡长以后,就时不时请几个乡村老师帮忙编写各种项目申请表,然后来县城和省城化缘,一年36天,他起码有30天不是在外面开会,就是到处争资金、跑项目、求支持,每次刘书记他们一碰见他都得绕着路走,生怕被他缠上,这次您力主要重点搞新农村建设,我担心他又该回去整申请表了……”
陈明远哑然失笑,没想到这位钟乡长还挺有政治觉悟的。
上世纪九十年代,东江省为了加快民族地区的发展,就专门召开会议确定:给民族乡村发展以特殊政策,省财政划出专门资金帮助民族乡村解决生活生产困难,各级政府都要帮助推动民族乡加快发展的一揽子措施,帮助少数民族地区加快发展步伐的氛围开始形成。
而瑞宁县的畲族人口庞大,所以给那两个民族乡的待遇向来都很优厚,每年县里的财政补贴,两个民族乡就要占到大半,但这么多年的支持下来,民族乡的境况非但没有起色,反而还助长了这些少数民族于部的依赖心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次新农村工作的视察点,就选在锦溪乡吧。”
陈明远叮嘱了一句,千头万绪,还得亲身视察过以后,才能从长计议。
车子抵达小区,陈明远下了车,正要往里面走,发现穆桃桃正站在门口,正和一个少女交谈着,那是一个穿着青蓝色麻木衣的畲族少女,皮肤略显黝黑,长得倒周正,红色绒线与头发缠在一起,编成一条长辫子,盘在头上,显得韶秀可人,春寒料梢,她却光着脚穿了双胶鞋,旁边地上摆着个竹篓,看来是送菜的菜农。
看着穆桃桃手袋里装的香菇、竹笋等蔬果,陈明远暗暗摇头,这丫头也开始学着使唤人了,忽然看到那名畲族少女说着说着,眼眶一红,转眼就潸然泪下了,就走上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桃子看到他愣了下,忙解释道:“没什么,聊家常呢。”
“聊家常能把人说哭起来?”陈明远皱皱眉,质问道:“是不是你欺负她了?克扣她的菜钱?”
桃子莫名蒙受了不白之冤,别提有多苦闷委屈了,嘟着红唇道:“我哪有,不信你问她……”
畲族少女也慌慌张张的摆手道:“大哥,你别误会桃子姐,是我自己的事。”随即抬手用袖子擦拭了泪眼,哽咽道:“桃子姐,那我先走了,接下来几天我送菜可能就不是那么准时了……”
“没事,我自己过去买就行了。”桃子有些怜悯地望着她,宽慰道:“你也别多想了,这些狗官,成天不于正事,就喜欢折腾咱们老百姓,这回就当被狗咬……呃”
话说到一半,她骤然意识到旁边就站着一位大官,脸色僵得犹如吃了酱菜似的。
陈明远翻了个白眼,又瞥了眼那名畲族少女,道:“人都来了,进来坐一会吧,顺便把事说清楚了。”
望着他转身的背影,桃子再次愁容满面,自己这嘴巴真是没个把门的,当初沐小姐临走之前,可是千叮嘱万嘱咐不要给陈哥惹麻烦的,这下兜出来一桩麻烦事,不知道要如何收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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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念善念仁
上楼的时候,陈明远随口询问了这名畲族少女的来历。
她叫蓝千一,家在县西锦溪民族乡,时常带着家里栽种的蔬果来县城贩卖,穆桃桃图她家的蔬果新鲜且价格便宜,就时不时光顾,蓝千一有着山区少数民族特有的淳朴善良,两人一来二去就渐渐熟络了起来,偶尔蓝千一也会留一些成色好的蔬果,专门送来给穆桃桃,正巧,今天送菜上门就被陈明远碰了个正着。
打开房门,陈明远自顾坐到沙发上,回头一看,蓝千一却低头看着自己的胶鞋,不敢迈进来,想来是怕自己脏兮兮的脚丫弄脏了地板。
“过来坐吧,不用换鞋了。”陈明远笑着招了招手。
桃子则递上一双拖鞋,又把她的竹篓搁在门口,就拽着蓝千一进来,径直把她按到了沙发上。
蓝千一环顾这奢华典雅的客厅,挨着松软的沙发上,只觉得如坐针毡,忍不住再次站了起来,怯生生道:“我站着就好了,站着习惯些。”
陈明远也不勉强,让桃子倒了杯鲜果汁给她,就笑道:“麻烦你给我家送菜了,桃子这丫头成天游手好闲的,你要忙,就让她多走几步去买就行了。”
桃子险些气歪了嘴巴,自己每天操持着家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至于这么贬低吧
蓝千一忙摆手道:“一点都不麻烦,反正都顺路的,我还要感谢桃子姐一直照顾我家的生意呢。”
陈明远抿了口茶水,道:“刚才看你哭哭啼啼的,是生活上碰上了什么难题了?”
或许是陈明远很有亲和的感染力,蓝千一慢慢镇静下来,却还是不敢抬头,垂首看着脚尖道:“不、不是的,不是多大的事儿……”
这时,桃子凑到她的耳畔低语了几句,大概就是提醒陈明远的身份。
果然,蓝千一的双眼登时充满了错愕和诧异,显然在她的印象里,领导们大多是些中老年人,这么年轻的还是头一次见,而且更冲击她心理的是,这位县委领导此时就坐在了她的面前
陈明远和颜悦色道:“说吧,不要有顾虑,只要是合情合理合法的,又在我职权范围的,我一定会帮你。”
话音刚落,蓝千一的眼圈一下红了,抑制不住流出了眼泪,啜泣道:“大哥求求你帮帮我们家吧……”
“别哭啊,陈哥都这么说了,自然会给你做主的……嗳,你这是做什么。”桃子劝着劝着,忽然发现蓝千一作势就要下跪,赶紧卯足力气撂住她的肩膀往上提。
陈明远无奈道:“你再这样子,我都没法帮你了。”
蓝千一接过桃子递来的纸巾擦拭了一下泪眼,待平复住情绪,就断断续续讲起来。
原来,蓝千一的父亲早逝,母亲含辛茹苦的将她和弟弟拉扯大,前两年母亲积劳成疾病倒了,一家的生活顿时拮据起来,不得已,蓝千一只得毅然辍学,每天起早贪黑,不止要照顾母亲和弟弟,还得努力赚钱养家。
好在,村里的畲族乡亲们都很照顾她,每次找卡车运东西去县城贩卖,都会载上她,大家一起在东风广场那摆摊,原来日子还算太平,谁料前些日子,城管忽然过来开始驱逐他们,那些畲族乡亲们不服气,继续管自己摆摊,结果前天城管执法队大规模出动,不止收缴了所有人的货品,还开出了两千元的罚款单,十日内不去城管局交罚款,货品就会充公。
那些蔬菜瓜果倒还好说,关键那些竹制品是她和母亲用了整整一个冬天扎起来的,她还指望靠这些给母亲买药、补交弟弟的学杂费呢,急得她这两天像丢了魂魄似的,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蓝千一哀求道:“大哥,求求您啦,帮帮我们吧,那些是我们家的救命钱了”
陈明远听得满不是滋味,看蓝千一也不像说谎,就她那家庭,两千元罚款,这不逼人上绝路吗?
不过,城管大规模整治无证摊点,他倒是有所耳闻。
东风广场处于县城的商业中心,那里常年有许多县西畲族人在摆摊,原本政府体恤这些少数民族贫困户生活不易,就变相的默许放任了,但由于这段时间瑞宁来了许多投资客商,为了城市的形象,县委便责令主管部门开展专项治理行动,蓝千一无疑是撞到了枪口上。
平心而论,陈明远很同情这丫头的遭遇,特别是感念她父亲早逝、母亲辛苦持家,不免有些感同身受,不过屡劝不改的无证摆摊,也确实是不应该,他尚且秉承着无规矩不成方圆的原则,如果每个摊贩都毫无顾忌的胡乱摆摊,必然会导致城市秩序的大乱。
但迎上蓝千一泪眼婆娑的凄苦面容,陈明远还是心软了,这女孩和自己的堂弟陈明柯年龄相仿,却早早扛起了生活的艰辛担子,体验着社会的冷酷无情,这样子是不是太残酷了呢?
“千一姑娘,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先不要多想了,早点回去照顾母亲吧。”陈明远叹了口气,又指示道:“桃子,先前给你的那张卡里钱还够吧?待会送她下去的时候,先取一万给她。”
蓝千一连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急道:“这使不得我哪里能要您的钱呢”
“不是白送你的,只是暂借,等你有钱了再还。”陈明远起身微笑道:“你母亲的病拖不得,你弟弟的学业也拖不得,先拿这钱应急吧。”
见蓝千一还要拒绝,桃子忙扯了一下她的胳膊,提醒道:“还不快谢谢陈书记。”她跟了陈明远久了,自然知道他不缺钱。
最后,望着蓝千一千恩万谢的告辞离去,陈明远默默叹了一息,他没有作救世主的想法,不会满世界乱撒钱去资助贫困户,毕竟很多事不是说你资助些钱就能改变什么,但既然是自己可控制范围,能拿出些钱做点好事,心里总会安乐些。
同时,从这件事上,他也明白新农村建设的刻不容缓,只要解决了贫困的根源问题,方能一劳永逸。
翌日一早,接到陈明远的召见,朱振涛花了不到十分钟就驱车赶到了县委大院,没做半刻停留,就夹着皮包蹭蹭蹭的跑上楼。
看到他光鲜通红的脸色,一些于部暗犯嘀咕,也不知道这老朱今儿是抽了什么风,跟打了激素似的。
确实,朱振涛如今的肾上腺素正在狂飙,他很清楚陈明远召见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很显然,昨天他的表现起到了效果,这是准备找自己商讨新农村建设的方案呢
他被堵在正科级已经整整十年了,这十年,他无时无刻都盼望着能再进一步,可惜一直事与愿违,时间久了,他的斗志也就渐渐消褪,不过随着陈明远的到来,目睹了他崛起的过程以及硬扎的背景关系,他的那股念头再次活络,又正值陈书记意图加强对农村工作的力度,他知道,一个足以改变自己人生的机遇终于到来了
缪玉喜,你个王八蛋等着吧,老子总会报仇的
朱振涛恨恨想着,一想到缪玉喜在扶贫资金上给自己的阴刀,他至今如鲠在喉,当初,要不是被缪玉喜泼的这盆脏水,他如今早已是副县长了
对面的县政府大楼,远远望见朱振涛进了陈明远的办公室,缪玉喜便冷哼了一声,然后端着茶杯,进了黄世绅的办公室。
“老板,看样子,姓陈的真打算把朱振涛拉过去了。”缪玉喜往沙发上一坐,脸色阴郁的道:“再这样下去,等工业和农业都进了他的口袋,这经济命脉就真得被他给抓死了。”
黄世绅抽着烟没啃声。
他自然清楚缪玉喜的那点心思,事实上,随着自己大权旁落,缪玉喜的日子也不好过。
原本汽配工业园的项目落地以后,他还指望缪玉喜手中的财政大权替自己保存一丝生机,没想到陈明远竟一纸报告打到市里,直言为了确保几个重大项目的顺利落实,要求相关的财政拨款都以“重大项目、专款专用”的名义,划入了经委的管辖范围。
这招釜底抽薪下来,缪玉喜这个财政局长,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笔巨资,却一毛钱也动不了,怎能不恼火。
现在就是城建规划和市容等部门,有什么困难,也懒得找缪玉喜反映汇报了,反正他又解决不了,还不如直接到陈书记那里借点钱先周转呢。
“老板,难道你就真的打算坐以待毙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连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没了”缪玉喜不甘心的再次鼓动。
“这还用得着你说,但你也不看看现在县里县外是什么形势,我们这时候再跟人家斗,这不是自寻死路嘛”黄世绅不耐烦的挥手道,他倒是想找回场子,但眼下陈明远正如日中天,自己非要去跟对方叫板,那倒霉只会是自己,“看看现在,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光说狠话有什么用”
“老板,咱们手上没筹码,但其他人手上有啊”缪玉喜的三角眼一眯,循循善诱道:“现在姓陈的为什么能万众归心?还不是他拉来的那几个大项目嘛,你想想,如果我们也拉来一个大项目,不光可以抓回一部分财政,同时也可以理直气壮的跟姓陈的再较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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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再聚首
这倒给黄世绅提了个醒,眼下自己这些人在县委大院不敢大声说话,说到底,还是因为没有拉来大项目啊,没底气,如果也能像陈明远那样拉来一个大项目,自然也能要到不小的话语权。
细想了会,黄世绅就摇了摇头,否决了这建议。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先前也没少努力啊,最后怎么样,还不是照样颗粒无收,当初刘郁离还指望自己去岭南拉回来一些大项目,以便和陈明远抗衡的,却被一场传染病给破坏了,搞得他现在对拉项目都失去信心了
缪玉喜就提醒道:“老板,你还记得韩国的泰兴集团吗?”
闻言,黄世绅的脸色就沉了下来,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泰兴集团正是他上次在交州接洽到的造纸企业,原本听闻他们有意向在沿海地区投资十亿建造一个大型的造纸基地,黄世绅就热切的想把项目拉到手,事实上,泰兴集团也对瑞宁的林木资源很感兴趣,谁晓得这些韩国棒子的派头做得挺牛,可到了磋商阶段,黄世绅才惊觉对方纯粹是画大饼在逗人玩呢
众所周知,优惠力度越大,企业当然更愿意入驻,由于瑞宁经开区是省级开发区,所以优惠政策还是相当不错的,比如税收政策,普通的县级开发区只能做到两免三减半,即在企业投产后的五年内,前两年免征,后三年减半征收。而瑞宁经开区则可以做到三免两减,甚至是三免五减
谁想黄世绅抛出了这些丰厚条件,那些韩国人非但不满足,还得寸进尺的要求县里能够免费提供土地,并且无偿建设厂房
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了
而更过分的是,黄世绅事后才辗转得知,泰兴集团所谓的十亿投资也是子虚乌有,无非是等政府免费提供土地、无偿建设厂房以后,再搬运一些机器设备过来,而那些设备还都是淘汰下来的,由于在韩国当地造成了巨大的环境污染,被政府勒令整顿,才想到把生产基地迁往国内再赚一票
可以说,除了搬运和人工之外,他们的这个生产基地没有花费任何成本,投产之后还会享受到诸多的优惠政策,至于能对瑞宁县财政所做的贡献,却几乎是零,纯粹是想空手套白狼呢。
黄世绅虽然偶尔也觉得自己挺无耻的,但比起这些韩国棒子,俨然是小巫见大巫了
有鉴于此,即便他急着想搞大项目,但也不敢答应这无理要求,要是妥协了,简直跟签订丧国辱权的条约没区别了,更何况陈明远拉来的天一集团都没享受到这福利待遇,这种空头支票,黄世绅再厚的脸皮都没胆子向刘郁离提出来,偏偏泰兴集团的代表还牛气得很,盛气凌人的表示这是投资的必要条件,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如果你们瑞宁不答应,有的是政府争着请自己过去投资
到此,双方的磋商最终不欢而散,一直僵在了那里,这些日子没少让他烦
察觉到黄世绅不满的眼神,缪玉喜忙开解道:“老板,你先听我分析,那些韩国人固然有些卑鄙,投资的水分也很大,不过人家好歹顶着韩国前五造纸企业的名头啊,这是货真价实的,如果真能拉到咱们瑞宁,不管最后到底投资了多少钱,政绩这些好处,总归跑不了的”
黄世绅就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总而言之,泰兴集团说是投资十亿元,反正也没人去查,你就当他是十亿元好了,只要引入这个项目,那政绩可是实实在在拿到手了,靠着这份政绩,往上动一动应该不难。
等三五年之后,自己早就到别的地方去做官了,就算泰兴集团的项目那时黄了,也跟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那是继任者该头疼的事情了。
如此白拿政绩、又皆大欢喜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为什么非要如此认真呢?
不过黄世绅的眉宇依然没松开,沉吟道:“是有道理,但土地和厂房都是需要真金白银的,现在县里的财政都供应给了汽配园那项目,咱们拿什么诱饵钓这些韩国人上钩。”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啊,黄县长”缪玉喜加重了语气,提醒道:“况且,咱们也不一定非要向县里申请全新的地皮和厂房啊,大可以变通一下,来个移花接木的法子”
“你的意思是……”
“这事我先前就想跟你商量来着,梁玉之前在县西就有一家造纸厂,虽然规模不大,不过五脏俱全,到时候翻修一下,应付这些韩国佬是绰绰有余了”缪玉喜诡异一笑,道:“梁玉栽了以后,法院正准备把那厂房挂牌拍卖了,如果你去向刘书记提一提,我有九成把握,刘书记会答应把厂房奉送给泰兴集团”
黄世绅赞许点头,不得不说,缪玉喜对刘郁离的性格特点拿捏得很准。
刘郁离是那种极度恋权的领导,如今眼瞅着陈明远强势崛起,他势必会感受到强烈的危机感,如果自己肯主动跳出来再跟陈明远抗衡的话,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而用一个即将拍卖的厂房换取一个足以匹敌天一集团的大项目,他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想通了这层关节,黄世绅决断道:“好就照你说的试试看,如今后无退路,倒不如背水一战搏一搏,看看这姓陈的能横到什么时候”
缪玉喜的眼中则闪现过一缕得意的精芒。
对面的县委大楼,陈明远和朱振涛陆续沟通了若于个农村建设提案,最后定夺道:“那就暂时先这样的,具体的,等这趟调研完毕再行商议。”
朱振涛忙不迭点头,又请示道:“这次调研,有什么要准备的?”
陈明远笑了笑,“就四个字,轻车从简,要记得,我们是去寻找发现问题的,可不是走马观花摆官威的。”
朱振涛会心一笑,果然和传闻的一样,这位年轻书记的作风相当务实简练,跟着这样的领导做事,心也踏实了许多。
这时候,陈明远的手机响起来,朱振涛就顺势起身告辞。
等人出去了,陈明远就接通了电话,是叶万顺打来的:“陈书记,在忙呢
不等陈明远说话,叶万顺又笑着说:“我和阿雪都在县城呢,等着请你吃饭,你可一定要大驾光临啊”
听说叶晴雪回来了,陈明远不由拍拍额头,可不是嘛,都四月了,她早已康复出院,自己却是忘了,也没打个电话。
看看表,六点多了,他笑着说:“成啊,叶叔,告诉我地点,我马上到。
云海楼的二层包间,陈明远见到了久违的叶晴雪。
在这春夏交替之际,叶晴雪穿着一袭灰色的细呢风衣,灰色调独有的微妙的调和感,看起来不仅有个性,而且还非常吸引人,而高腰结的设计,让她的身材看上去纤细,最后和职业感十足的铅笔裙搭配,显出与众不同的时尚的层次感,
两个多月不见,她显得清瘦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大病初愈的缘故,但近距离看去,陈明远仍有惊艳感觉,只觉得这女子竟是天生的艳丽,绝世的容颜,即便是她清瘦了,也仿佛是在盛开的百合间,凄清而带着些孤傲,更添清丽
一时间,陈明远只觉得思绪杂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俗套的问候了句:“身子都康复了吧?”
叶晴雪点点头,那张容颜虽然没多少笑颜,却焕发着柔和的神韵,轻声道:“好很多了,上星期还去疾控中心复诊过,一切无恙。”
叶万顺在旁打岔道:“过年的时候就出院了,又在岭南那里安养了两个月,这月初给接回温海了,原本我和她妈都希望她再在家里呆一阵,可这孩子脾气犟,非要回去处理公务。”顿了顿,用调侃的语气笑道:“不过阿雪还是挺挂心您的,临走前非要来看看,刚好我要过来看工厂的情况,就顺道带她一起来了……”
叶晴雪的雪腻双颊浮现出两瓣淡淡的红晕,扑扇着眉睫瞄了眼陈明远,侧着脸道:“你能不能少说一句”
“这孩子,怎么跟你爸说话的呢”叶万顺嘟囔了一句,却也没往心里去
虽然叶晴雪还是不愿意叫他爸,不过经过在交州医院的陪伴照料,彼此间的隔阂已然消弭了大半,至少已经肯和他交流了,剩下的心结,就需要时间慢慢解开,急是急不来的。
服务员上了酒水菜肴,陈明远和叶万顺边吃边聊,叶晴雪坐在一旁也不说话,就是默默夹菜。
叶万顺笑着敬酒,恭维道:“这趟过来,首先还是谢谢陈书记给我批的好政策。”叶万顺的电气厂经过改建,已经正式开工了,特别是困扰他许久的资金问题,由于管委会提供的信用担保,让他轻松从银行贷了一笔款项,足以应付前期的运营开支了。
陈明远则摆手笑道:“这是党和政府的政策好,不是我个人的功劳,只要叶叔你认真经营,为瑞宁经济发展多做贡献,就算谢我了。”
叶万顺笑着连声说是,却敏锐的感觉到陈明远称呼的变化,心说还是女儿的面子大。
思及于此,他偷偷瞟了眼叶晴雪,又瞧瞧陈明远仪表堂堂的,还年少有为,听说还出身权贵大族、如今却还是单身,除了女儿的年纪稍大了两岁,各方面条件都很登对,如果能凑到一块,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啊。
想归想,叶万顺也知道这些事不能操之过急,说了几句闲话,问道:“陈书记,眼下经开区的势头那么火热,接下来县里是不是还要加大扶持力度呐?
叶晴雪板起俏脸,不咸不淡道:“就改不了那副贪财好利的德行”
叶万顺不高兴的瞪了她一眼,又转回头讪讪笑道:“您别误会,不管县里有没有加强扶持力度,只要有陈书记坐镇,我老叶绝对放心把全部身家押在上面”
陈明远知道他今天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就打官腔道:“我之前说过了,只要是对瑞宁发展有利的项目,政府都会支持,您只需要跟着这风向走就对了。”想了想,又道:“不过我暂时会放一放经开区的工作,毕竟那里差不多已经走上正轨了,接下来,我会逐步把精力转移到新农村建设上,如果叶叔对这项目感兴趣,可以试着搞一搞相关的产业。”
叶万顺怔了怔,诧异道:“您想去开发县西的山区?”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道:“陈书记,不是我泼您冷水,如果你真想开发那块荒山野岭,还真有些难度,不瞒你说,我老家就在那一带,我当初就是在那瞅不出半点门路,才咬牙卖掉祖业跑市里混饭吃的,说白了,那里就是个靠天吃饭的地方,偏偏老天爷还不太眷顾。”
陈明远从容一笑:“就因为那儿的经济落后,才更需要花力气去改变现状,好歹我是瑞宁的父母官,总不能单单把县东搞得红红火火的,却任由县西自生自灭吧。”
叶万顺见他说得坦荡,不由动容道:“陈书记,就冲您这一席话,我老叶打心底里服您,没得说,接下来需要我出力的地方,尽管吱一声,我就算倾家荡产也会支持”
这时,叶晴雪忽然开口道:“你是准备要去那一带调研么?那我和你一块去吧。”
陈明远问道:“你去那儿有事?”
叶晴雪微微点头,解释道:“我们华裕有专门的慈善扶贫基金,那里的民众生活条件普遍落后,我想去那里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也算为家乡的父老乡亲尽一份绵薄之力吧。”
陈明远知道她向来有做慈善公益的惯例,就应允了。
老叶同志就美滋滋的啜了口竹叶青酒,他正巴望着陈书记能和自家闺女多加深感情呢,要是这趟旅途能擦出点火花,进而让自己钓上这么一只金龟婿,那自己下半生的荣华富贵就不用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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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青山绿林隐世村
锦溪乡位于温海的西南角,再向西,已经很靠近深山老林,那里称得上是瑞宁县乃至温海市最人烟罕至的地域,除了一些山谷河畔的村落以及土生土长的畲族人,日常很少有外人踏足,即便轰轰烈烈的城镇建设也没能在这里溅起一丝一毫的涟漪,仿佛是被遗忘的角落。
或许,是被熙熙攘攘的红尘世界选择性遗忘了吧。
群山环抱、层峦叠嶂,桑塔纳七弯八拐的驶在山脚小路上,几度颠簸,陈明远被颠得头昏脑胀的,身子骨好像都散了架。
老徐全力把控着方向盘,一脸郁闷道:“书记,回去估计得大修了。”
农办主任朱振涛的状况更是凄惨,脸色苍白如纸,瘫在后座上出气多进气少,一副随时会晕厥过去的样子。
这一次下来进行调研,陈明远并没有知会下面的乡镇负责人,轻车简从,只带上朱振涛和司机秘书就出发了,走到哪里调研哪里,让这些乡镇领导像无头苍蝇似的,都没法摸到头绪。
眼下,一行人已经来到了锦溪乡的最西端,这附近有一处叫做青潭村的僻静村落。
往锦溪乡去的路,路况还不错,就是有点绕,一直在围着山打转。
而前往青潭村的路,可以说是非常坏了,路面全是大坑,车子过去,轮胎会突然一下落下去,然后又猛然一颠簸,把车上的人颠地从座椅上飞起来,比过山车还要跌宕起伏
“休息一会吧,顺便等等后面的人。”
陈明远见众人都是疲惫不堪,就招呼着下了车,车刚停下,朱振涛几乎是爬到了路边,又于呕了两下,直到再呕不出东西了,才喘着粗气渐渐平复。
“辛苦你了。”
陈明远递了瓶水过去,也真是难为朱振涛了,大把年纪的人了,这几天跟着自己跋山涉水的,命都快没了一半。
朱振涛接过矿泉水先簌了口,强打起精神,笑道:“不打紧,我年轻时候也时常下乡,比这更难陡峭的山路都爬过几次呢,只是这些年在办公室坐久了,体力才跟不上,休息会就没事了。”顿了顿,他指着前面那座丘陵道:“放心吧,书记,再绕过前面就是青潭村了。”
陈明远点上一根烟,默默凝望着前方的山谷绿林。
调研已经进入第五天了,调研的时间越久,陈明远的心情就越是沉重,可以说,锦溪乡是整个温海最偏远落后的一个乡了,全乡总共五万多人,十九个行政村,基本上以农业、林业为主,工业很少,也就是乡里和几个经济条件稍微好一点的村办了几个小厂,堪堪维持养活几个人而已,根本就谈不上有什么利润,由于山高路远、信息闭塞,当地农民种植的蔬果也不太有人来收购,自己出去卖也不划算,吃不完,只能眼看着白白烂掉,全乡人均年收入仅一千多元左右,是个实实在在的贫困乡。
至于前面的青潭村,根据先前朱振涛的反馈,村里仅有五十多户人家两百来口人,都是畲族人,可以想象,那里的境况也决计好不到哪里去。
这时,陈明远留意到脚下的道路,这是一条明显修建不久的道路,可上面已经是坑坑洼洼、破败不堪,上面的沥青有的已经脱落了,脱落后露出下面的路基。
朱振涛留意到他的目光,就解释道:“这条路去年刚翻修的,没多久就成这幅样子了,倒不是说偷工减料了,主要是被拉木材的大车给压坏的,就是再修也不顶用,大车超重。”
老徐就纳闷道:“那大可以按照经开区的公路标准设计啊,这样才修了一年就坏掉,多浪费钱啊。”
朱振涛苦笑了声,道:“谁不想呢,其实早前就有领导提出过村村通公路的计划,可惜遭到了几个常委的质疑,去年吧,钟乡长打了几次申请报告,还亲自跑到县委大院诉苦,结果黄县长将县里的财政困难一条条列出来,说搞村村通公路不过是面子工程,对瑞宁经济发展没有任何助益,结果就一搁再搁了
“嘿,不过那位钟乡长倒也硬气,又跑去省城求来了一笔钱,然后组织村民自行施工修路,结果这条路修得四不像,乡里也没办法。”说到这里,朱振涛叹了口气,感慨道:“想要富先修路,就因为憧憬着想致富小康,所以山里人对路的感情是外面人所不能够想象的。”
陈明远一时间五味杂陈。
沉默之际,后面又驶上来一辆越野车,停下以后,落下的车窗,叶晴雪探出头,摘下墨镜,唤道:“怎么不走了?”
陈明远回头笑着打趣:“你这尊财神爷要是没到,我们怎么好意思先进村呢。”
叶晴雪没好气的剜了他一眼,同时微微苍白的双靥也有些红润,如果不是她中途晕车,行程也不至于被拖累了。
另一边的车窗也拉了下来,探出了穆桃桃的小脑袋,苦巴着小脸蛋,有气无力道:“陈哥,还有多久的路啊,轮胎没扁,我的肚子就先要扁了”
驾驶位上的尹庆宁撇嘴道:“谁让你非要跟出来,早跟你说这次出来不是玩的。”
桃子闷闷不乐的争辩道:“你们统统出来了,就留我一个呆在家里干什么,再说了,我又不是没帮忙于活”
陈明远和几人相视苦笑,自己好端端的下乡调研,被这几个活宝掺和进来,反倒不伦不类的跟野外露营似的了。
在叶晴雪提出接济家乡民众以后,考虑到需要分发的庞大物资,陈明远索性让尹庆宁和穆桃桃也一并随行了,一来可以照顾叶晴雪康复不久的身子,再则这丫头跟着自己来瑞宁以后,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趁着春暖花开,干脆顺道带她出来踏踏青。
重新上路,两辆车沿着崎岖的山路又驶了二十分钟左右,在正午之时,抵达了青潭村的村口。
当真切看到村落的景观,陈明远有些诧异,来之前,他还以为这村落肯定是家家穷途四壁,但让人意外的是,这处隐蔽于山谷绿林的村落,竟颇有些世外桃源的特质,举目望去,尽是绿竹欲滴、鲜花吐蕊的风光,江水在此蜿蜒缠绵,成一泓清幽的潭水,潭边村落是一间间精巧别致的竹屋,黑瓦木墙、马头翘角,轻柔的炊烟缓缓融入缭绕的云雾间,一切都显得恬淡自然、淳朴和美。
更让人侧目的是,村里竟然家家户户都用上了电,虽然条件依然很简陋,但总算有了些现代的气息。
叶晴雪和桃子等人皆被这如诗如画的风光吸引住了,旅途上的劳累反倒被抛诸脑后,满怀新奇的左顾右盼,司机老徐等人也是错愕不已,忍不住直犯嘀咕:“就这种地方也需要扶贫?”
其实,大家还是被眼前的安宁场景所蒙蔽了,殊不知,这种黄色稻草顶、木板墙的竹楼正是早期畲族人所常居的简陋小屋,家设简陋不说,不管夏天还是冬天,都得承受着酷热森寒的煎熬,更由于山区气候多变,在城市住惯的人根本适应不了。
这时,村里很多人跑出来,围着车子和众人转来转去,感到好奇和新鲜。
进了村,经人介绍,陈明远来到了村党支部书记蓝图德家,他们自报的身份是县里派来的农业专员,来勘察村里的春种情况,蓝图德的汉语挺流利,人也很和善,正好要吃午饭,便款待了一行人。
吃饭的圆桌就摆在院子屋檐下,桌上摆了烧笋于、花香菇、青刀豆等时令蔬果,透着一股原汁原味的新鲜劲,特别要提的,还是用乌稔叶和糯米蒸制的乌米饭,香酥可口,从穆桃桃生吞了三个饭团依然意犹未尽的食欲就可见一斑了。
山里的村民大多质朴热情,得知是县里派来帮助大家的,有些人就送了些菜肴和点心过来,还有一小坛自酿的米酒。
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吃了几口垫肚子,叶晴雪就招呼尹庆宁、老徐从后备箱里取出一早准备好的慰问品,大多是些日常的生活物资和药品,对于这个闭塞的村庄却是弥足珍贵的。
望着村民们喜气洋洋的场面,蓝图德抽了口水烟,笑道:“真是太谢谢你们了,专程从城里赶下来,还捎了这么多的礼物,政府要是能多一些你们这样的官员就好了。”
“其实上面的领导一直都关注着基层农村的情况,也不断尝试着去改变山区落后的条件,这趟我们过来,就是做一些详细的调查,拿回去给领导参详的
陈明远抿了口甘甜可口的米酒,道:“老人家,听说你这村支书也干了近十年了,有什么想法趁现在都跟我们聊聊吧。”
蓝图德却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可说的,村子能有现在的样子,我和大家都很知足了。”他指了指四周,道:“你们看看,就咱们这小山村,现在挨家挨户都通了电,外面还修了水泥路,这是多大的福分呐,我们就不敢再多求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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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多情总为无情苦
闻言,陈明远就笑了,虽说山民心地质朴豁达,但这种安于现状的精神也着实令人不敢苟同。
而造成蓝图德以及村民们‘不思进取,的根源因素,还得归功于咱们的那位‘总要钱,的钟乡长。
正是在钟乡长大力发扬缘精神,的指导纲领下,锦溪乡从县里、省里屡屡要来了丰厚的资金,这才能保障这些村民不至于过于的困苦潦倒,始终维持在一个撑不饱却也饿不死的阶层。
每一次,钟乡长都能按政策说出一大串乡里建设急需资金、少数民族群众生活急需扶贫、民族乡区位和交通改善急需扶持的理由,至于政府给予的那些发展项目,由于他时常忙化缘无暇顾及,导致有的项目不到几个月时间就倒闭了。
前些年,宁立忠为首的省委领导更是给锦溪乡批了一个水电项目,以便促进民族乡的经济发展,当时瑞宁乃至温海的领导都是当成头等大事来办的,但不知道是钟乡长等地方于部经营不善、还是临时出了什么幺蛾子,导致了这项目无疾而终。
他当然也心痛,但还有办法补救,那就是第二年还在原项目上改个名字上报,这样做又争取到了更多的资金,五年下来,竟然给他跑到了高达六百多万元的各类扶持资金,几乎可以缔造一项史无前例的历史纪录了,这也就不难怪上头的领导没有一个待见他的。
所以,钟乡长的心态愈发的平静起来,至于乡村的民众,都知道他在为了大伙的生活奔波辛劳,即便乡里除了一些山间公路和几条输电线外再没什么变化,老百姓的收入也不见增长,但却对他从未有过半点怨言。
至于那些扶贫资金,传闻都说钟乡长从不多占一分钱,不过有的资金变成了工资,有的偿还了乡里的欠债,有的则拿去接济那些贫困户,见怪不怪成了他坐稳山里的理由,在这个民风纯朴的民族乡里,慢慢形成了长期稳定的格局,所有的人都知道政府会给、政府会帮,久而久之,所有人如同这里的青山绿水,一直平静和谐着,清贫的环境,催生出了畸形的祥和
随后,陈明远就不再多说一句了,待蓝图德起身去收拾碗筷以后,朱振涛帮腔道:“陈书记,平心而论,钟乡长他其实是个好人,至少刚正不阿、也体恤民众,就说这些村庄大多民风淳朴,从来就没有小偷小摸、地痞流氓,总体趋势还是好的。”
“我承认他是个好人,但他不适合当一个好官。”
陈明远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如果不从源头解决问题,纵使他能满世界的化缘,也是饮鸩止渴,到最后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风和日丽,春晓的午后,青潭村沉浸在一阵祥和安宁的氛围中,凝耳静听,依稀还有动听的民歌回荡在徐徐摇曳的竹海里。
陈明远信步走在村落里,遥望着周遭的山脉竹海,只见山风劲吹,一**一浪浪的竹枝在风中起伏不停,如海潮般永无止歇,席卷天地,响彻于这一片片朗朗乾坤,直让人心阔神怡。
虽然对锦溪乡的发展境况不太满意,不过感受着村民们质朴良善的好意,陈明远还是感到阵阵的惬意,有时候甚至会在想,自己想方设法的想改变改善这隐世村落的面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何尝不是在打破这处安宁乐土呢?
或许,选择权还是交由村民们自己去选择吧。
走着走着,他渐渐发觉村庄竟是出奇的热闹,家家户户喜气洋洋的,有些人捣腾着食物点心,有些人则在村子中央的空地摆设着圆台,似乎在准备着一场盛会。
“明天是农历三月三了,又称乌饭节,是畲族人传统的大节日。”
一阵悠扬悦耳的婉声穿入耳孔,不知什么时候,叶晴雪出现在了身旁,手中托着用乌稔叶包裹的糯米,柔声解释道:“每年的这个时候,各地畲民都会为了纪念民族英雄雷万兴而蒸制乌米饭,然后合家共餐、举办舞会,我们来得挺巧的,否则刚才的饭菜也不至于那么丰盛了。”
陈明远莞尔一笑:“那我们还真是托了这位民族英雄的福了。”
叶晴雪抿着樱唇,微微笑了一下,轻轻翘起的粉润唇角,犹如画龙点睛一般,将那张绝色容颜勾勒得惟妙惟肖、丽质动人,再看她行走在光影之下,那身纯白柔软的真丝休闲套装,和周围起此彼伏的绿色相互映衬着,愈发显示她冰清玉洁的特质。
陈明远看得略微出神,恍惚间,眼前跃出了一抹翠绿婉约的倩影,何等的似曾相识。
叶晴雪见他怔怔的盯着自己瞧,雪腻双颊不由浮现了动人心魄的绯红,垂下眼帘,含羞带媚地嗔道:“看什么呢”
陈明远摇了摇头,骤然间,强劲的罡风吹过,瞬间吹动了漫山竹林,只见从远处的竹林处,忽然起了一道浪头,那是一整片的竹子被大风压低吹拂。片刻后,风过处,那青翠的波浪沿着山脉,整齐地向同一个方向汹涌倒去,便如大海上刮起的巨浪波涛,汹涌而来。与此同时,无数青竹摇动的声音,化为“哗哗”声响,不绝耳语。
望着这美轮美奂的天地奇景,叶晴雪也被勾住了心神,静静观望了好一会,捋了捋耳鬓的青丝,轻吟道:“我忽然想起三年前的春天了……在丽山的时候。”
有那么一刻,陈明远的心猛的抽动了一下,驻足脚步,回首朝着西边方向看去,再过去,就是丽山市了,回首三年前在那里的过往点滴,伊人此刻却不知道身在何方了。
当说出这段鼓足了所有勇气才袒露的心扉话语,叶晴雪只觉得心乱如麻,胸口几度短促得气闷,耳廓有一层娇粉色浮逐渐变得浓郁,正攥着秀拳、默默等待回应之际,最终,她却等到了一句让自己周身冰凉的话。
“最近有她的消息了么?”陈明远的神情古井不波,惟独目光黯淡了些许
叶晴雪端详着他的面孔,星眸即刻黯淡了些许,咬着银牙忍住心头的酸楚,望着行走的脚尖,淡淡道:“我也有段日子没联系上她了,不太清楚……”但一看到他落寞的神态,着实于心不忍,就又补充道:“不过我住院的时候,她曾经和我联系过一次,人还在外面静养,让我们不必挂心。”
陈明远默默点头。
叶晴雪深吸了口气,强装镇定道:“你决定好接下来去找她了么?”
陈明远收回了视线,正要开口,忽然后面传来了穆桃桃大煞风景的叫嚷。
“陈哥,你看我发现谁了哈”
桃子风风火火的蹦跶到了两人的背后,顺势拉扯了一下旁边的畲族少女。
陈明远回头一看,可不正是那个卖菜女孩蓝千一嘛。
“陈大哥,您、您好”蓝千一连忙鞠了一躬,也不知道是气喘,还是激动,脸蛋红扑扑的。
陈明远伸手拦了一下,笑道:“我这趟来是出游踏青的,别搞得这么正式,让村民们瞧见了,还以为我是来摆官威的。”
蓝千一忙摇头道:“不会的,陈大哥是好人,刚才我还听说你给大家送来了许多物品,都夸你们宅心仁厚呢。”
陈明远笑了笑,问道:“你母亲的病情怎么样了?”
蓝千一笑颜逐开道:“好多了,这几天吃了几服药,都可以出来走动了。
“光吃药还不行,等有空了,带她去市里看看医生吧,这方面要是有困难,回头就跟桃子知会一声。”陈明远叮嘱了一句,又瞥了眼她被晒黑的肌肤,叹息道:“另外,你正在学习的年纪,还是及早返学吧,只有学到知识了,才有更大的能力改善家里的情况。”
蓝千一顿时苦闷无语了,她何尝不想回去念书,可是家里的窘境,让她根本没精力也没条件去重温这些了。
陈明远就有些不是滋味,这里的孩子就学也是一大问题,最近的小学都在几十里外,每天不知道要走多少山路,何况学费书费虽然才几十块,但对这个山村的村民来说,却是一笔庞大的开支。
这时,正好朱振涛等人也凑了上来,陈明远就吩咐道:“即便暂时消除不了贫困,但最起码要保障这些山里孩子的教育,只有消除了愚昧落后,才能更有效的消除贫困。”
朱振涛连连点头,就明白陈书记是想在这附近建一所希望学校了,难度不大,即便不向社会和企业募集捐款,从扶贫款里划出二十万左右也绰绰有余了,如果缩减些规模,几万元都够用了,沉吟了一下,道:“不过扶贫款目前还是财政局在管着,怕是要费一番周折……”
陈明远自然清楚他的那点小心思,因为扶贫款的问题,至今还对缪玉喜恨之入骨,挥了挥手,道:“关乎民生大计,黄县长那一边会理解支持的,另外,鉴于瑞宁繁重的扶贫计划,我回头会和梁市长商议,把扶贫工作从县府办、农办划出来,单独挂牌子成立扶贫开发办公室,你提前有个准备。”
朱振涛心头大喜,如果能单独成立扶贫办,再由自己执掌,那权柄无疑会突飞猛进,到那时候,自己不仅可以摆脱黄世绅的掣肘,甚至还能将缪玉喜踩在脚底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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