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3章：来战
最开始，温通就是河南道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校尉。
可不知怎么的，就被当地一户世族给瞧上了。
开始时候，人家是好吃好喝的伺候他，甚至将女儿都嫁给他了。
而那之后，人家也是接连动用自己的人脉，让温通扶摇直上，一路坐到了折冲都尉的位置上。
那时，温通还以为自己是终于熬出头了。
可谁能想到，对方之所以这样做，仅是为了让他日后替自己造反呢？
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忘记，当初那些个家伙突然变换嘴脸，拿着自己的把柄逼着自己带着兄弟们造反的场景。
而且叛军当中绝大多数的人，都是这么来的。
要么是谁家的家仆，要么就是谁家女婿的亲兵。
虽说温通被幕后的世族推上了首领的位置。
但一直以来操纵这支叛军的都是哪位鲁先生。
而他这个名义上的首领，打仗的时候还得冲在最前面，说是首领其实更像是傀儡。
也是直到那个时候，温通才知道这世家中人到底有多么薄凉。
什么儿女亲家，什么仁义道德，全都不在了。
在他们眼中，没有什么比家族的利益更重要。
也是因此，温通非常希望李承乾能主动投降。
因为李承乾死了，那他们这些人可就真的连一丁点的回头路都没有了。
毕竟李承乾是李世民最宠爱的儿子。
若他死了，李世民势必要将叛军连根拔起。
而他们这些人以及他们的家人，都将必死无疑。
但李承乾如果活着，所有的事情就都不一样了。
不说能在私下里获得李承乾的谅解。
最起码能在和朝廷的博弈当中，为自己以及自己的家人争取活命的机会。
温通望着李承乾，道：“殿下，您在好好考虑考虑吧。”
“不为您自己，您也为您手下的兄弟们考虑考虑啊。”
“他们都有家人，若是他们就这么死在这里，他们的家人怎么办？”
还不等李承乾说话。
一旁的罗定安率先开口。
他直朝着温通喝道：“温通，你也太看不起我们了。”
“你看我们这满场众人，可有一个像是能抛下心中公义，愿意向叛军投降的苟且偷生之徒？”
“你就别废话了。”
罗定安昂首道：“要战便战！”
听闻罗定安的这番话，李承乾也是笑了。
他缓缓地举起手中枪，道：“乾字营！”
“九死无悔！”
只要是还能说话的乾字营士卒，都在这一刻发出了一声咆哮。
而后，李承乾又道：“江南卒！”
江南军已经很久都没有喊过口号了。
直至李承乾带着乾字营到来，他们才算是找到了当初在战场上奋战的感觉。
故而在此刻听闻李承乾的召唤，他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喊出那四个字：“九死无悔！”
听闻这些话音，李承乾脸上的笑容更胜。
但片刻，他便将笑容收起。
他提枪直指下方的温通，淡淡的吐出了两个字：“来战！”
此刻的他，半眯着眼睛，那模样就宛如一头刚刚睡醒的猛虎。
而那股子生于皇家，长于战场的气势，也在这一刻迸发出来。
一瞬间，饶是温通也不由觉得胆寒，竟生出了几分想要下跪的感觉。
不过很快温通就反应过来了。
这一刻，他也不由在心中感慨。
外界都说，太子是个不学无术之徒，更是个滥杀无辜，不尊天理道德的无义之辈。
可今日面对面的站着，温通才知道人言可畏四个字究竟隐藏了多少。
一个不学无术之人岂能带着不足一万兵马就将己方大军四万余众挡在润州城外半月有余？
一个滥杀无辜不尊天理道德的人又怎会获得这么多人的死忠……
虽然现在站在李承乾的对立面。
但温通还是得承认，眼前这个绝对是个旷古烁今的英雄。
若是有可能的话，他真的很希望，见面的场景不是这般。
而是在军营中，在对敌的战场上。
那样一来，他也好让这位太子殿下好好见识见识自己的本领。
而自己也无需再做世家的傀儡了。
但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他们现在是敌人，非死一个不可。
温通沉了口气，什么话都没说，引马下了山坡。
而这时候，叛军方面开始有了动作，传令兵也开始骑乘着马匹在人群中来回穿梭。
不多时，约莫三千叛军士卒便从人群中出列，随后面朝山坡方向拉开了阵势。
而后，其他几个方向的叛军也都开始列起战阵。
李承乾拄着长枪，目光注视着正要发动冲锋的叛军，脸色一片平静。
他回头看向罗定安等人，道：“敌人马上就要冲上来了，你们怕不怕？”
听闻这话，罗定安满脸无所谓。
他轻笑一声，道：“这辈子能听见殿下叫咱一声兄弟，咱就已经够本了，一会敌人上来，杀一个咱就是赚的。”
“没错。”
“而且多杀一个敌军，也会让我们的百姓少死伤一些。”
李承乾缓缓举起长枪，望着已经升起的月亮，心中不禁升起恍然不真实的感觉。
曾几何时，他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
可后来，他却来到了这个世界，并且拥有一个旷古烁今的英雄父亲，还娶了两个漂亮老婆。
同样的，他还在这途中收获了兄弟感情。
不论是高至行也好，不论是罗定安，程怀亮，长孙冲等人也罢。
这些人，都是他的兄弟，跟他一路走来患难与共。
在这期间，他们打过胜仗，他们也吃过败仗。
甚至有几次，他们还被人追的跟狗一样的满山跑。
比起前世来说，这一生已经足够精彩了。
李承乾目光一凝，道：“不管之前是谁，但现在开始，大家都是并肩作战的兄弟，就算是要死，咱们也死个痛快。”
只看他微微抬起手中枪，道：“这一战，且尽兴……”
显然，他是已经准备好跟着所有人一同战死了。
而他有这样的心思，士卒们又怎会有贪生怕死的？
此时此刻，也都握紧了手中刀，准备跟对方大干一场，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然而就在叛军即将要向前推进之时。
忽然间一声惊天动地的‘杀’字，从北方传了过来。
并且随着这一声杀之后，地面也开始颤抖，北方的天空更是掀起了滚滚烟尘。
正准备发动进攻的叛军不禁停顿了下来，一群人不明觉厉的四下张望。
可是他们所在的位置却什么都看不见。
只有后方的人能看见那连月亮都给罩住了的烟尘……
这时山坡上。
站在李承乾身后的朱谷满脸兴奋地指着北方吼道：“殿下，快看！”
李承乾寻声望去，只见月光下，黑衣黑甲的骑兵连成了一片，灯球火把亮子油松更是连成了一条长龙。
“我靠！”
李承乾不由睁大眼睛：“这……这是并州骑？”
第904章：大唐第一猛将
突然的变故，使得双方将士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江南兵一方是松了口气，总算是不用拼命死战了。
而叛军一方则是被惊得不轻。
他们哪里会想到，朝廷的援军竟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到达战场。
感受着大地的颤抖，温通也是大惊失色。
他虽算不上一个身经百战的将领，但却也是个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许多年的老兵。
此刻感受到这样的场景，他便知道有大队骑兵正在赶来。
而叛军一方骑兵数量不过两三千而已，哪里会造就出这样的声势？
更何况，这声音可是从北方传来的。
温通坐直身子，向北面望去。
只见月光之下，一道恐怖飓风陡然生出，正朝着他们席卷而来。
如此情景之下，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赶紧撤退。
要不然，他们这些人怕是都得死在这里。
温通望了一眼山坡，紧绷牙关。
说真的，他是真的不想放弃这个生擒李承乾的好机会。
毕竟这样的机会，可不会有第二次了。
思索片刻，温通直朝着正在发呆的队伍下令道：“全军突击，无论如何也要拿下李承乾一众！”
他不想放弃，他希望能在敌人的援军抵达之前，将李承乾生擒活捉。
到了那时，不论怎样他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而且他也想的很清楚，若是己方现在撤退，对方的骑兵肯定会对己方发动进攻。
到时候不管怎样，己方都将落入颓势，更有甚者，他们都来不及跑到蜀地，就得被对方给一点点的吃掉。
与其如此，还不如博上一把。
而将领下令，士卒们也只能听令。
一众人等二话不说便顺着山坡向上冲去。
一时间，叛军的人潮真的就宛如潮水一般。
而见此情景，李承乾一挥手中长枪，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最起码在咱们援军抵达之前，不能死。”
随后他也不管旁人，自己一马当先便冲进了敌人的人群之中。
这些年来的征战杀伐，早已转变了李承乾的心性。
从最早前，杀个人能把自己吓得昏迷好几天，到现在心里面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甚至心中还会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快意。
这不是他心理扭曲，仅仅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杀人了，更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了。
此时此刻，一杆长枪在他手中宛如有了生命一般。
枪锋在月光笼罩之下，亮闪闪的银光上下纷飞。
不多时，他的脚下便躺下了七八名叛军的尸体。
如今叛军是从下往上冲，而李承乾一方则是从上往下抵挡。
熟悉战场的人都知道，在这样的局势下，不论敌人有多少人马，守方开始的时候是能占据绝对优势的。
所以一时之间，李承乾带着不足千人竟也将数以千计的叛军攻势给挡住了。
而叛军一方虽然在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
但却无法在短时间内将李承乾一众人等消灭。
而就在这一时间，如同潮水一般的骑兵群已经抵达了战场。
这是并州军，大唐最精锐的骑兵军团。
只在两方接触的刹那，胜负就已经分出来了。
叛军一方本就是一群临时组织起来的兵勇，同时又是步卒。
此刻在对方的冲击之下，瞬间便溃不成军。
除此之外，那并州军的领头将领更是吓人。
此人身高体壮，黑头黑面，胯下一匹黑龙驹，手持马槊直直的就撞入了战场。
一瞬之间，叛军的人群直被他撞的人仰马翻。
他手中马槊仿佛变成了死神的镰刀一般，每当他挥起武器都代表一人或者几人一同去找阎王报道了。
万夫难当，无人能敌，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而在他的带领之下，那些并州军更显勇猛。
片刻间，便杀的叛军人仰马翻，尸横遍野。
而见此情景，温通身旁的几名将领直被吓得脸色惨白。
什么叫猛将？
这才特娘的叫真正的猛将。
什么叫强军？
这才特娘的叫真正的强军。
己方的将领与士卒在对方的面前，就如同泥捏纸糊的一样。
此刻，一名将领当下看向温通，声音颤抖的呼唤：“将……将军，现在该怎么办……”
另一人也开口道：“将军，咱们还是快撤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那名身高体壮的将领已经提着马槊催马冲过来了。
见此情景，两名副将一咬牙，挥舞武器迎了上去。
可在对方挥舞马槊的刹那，那两名将领便纷纷血溅当场，落马而亡。
这人的悍勇，直把在山坡上奋战的众人都给看傻眼了。
这谁啊？
好似没见过大唐有这么勇猛的人物啊。
连带着，罗定安都看傻了。
在这人面前，李承乾似是都变得温柔了不少。
而李承乾看见这人也不由摇头苦笑。
没想到，他竟然都来了。
他直朝着下方大喊道：“尉迟叔叔，年纪大了，就别冲的那么猛了！”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唐初第一猛将尉迟敬德。
而这人的勇猛可不是吹出来的，更不是演义小说里面的弱化版。
这家伙少年时以打铁为生，曾经是隋军的一员，因英勇杀敌被提拔到朝散大夫。
隋末天下大乱，尉迟敬德归于刘武周麾下。
后来李世民带兵征讨刘武周，刘武周派遣尉迟敬德和宋金刚迎敌。
若是经常听戏曲的，肯定对京剧里面一段所谓《秦尉大战》很熟悉。
这就是描写当初，秦琼与尉迟敬德大战时的场景。
而戏曲表露出来的也仅仅就是一部分罢了。
按照李世民自己所说，当初哪一战堪称惊天地泣鬼神。
之后刘武周战败，李世民郑重把其首级送回去，让他的部属办理丧礼。
尉迟敬德感念李世民的恩义，于是就投靠到了李唐一方。
而那时候，秦琼老伤太多，并且年岁也大了，渐渐退居二线。
尉迟敬德的加入，就像是一次新老交替，成为了李世民旗下新一代猛将之首。
后来，李元吉听闻尉迟敬德与自己一样都喜欢使用马槊，故而就想试试他的本领。
本来，李元吉还想跟对方约定说，去掉槊刃，只用长竿互相比试。
但那时候尉迟敬德多狂？
他当下就直言说，即便李元吉拿着有槊刃的马槊也伤不到自己。
这一下，李元吉可是怒了，直接就开始用真本事了。
但无奈，他的本事始终有限，至始至终都没有触碰到尉迟敬德一下。
反而还被尉迟敬德接连三次夺走武器，而这就成了后期尉迟敬德的标签，三次夺槊。
而此刻，听闻李承乾的喊声。
尉迟敬德直爽朗大笑道：“太子殿下莫慌，等我砍了那敌首的脑袋就来接你……”
第905章：年轻人
只见那半截入土的老人家在千军万马中如入无人之境。
光是这份勇武，就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而转瞬间，尉迟敬德就已经突进人群，杀到了温通近前。
见状，温通也是狠狠咬牙，提起长枪就迎了上去。
两人飞马交错而过。
当！
两人猛地对了一招。
温通手中的长枪直接被磕飞了，连带着两条臂膀都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这是一份怎样的力量，也只有温通自己清楚。
尉迟敬德的名声，没听说过的人屈指可数。
传闻中，尉迟敬德乃是如今大唐的第一猛将，据说无人能敌。
温通之所以敢迎上去，就是因为他觉得传说把尉迟敬德神话了。
毕竟没谁能达到那种境界。
但今日一交手，他方才知道，传闻非但没有夸大，反而还有些把尉迟敬德给弱化了。
要知道，尉迟敬德可是隋开皇五年生人，今年已经五十一岁了。
谁能想到，这家伙到了这个年岁，竟然还这么生猛……
此刻，并州军已经汹涌而来。
而叛军一方，业已兵败如山。
温通见事已不可为，当下也不是在犹豫，调转马头便准备逃跑。
可尉迟敬德哪里肯放过他？
当下只听尉迟敬德哈哈一笑，喝道：“小贼莫走，在来陪爷爷大战三十回合！”
尉迟敬德一点都没犹豫，压根没将周遭的叛军放在心上，直催马朝着温通追去。
只不过，他刚刚追出去，立马便有十数人纵马冲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些都是叛军的小将，对于尉迟敬德来说，就是一走一过弄死的事儿。
不过，当尉迟敬德从人群中杀出来，温通早已经跑的没影了。
见状，尉迟敬德暗骂一声：“胆子这么小的小王八蛋，竟特娘的还敢造反？”
但尉迟敬德也没有迟疑多一会。
当下他便指挥起周遭士卒开始向山坡上进攻。
此刻，进攻李承乾一方的那些叛军并没有来得及撤走。
并且在这种前后夹击的情况下， 那些叛军竟还报发出了相当大的战斗力。
一时间竟将李承乾一行人向下突围的势头又给挡了回去。
而当尉迟敬德过来之时，看见的尽是双方将士的尸体。
李承乾本人也在战争当中受了伤。
虽说身着黑色中衣看不出来什么，但他每走一步都会落下一个血脚印，已经出卖了他现在的情况。
而跟在他身后的罗定安也是终于反应过来。
他当下走到李承乾的近前，当下便想询问：“殿下……”
“没事儿。”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承乾给拦住了。
他道：“继续随我杀，必须带着兄弟们出去。”
虽然他嘴上说的是没事儿，但望着那还在不断从他衣襟角落滴落的血水，罗定安的眼睛都红了。
他当下挥舞起手中刀，不要命了似的往人群里冲。
此时的罗定安就如同一只发疯的猛虎一般，凡是近身的叛军就没一个能留下全尸的。
而趁此机会，李承乾也终于得到了喘息之机。
他赶忙大喘了几口气，随后再次提枪杀入战场。
现在阵型什么的早就已经不存在了，完全就是一场混战。
而在这样的混战当中，乾字营相互配合还能占据些许优势。
但江南道的那些士兵可就比不了乾字营了。
只转瞬间，就又有百余人在叛军的猛攻之下魂断疆场。
到最后，随着叛军的势头越来越猛，越来越多的叛军杀上山坡，就连罗定安与李承乾这边都有些坚持不住了。
此刻，叛军不禁兴奋地大喊了一声，因为他们似乎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但也就在此刻，只见尉迟敬德挥舞着马槊从后面杀来。
他直在在叛军兵丛中杀出一条血路，直朝李承乾奔了过来。
尉迟敬德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在他的身后跟随着数千铁骑。
并州铁骑，蹄踏千军。
在这样一支精锐军队的冲锋之下，叛军根本就无法抵挡。
几乎转瞬间，冲上来的叛军便被尉迟敬德一众直接击溃。
许多人都当场丧失了战斗意志，一个个仓惶奔逃。
可在并州铁骑的手下，他们能跑到哪里去？
等待他们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而这时候，尉迟敬德也终于来到了李承乾的身边。
此刻，李承乾是再也站不住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直看着尉迟敬德道：“尉迟叔叔，你来的真的是有点晚了。”
借着火光，尉迟敬德也才终于看清楚了李承乾身上的情况。
只见他前胸后背，连带着大腿小腿，最起码有七八条伤口。
见此情景，饶是尉迟敬德也不由吃了一惊：“军医，军医特娘的死到哪去了，赶紧去叫军医！”
听闻这话，周遭几人才如梦方醒。
几名副将一同朝着山下跑，一边跑，他们一边大喊：“军医，军医在哪？”
时间不长，几个军医便被这几名副将给拽着衣领拉到了山坡上。
看到李承乾的伤势，几人也不敢迟疑，赶忙上前帮李承乾处理伤口。
而李承乾则是缓缓开口道：“我用不了这么多人，留下一人，其余赶紧去看看兄弟们。”
听闻这话，尉迟敬德不由咬了咬嘴唇。
他看了一眼周遭的副将，对其暗暗点了点头。
那副将会意，当下便带着两名军医去查看其他伤员的伤势去了。
随后尉迟敬德便将目光放在了李承乾的身上。
此刻，他也不由在心中暗骂自己。
若是自己不冒进去追那叛军首领，干脆过来救李承乾的话，这小子也不至于遭这么大的罪。
这要是李世民怪罪起来，自己可是要承担大罪过了。
而见他那宛如吃了屎的模样。
李承乾不由笑了。
他道：“尉迟叔叔，你这是在担心我？”
“当然了。”
尉迟敬德沉了口气，蹲在李承乾的身侧，道：“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老子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想到自己老爹，李承乾的笑容忽而有些苦涩。
他摇头叹息道：“这一次，怕是又得叫他给我收拾烂摊子了……”
“这有什么的？”
“当爹的，不就得给儿子收拾烂摊子？”
尉迟敬德直开口道：“况且，这也不是什么烂摊子，新朝初建，自是有一些不开眼的要闹事的。”
说到这里，尉迟敬德忽而顿了顿，回头看了眼罗定安以及朱谷那群人。
有一句话，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现在闹起来，总比以后闹起来强……
最起码，他们这帮老骨头，还能上战场，还能提得动刀。
可是他也知道，这差不多就是他最后一次上战场了。
以后这天下的安稳，还得要靠眼前这帮年轻人啊……
第906章：他的变化
从大唐建立至今，已经走过十七年的风雨。
这是七年间能够清楚的看见人民的生活相较先前得到大幅度的提高。
同样的，早前腐朽的官僚体制以及世家体制也都得到了很大的改变。
强硬的政治做派，让全天下的诸侯列国都看见了大唐的强大，也让大唐人民为自己身为一个唐人而感到骄傲。
可是这毕竟是十七年的风雨。
早年跟随在李世民身边征战的老将老臣已经尽数老去。
李世民身边的第一谋士杜如晦，早在五年前便驾鹤仙去。
曾经的第一猛将秦琼秦叔宝，因早年征战落下的病痛折磨，常年卧于病榻。
更不要说尉迟敬德，程咬金等人。
这些个也早已从当初的壮年，步入半百老人的阶段。
在这些人中最年轻的李世民，今年都已经三十七岁，眼瞅着就四十岁了。
虽说男人在这个年龄是最好的年华，社会阅历与心智都会在一个极高的阶段。
可是心智不能当体力用，光靠智慧也不能再为大唐开疆拓土，为百姓谋求安稳和平。
而大唐的年轻一辈，李承乾，李崇义，长孙冲以及杜荷、程怀亮等人，才是如今大唐新的希望。
可以说，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大家都想看看，这些大唐的年轻一辈，究竟是个什么样。
他们是会和父辈一样，为大唐开疆拓土，为百姓鞠躬尽瘁，会如古谚语中说的那般，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还是会如外界说的，他们会成为一些中看不中用的二世祖。
而这次朝廷之所以在处理叛乱问题上的反应那么慢，李世民又是拖了整整三日后，才下定决心御驾亲征。
其中缘由，无外乎是想看看这些年轻人的反应，以及他们的本事如何。
当然，最主要的是为了检查一下李承乾这个太子到底合不合格。
同样的，他也是要让天下人看看，他李世民选出来的继承人合不合格。
但结果已经很显然了。
李承乾的表现堪称完美。
尤其是他亲自镇守危城润州的消息传到外界之后，天下人还有几个不服的？
纵观古今，又有几个太子能做到这个地步的？
而正当军医为李承乾处理伤口时。
李承乾忽而开口问道：“尉迟叔叔，现在北方的情况怎么样了？”
“殿下勿忧。”
“陛下已经率队亲征，如今河南道与淮南道的叛乱都已经被陛下平定。”
“在扬州时，我与陛下兵分两路，陛下带领大队人马去平定扬州叛乱，而我们则是趁着这时间，调集来了战船，从而渡过长江。”
望了眼李承乾，尉迟敬德笑的欣慰。
他道：“这也多亏了殿下，提前为我们肃清了长江南麓的叛军，要不然我们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赶过来。”
不得不说，李承乾当初的举措，的确很有先见之明。
若是没有他让人截断长江，将叛军前军后军一分为二，平叛也不能进展的这么顺利。
毕竟叛军若是控制长江，他们南方打不开局面，就会北撤，北面若是遭遇朝廷平叛就会大举过江，从而威胁到李渊的安全。
但李承乾却突发奇想，让人将长江阶段，这一下就等同是完全封闭了南北两股叛军的全部逃跑路线。
一些叛军直被追到了长江边上，眼巴巴的望着南方，没有丝毫办法。
而听见这话，李承乾也是放下心来。
他道：“听见尉迟叔叔这么说，我也总算是放心了。”
“不过……”
李承乾迟疑了一下，随即问道：“蜀地那边……”
“这事儿，殿下也不必担忧。”
“蜀地的叛乱虽然规模最大，但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高至行那小子的确是有些能耐，现在蜀地的叛军都被他的画地为牢之策给耍的在原地打转。”
“看那模样，那帮人怕是没个十天半个月都到不了涪州城。”
“而如今，我们都已经到这了，接下来也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等咱们肃清了江东五州后，并州军就会西进迎击蜀地叛军。”
说到这，尉迟敬德忽而顿了顿。
“我看凉州军那边已经集结完毕。”
“瞧那模样，似是也有要南下平叛的意思。”
“但等了这么久，却没有一点动作……”
他看向李承乾道：“这该不会也是您的部署吧？”
尉迟敬德是什么人？
虽说被史书上形容是有勇无谋的代表，但跟在李世民身边这么多年，他就算再有勇无谋也会学到一些东西的。
当他听闻了情报之后，当下也是有些猜出了李承乾的部署。
他道：“难不成，殿下您是打算让凉州军，直击蜀地？”
“外人都说尉迟叔叔有勇无谋。”
“但依侄儿看来，尉迟叔叔乃是大智若愚才对。”
李承乾微微挑了挑嘴角道：“当初他们总是劝我，让我直接调遣凉州军过来平叛。”
“但您也知道，凉州距离江南十万八千里，就算是走水路也得走十几天。”
“而且那时候的情况是河南道半径都被叛军控制，淮南道也差不多少。”
“若是凉州军走水路过来，怕是要先经过几场大规模的搏杀才行。”
“所以我思来想去，就干脆放弃了这个念头。”
李承乾裂开嘴，笑道：“于是我就让人通知凉州军，只要蜀军大部队出动，就即刻走蜀道向益州进军。”
听闻这番话，尉迟敬德了然的笑了。
他道：“殿下果然是个战争鬼才，我也是服了。”
李承乾也笑了。
只不过这笑容里，略藏着几分尴尬。
其实，他跟尉迟敬德说的并不是实话。
他这样说，只是为了让一些东西变得更加合理一些而已。
而他与尉迟敬德说的，也并非是他的最初部署。
实际上，在长安城处理长孙娉婷的事儿的时候，李承乾就预料到了李恪会造反。
只不过，那时候他并不知道会有叛军跟着一起响应。
而结合这一点来看，他当初部署凉州军准备应战的目的就昭然若揭了。
他想得其实是在李恪造反之后，就用最快时间集结起江南道与山南道两部兵马。
而另外的凉州军则是作为尖刀，抵在李恪的背后。
若是李恪敢出穿，那他就会亲自带着山南道与江南道的兵马去迎击李恪的叛军。
凉州军则是会用最快的时间，给予李恪致命一击。
让其造反的计划还未形成，便胎死腹中。
只有这样，才能保护百姓不受战争侵害。
也只有这样，才能将这场战争的影响降到最低，让皇室不至于因为这件事便颜面尽失，从而跌下神坛，失去影响力……
第907章：讨赏去
多年的经历，早已让当初那个稚嫩的孩童得到了成长。
从开始时，他能为了几个敌国俘虏，就让自己手下兄弟付出生命。
甚至差点让自己死在那片荒芜的土地上。
而现在，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蠢事了。
这一点也能从他当初带兵在西域纵横的时候看出来。
在西域时，他可以毫不犹豫的下达屠城的命令。
甚至是亲眼看着那些异国百姓惨死在自己眼前，而毫不动容。
有人说他残忍，有人说他无情，也有人说他狠辣，不尊天理道德。
可谁还记得，他曾经也是个连杀鸡都不敢看的孩子。
谁还记得，他第一次杀人时被吓得窝在李世民怀中无声哭泣。
谁还记得，他第一次随军出征时，宁愿在伤兵营里累死也不愿意往战场的方向多走一步。
而中间到底经历了多少事情，经历了多少痛苦，也就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他不允许任何人践踏自己的劳动成果。
更不允许任何人，毁坏自己辛辛苦苦，不惜摒弃心中底线才好不容易创造出来的宏观大势。
月光之下，李承乾的脸变得模糊不清。
他接过罗定安递过来的手帕，轻轻地擦去了脸上的血水。
“乱了这么久，也该消停消停了。”
他回头看向罗定安道：“带上兄弟们的遗骸，咱们一起去找父皇讨赏去……”
……
如今，李世民已经肃清了北方的全部叛乱。
并且也已经率领大军渡江，在长江边上立起了巨大营盘，等候后面的后勤线的调度部署。
因为是御驾亲征，朝中也并没有太子坐镇。
故而李世民并没有如之前一样，整军整军的调遣人马。
而是从每个军中都抽调出来一万人，组成的混成军。
其中有并州骑兵一万人，冀州骑兵一万人，同时还有神武军八千人，龙武军八千人。
再加上他一路上收拢的军队，零零散散的加在一起，总计五万人马。
本来开始的时候，许多人都觉得这将变成一场持久战。
毕竟叛军的人数也不少，尤其是在打过江南之后还在日益壮大。
其长江北部的人马，就已经有差不多四万多人了。
而如今李世民却仅仅带着五万人马平叛，肯定得打一段时间。
但两军一接触，差距直接就出来了。
很多次在对战的时候，都出现了李世民这边几千人马就能追着敌方近万人甚至是万余人打。
尤其是在贞观将军炮的使用方面，李世民那可是从李承乾哪里得来了使用使用说明书的。
在炮火的覆盖之下，叛军几乎都是望风而逃。
到最后，这场平叛战争都几乎打成了剿匪战了。
每每都是叛军隐匿在那个山头当做据点，然后李世民带着大军一走一过，将山头踏平。
也是在这样的平趟之下，李世民历时半个月一路打到了长江南麓。
而李承乾那边的消息也都源源不断的传到李世民的耳朵里。
当听闻润州城破之时，李世民也是担忧的不行，一整晚都没睡着觉。
直至第二天清晨，传令兵跑回来说，李承乾已经被尉迟敬德带人救下，这才算安心下来。
但也是这个时候，他方才想起来润州城被破的原因。
这一日清晨。
李世民召集了诸将以及诸多跟他一同出征的大臣和一些当地的官员。
“带领万余老弱病残，就能镇守住润州城半月有余。”
“还能抽身帮我们肃清障碍，封闭叛军的逃亡路线……”
他道：“我儿子，可真是个好孩子。”
听见他这番话。
一些大臣直接出言：“是啊陛下，太子殿下着实是英武盖世，聪慧过人啊。”
也有人开口道：“没错，尤其是太子殿下的胆色，着实是我辈学习之楷模。”
“但这个事儿不重要。”
“今日我让你们来，也不是让你们拍我儿子马屁的。”
“我就是有一件事儿想不明白，所以想问问大家的意思。”
李世民望着众人道：“贞观炮为何会出现在叛军的手中啊？”
听闻这话，众人都是一愣。
紧接着，他们也是反应过来，李世民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要知道，自打贞观炮问世以来，朝廷不仅严密控制贞观炮的配方，同时还喝令民间不准仿造。
一旦查出，那就是诛九族的罪过。
可如今这贞观炮却出现在了江南道。
这是谁的过失？
毕竟这么大东西总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吧？
要么是有人从朝廷的军械营偷走了贞观炮，要么就是有人在当地秘密仿造。
而相比于前者来说，后者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肯定是有人在江南道仿造这东西，在叛军出现之后，就将这炮交给了叛军。
可这么大的罪责，谁敢应下来？
毕竟太子殿下可是都差点死在这上面。
所以一时间，根本无人敢站出来搭话。
见此情景，李世民目光如电的环伺众人。
“你等可都是河南道与淮南道的官员。”
“当然了还有一些是江南道与山南道的。”
“你们觉得，你们是不是有必要给朕一个合理解释？”
凭借李世民瞪了脸色来看，他绝对是生气了的，而且还是非常的生气。
毕竟，那贞观将军炮可是李承乾研发为了保护百姓，为了让将士们少伤亡几个才研发出来的。
可如今这东西却落在了大唐百姓，大唐将士，甚至是李承乾的头上。
这不就是天大的讽刺吗？
李世民直望着在场众人道：“江南道是个好地方，天高皇帝远，而且物产丰富，人民富饶。”
“你们这些年如何处事，朕不是不清楚，只是不愿意多说。”
“因为这地方对于大唐来说很重要，朕也明白你们的辛苦，拿个一针一线的朕也都不想多管。”
“可你们是不是有些太不把朕当回事儿了？”
“是不是觉得朕早已没了当初在战场上的戾气了？”
李世民一番质问之下，一群江南道的大人物皆低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
这就是李世民的威慑力。
这也是他多年来手握大权所积攒下来的。
李世民微微昂了昂首道：“行了，也不说别的了。”
“一句话，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不论是江南道的，还是河南道的，甚至是淮南道的。”
“回去之后都给我查清楚了，与叛军有勾连的一家一户都不许放过。”
“尤其是这个贞观炮的事儿，出在谁的地方，若是自己查出来，朕既往不咎。”
“但若是让朕的人查出来……”
李世民微微眯缝起双眸，道：“你们的后果怎样，就不用朕多说了吧？”
第908章：叛军与叛军
另一边。
在温通从尉迟敬德的手下逃脱之后。
便带着残部一路南逃，直奔润州方向。
不多时，便与带着大部队赶来的鲁先生一众碰了个正着。
看到温通一众狼狈的模样，鲁先生也是吃了一惊。
他不是带着万余人马去追击李承乾一众了吗？
怎么落得如此模样？
难不成，李承乾用数千残兵败将，就将他们给打败了？
“温通，你为何弄得如此模样？”
鲁先生急声问道：“你麾下的将士呢？”
此刻，温通的模样也甚是狼狈。
他可是刚刚在尉迟敬德的手下死里逃生的。
此刻，他也是满脸羞愧的不敢去看鲁先生，连言语都不敢言语了。
而一旁的副将则是缓缓开口道：“我等碰上官军的大部队了，而且看样子是并州军。”
“并州军？”
“这怎么可能？”
“他们不是在长江北麓吗？”
听到这话，鲁先生猛吃了一惊。
在他看来，固然李世民已经率军亲征，但己方在长江北麓的河南道与江南道还有数万人镇守呢。
就算是几万头猪放在那里让官军去抓，他们也得抓个把月的吧？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可事实就是如此。”
“他们不仅杀过来了，而且还救走了李承乾。”
那副将满脸不甘心的说道：“鲁先生，我等当时已经将李承乾逼得穷途末路了，可就在这时他们的援军突然杀到。”
“那都是骑兵啊，漫山遍野的全是骑兵，根本看不清人数。”
“而我们的将士在骑兵的洪流中，就仿佛是孤舟一样，仅片刻就崩溃了。”
副将也是为了没有能杀了李承乾而感到苦恼。
若不是尉迟敬德一众人等来的太快，他们再不济也能将李承乾的脑袋给带回来。
可如今却白白牺牲了那些将士。
他们带着一万人走，回来时剩下的不过寥寥三千人。
整整七千将士，要么走散，要么就干脆死在了并州军的铁蹄之下。
也不等鲁先生说话，一旁的温通便重重的沉了口气。
他道：“如今并州军已经杀将过来，而且还是尉迟敬德亲自带队，我们北麓的军队，怕是已经……”
这话也不用他说完。
鲁先生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北方的军队已经全军覆没了。
而这股起义军如今也只剩下了他们这一股人马。
这时，温通则是开口问道：“鲁先生，我们现在应当怎么做？”
如今朝廷的军队已经抵达战场，北方的援军也已经覆灭，再无任何优势可言。
好像摆在他们眼前的只剩下一条路了。
那便是放弃润州城，直接西进去往蜀地投奔李恪。
若不然，他们这些人就只剩下了死路一条。
“既如此，我等便放弃润州城，直接西进去蜀地找李恪。”
鲁先生思索半晌，直开口道：“我就不信，我们有这些人马，李恪会不收留我们。”
他想的很好，毕竟他们这里还有数万人呢，李恪肯定会收留他们。
可是，他好像忘记了一个问题……
……
另一边，马车上。
受了伤的李承乾自是不能继续在战场上指挥作战了。
不过，他也没有去长江南麓的大唐营地里去找李世民，而是直接拐走了并州军前往苏州。
尉迟敬德也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殿下，您为何不跟着我一同去江南大营，而是带我们去苏州？”
当下，尉迟敬德问道：“据我所知，苏州事态安稳，并无半点动荡啊。”
的确，因为有李承乾在前方阻挡叛军的缘故，苏州态势安稳，没有丝毫动荡，百姓们也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顶多就是来来往往的难民与亲戚多了一点罢了。
而如今李承乾却带着朝中最精锐的骑兵军团并州军去苏州，这不就是把他们给雪藏了么。
对此，李承乾却不以为意。
他道：“回答您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个问题。”
“您说。”
尉迟敬德有些不解的看着李承乾。
李承乾直道：“若你是叛军首领，在面对如此情况时，你会做什么？”
“我？”
尉迟敬德还真就开始思索起来。
“若我是叛军首领的话，前方战事不利，后方本应又丢了。”
“我肯定会选择带着帐下的兵马西进，去投奔蜀地的叛军。”
尉迟敬德哈哈一笑道：“毕竟，蜀地那边总不能将这些生力军拒之门外啊。”
可听闻他这番话，李承乾却摇头笑了。
见状，尉迟敬德有些不解：“难道，我说错了？”
“当然，而且还是大错特错了。”
李承乾道：“若是我是李恪，我绝不会收留这些叛军。”
“为何？”
尉迟敬德十分不理解。
李恪现在不说势单力薄，但兵源却也不是那么太丰厚。
饶是动员蜀地所有能动员的力量，再加上他手里本来有的兵马也不会超出二十万去。
而如今，这叛军就算是已经被己方打残，那却也有近三万人呢。
这些生力军来投奔自己，为什么不要？
“这股叛军与蜀地叛军，虽然都被我们定义为叛军。”
“但两者打的旗号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李承乾道：“先说我那三弟，他打的旗号是清君侧，也就是为了杀我。”
“而这一点也是得到了当地世家的支持。”
“毕竟我抢了他们的生意，还掀了他们赖以生存的摊子。”
“他们想逼着朝廷杀了我，这也在情理之中。”
“但尉迟叔叔，你可别忘了，叛军打的旗号是起义。”
“这两者虽然对于朝廷来说都是造反，但其含义在百姓与世家心中是完全两个概念。”
“起义是表明自己跟朝廷完全脱离干系，有自立为王的意思。”
“而清君侧则是还承认自己是这国家的臣子，虽然跟朝廷作对，但也是被逼无奈。”
“李恪便是利用这一点，才能动员当地世家以及他的那些兵马。”
李承乾眯了眯眼，看向尉迟敬德道：“但若是他们收了这股子叛军，您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
“他们就算造反了，什么狗屁的清君侧就不存在了？”
就算尉迟敬德反应再慢，听闻了李承乾这般耐心的讲解之后也是反应过来了。
他道：“那这么看来，这股叛军就算是西进也是死路啊……”
“也并非如此。”
李承乾又摇了摇头。
他道：“据我估计，李恪不会收这股叛军是肯定的，但却不代表他不会利用这股子叛军。”
听闻这话，尉迟敬德挑了挑眉。
这车轱辘话不又说回来了么……
他挠了挠头道：“殿下，您这么说话，我是真的听不懂了……”
第909章：投名状
以叛军与蜀地叛军中间的差别来说。
李恪是肯定不会收叛军进入自己麾下的。
毕竟他只要收了，他当初说的清君侧就全都是屁话了。
到时候不管是军中还是蜀地都会生出一些变故来。
而在这时候使内部发生变故，绝对李恪无法承受的。
所以，这股叛军，李恪肯定是不会收就对了。
但若是说不收，这三万多人摆在眼前，李恪又怎会甘心将其直接推开？
所以，他很大可能上是给予叛军一个暧昧且模棱两可的态度，以此来达到控制叛军的目的。
李承乾直看向尉迟敬德道：“尉迟叔叔不是好奇我为何带着如此精锐的骑兵部队去一个没有一丁点战乱的地方么？”
是啊。
尉迟敬德就是奇怪这一点，所以才在这苦苦追问缘由呢。
不过，这话他也没有说的太明。
“不是好奇，就是我觉得好铁得用在刀刃上。”
“而并州骑兵乃我大唐骑兵战力之首。”
“若不让他们上战场，而是驻守城池的话，有些大材小用了。”
尉迟敬德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尤其是这些孩子都是大老远从北方赶过来的，总归得给他们一个杀敌立功的机会吧。”
听见这话，李承乾也是笑了。
“放心吧，立功打仗的机会有的是。”
他道：“而且，谁说我不让他们上战场的？”
“殿下不是说让他们去苏州么。”
尉迟敬德道：“苏州那地方也没什么仗可打啊，而且……”
说到这，他忽而顿住了。
紧接着，满脸惊诧的看着李承乾。
知道他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李承乾亦是笑而不语。
不知多久之后，他才缓缓回过头，撩开车帘看向南方。
……
叛军一方。
他们在西进之时，就提前派出了信使前往蜀地去与李恪交涉。
毕竟他们是要去投靠李恪的，还得提前看看李恪的态度才行。
而事情的进展，却并不顺利。
正与李承乾料想的一样。
李恪不想把这个麻烦揽到自己身上来。
他直看着帐下几名谋士问：“你们觉得，这些人我们收是不收？”
“殿下，这些人万万不能收。”
李恪帐下，一名唤作田聪的谋士直开口道：“若我们收了他们，我们就是造反，到时候百姓势必会对我军生出抵触情绪。”
“没错。”
另外一名名曰张中元谋士也开口道：“不过不收是不收，却必须得做出一些态度来。”
“毕竟他们也有三四万的人马。”
“若是我们直接跟他们撕破脸，导致他们狗急跳墙影响了我们的计划，可就得不偿失了。”
张中元眯了眯眼睛道：“所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李恪敲了敲桌面。
他道：“中元说的没错，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不过……”
“听那信使说，他们重创了李承乾一部，甚至还伤了李承乾本人。”
李恪回头望了眼地图，道：“你们觉得，他现在人在哪里？”
听见这话，几名谋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还是张中元开口道：“我觉得，他应该去了江南大营，毕竟这次陛下御驾亲征，他不论如何都要去见一面的。”
“没错。”
“就算是他不想去，以父皇对他的宠爱而言，也肯定会将他调过去，好生安抚一番。”
李恪冷笑一声。
似是想到了某些不开心的事儿，脸上的表情变得阴郁无比。
不过很快，这种表情就消失不见。
他忽而高挑着嘴角道：“苏州城乃是内陆城池，已经多年没有经历过战争了。”
“守城的兵马不多，守城的器械也不完善。”
“而且据我所知，在李承乾支援润州之时，他还将苏州的许多兵马抽调到了前线。”
“哪里有我皇爷爷，有皇姐，还有他的亲眷……”
李恪眯缝着眼眸道：“这是多好的一个偷袭机会啊……”
“就算不能拿下苏州城，擒下皇爷爷，消耗一下苏州城的守城力量也是好的。”
李恪望向众人，道：“你们觉得我这计策，如何？”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
他们岂会不知，李恪这是想利用叛军去偷袭苏州城？
当下，众人也是连连点头。
毕竟只有这版操作，才是最好的方案。
既省去了要跟叛军交涉的麻烦，又能避免与叛军接触。
他们拿下了苏州城，己方也可以完全甩掉干系。
拿不下那就更好了，让他们自生自灭的同时，还能帮己方消耗一下江南道的兵力。
总而言之是比己方直接收留对方，亦或者直接拒绝对方好得多。
而当下李恪也没有丝毫犹豫，直径叫来了叛军方面的信使，对其讲述了自己的要求。
要求无二。
无外乎就是要求这些叛军利用当下朝廷大军还未曾前往苏州，打一个时间差，早一步拿下苏州城控制李渊这个太上皇以及李承乾的家眷。
唯有如此，李恪才会相信叛军方面的诚意。
而叛军呢。
他们现在还有选择吗？
就算再不情愿，他们也得按照李恪的要求去做。
毕竟，他们的确缺一个投名状。
先前，他们本打算拿着李承乾的脑袋，或者是李承乾去做投名状。
但李承乾不是跑了么。
现如今，他们也只能听从李恪的话。
而当信使将消息传回来后。
一众叛军将领只是经过短暂商议，便调转矛头直指苏州城。
本来，温通是极不愿意这么做的。
毕竟朝廷那边可是有并州骑兵的，一旦己方动了苏州城，他们的支援即刻就到。
若是己方还想攻打润州城那般，前期受到阻碍，后期就要落入并州军无穷无尽的追杀当中。
不过鲁先生却不以为意。
他道：“现如今，苏州已经成了难民营。”
“江南北部的难民，现如今都在苏州。”
“我们大可以让部分军士化妆成南民先一步混进城内。”
“等到时候我大军抵达，再让他们找准机会发难，我们就不难攻破苏州城。”
“而且我军还有贞观将军炮，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毕竟贞观将军炮所展现出来的威力，他们都是看到了的。
只要有了这个破城利器，他们还需要担心别的吗？
到时候，只如攻打润州时，将苏州城的城防直接炸掉，他们不就可以大举入城了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温通心里面还是有些迟疑。
以他这段时间与李承乾的交手来说，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毕竟李承乾可不是个无脑之辈。
难道他就想不到，己方会趁机偷袭苏州城吗？
第910章：女儿心事
李承乾的部署，的确是让朝廷方面占尽优势。
斩断了两股叛军的退路，并且将叛军逼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
但同样的也是因为李承乾率先斩断了叛军的后勤补给的缘故。
导致叛军在围困润州以及从润州撤走之时，对沿途百姓的盘剥与抢掠加重。
而今年的冬天明显比往年要更冷。
饥寒交迫又因被叛军追赶，流离失所的百姓只得逃离有叛军出现的地方，纷纷南逃到苏杭一带。
贞观九年腊月中旬，聚集在苏州城下的百姓已经超过三四万众。
在李渊的倡导下，官府开仓放粮，城中富户也大开粥棚，广施米粮，容流民于城外的临时民舍过冬。
而这一下，李听雪等一众人可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因怕流民生事变乱，每开城门救难之时，李听雪都会亲自带着左翊卫护卫在旁，日夜周作不息。
同样的，卢家也在此次救助流民之时慷慨解囊。
而且因为卢婉洁这位太子侧妃的存在，卢家只能比别人多，不能比别人少。
他们不止开设粥棚一日两次的舍粥，更出钱出人的帮助流民搭建窝棚让流民容身。
除此之外，卢家也利用他们的优势，购买了大量的棉被棉衣给流民过冬。
当然了，卢家也并不亏。
这样的行为能卢家的声望大涨，在动乱结束之后，他们势必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阀。
苏州城内，行馆当中。
琴儿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进里屋。
她一边对着火盆搓手，一边牙关打颤的说：“今天似是比昨天更冷了……”
“你就知足吧。”
坐在床头的苏清灵一边绣着针线活，一边叹息道：“最起码你还有火炉烤，城外的那些流民怕是连点炭火都没有。”
之前，苏清灵也跟着李听雪去城外看过的。
那时，她也是被那般惨烈的场景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寒风之中，许多人只穿着单衣哆嗦着挨着一小堆火取暖，皮肤冻成了酱紫色。
而更有许多孩童被冻的生出了满手满脸的冻疮，一双双饥饿的眼神木然的盯着那一碗冰冷的薄粥。
那样的眼神，就仿佛是从地狱遥望人间，那碗粥似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一座挨着一座的窝棚里，尽是稀稀落落的抽泣声。
她更亲眼看见一个母亲抱着自己得了重病的孩子，四处奔走，绝望的呼唤孩子的名字。
苏清灵生于苏家。
苏家固然不是名门贵族，但却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富户。
她什么时候见过那样的景象？
哪怕是现在想起来，她的整颗心都揪到了一块儿。
她轻叹口气说：“相比起来，我们这可真算是神仙一样的日子了。”
而见自家太子妃难过的模样，琴儿抿了抿嘴。
她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
“最起码，这里还有人给吃的给穿的，当初我们可是什么都没有。”
“那时的天下还未稳定，不时地还会爆发战乱。”
“而我老家就在那时遭逢水灾，家里的田地都被淹了，没收成，没吃的。”
“别说薄粥吃，就连树皮草根都被吃光了。”
“村里好多人都被饿死了，那场景简直比这惨多了。”
说到这，琴儿忽而顿了顿。
她道：“而我爹爹也生了病，等着药救命……”
琴儿的身世，苏清灵自然也是知道的。
然后，她娘亲为了给爹爹买药，就只能将她卖到苏家为奴。
苏清灵走上前，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道：“这些年，也是苦了你了。”
“我不觉得苦。”
琴儿眼里虽然含着泪花，但嘴角却在上扬。
“能跟着小姐，琴儿已经很幸运了。”
“不止小时候跟着小姐吃得好睡得好，还能跟着小姐一同来到皇家见世面。”
的确，她在那些人里真的算是幸运的了。
苏清灵不是那种脾气不好的主子，反而还能跟自己的奴仆打成一片。
多年来都是跟琴儿以姐妹相处。
这不比那些被打死在半路上的草标强多了？
苏清灵抿了抿嘴，继而道：“别的不希望，我只希望有一天，天底下不会再出现，父母被迫卖儿卖女。”
听见这话，本来已经调整好心情的琴儿险些当场破防。
毕竟为了给父亲治病而被卖掉，一直以来都是她的心结。
她也没有那么大度，觉得这些都是应该的。
琴儿咬着牙道：“奴婢不知道，会不会有这样的人出现。”
“但奴婢知道，只要咱们太子殿下在，百姓的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
自打李承乾开始从政之后，百姓的生活的确是好了许多。
尤其是他亲自治理的陇右道，现如今是一副怎样的场面，天下人都砍在眼里。
琴儿满脸骄傲的说：“我家乡那边都得了改革的红利。”
“现在乡亲们都有了自己的田地。”
“好多人都说，他们再也不用担心受到天灾，就得卖儿卖女去偿还地租了。”
听见这些话，苏清灵微微一笑。
她轻轻地揉着琴儿的脑袋，道：“的确，这家伙是为百姓做了不少的实事儿。”
可是也正因为李承乾做了这些事儿，他才要遭受今天的非议与骂名啊。
毕竟是他亲手抢走了世家发财的路，又是他亲手葬送了世家延续家族的根本。
有的时候，连苏清灵自己都想不明白。
这天下，到底是王孙贵族的天下，还是世家的天下，亦或者像李承乾说的一样是百姓的天下。
若说是王孙贵族的天下，世家却在里面撒泼打诨无恶不作。
若说是世家的天下，那也不切实际。
毕竟世家的所作所为，只要仔细一想都能看出来他们的自私自利。
而李承乾则一直以来强调的都是百姓为水，朝廷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并且，他也不止是说说而已。
更能切身处地的投入其中，为百姓做实事，求公平。
甚至为了公平二字，不惜得罪全天下的世家，跟全天下的世家对着干。
只要不是傻子，就都能看出来李承乾为百姓所做的一切吧？
但苏清灵就是不明白，为何到头来，还是有那么多的百姓支持世家。
甚至是跟着世家一起造反，要打杀他李承乾。
难道他们不知道谁是真的对他们好，谁是想利用他们？
难道，真的就应了那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人心就是永远都填不满的无底洞吗？
听见有人议论李承乾时，她每每都想辩驳几句。
可后来一想，也着实是没必要了。
懂的人，自然懂。
不懂得，说了也没用。
苏清灵摇头轻叹：“只希望有一日，天下人都与你一样，能理解他的苦衷，不再骂他……”
第911章：苏州叛乱
苏州城。
其实当初李承乾从苏州城抽调走的兵马并不多。
只有千余脚夫以及他的乾字营而已。
当然虽然没有带走兵马，可是李承乾却带走了苏州城大半的将领。
校尉级的更是全被带走，如今城内能调度兵马的除了苏州城的折冲都尉之外，也就只有李渊身边的那几个人了。
而李渊自然不能没人保护，所以拥有将领才能的李听雪只能顶上去。
开始时，李听雪还挺得意，觉得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可连日来的折腾，着实是让她也有些吃不消了。
这一日，她也是在巡视完了城墙以及各处之后，便返回了自己所居住的行管。
躺在床榻上，一觉便睡到了天色大黑。
待到她清醒过来时方才发现，自己竟然连甲胄都没脱。
这一觉睡得，腰酸背痛。
李听雪抬头呼唤道：“雀儿！”
听闻呼唤，雀儿从外面走了进来。
李听雪直开口问道：“现在是几时了？”
雀儿如实回答道：“回娘娘，已经是戌时了。”
“嗯……”
李听雪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没想到这一觉睡了这么久。”
“娘娘也是累了。”
雀儿轻声说道：“毕竟这么奔波，饶是男人也受不了，更何况是娘娘呢……”
本来，李听雪还没觉得有什么。
可后面一句话着实是让她有些不乐意了。
她挑眉道：“怎么，你的意思是，我不如男人喽？”
闻言，雀儿心头一紧。
她赶忙道：“没，奴婢没那个意思……”
她刚才那些话也是想要关心李听雪脱口而出的，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一下子，也是把她吓得低垂着脑袋，半晌都不敢抬头。
见状，李听雪阴谋得逞也是笑了。
她可没有那么小肚鸡肠。
当下，李听雪摆了摆手道：“得了，我也知道你没那个意思，别低着头了。”
闻言，雀儿如释重负。
沉默了一会后，她直开口问道：“娘娘还没用晚饭呢，需不需要奴婢让人去准备？”
李听雪摸了摸肚子。
她回来之后就直接睡着了，没吃饭，的确是有点饿了。
她干脆道：“送到卧房吧。”
“是。”
雀儿点头应是，当下便想出去吩咐。
可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也不知道是太匆忙，还是怎样，一脑袋就撞在了雀儿的身上。
雀儿皱了皱眉，直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小丫鬟被吓了一跳。
她吞了口唾沫，结结巴巴的说道：“大事不好了，外面出事儿了……”
闻言，雀儿满面不解的问：“外面怎么了？”
“方才奴婢听闻外面乱糟糟的，便让行馆里的小厮出去查看。”
“但那小厮却许久都没有回来，奴婢心生奇怪，就自己打着胆子去看，结果……”
那小丫鬟满面惊恐的说道：“那小厮已经死在了隔壁街，而且……而且那条街上都是尸体……”
显然，这小丫头是被吓惨了。
说话时结结巴巴的，双腿都在打哆嗦。
“尸体？”
雀儿满脸惊骇。
可也不等她说话，李听雪便迈步走了上来。
她直开口问道：“可知是何人所为？”
“奴婢只是大着胆子瞧了一眼。”
“只看见……只看见那些人都是百姓打扮的，不知道是山贼下山了，还是百姓暴乱了……”
小丫鬟吞了口唾沫，道：“他们见人就砍，见到东西就抢，甚至……”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
但就这些事儿，就足以说明外面的情况了。
雀儿当下也是心中一慌。
她直看向李听雪道：“娘娘，我们现在怎么办？”
“慌什么？”
李听雪翻了个白眼道：“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遇到这么点事儿还会害怕？”
闻言，雀儿也是不言语了。
而李听雪则是微微眯缝了下眼睛率先迈步走出卧房，直径到了院中。
此时站在院中往外望去，都能看见在城中许多处都已经燃起了冲天大火。
行馆内的丫鬟小厮都不明觉厉的驻足观望。
他们都不明白，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怎么回事儿？”
有人问道：“难道是敌人打进来了？”
“说什么傻话，叛军都被殿下挡在北方了，怎么会来到这里？”
丫鬟与小厮们，此时也都是议论纷纷。
直到他们看见李听雪提刀走过来，才收住话头。
站在院中，李听雪仰面望向外面。
此刻，苏州城内已经乱做了一团。
许多化妆成难民的叛军士卒在城内到处放火。
而城内的守军根本分不清那些是民，那些是叛军，一时间也是被打的猝不及防。
城外的叛军也在此刻趁机攻入城内，一下子苏州城内是更加的混乱了。
这时候，一名浑身是血的汉子忽然从外面跑了进来。
他一路跑到了李听雪的近前，喘息着说道：“嫂子，外面现在已经全乱套了。”
“守城军已经全线崩溃，并且南城门已经被叛军控制。”
“如今南城门大开，许多叛军都已经杀入城内，甚至有一些都跟太上皇身边的禁军干起来了。”
能管李听雪叫嫂子的，能是谁？
也就是高至行那家伙身边的小兄弟了。
虽然高至行人是离开了苏州城，但心还在。
尤其是他带过来的那些江湖兄弟，他只带走了部分，剩下的全都留在了李听雪身边，听她调遣。
虽然李听雪听这家伙叫自己嫂子很不舒服，很想抽他一顿。
但李听雪也知道，现在事态紧急，不是跟他一般计较的时候。
所以当下，李听雪便开口问道：“太上皇那边现在怎么样？”
“禁军战力强，又有李将军镇守，一时半会叛军是攻不进去的。”
汉子擦了下脸上的血迹，随即道：“但时间一长也是保不准到底会怎样。”
一听这话，周围众人听了无不是大惊失色。
叛军方面显然是有备而来。
而他们这边不过区区几千人，如何能挡住叛军的兵锋。
雀儿满面焦急的看向李听雪，道：“娘娘，要不您先去避一避吧……”
“避一避？”
“叛军人马那么多，咱们又能躲到哪里去？”
即便是面对现在这样的情况，李听雪依旧沉着冷静，没有半点慌乱的意思。
她回头看了眼。
她这院子的后面，就是苏清灵与卢婉洁居住的院子。
只是看了一眼，她便已经打定主意。
“饶是今日咱们都死了，也得保住里面那两个。”
“若是她俩落入敌军之手，我们大唐的脸可就都要丢光了。”
李听雪抬头望着前面的大门，眼眸中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此时她身上自然而然所散发出来的威势，直摄的周围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第912章：叛军到来
谁也没想到，苏州会发生这样的动乱。
就算是想到了，但李渊这个太上皇在苏州，所以兵马的集结方向也都是奔着李渊所在的府衙去的。
而如今行馆之内，上上下下的守卫加在一起也不过三百余人。
其中有左翊卫两百人，乾字营一百人。
而就是这三百人，马上就要面对叛军数千人，甚至是数万人的猛攻。
可即便如此，这些人的脸上也没有丝毫惧意。
一个个的手持火把站在院中，目光警惕的盯着大院最前面那木质大门。
咚咚咚！
此刻，大门被拍响。
众人也都是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刀。
“里面的人听好了！”
“乖乖打开门束手就擒，还能活命。”
“若不然，等兄弟们进去，一个都跑不了，全都得掉脑袋！”
外面的人也是率先发起了喊话，希望借助气势将里面的人先吓住。
这样一来，不管是一会打起来，还是怎样，他们都能占据优势。
可里面这些人都是谁啊？
哪一个不是战场上的百战老卒，哪一个不是视死如归？
旁的不说，就说院子里这三个女的，凡事有一个人擦破点油皮，他们自己都没脸活下去。
此刻，一名乾字营军卒直开口骂道：“少特娘的放屁，有能耐就进来，没能耐就滚远点。”
这一声怒骂，直把外面的人吼得半晌没回过神。
许久后，对方才缓缓开口道：“主动开门献降者，赏金五十两！”
“废话少说。”
又一人开口道：“门就在这，有能耐你们就自己打开。”
“但一句话告诉你们，老子们在战场上砍敌人脑袋的时候，你们还在你娘肚子里吃屎呢！”
“而且也不妨告诉你们，咱们这别的没有，只有三百汉子，三百贞观刀，三百天火雷。”
“要是有种的，就进来跟你爷爷碰一碰。”
“看看到底是你们的骨头硬，还是爷爷的刀硬，天火雷横！”
这两个家伙一唱一和，还真就将对方给唬住了。
三百把贞观刀这玩应倒是没人觉得会怎样。
但三百颗天火雷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股叛军里面几乎都是参加过润州之战的，所以也都见识过天火雷的厉害。
饶是现在，他们也没忘记那一枚枚黑咕隆咚的东西爆炸之后所造就的惊天场面。
而这时候，李听雪也迈步上前。
她直开口道：“外面的，既然你们都开口了，我也不妨规劝你们几句。”
“我劝诸位还是多考虑考虑后果。”
“造反不是打家劫舍，成功了腰缠万贯，失败了顶多被充军关几年。”
“造反若是失败了，那不仅自己要掉脑袋，全家都要跟着一起。”
“各位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得替家里人想想……”
听见这话，外面陡然寂静无声。
显然，战争进行至此，就算是叛军中的许多人心里最初的信念都已经开始动摇了。
几场大战下来，他们不仅没有如预期那般，占据半壁江山。
更被朝廷的官兵追的到处乱蹿，饥一顿，饱一顿。
如今，他们又不得不为了能顺利加入蜀军，而冒险跑到了苏州城搞偷袭。
到了现在，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
所以当下在李听雪的提点之下，很多人都开始犹豫起来。
于是乎就出现了一副很神奇的场面。
千余人堵在行馆门外与里面数百人对峙。
数百人一方斗志昂扬，只等着对方进来，好好的跟对方干上一场。
而外面那千余人本应是占据优势的，但现在却集体沉默，士气低落。
那场面，就好似这千余人才是被围困的。
而这股叛军中的领头人见到这般情景，自是不能干看着的。
他直朝着众人吼道：“大家可别受这婆娘蛊惑。”
“这行馆可是李承乾所住之处，里面全都是他从江南道各处掠来的金银财宝。”
“而且据说这李承乾的两位太子妃都是美若天仙之辈，你们就不想看看吗？”
“别忘了，咱大将军可是说过，今天只要拿下了这里，不论是里面的婆娘还是金银珠宝都归我们了。”
听闻这番话，那些叛军终于是有了些许的变化。
一些人握住了手中刀，眼神凶狠。
反正事情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他们已经毫无退路可言。
既如此，不如放手一搏，没准还真能搏出一番天地来。
见此情景，那领头的家伙亦是松了口气，随即抽出腰间佩刀，吼道：“兄弟们一起上！”
而他的话音，院里面听得也是一清二楚。
当下，一些乾字营与左翊卫的士卒也是赶紧准备应对接下来的厮杀。
也是因为有了先前遇刺的经验，所以李承乾在挑选一行人居住的行馆时特意挑选了这一家。
这里不止围墙搞厚，不易摧毁亦或者攀爬。
就连那大门都是特殊木料制成，饶是比起城门来也不遑多让。
虽然体积要小了些，可这也不是能凭借人力就能轻易打开的。
叛军们疯狂撞门，可却也不见木门有半点损坏的痕迹。
外面的人急得直跳脚但却也毫无办法，因为木门太结实，刀砍枪刺根本毫无用处。
领兵前来的首脑只好一边吩咐旗下士卒去寻找一些能够撞门的东西，同时催促下属叠罗汉搭人墙翻墙进去。
可那些左翊卫与乾字营的士卒是吃素的吗？
这些人都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年的老卒。
不论单兵作战能力，还是战阵配合，都不是这群乌合之众能比得上的。
尤其是在行馆前院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内，人数优势根本无法发挥出来，能依仗的只有单兵作战能力以及两到三人之间的配合。
可这一点不正是乾字营与左翊卫的强项吗？
在这些人刚刚爬上围墙，还不等有什么反应，一条条长戟便刺了过来，将那些人直给刺成了马蜂窝。
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不时地有叛军落下围墙，在墙外留下了一片的尸体。
光是亲眼看见落下去的，最起码就得有几十人之多。
这些叛军也是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进攻一个小小的行馆，竟然打出了攻城战的感觉。
乾字营与左翊卫一方，配合的十分默契。
数十人提着长戟在战列最前，负责进攻登上院墙的叛军。
又有数十人待在围墙下，等着一些漏网之鱼跳下来，在一拥而上将其砍成肉泥。
而就在这时，两个意想不到的人忽而出现在了人群之后。
连李听雪看见这两人也不由露出惊讶的目光。
这两人不是旁人，正是李承乾的哪两个太子妃，苏清灵与卢婉洁……
第913章：乱战
面对正如攻城一般攻击院墙的叛军。
苏清灵与卢婉洁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可她们都知道，自己必须得站在这里。
因为有将士正在为了自己的安危与敌人血战。
她们饶是不能上战场与将士们并肩作战去厮杀也得跟将士们共存亡。
此刻，为了掩护同袍向院中发起进攻，叛军也开始向院子里射来箭矢。
一时间乾字营与左翊卫一方也有不少人中箭倒地。
这时，苏清灵与卢婉洁便开始指挥起正在发呆的丫鬟们将伤者送进屋内让军医医治。
众人回头间，见这般场景，哪有不惊讶的？
太子妃都尚且敢与自己共存亡。
难道自己这些爷们，还不如女人？
一时间许多人也是咬牙迸发出了怒吼，朝着面前的叛军发动了更猛烈的攻击。
另一边的李听雪见此情景，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欣慰的表情。
这才是李听雪的弟媳。
也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李承乾。
李听雪缓缓扭过头，面朝前方战场缓缓抽出了佩刀：“天火雷准备。”
……
行馆的战争也仅仅是冰山一角罢了。
此刻整个苏州城，都在上演着同样的一幕。
叛军成群结队的闯入城中，要是没有反抗的还好说。
一旦遇到反抗的，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直接砍杀。
尤其是那些有钱的世家以及李渊所居住的府衙，自然都成了被叛军重点围攻的对象。
而李承乾居住的行馆就已经不是叛军一时半会能够攻破的了，更何况是府衙？
这里的墙壁比行馆更高，院门也要比行馆更加坚固。
在数千叛军舍生忘死的攻势之下，竟依旧不动如山。
而这也自然要归功于李渊身边的那些禁军了。
这些人也都无一例外，全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百战老卒。
饶是许久没有上过战场，没有经历过杀戮。
但在看见鲜血的那一刻起，便直接找到了当初在沙场上征战的感觉。
而这些人之所以能来到李渊的身边做禁卫，那也是无一例外的都准备好了时刻为李渊战死的准备。
并且这些人都很清楚一件事儿。
他们是没有退路的，一旦李渊有事儿，他们这些人一个都活不成。
换而言之，就算他们战死，只要李渊还活着，他们就都不是白死的。
他们的家人都能得到相应的奖励，日子肯定会比今天过的还要好。
更何况，这些人里面还有李御这样一个定海神针在，简直就是无懈可击。
同一时间，叛军一方。
温通已经带着鲁先生等一群叛军中高层将领入城了。
这些个家伙一个个披甲提枪，那模样倒也真有几分像那么回事儿。
而他们入城，各处的传令兵也都纷纷打马跑到他们的身边汇报当下的情况。
如今温通想知道的只有两件事儿。
一个是李承乾的亲眷有没有被己方擒住。
第二一个则是太上皇有没有被己方擒住。
当然，他想知道的这两件事儿，无一例外的都让他失望了。
不论是行馆方面还是府衙方面，他们都没有攻破。
甚至现在在府衙方面还承受了不小的损失。
尤其是那名曰李御的将领，甚至带着三十名身着重甲的陌刀兵杀出门来，在叛军的人群里一通砍杀。
直将一些从未见过这般场面叛军给吓破胆了。
那传令兵在汇报完了之后，不由抬头看向温通，问道：“将军，是否还要继续强攻府衙？”
“当然要继续。”
温通直开口道：“他们那边满打满算不过两千余人，而我们可是有两万人。”
“饶是用人海战术去填，也得把这个窟窿给我堵上。”
温通朝着那传令兵道：“你去传令，黎明之前务必拿下苏州府衙！”
“是！”
传令兵拱手应是，当下便去传达他的命令了。
而此刻，另外一名传令兵则开口道：“将军，行馆方面该如何处理？”
据情报所示，行馆方面满打满算不过五百人而已。
但温通可是跟李承乾交过手的，自然知道他帐下那些亲兵的厉害。
所以只是略微迟疑片刻，温通便朝着身边一名将领道：“张琼，我命你亲自率领两千人过去支援行馆……”
“两千人？”
“将军，用两千人马去打一个小小的行馆，有些大材小用了吧？”
张琼挑了挑眉，不屑道：“给我五百人，足以！”
“李承乾手下的亲兵什么样，你不是没见过。”
“而行馆里面住的，可是他李承乾的太子妃，身边岂会没有猛将门客保护？”
温通沉了口气道：“所以，我再给你五百人，两千五百人加上之前的一千人，一共三千五百人，我都给你自由调配。”
“而我只有一个要求。”
温通握了握拳，直道：“一个时辰之内踏破行馆，务必将里面的一众人等生擒活捉。”
温通都这样说了，张琼还能说什么？
固然他心中觉得这有些大材小用了，但他也只能插手领命而去。
待到众人都走了之后。
温通直看向鲁先生，道：“鲁先生，若是我军抓住了太上皇与李承乾的妻妾，李恪还是不肯接纳我们，我们又该如何？”
闻言，鲁先生眯了眯眼：“那就干脆继续南下，等待时机。”
“只要有这些人在我们手里，我们也不需要怕朝廷敢对我们动武……”
“我们大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生发展壮大自己的实力。”
说到这，鲁先生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狠厉。
“而待到我军羽翼丰满之时，我们再次出山就好。”
“不过到了那时候我们要收拾的可不仅仅是李承乾了，还有他李恪，我们也一起收拾。”
听闻这番话，温通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不过从他那有些暗淡的眼眸里能一袭看见一抹纠结一闪而逝。
……
行馆一方。
此刻，行馆的激战还在继续。
饶是有天火雷作为依仗，以及乾字营与左翊卫的超高战力。
但毕竟他们人数太少了，而敌人却人数众多。
在步兵如潮水一般的冲击与弓箭手如流水一般射下箭矢的猛烈攻势下，很快里面的乾字营与左翊卫就顶不住了。
大批叛军翻墙跳入院内与在院中的乾字营左翊卫厮杀在了一处。
这时候，李听雪身后站着的十几人也终于动手了。
这些个人都是高至行在江湖上的朋友。
虽说他们的武艺或许没有高至行与李承乾那般高超，但却也不是寻常人能比得上的。
十几个人冲入战场，在人群中来回游走，倒也真将敌人的攻势给挡住了，并且挽回了些许颓势，让乾字营与左翊卫的老卒有了喘息之机……
第914章：不走
行馆内。
固然乾字营与左翊卫表现英勇，但他们毕竟只有三百人。
而行馆之外，先后涌入的加在一起都已经达到了两千人往上。
如今面对十倍于己的敌军，饶是他们的战力再高又有何用？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叛军开始放弃原定的进攻路线，跑到其他的地方翻墙入院。
随后便与那些左翊卫与乾字营的士卒以及那些零零散散的提刀扈从厮杀起来。
而且随叛军的增援一起抵达的还不仅仅有士卒，更有那些简易的攻城器械。
待到梯子一类的东西被搬运到院墙外后，乾字营与左翊卫的士卒们就再也顶不住了。
而在见到这般场景之时，乾字营与左翊卫的老卒自是不遑多让。
一众人等纷纷放下手中的长兵器，拔出腰间佩刀与对方展开近身肉搏。
时间不长院门也被人撞碎。
更多的叛军涌入院内，顷刻间整个行馆内，到处都是喊杀声以及濒死者的惨叫声。
而这时候，那十几个江湖上的武者也是在此刻抓紧时间碰了头。
其中一人道：“看样子是顶不住了，哥几个可别忘了当初高大哥交代我们的事儿。”
“没错。”
另一人也开口道：“这里就交给我们兄弟三人，你带着大家保护嫂子和太子妃们撤吧。”
听闻这话，那江湖武者亦是满面感慨。
他们这十三人中，只有提出留下断后那三人是早前相识的。
其余人全都是在这里经过高至行介绍才相互认识的。
而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没来得及结交，没来得及相互了解，就得在生死之间做出抉择。
而那最早说话的江湖武者深深地看了这兄弟一眼。
他道：“希望咱们还有机会相互了解，相互增进一下感情，一起仗剑江湖……”
说完了，他也不在迟疑，领着剩下的十人就朝着大后方跑去。
十人相互之间配合着，将左右冲杀上来的叛军砍翻。
随后纷纷围拢到李听雪的身边。
领头那武者直开口道：“嫂子，前面顶不住了，快撤吧。”
“不，我不走。”
“我要留在这……”
李听雪目光冷冽的注视着战场。
毕竟，她才是这三百人的统帅，这三百人也都是听他调遣的。
她若走了，这些兄弟就都活不下来了。
不过，她也开口补充道：“还劳烦几位兄弟带我的两个弟妹离开。”
“我可以死。”
“但我弟妹们绝不能有事。”
李听雪望着那领头的江湖武者道：“否则，整个大唐都将陷入无穷无尽的危机当中……”
闻言，领头那人迟疑了一下。
他回头看了看身旁的兄弟，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叛军也已经彻底攻破了守军的防线，朝着这边围拢过来了。
左翊卫与乾字营老卒的防卫阵线被逐渐压缩越来越小。
到最后，顶在最前面的人，都已经被逼的推到了廊下。
一时间院内的叛军越聚越多，整个前院人头涌动，根本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李听雪催促道：“你们如果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从高至行哪里听过你们的本事。”
“我也相信你们，肯定能保护好我的两个弟妹，能带她们杀出去。”
听见这话时，领头的人还在犹豫。
毕竟高至行让他们留下，就是为了保护李听雪的安全的。
可如今李听雪却不走，他们能怎么办？
领头那武者直问道：“可是嫂子，我们走了，您怎么办？”
“大唐可以没有李听雪。”
“但李承乾不能受胁迫，大唐的太子也不能受到任何侮辱。”
李听雪咬了咬嘴唇道：“如果你们能成功杀出去，就带着她们直接去江南大营。”
“顺便替我告诉他，有他那样的弟弟，是我此生最骄傲的事儿……”
见她心意已决，几人也不迟疑。
现在就是能救一个是一个了。
领头那武者直插手道：“嫂子放心，我们一定护好两位娘娘……”
随后，几人也不再迟疑，直径冲进屋内。
此刻屋内躺的都是开始时从战场上被转一下来的伤员。
而外面阵线失守的消息自然是已经传了过来的。
在见这几个浑身是血的家伙冲进来，躺在地上还有意识的伤员纷纷起身，朝几人怒目而视。
显然，若他们敢动卢婉洁与苏清灵，饶是这些人身负重伤也会跟他们拼命。
“各位莫慌。”
“我等奉听雪公主之命，前来护送两位娘娘转移的。”
听闻这话，那些个人才总算是松了口气，一个个的又重新躺了回去。
他们不怕死，也不畏惧死亡。
甚至他们都已经做好了今日就战死在这里的准备。
而他们之所以躺在地上等候，完全是为了恢复体力。
争取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再让叛军们付出惨重代价。
这时，领头那武者走到苏清灵的近前。
他微微拱手道：“娘娘，跟我们走吧。”
这时，苏清灵还正在为一名伤兵包扎胳膊上的伤口。
听见他的话，苏清灵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只听她慢悠悠的说道：“你们不要管我们了，都自己逃命吧。”
“带着我们，你们也走不了的。”
随后，苏清灵瞥了眼墙角的瓷壶，道：“为了我们，平白让你们葬送了性命，不值得。”
“娘娘切不可这么说。”
“您二位都是太子身边最重要的人。”
“若是您二位有个三长两短，太子殿下还……”
这江湖武者的头领话还没说完，一旁的伤兵也跟着开口了。
那伤兵直道：“娘娘，二位娘娘，你们还是快跟他们走吧，尽早撤出去。”
“否则，我们实在是无颜面见太子。”
“战死之后，更无颜去面对那些老兄弟。”
李承乾当初留下他们，就是让他们保护好自己家眷的安全。
他们知道，如果自己战死在这里，李承乾势必为他们修撰立碑，让他们的故事永远流传在乾字营中。
可若自己活下来，而他的家眷却死光了，那都不用李承乾责怪，他们自己就得自裁谢罪。
而就在几人苦苦规劝苏清灵与卢婉洁赶紧走时。
忽而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嗤笑：“你们就留在这吧，还走什么呀？”
紧接着，就听见哗啦一声，房门被人直接从外面撞碎。
一个手提长矛，嘴巴里叼着半个馒头的汉子，缓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这人进来，门口的一名江湖武者没半点迟疑，提剑就朝着对方刺了过去。
而那提枪汉子见状直挑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随后，不慌不忙抽身向后踏出一步，正将这一剑给避了过去……
第915章：支援抵达
行馆内。
打斗还在继续。
那提矛汉子的身法迅捷，着实让旁人心头大骇。
尤其是那出招的江湖武者，此刻亦是满面震惊。
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见那提矛汉子的手中矛就以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朝着他刺了过来……
噗！
长矛瞬时贯穿了他的胸膛。
那江湖武者嘴巴大张，眼中满是不甘。
可不甘有什么用？
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仅片刻，他便倒在了地上。
见那提矛汉子仅一招就将己方兄弟杀死，其余人怎能干看着？
当下，又有三人扑上前去与对方混战在一起。
而那提矛汉子不慌不忙，一边应对着几人的攻势，一边抽身后退到院中。
这倒也不是因为他怕了对方，仅是因为他用的乃是长兵器，若没有宽阔的场地根本施展不开。
要说这人的本领也确实高强。
那些个江湖武者都是高至行的朋友。
而他之所以能将这些人留下来保护李听雪等人的安全，自是因为他们的本领不差。
可如今在三人的围攻之下，那提矛的汉子却没有半点落入下风的意思。
甚至在他的一番反攻之下，与他对战的三人还会手忙脚乱一阵。
见到这般场景，领头的江湖武者也再不迟疑。
他赶忙对苏清灵道：“娘娘，若是您再不走，我们也只好得罪了……”
显然，他已经准备对对方用强了。
毕竟自己这边的兄弟已经有人死在对方的手上了。
若是再磨磨唧唧下去，所有人都得死。
轰隆！轰隆！轰隆！
也就在武者头目与苏清灵僵持的时候，外面忽然间传来了三声巨响。
地面都跟着颤了三颤。
而经此变故，那武者头领也是赶忙探头顺着窗户向外查看情况。
只见老远处不知何故燃起了冲天大火。
“那……那是东城城门楼的方向？”
这武者头领满脸的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
而就在这时，忽然间变故再生。
“杀！”
只听一道喊杀声由远至近，从燃火的方向直朝着己方这边飞速靠近。
而这时，正在领队进攻府衙的温通一行人也察觉到了变故。
“将军，那是什么情况？”
几名副将不明觉厉，满脸莫名的看着温通。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就听见本来已经被控制的西城墙也忽然炸起了冲天的火光。
时间不长，就有一名浑身是伤的士卒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禀报。
“将军，东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支敌军。”
“他们所释放的妖火，让我军士卒死伤惨重……”
妖火二字，无外乎就是这些人给天火雷起的名字。
不过，苏州城的天火雷不都集中在行馆那边么？
而且为了不伤及自己人，也没见他们怎么使用啊。
并且，他们是见过天火雷的，普通的天火雷哪有这般威力？
饶是他们军中的贞观将军炮，好似都早就不出来这么大的场面吧？
而且敌军是什么鬼？
他们来到苏州的时候，明明已经派遣斥候查看了各处的情况，周围并没有大规模的大唐官军。
那这支队伍是从哪来的？
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其中有人赶紧开口问道：“对方有多少人？”
士卒道：“看火把数量，不下万人，而且全都是骑兵……”
骑兵，人数过万……
此刻别人反应不过来，温通又怎会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他当下便道：“梁成！”
“在！”
“我命你率军三千，不惜任何代价拖住敌军步伐。”
温通道：“不论如何，也要拖延到我军攻破府衙！”
“是！”
梁成插手领命，随后便带人离去。
这时，温通继续下令道：“其余人跟我一起上，抓紧时间攻破府衙，只要擒下李渊，一切就都结束了！”
……
苏州城外。
一名满脸风霜的将领催马来到了军阵后方，道：“殿下，按照您的吩咐，苏州东西两面城门都被炸掉了……”
“那还等什么？”
那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家伙嘴角高挑，眼神冷冽。
此刻，只见他缓缓地抬起长枪，震声道：“兄弟们，随我一同救驾！”
话音落下，那家伙率先纵马出阵。
而在他身后那数千骑也不迟疑，纷纷打马冲锋。
几乎瞬间就已经冲过了城门洞冲进了苏州城内。
此时在苏州城内的街道上，那三千叛军也已经列好了军阵。
而转瞬之间，两军便已经对冲撞在了一起。
两军交战，尤其是这数千人对阵数千人的时候，胜负几乎在一瞬间便可分出。
而骑兵对阵步兵是有先天优势的，尤其是在这样的阵地战当中。
所以，对方这种列阵迎战的行径完全就是找死一样的行为。
在领头那家伙的带领下，数千铁骑只是一波冲锋便将对方的阵线打穿。
而在冲破他们的防线之后，这些人毫不迟疑，更不与对方纠缠。
一众骑兵径直在前方的路口分兵两路，一波直奔府衙，另一波则是直奔行馆。
而就在他们抵达府衙之外时，府衙的大门已经被叛军攻破了。
只看那一众叛军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怪叫着冲进府衙之内。
此时府衙中的数千禁卫，早已守在哪里。
在叛军冲上来的一瞬间，这些人也都纷纷提刀迎了上去与敌人混战在一起。
李渊身边的禁卫个顶个的都是百战老卒。
这些人碰上了叛军，那就跟狼碰上了羔羊一般。
如果不是三五个人夹击，就算是以一敌二都能略占上风。
而且在府衙城门被撞开的一瞬间，叛军的后军已经整个都乱了起来。
并且还不止如此。
这支援军抵达的同时，东城门的援军冲杀入城之时，西城门的人也杀进来了。
两股人数超过五千的骑军皆是在城池中央兵分两路，一波驰援府衙，另一波驰援行馆。
一时间整个苏州城，到处都能看见正在厮杀的双方士卒。
而那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以及不时炸出火光的天火雷，着实是将这些叛军给打蒙了。
一些人甚至都忘记了抵抗，眼瞅着对方的刀砍过来了都不躲不避。
这样一来，叛军的军阵就更加混乱了。
而正领着自己的亲军在人群中厮杀的李御见此情景也不由大笑出声。
他直仰面吼道：“兄弟们加把劲，咱们的援军到了，可别让他们抢了你们的功劳！”
刚刚这些个家伙可都以为今日自己是必死了。
但现在一看，似是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呀。
众人先是将敌人的攻势顶住，随后便开始对敌军发动反击。
固然现在已经过了那个文官提升靠政绩，武将提升靠杀人的时代。
但在这时候，大家也就升起了要和同袍军队比比谁杀人多的念头……
第916章：天大的笑话
两军交锋。
温通立于军阵之后。
望着对面的骑兵，望着看见那领兵之人，他不由满心惆怅。
对方的领兵主将，不是李承乾，还能是谁呢？
或许他早该想到的。
李承乾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
他这么聪明的人，又怎会算计不到己方会打个回马枪呢。
而今日这一切显然都是这家伙给自己下的套啊。
当然。
在对方看着自己的时候。
李承乾也在盯着对方看。
他望着军阵中的温通，冷笑道：“温通，你可听闻过，绞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啊？”
“当然听过。”
“但是没办法，咱也是被逼无奈啊。”
“可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也不多说什么。”
温通摇头苦笑道：“我只后悔，当初没有直接将您绞杀在那山岗上啊……”
“哦？”
李承乾挑眉，道：“你确定，你有那个本事吗？”
“我的本事，自然是无法和殿下相比的。”
“毕竟殿下您为了成功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甚至都能拿自己的亲眷当做诱饵……”
温通说这话的目的，无外乎是为了寒颤李承乾。
毕竟这家伙做事儿属实有些不地道，竟然将自己的爷爷以及自己的老婆姐姐丢在这苏州城当诱饵引自己上钩。
难道他就没想过，若是这些人死在这场战争里，他会面对怎样的骂名吗？
可若是估计骂名，那就不是李承乾了。
自打李承乾开始在朝堂上与战场上崭露头角后，他的特点就暴露无遗。
他就是那种典型的为了大局可以不顾个人利益的人。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早就因为那些个人骂名，以及个人恩怨陷在泥沼里面了。
所以当听见温通这句话的时候，李承乾直接笑了。
他道：“我怎样，天下百姓清楚，我的兄弟也清楚。”
“而你是什么样，天下百姓也清楚，我的兄弟们也清楚。”
说到这，李承乾忽而顿了顿。
紧接着，他的脸上竟露出了少有的残忍神色。
“温通，我也可以告诉你。”
“你死了之后，你的家人都会陪你去死。”
“而且我也可以向你保证，你的家人会死的非常非常的惨。”
“今日苏州城百姓，以及往日我兄弟的仇，我都会一笔一笔的从你，从你的兄弟们的身上以及家人的身上找回来。”
一听这话，温通的脸色明显一变。
“李承乾，你还讲不讲道义？”
“祸不及家人这句话，你难道没听过吗？”
听见这话，李承乾笑的更大声了。
“你特娘的还好意思跟我说道义？”
“你特娘的还好意思跟我提祸不及家人？”
“老子的行馆是谁特娘下令围攻的？”
“我老子的爷爷又是谁他娘下令围攻的？”
“温通啊，温通。你这可真是跟我讲了个天大的笑话……”
李承乾摇了摇头，随后缓缓抬头，眼中杀意凌然。
他直朝着温通缓缓地吐出几个字：“今日，你必死。”
他固然可以为了大局舍弃个人利益。
但不代表他不在乎自己的家人。
今日，眼前这些家伙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他家人的身上，那这些人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为了几个大唐商贾，他尚且能屠的龟兹国鸡犬不留，更何况是眼前这些人动了他的家人。
李承乾缓缓地举起了长枪：“今日有人想坏我大唐国本，你们说，该怎么办？”
“杀……杀……杀……”
一声声齐声的杀，让所有人都为之胆寒。
但这些人是谁？
并州铁骑。
大唐的顶尖战力之一。
建国之后的几场硬仗几乎都能看见他们的身影。
他们对于大唐的忠诚，对于自己战果的爱护，不亚于任何人。
可以说，大唐是用他们的鲜血与汗水建立起来的。
今天竟然有人想破坏这些。
他们岂能甘愿？
此刻，六千骑兵面对近万叛军，没有一个人胆怯。
甚至多数人的心里都是慢慢地兴奋与恨意。
两军对峙，李承乾纵马立于两军阵前。
而同样作为主将的温通却立于军阵之后。
而已经至此，没什么话讲了。
李承乾率先催动战马：“杀！”
猛然冲向敌军军阵，温通抽出佩剑向前一点。
两军几乎在同一时间展开冲锋，两百步的距离转瞬即到。
在这样的短距离冲锋当中，谁率先冲起速度谁就占尽优势。
一些骑术精湛的骑兵为防止战马临阵退缩有碍冲刺速度，皆会扯出黑布，蒙住战马双眼。
六千铁骑一同催动战马，宛如洪流一般咆哮着冲向对方，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几乎要踏破大地。
当双方骑兵的锋线距离不到二十米时，并州军铁骑突然有了动作。
只见三千并州军骑兵突然一齐抬起长矛，猛地大喝一声：“杀！”
那场面，就如同沉睡的猛虎忽然咆哮着亮出锋利的爪子。
在旁人看来，只觉得并州军骑兵的军阵中猛然寒光一闪，随后空气都仿佛要被那怒吼撕裂一般。
饶是这些叛军士卒已经经历了战争的洗礼，此刻也被这场面也被吓了一跳。
他们当中很多人都从未与大唐真正的精锐对抗过。
他们对这支军队的了解，便是听旁人述说关于他们的传闻。
但没想到初次见到对方，就是要死战。
在两军对决当中，气势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此时被并州军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弄得叛军差点丧了胆气。
虽然很快就反应过来，但也已经落入了下风。
两军距离的实在是太近了，他们只是些许的慌乱，便已经能让并州军在毫无阻碍的情况下杀入军阵了。
开始碰撞的时候尤为惨烈。
许多人都是连人带马撞在一起，战马当场被撞断脖子撞碎头颅。
骑卒如果反应快些的还能从战马上跳下来给对方致命一击。
如果反应稍微慢一点，都会连人带马摔在地上，被紧随而来的铁蹄踩成肉泥。
双方初次接触，入耳全是铁器破甲入肉喀嚓声。
两军在府衙前宽广的街道上直径展开了厮杀。
在这样的战斗中，没有什么战斗技巧，更没有什么战阵可言，他们之间只有长矛对长矛，长刀对长刀的搏杀。
刹那间，刀光剑影，残肢断臂漫天飞舞，
一名并州军士卒被一名叛军刺中胸口，而他的刀也顺势刺入了对方的脖颈。
而就在他准备将刀锋对准另一名叛军时，后面忽而扑上来一名叛军，将其直接拉下战马，紧接着便被人还淹没……
第917章：歪理多
战场之上。
并州军的攻势一浪高过一浪，李承乾理所当然的冲在最前面。
李承乾的本领无需过多赘述。
哪怕在之前的战斗中受过伤，也依旧是武力超群。
更何况，这家伙可是有周泰的抗揍技能包的。
他的抗揍属性，远不是寻常人能比得了的。
如今，他冲入敌阵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来犯之人，不管是兵是将，皆是被其一招斩杀。
这个看上去年岁尚青，甚至要被人说一句胎毛都没褪干净的少年，很快就成了那些叛军心中的恐惧源泉。
此刻，李承乾手持长枪屹立在战场的正中央。
在他的周围，尽是些被砸碎头颅或者是被刺穿胸膛要害的敌军尸体。
而那些叛军也再不敢轻易上前，竟给其让出了一个真空地带来。
毕竟这家伙实在是有些可怕。
他每一次挥舞长枪，便代表着一人或者数人的生命走到尽头。
甚至杀到后来，叛军一看到这个提着长枪的家伙朝自己过来，便会马上转头逃跑。
他们宁愿去面对那些如狼似虎的并州铁骑，也不愿意跟这家伙比划两下。
毕竟，跟并州军打他们最起码还有个三成的存活几率。
而跟着家伙对上，那是百分百必死的呀。
也是在李承乾的带领之下，并州军的攻势更加凶猛。
叛军一方本来已经顶住了骑兵冲锋的防御针线也在瞬间崩溃。
在领军将领的指挥下，叛军方面开始后撤。
而并州军则是并没有马上去追击。
这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因为街道上躺着的尸体太多了，甚至都达到了有碍战马奔袭的程度。
街道上从尸体中流淌出来的鲜血已经汇聚成了一条条河流，流淌向街道的低洼处。
而这些尸体中绝大多数是叛军的，同样也有并州骑卒的。
这一战下来，并州骑卒减员近千人，放眼望去街道上尽是无主的战马。
当然，并州骑卒付出这般大的伤亡，叛军一方也不好受。
叛军一方总计出动万人前来阻击，但就在这片刻间的阵亡的人数就飙升至两千。
能够清楚的看见，叛军本来拥挤的人群，多出了许多缝隙。
而且队列也要比先前小了许多。
在真正的战争中，一支军队的减员数字一旦超过五分之一，军心就会开始溃散，甚至直接崩溃。
但这支叛军也不亏是温通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战争的军队。
哪怕如今减员这些，也不见他们像寻常的叛军一样直接溃散，人员四散奔逃。
虽然他们听从将领的指挥，将阵线后撤百步，却也依旧战阵整齐。
此刻的他们，似是完全准备好了迎接并州军一方第二次冲锋的准备。
说实话，李承乾也没想到这些叛军竟然爆发出了这么强烈的战斗意志。
他抬头看向温通，嘴角高挑，高举长枪：“并州军，冲锋……”
随着他的命令，战斗再一次打响……
……
皓月当空，清冷的月光照亮大地。
若是先前，这样的美景放在苏州这样一个景色宜人的地方，不知又能让多少诗人诗兴大发，留下几首传世经典。
只可惜，当下的苏州，可不是一个好地方啊。
最起码对于这里的百姓以及城外聚集的难民是这样的。
此刻的苏州城内，遍地火光，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战争中得到安宁。
哪怕是小门小户的百姓也势必会受到叛军的伤害。
同一时间的行馆之内。
本来叛军一方的确是快要成功了的。
甚至温通派来的那高手都已经杀到了卢婉洁与苏清灵的眼前。
只可惜，天将神兵，并州铁骑连带着那位年近五十却也宝刀不老的猛将在那时刻抵达。
在那猛将的连翻攻势之下，那高手连招架的功夫都没有。
两三个回合过后，那人的脑袋就被猛将捏在了手里。
而这猛将自然也不是旁人，正是与李承乾一同前来的尉迟敬德。
只不过，李承乾并没有让他去前线战场，而是让他赶紧过来救自己的老婆与姐姐。
而在尉迟敬德抵达行馆之时，乾字营与左翊卫的三百人，能站着的剩下还不到二十个。
至于那十几个混江湖的武者，活下来的不过四人。
在行馆内，叛军与乾字营士卒和左翊卫士卒的尸体，随处可见。
鲜血直将地面都染红了，院子内尽是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望着眼前景象，尉迟敬德不由叹了口气。
他扭头四下观望，正看见浑身浴血的李听雪站在一旁发呆。
见状，尉迟敬德迟疑了一下，还是朝她走了过去。
当初打杀李建成的时候，他也有份。
所以见到李听雪，说不尴尬，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李听雪在这，他要是不打个招呼，也确实非常不合规矩。
所以，他最终还是走到李听雪近前，拱手道：“末将……”
他话还未说完，李听雪便挥了挥手。
她道：“尉迟将军不必与我客气，更不必在我面前自称末将。”
闻言，尉迟敬德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殿下，当初……”
“老将军，我真没别的意思。”
李听雪看出了他的疑虑：“虽然我已经从汉阳郡主，变成了现在的汉阳公主。”
“但总归，也仅仅只是个公主而已。”
“而老将军您可是为大唐鞠躬尽瘁了一辈子的，你这声末将，我没资格去担。”
听见这话，尉迟敬德也是知道，自己的小人之心，度了人家的君子之腹了。
他还以为是李听雪还在记仇，所以才不愿意跟自己多言呢。
当下听闻李听雪这番话，他也终于是心中坦然了不少。
但同时，也生出了几分对李听雪的钦佩之情。
毕竟不是谁都有放下私人仇恨而选择家国大义的胸怀的……
这时候，李听雪忽而开口问道：“太子那边怎么样了？”
“刚才听见汇报，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尉迟敬德如实回答道：“而且我刚刚也将将士们调遣过去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完成对叛军的最后绞杀了。”
“那就好。”
李听雪抿了抿嘴，仰头道：“不过有时候也不得不感叹一句。”
“这家伙不喜欢战争，却偏偏还成了咱们大唐最能打仗的统帅之一。”
“他更不喜欢与人争什么，却偏偏成了咱们大唐的太子……”
闻言，尉迟敬德撇了撇嘴，道：“这点殿下还真跟我说过，他说他这叫以战止战……”
“以战止战？”
李听雪笑了，回头看了尉迟敬德一眼：“这家伙就是歪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