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3章：山雨欲来
听见这话，李承乾也是一愣。
“他不是在皇宫里么？”
“怎么这么快就到蜀地了？”
李承乾满脸莫名其妙的看着高至行。
毕竟李世民是知道李恪的重要性的。
他肯定是会严加看守才对。
李恪怎么可能从皇宫那么严密的守卫之下逃出去的？
“据说是趁着守卫换岗的时候逃出去的。”
“不过据我猜想，这事儿怕是不会那么简单……”
高至行看了眼李承乾道：“我怀疑是有人在这里面帮助他。”
闻言，李承乾眯起双眸。
在这种情况下会帮李恪的，除了李泰还能有谁？
高至行自然也是猜到了所以才没有直接点破。
当下看见李承乾的模样，高至行轻叹口气，低声道：“他现在真的是疯了，不止不顾兄弟之间的骨肉亲情，竟连国家都不顾了。”
高至行就想不明白，这家伙的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
明知道放走李恪是什么后果，他却还是那样做。
若是大唐出了问题，他能独善其身还是怎么着？
“你又不是不了解他。”
“他其实早就已经不管这些了。”
李承乾摇头苦笑。
“别忘了，当初在室韦的时候，就是这家伙断了我们的粮草后又给敌人通风报信。”
想起当初那阵亡的万余将士，李承乾便觉得心中悲凉。
这家伙，究竟想做什么呀。
难道非得将整个大唐都给折腾垮了，他才甘心吗？
李承乾亦是叹了口气，随即道：“父皇那边怎么说？”
“在他刚离开京城时，陛下就派出段将军他们去追了。”
“只是，如今他已经抵达了蜀地，这就说明段将军他们并没有成功。”
“或者……”
高至行抬头看向李承乾，并没有把话说完。
但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或者，段志玄已经和李恪走到一处，同流合污了。
但这，李承乾是绝对不相信的。
他道：“旁人不敢说，但段将军肯定不会的。”
毕竟段志玄自打出道开始就跟在李世民身边，什么晋阳起兵，讨伐王世充他都参加过。
更有甚者，当初在李世民与李建成争斗的最狠的时候，李建成曾重金利诱过他，被他明确拒绝了。
而且在后来，他还亲身参加了玄武门之变，是李世民坚定不移的拥护者。
如今他已经贵为褒国公，又是右卫大将军，只比程咬金这个左卫大将军矮半级。
而且逢年过节，李世民的嘉奖从来都没少过他的。
更何况，他儿子段瓒还在李承乾的乾字营里呢。
他要是投靠李恪，他儿子还要不要了？
所以，他几乎没有任何可以造反的理由。
“他应该就是单纯的没追上而已。”
“不过，我现在却有些担心侯叔叔……”
“侯叔叔可是跟着家伙脚前脚后去的。”
“而以侯叔叔那刚烈性子，肯定是不可能跟他走到一起去。”
“若是两人在蜀地发生一些冲突，只怕是……”
侯君集那可算是陪着他长大的人之一。
除了长孙冲与程怀亮这俩家伙之外，就数侯君集陪他出征的次数最多。
现在李承乾是真的担心他的安全。
李承乾望向高至行，道：“你在蜀地可有朋友，能否将侯叔叔给带回来？”
“这个……”
“不瞒你说，因为当初我在外面走动的时候，我老子就在蜀地，所以我压根没往那边走。”
“而我身边的游侠，基本上没有蜀地的人，就算是有也只是个间接的朋友关系。”
高至行望向李承乾，道：“而且我想，侯将军那般的人物，定然是不会被他给拿捏的。”
毕竟侯君集那也是个跟随李世民南征北战十数载的人物。
怎会被李恪这种小毛孩子一样的人物轻易拿捏了呢？
李承乾再次叹息一声：“希望如此吧……”
待到高至行退去之后，他又重新回到了饭桌上。
但是这一次，他可是没了吃饭的心思了。
不论怎么说，李恪可都是有着一支完整的军队的。
而且蜀地这地方可不是开玩笑的。
曾几何时，李白李大家就用一首蜀道难描绘过蜀地的险峻。
蜀道难，难于上青年。
剑阁那地方，崇山峻岭，有些山峰甚至高耸如云。
只要数千人把守，任你有千军万马也别想把那地方占下来。
这一点，想必项羽与曹操这两个大佬最理解了。
毕竟当初他俩面对的敌人，占据的都是蜀地。
而当初就是因为担心，旁人去了会占据属地自立为王，李世民才让李恪这个皇室子弟去经略蜀地。
毕竟放别人过去，李世民是真的不放心。
可他又怎能想到，会有这一天呢？
而李承乾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李渊的眼睛。
他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什么事儿没经历过？
瞧人一眼，他就能够大致猜出对方是个什么心态。
待到吃完饭，所有人告退之后。
李渊将李承乾给留了下来。
他直接开门见山的问：“可是长安城那边出事儿了？”
“是的。”
李承乾也没有隐瞒李渊。
毕竟李渊可是他的皇爷爷，又是当下皇室内部辈分最大的人。
他如实说道：“恪弟如今已经从皇宫跑了出去，据说是已经到了蜀地了。”
闻言，李渊也是一惊。
长安城发生的事儿，在李承乾回来之后他就跟李渊说过。
他也明白，李恪在遭遇这种变故之后会怎样。
毕竟他也是当初玄武门之变的亲历者。
所以此刻听闻李恪逃出去了，他也是又惊又气。
只见他猛地一拍桌案：“荒唐！”
“这些人怎么办事的？”
“那么多皇宫守卫加在一起，竟连一个少年郎都看不住？”
皇宫内外，神武军、龙武军，外加李世民的暗卫，林林总总的加在一起不说有数万人，却也得有万余人。
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恪竟然跑了？
而且更让他觉得气愤的是，李恪逃出长安城还不算，竟能一路逃到蜀地。
这是李恪涨了翅膀，还是他们爬着追的？
李渊直接站起身道：“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看来我们必须得尽快返回长安。”
“皇爷爷说的极是。”
李承乾顺从道：“一会我就下去吩咐，明日我便让人护送皇爷爷返京。”
闻言，李渊察觉到不对劲。
他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不跟我一起走？”
“江南道的事情还没彻底处理完。”
李承乾直朝着李渊躬身道：“所以孙儿暂时还不能回去。”
“不成，不成。”
李渊的脑袋摇的就跟拨浪鼓一样。
他道：“你必须得跟我一起走……”
第874章：风满楼
以李恪对李承乾的仇恨而言。
他若继续留在江南道，那不就成了靶子了？
在李渊看来，只有带着他回了长安城才是最安全的。
“不。”
“孙儿必须得留在江南。”
李承乾看着李渊，目光十分坚定。
见状，李渊有些不解的问：“这是为何？”
“因为他的仇全都是冲着孙儿来的。”
李承乾直朝着李渊道：“所以就算是他到了蜀地之后起兵造反，用的借口无外乎也是要杀孙儿罢了。”
“可是孙儿人在江南道，他能带人进攻的也只能是江南道。”
“那样一来，不论是皇爷爷还是父皇，就都是安全的。”
李承乾望着李渊道：“孙儿的死活无所谓，只要您二位在，这天下就乱不了。”
“但反过来说，若您二位出了差池，这天下可就要大乱了。”
李承乾说的这番话的确有道理。
但是李渊却十分愤怒。
他猛地一拍桌案道：“胡说八道。”
“你作为当朝太子，身份地位早已非比寻常。”
“怎能随随便便说出生死这种话来？”
“况且，就算他能聚起蜀地的千军万马又如何？”
“难道，他还能纵兵踏破长安城？”
对于这点，李渊还是十分自信的。
毕竟长安城的城防可不是开玩笑的。
没有个十几二十万的军队，连城墙边都别想触碰到。
可是听见他这话，李承乾就忍不住满心苦涩。
“皇爷爷，若是原来，您的战争眼光自然是孙儿的学习对象。”
他道：“可是爷爷，今时不同往日了。”
“您可还记得孙儿带兵攻打龟兹的时候？”
“龟兹的城防，在咱们大唐的贞观将军炮下，就宛如泥捏纸糊的一样。”
“而蜀军与我的凉州军配备的武器装备都是一样的。”
“若是贞观将军炮一动，别说是长安城的城墙，就连皇宫都会跟着一起遭殃。”
没错。
如今的攻城方式已经不在是原来那般架着云梯往上冲的了。
而是有大炮这种火器的加持了。
当初李承乾领兵打仗的时候，火炮就已经让敌人的城墙难以承受。
甚至缕缕会出现，在火炮开动之后，城墙便会轰然倒塌的情况。
若是蜀军真的来了，那对于长安城来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况且长安城在大唐可不仅仅是一座城池而已，他更是全体唐人的精神象征。
长安城破，就相当于摧毁了许多人的信仰。
甚至有可能因此，就断送大唐的国运。
李承乾可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当下，他也只能做出这种冒险的举动。
他道：“而且皇爷爷不用担心我，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听见他这番话，李渊也是心知肚明。
他说的没错，若是真让战争打到长安城下，那就真的要天下大乱了。
“好吧，好吧……”
李渊深深地看了李承乾一眼，道：“爷爷老了，有些事儿不如你们这帮年轻人……”
“不过……”
“爷爷却也有必死的决心。”
他朝着李承乾一笑。
“爷爷不走了，就留在江南道陪着你。”
“我倒想看看，那个畜生敢对你做什么。”
听见这话，李承乾急了。
他急声道：“皇爷爷，您的身份非比寻常，您还是赶紧回到长安城的好。”
因为以如今的架势而言，用不了多久，江南道就会成为战场。
到时候再想走就来不及了。
“怕什么？”
“爷爷相信你。”
李渊深深地看了李承乾一眼：“况且只有我在这里，你才能任意的调集兵马呀。”
这倒也是。
李承乾虽已经贵为太子，手中早已有了当初做秦王时期没有的兵权。
但饶是如此，他能够调集的兵马还是有限的。
毕竟他只在陇右道有影响力，调集其他地方的兵马，领头将领难免会出现阳奉阴违的情况。
但是李渊在这可就不一样了。
虽然李渊已经退位快十年了，但他毕竟还是有太上皇这个身份的。
若是他在，肯定会省去不少麻烦。
不过李承乾还是不想冒险。
他道：“饶是如此，孙儿也不能让皇爷爷身处险境中。”
“行了。”
“你就别和我说那些没有用的了。”
“你当下的任务就只有一个，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我怎么做，我自然会有决断。”
而也就在李承乾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李渊忽而抬头望向李承乾轻笑道：“你可千万别想着，用对付你老子那套来对付我。”
听见这话，李承乾亦是有些尴尬。
果然，李渊确实有洞穿人心的本事。
李承乾心里面刚想着要不要将李渊给强行绑了送走，就被他给看出来了。
当下，李承乾也是没了办法。
他只能道：“孙儿哪怕拼死，也会护皇爷爷周全。”
“别说什么死不死的。”
“下去准备去吧。”
李渊直道：“想来，这家伙用不了多久，就会过来了。”
“是……”
李承乾再次对李渊施了一礼，随后转身离开。
而李渊的预料很准确。
的确，李恪并没有让世人等太久。
抵达蜀地不过三五日，李恪便揭竿而起。
打着诛佞臣，清君侧的名号目标直至李承乾。
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家伙一声令下，天下竟然还有不少响应者。
尤其是在河南道与淮南道，几乎在几日之内便集结起一股超过数万人的武装来。
这些人顺着通济渠一路南下，气势汹汹的直奔江南道而来。
而当地的官府根本就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情，所以根本来不及反应。
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叛军都已经杀到长江边上了。
并且这些人正在用极快的速度，收拢船只。
瞧那模样是准备一举南下，跟蜀地东进的队伍合兵一处，直击李承乾的要害了。
……
苏州府衙。
高至行将外面的情况一一汇报给李承乾听。
而当他听完之后，不由摇头苦笑。
他道：“原来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些人想让我死呢……”
他也着实是没想到，自己竟然已经可恨到了这个地步。
同样他也没想到，李恪宣布揭竿而起，竟然会引发起连锁反应。
李承乾叹了口气，问道：“咱们的支援还有多久能到？”
“台州、杭州、湖州、常州，四地的折冲府，都已经开始集结兵马。”
高至行沉吟了一下，道：“想必，只要有个两三天的时间就会抵达苏州城。”、
“叛军那边呢？”
李承乾又问。
“叛军那边已经差不多收拢好了足够的船只。”
高至行道：“来到我们这里，应该也是三日之内的事情。”
“不过……”
高至行顿了顿，随即问：“殿下，您确定不调凉州军过来吗？”
第875章：这事儿只能怪你自己
因为蜀军当初也是一直在前线战场上的军队。
所以李世民对他们并不吝啬。
基本上凉州军有的，他们都有。
贞观炮、天火雷乃至是重甲陌刀兵，他们一样也不少。
当初给他们这些东西，是为了能让他们更好的抵御外敌。
可谁能想到，有一天他们会将炮口对准自己的国家？
而麻烦的是，现如今大唐真正能够将火器应用到实战当中的军队只有两个。
一个就是已经彻底宣布反了的蜀军，另外一个就是陇右道的凉州军。
可陇右道距离江南，何止千里？
等他们抵达战场的时候，恐怕也只剩下给李承乾收尸这一个工作了。
所以当高至行开口询问之时。
李承乾便直接回道：“现在调遣他们过来，就是徒增伤亡罢了。”
“毕竟，如今水路和陆路都被叛军所把控。”
“就算他们人来能过来，火器也运不进来。”
“如果没有火器，那调遣凉州军过来的意义何在？”
李承乾说的也没错。
毕竟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之下，火器如果运送不过来，凉州军就与寻常军队没什么区别。
顶多就是单兵作战能力比那些人强一点而已。
可若是为了这丁点优势，就让凉州军不远千里的跑到这里来，是不是有些太不厚道了？
“但是殿下，蜀军可不是寻常的军队啊。”
高至行直望着李承乾道：“他们驻守南部边境，常年与南部诸国交战。”
“所以他们与凉州军一样都是常年经受战争洗礼的。”
“殿下您也清楚，上过战场的兵跟没上过战场的兵，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若是让江南道这些连战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家伙去跟他们打，这不是送死吗？”
高至行的担忧，的确是当下他们所面对的问题。
毕竟江南属于内陆，极少会有战火燃烧到这里。
所以许多年轻人，别说是上战场了，就连死人都很少见。
这也就导致，这里虽然有折冲府也有在籍士兵，但战斗力着实堪忧。
若是让他们对上一些零散的小股匪军还可以。
但若是真跟李恪手底下那帮人真刀真枪的死磕，连高至行都不敢保证最后的结果会怎样。
毕竟，李恪手底下的十万兵马，可是正儿八经的虎狼之士，比起凉州军来都不逊色多少。
而凉州军的可怕战力也无需赘述。
总归就是一句话。
高至行认为，让这些江南道的军卒去跟蜀军死磕，就等同于送死。
可是对此，李承乾却有不一样的看法。
他道：“没上过战场，现在上也来得及。”
“没学过的知识，现在学也来得及。”
“毕竟，他们也是兵。”
“他们只要在军中，就早一天晚一天会经历这种事。”
李承乾望向高至行道：“况且，战争还没开始，两方还没有接触，你怎么就知道江南道的兵不行？”
“战争发生在江南道，而他们是江南道的兵。”
“既如此，他们不论如何也会为自己的家乡而战。”
“哪怕是冲上去被人打的鼻青脸肿，满地找牙，那也是为自己的家乡战斗过。”
“至于最后的结果是获得荣耀，还是备受屈辱，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儿。”
“但这个机会，我们必须要给他们。”
“而你我作为军中主帅，现在不应该纠结这种无关痛痒的事情。”
李承乾望着高至行，道：你我在当下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让这场战争更公平一些。”
闻言，高至行有些发愣。
他显然有些不太理解李承乾的意思。
而这时候，就看见李承乾低头望向眼前沙盘的一个点，呢喃道：“比如，让对方也没有火器用……”
听见这话，高至行顺着李承乾的目光望过去。
哪里赫然是剑南道与江南道的交汇处。
“蜀地多山川沟壑，虽然与江南道只有一山之隔，但这大山却连绵八百里。”
李承乾慢悠悠的说道：“所以，他们进军的路线就只可能有一个……”
“长江！”
高至行忽而开口道：“他们势必是要走水路。”
当下高至行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若是他们能够截断水路，就等同是断了李恪他们的后路与后勤。
“不过……”
高至行迟疑了一下，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应该不会不知道的吧……”
李恪本身可不是什么善茬。
他也是领过兵打过仗的，所以他肯定是会在咽喉要道上设下了重兵保护。
一下子，高至行未免又有些惆怅起来。
“我们这些江南道的兵马能够守住城池不丢，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他道：“让他们去反攻，还不如直接让他们去送死的好。”
显然，哪怕是有李承乾的开导，他也依旧对江南道士卒的战力表示担心。
而听闻他的话，李承乾却笑了。
他道：“谁告诉你，我们手底下就只有江南道的士卒能用了？”
听闻这话，高至行皱起眉头道：“不是你自己说的，要给他们一个保护家乡的机会吗？”
“给机会是给机会。”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道：“但我总不能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去赌吧？”
闻言，高至行挑了挑眉。
他看向李承乾道：“这么说来，你小子早有安排？”
“当然。”
“昨天一大早，我就让人去通知了山南道方面。”
“现在算来，他们应该已经集结的差不多了，不日就会向长江方向靠拢。”
李承乾望着高至行道：“山南道的兵，你总归信得过了吧？”
“总归是比江南兵强就对了。”
显然高至行对这个结果也不是很满意。
或许在整个大唐来说，能入了他眼的只有并州与凉州两支军团了。
可那两支军团都远在千里之外呢。
就算李承乾把他们都调过来，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抵达。
而等到十天半个月之后，怕是仗都要打完了。
所以李承乾也只能另谋出路。
他轻叹口气，道：“不过我也真是没想到，在外面打了那么多年仗，最后竟然将战场拉回了自己家。”
“这能怨谁？”
“若是你早点做太子，断了他们的念想，哪里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高至行白了李承乾一眼，道：“说到底，这事儿只能怪你自己。”
“是是是。”
“都怪我。”
李承乾轻叹口气，随即背手望向门外。
若是自己早些做太子的话，真的可以避免这些吗？
或许并不是。
因为人的野心永远都在。
躁动的心也不会因为任何事停止下来。
第876章：驱虎吞狼
夜晚。
苏州城头。
李承乾静静地望着高至行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慢悠悠的叹了口气。
山南道只有军兵，并无将帅。
所以，李承乾也只能将高至行派过去顶着。
这时，李听雪走到了他的身后：“天凉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不忙休息。”
“我想一个人静静。”
李承乾目光幽深的望着前方。
而李听雪却没离开。
她直走到李承乾的身侧，道：“若我没猜错，你应该是为了你那几个兄弟苦恼吧？”
“嗯……”
李承乾点了点头。
“就算你不说，我也能感觉到。”
“你这家伙此次来江南道，可不仅仅是为了游玩那么简单的。”
李听雪慢悠悠的说道：“搞不好，就是为了铲除李泰那家伙布置在江南道的根基才来的。”
闻言，李承乾满脸意外。
正如李听雪所说，他并没有告诉李听雪自己为何来江南道。
他也着实没想到，自己姐姐竟然能猜得出来，而且还猜中了。
而见李承乾的模样。
李听雪笑的更开心了。
“怎么着？没想到你姐姐这么聪明？”
“我还可以告诉你，别看姐姐我没跟你一起回长安，但姐姐我却知道李恪这事儿十有**都是李泰搞出来的。”
“而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去。”
李听雪揉着下巴道：“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
见状，李承乾有些无奈道：“驱虎吞狼……”
“对对对，就是驱虎吞狼。”
李听雪乐呵呵的说道：“该说不说，这李泰的确很聪明，只可惜却将自己的聪明都用在了旁门左道。”
“是啊。”
“如果他能将算计人的功夫用在建设大唐上，那该有多好啊。”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李承乾叹了口气，道：“有时候，越是害怕某些事情发生，这事儿就一定会发生。”
“当初，我不想兄弟，因为皇位权利而反目。”
“可现在，李恪与李泰两人皆以将我当做死敌。”
“当初，我不想让皇室内部的矛盾衍生到外界去。”
“可现在李恪不仅自己造了反，还带着十数万人一起。”
他摇头叹息道：“十数万人的背后，就是十数万个家庭啊。”
“难道他李恪就那么自信，带着这十数万人就能弄死我？”
“难道他李恪真以为，我死了，他就能获得父皇的青睐？”
“难道他就不知道，这场战争不论胜败，他的下场都只有一个死字而已吗？”
有时候他也真是搞不懂。
这些人的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什么？
为什么总想着让自己死呢？
难道自己死了，真的对他们有那么多的好处吗？
而听闻李承乾这番话，李听雪也是轻叹口气。
“世上万物，唯有人心最难测。”
“你在这里揣摩这些毫无意义。”
李听雪望着李承乾道：“有这个时间，你还不如琢磨琢磨，怎么利用好当下的局势呢。”
听闻这话，李承乾挑了挑眉。
他看向李听雪道：“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针对那些跟李泰穿一条裤子的世家么？”
李听雪挑起嘴角，眼眸中闪过一抹冰寒，道：“那么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机会？”
听见这话，李承乾陡然愣住了。
也是因为这几天用脑太多，导致他的大脑有些堵塞。
以至于，他竟连这么浅显的谋划都没想到。
若是真的可以让这些叛军去灭了当地的世家。
那不仅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更是帮他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
毕竟把罪名扣在叛军脑袋上是毫无心理压力的啊。
而且还会叫李泰的一番谋划付诸东流，更能让其好好体会一把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想到此处，他的脸上也是浮现出了笑容。
他直朝着李听雪，笑着说道：“还是得我姐，要是换了别人，可想不到这么好的主意。”
“少捧杀我。”
李听雪翻了个白眼。
随后，她的面容一怔：“战火可是马上就要燃起来了，你做好准备了么？”
“当然。”
李承乾点头道：“明日我便会领着乾字营前往常州。”
“这不成。”
李听雪直开口道：“叛军可是有数万人，而你乾字营不过千余人，你是疯了吗？”
“当然没疯。”
“况且乾字营虽然人少，但地方军人多啊。”
“等到了那边我自然会集结当地的地方军去抗击叛军的。”
“而且也不需要我带人主动出击，只要带他们构筑防线守住叛军攻势就好。”
“用不了多久，朝廷的军队就会成群结队的赶到。”
“到时候，这些叛军也不过就是一群瓮中的鳖而已。”
李承乾说的十分轻松。
但这里面有多凶险，李听雪可是知道的。
“那也不成。”
她直开口道：“你的身份非同寻常，要去也是我去。”
“姐，现在可不是谁去谁不去的问题。”
“而是我去了，远比你去了更有用。”
“毕竟我这太子的头衔，还是有点用的，最起码能鼓舞一下帐下将士们的士气。”
李承乾轻叹口气道：“更何况，你若去了，谁在后方护着皇爷爷？谁帮我守着后勤补给线？”
的确，以当下的局势而言，李承乾独自率队出击，李听雪留守后方乃是最稳妥的。
对于这点，李听雪也是心知肚明。
只不过，她还是十分不放心。
毕竟那些人就算是一群乌合之众也是有数万人之多。
而江南兵的战斗力她也是见识过的。
让那些江南兵平时吓唬吓唬人还可以，但上了战场，那真就是刚出锅的白面馒头任人揉捏。
可是在这种事情上，不论是谁都拧不过李承乾。
最终李听雪也是没了办法，只能按他吩咐的去做。
……
凉州军营。
冯光耀与刘启二人今日也是接待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李承乾的贴身太监，小初子。
自打跟李承乾分别之后，小初子便只身一人来到此处。
当初李承乾给他的命令是让他密切关注蜀地动向。
一旦发现苗头不对就立刻将自己的亲笔信交给负责凉州军的刘启与冯光耀二人。
而当蜀地的消息传过来时，都已经是李恪起兵三四日之后的事儿了。
当下小初子也不敢有一点迟疑，赶忙带着李承乾的书信来到此处。
待到刘启看过书信之后。
他的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的小初子。
旁边的冯光耀也凑了过来，小声问道：“这真是殿下的亲笔信？”
“看笔记是殿下的没错。”
刘启抿了抿嘴，随即问小初子道：“殿下除了让您交给我们书信，还有没有带来什么话……”
第877章：拼命也要拿下益州
李承乾是个什么人？
他可是个穿越者。
他具备这时代的人不具备的格局。
因为有了对历史的了解，再加上对李恪这个人心性的揣测。
在当初李世民对李恪做出那些事情的时候，他就已经对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事情有所预感。
所以在回到江南之前，他就让小初子偷偷的跑到凉州等候消息。
他为的就是这天真的出现的时候，能够即时做出反应。
而小初子也是尽职尽责，将李承乾交代的任务完成的很好。
在出事儿的消息传回来当天便找上了刘启与冯光耀二人。
放在别的军中，李承乾或许还真就不能这般调度。
毕竟，调兵这事儿可是大事儿。
就算他如今已经贵为太子，他也必须得拿到李世民的手谕，或者用于调兵的铜鱼才可以。
若不然，那天下不都得乱套了？
当然了。
在别的地方不行，但在凉州他可以。
毕竟，当下凉州依旧是他的封地，并且还是凉州的大都督。
虽然这些职位看起来有些无关痛痒，好似没有实权的虚职。
但要知道，李承乾可是正儿八经在这地方为国为民，为了老百姓奋战了一年多呢。
他是什么样百姓都看在心眼里的。
并且，自打李承乾出道以来，凉州军就一直伴随他左右。
同时他还有李世民这样一个老子在凉州帮他鼓吹造势，就算是他想在凉州没有影响力都不行。
而在这样的战争背景之下，对手又是蜀军这样一支强军劲旅，李承乾又怎么可能不调度凉州军过来呢？
不调他们过来，就问这天底下，谁是蜀军的对手？
恐怕李世民的神武军都不敢拍着胸脯说这话吧……
毕竟这些年，真正在战场上征战的军队只有三支，一是凉州军，二是并州军，三就是蜀军。
包括神武军在内，那都有六七年没有上过战场了。
甚至在吐谷浑之战后，许多士卒都有数年没见过血了。
让他们来，怕是还真应了高至行的话，那纯属上去送死的。
而他当初之所以跟高至行讲不调凉州军过来，那也仅仅是不调他们来江南道而已。
毕竟凉州距离江南道有千里之遥，并且还有叛军遏制他们的水路，让他们的重火器运不过来。
那凉州军来与不来，都没有什么意义。
当然了，也可以让凉州军稳扎稳打，先消灭叛军在往江南道靠拢。
但这样一来，可就属于是大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了。
毕竟，凉州军的真正对手应该是蜀军。
好钢也应该用在刀刃上，若不然让他们来就根本没有意义。
所以，李承乾想到的办法就只有一个。
小初子直朝着眼前的刘启与冯光耀道：“殿下说了，若是蜀军出蜀，凉州军即刻发兵，绕路攻打蜀地，务必在半个月之内拿下益州城！”
“益州？”
听见这话，刘启也不由有些吃惊。
他着实是没想到，李承乾竟然会想出这么冒险的计划来。
位于蜀地的核心地带。
同时它也是蜀地主城，剑南道的主府。
拿下此处，就相当于是拿下了整个蜀地，端了蜀军的老巢。
而且一旦拿下益州，李恪的叛军就能不攻自破。
可益州是那么好拿下的嘛？
如果能那么轻易就被拿下的话，项羽不早把刘邦给灭了？
如果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拿下的话，曹操又怎会一生都无法达成天下一统？
所以说，蜀地这个地方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蜀地四面环山，如果想要入蜀，要么逆流而上入从长江入蜀，要么就必须走剑门关。
水路入蜀，那纯属是天方夜谭。
不仅逆流而上会影响船速，对方定然也会在岸边安插岗哨。
而凉州军可不是一个擅长打水战的队伍。
让他们打水战，还不如干脆让他们去江南道。
所以，他们若想最大的利用优势，就只能走陆路，也就是剑门关。
而剑门关扼守金牛道之咽喉，所谓“把断剑门烧栈道，蜀中别是一乾坤”绝非虚言。
剑门关周遭的龙门山山势高峻，地况复杂。
甚至到了甚至到了李承乾前世生活的那个时代，还没有被克服。
修高速公路的时候，依旧要绕过这个险峻的地段。
更何况是对这时代的人来说，那完全就是天堑，根本无法逾越的地方。
所以有龙门山在这里，想要过就只能折向东南，转入地势相对比较低矮的剑山山区。
虽然剑山山区也是险峻异常，但好歹是个人能通过的地方。
由此便不难看出，这蜀地到底多难进了。
李白感叹，只要是有人能占据此地，定能占山为王，也并非一句虚言。
而李承乾的目的也就很明显了。
他用自己做诱饵，尽可能的吸引叛军火力。
派出凉州军作为主力，绕后偷袭剑南道中心地带。
又派出高至行做截击李恪，让其在得知后院失火后，无法第一时间回援。
当然了，他自己也并没有将自己设于太危险的地方。
正如他自己所说，只要是李世民那边反应够快，能够迅速集结起军队来消灭叛军，他就顶多是带人固守城池几天罢了。
不过刘启一方却很是担心。
他道：“剑南道地形复杂，虽说与陇右道接壤，但却有天险阻隔。”
“在那丛山峻岭中，不说能安插下十万八万兵马，就算只有一两万人守着，怕是我们十天半个月也打不过去。”
刘启有些惆怅道：“更别提在半个月之内拿下益州了。”
“拿不下，也得拿。”
小初子直接学着李承乾的口吻道：“殿下说了，你只需要按照他的吩咐去做，让你半个月拿下，你就必须得半个月拿下。”
听见这话，刘启也是一愣。
他满脸茫然的看着小初子，道：“殿下真是这么说的？”
“是的。”
“殿下还说了。”
“这一次，允许你们俩调度凉州的全部军队。”
小初子道：“并且，还可以将他府库与军械营里积攒的炮弹全都带上。”
闻言，冯光耀笑了。
“老刘，这你特娘还犹豫什么？”
“全套的武器装备都带上，那还不打的那帮小子哭爹喊娘？”
他抬头看向小初子，道：“公公放心回去交差吧，我等必定完成殿下交代的命令。”
听闻这话，小初子望了冯光耀一眼，随即又看向刘启：“刘将军，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没问题。”
虽然心中不安，但刘启还是咬牙应承下来。
他道：“哪怕是拼了性命不要，我们也会将益州拿下……”
第878章：我自己去
在战争方面，李承乾独自率队出击的成绩固然饱受诟病。
但在指挥战争方面，他的能耐还是有目共睹的。
尤其是在大局上的纵横谋划，饶是李勣李靖这类大唐名将也都对其赞誉有加。
可饶是他对战局把控的再好，将所有事情都安排的面面俱到。
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他这一次还真是有些失策了。
当然，他失策不是高至行那边，更不是凉州军那边，而是江南道的兵。
因为他常年生活在北方，并且也是长期带着北方的兵种打仗，完全忽略了一个问题。
那便是大唐的兵制。
也就是他常常要求改革的这个兵制的落后。
要知道，这时期的大唐，除了凉州已经在他的运作下开始渐渐改革。
但大多数地区，基本上都还停留在府兵制与世袭兵的阶段。
也就是说，当兵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要官府进行选拔的。
比如张家被定做兵户，未来张家就要不断的向朝廷提供兵员。
父亲死了，儿子上，儿子死了，弟弟上，如此往复。
这也就是为何，府兵制会被淘汰的原因。
毕竟若是平时还好，当个府兵家庭就是吃喝玩乐，还能靠着朝廷白送的永业田过日子。
但只要打起仗来，那就真有可能直接死绝户了。
因为连年的战争，这样的家庭在陇右道笔笔皆是。
这也是为什么，李承乾一直都在给陇右道百姓争取实质利益的原因所在。
当然了，也是因为凉州连年都在征战的原因。
他们的战斗力一直都在被战争打磨。
同样的，也是因为这连年的战争，让战士们手中的武器以及军种也在更新换代。
从开始的整齐划一的步兵军团，变成了现在的轻甲兵、重甲兵、轻骑兵以及重骑兵。
而武器也是从开始的五花八门，变成了现在的横刀、陌刀、轻弓、重弓、天火雷、贞观炮等等。
可是，毕竟凉州军是因为常年的征战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正如高至行所说，江南道的兵甚至连战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他们还是穿着板甲，手提长矛长戈以及长刀这类的武器。
这在李承乾看来，就基本上跟原始人差不多。
有那么一瞬间，李承乾还真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这些人，真的能打赢叛军？
当然，他在审视眼前这些人，眼前这些人也同样在审视他。
尤其是台、杭、湖、常、苏这五州的折冲都尉当中。
除在常州事件中侥幸逃过一劫的折冲都尉齐鸿是见过李承乾的，其余四个别说没见过李承乾，就算是李世民他们都没见过几次。
那里面最起码有三个都是当初李渊在位时就是折冲都尉的。
现在看着眼前这个少年郎，他们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靠谱。
就这年纪轻轻的，能带他们打赢叛军？
因为有系统的缘故。
通过获取他们的情绪值，李承乾也能感受得到他们的情绪变化。
不过，他也懒得跟这些人解释什么。
他的战史，这些人都清楚的很。
若是在明知道自己战史，还不信任自己，非得胡搞乱搞，那就别怪他不讲情面了。
毕竟，他来江南道，就是为了干这个的。
他巴不得现在有一些人，跳出来指着他鼻子骂他，让他好赶紧知道，谁是能用的，谁是不能用的。
省得到时候上了战场，在连带着害死一些军卒，那可太不值当了。
故而，他直接开口道：“我也不跟各位绕弯子了。”
“据情报所示，叛军方面足有军兵三万三千余众，仆从军六千余众，合计近四万人。”
“你们呢？”
他看向在场众人，道：“你们都带来了多少兵士？”
在场五个折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还是跟李承乾有过交流的齐鸿率先开口。
他道：“常州甲士，共计六千三百。”
见他开口，众人也不在迟疑。
“台州兵马，共计五千七百。”
“湖州，六千五。”
“杭州，四千五。”
“苏州，三千……”
听闻这些人的汇报，李承乾抿了抿嘴。
“两万六千人，足够了。”
他直接将地图拿了出来，平铺在桌子上。
他指着长江以南，润州的方向，道：“刚才接到消息，叛军现在已经在润州城下集结。”
“据我所知，润州城共计有民十余万，兵士超过五千余人，粮草充足。”
“而叛军方面则是舟车劳顿而来，并且攻城器械严重不足……”
李承乾揉着下巴，从眼前的几人脸上扫过，最后目光锁定在齐鸿的身上。
他道：“齐将军，我若让你的六千常州兵火速去增援润州，与他们合兵一处你能守几日？”
听闻李承乾叫到自己的名字。
齐鸿亦是心中叫苦不迭。
叛军都已经打到润州城下了，甚至都把润州城给围了。
这时候叫自己去增援，那不擎等着被叛军胖揍呢么？
到那时别说守城了，能不能进的了润州城都是问题。
齐鸿拱手道：“殿下，敌军此刻恐怕业已围城，我这六千人，只怕……”
“只怕什么？”
李承乾挑眉看向他。
“只怕我军根本无法突入其中啊。”
“就算是能，也会承受大量损失。”
“这样一来，别说守城，搞不好会让敌军趁此机会一举攻入润州。”
齐鸿直看着李承乾道：“那样，可是得不偿失了呀……”
“呵呵。”
“齐将军，你这话说的，可就有点过了呀。”
李承乾笑了。
“他们虽然人多，但也不过是一群临时组织起来的叛军。”
“而且润州城可是能容纳军民近二十万的。”
“四万人就算是合围，能围住多大地方？”
“充其量也就是两面城墙呗。”
李承乾望着齐鸿道：“你别告诉我，你当了这么多年将军，连这个都想不到。”
听闻这话，齐鸿亦是心头一震。
的确，他净想着如何逃避了，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可是，李承乾这样说，肯定是有些纸上谈兵的嫌疑就对了。
毕竟打仗这东西不是用嘴说的。
对方围住两面城墙，难道就不会合围吗？
若是两方一起合围过来，给自己来一出围魏救赵，那自己手下这六千人不全都得搭进去？
而见他那犹犹豫豫的模样，李承乾也是懒得跟他废话了。
“算了，看齐将军这样子，应该是不打算去了。”
李承乾再次环伺众人：“既如此，列为可有愿意主动站出来，承担这增援任务的呀？”
可这样的时候，又是这样困难的仗，谁愿意主动站出来打？
这不开玩笑呢么？
“好吧。”
“既然列为都不愿意去，那我就自己去……”
第879章：大局
李承乾要亲自前往润州？
听闻这话，在场的几个人都是一惊。
那些叛军可都是奔着他李承乾来的，而他竟然还要自己去自投罗网？
他是疯了吗？
齐鸿当下开口道：“殿下，这万万不可，您贵为太子，国之储君，这么危险的事儿，怎能让您亲自前去？”
闻言，李承乾直看向齐鸿，道：“我不去，难道你去？”
一下子，齐鸿不说话了。
的确，他也不想去。
甚至，他都不想打这一仗。
在他看来，叛军那么多，他们手中就这么点兵，怎么可能打得过？
他们能做的，不过就是守住能守的地盘，其余全等着朝廷后续派遣军兵过来平叛就好。
可这是李承乾要的嘛？
并不是。
若是任由叛军继续打下去，对于人民会造成多大伤害，他清楚地很。
战争一起，农户停产，商户停业，甚至叛军还会因为物资不足抢掠百姓，更有甚者会屠杀百姓。
这是李承乾不允许的。
他决不允许，在自己已经尽可能的平灭了大唐一切外患的情况下，百姓还要遭受伤害。
固然他知道，大唐的内忧一直都在。
从他下定决心要跟世家死磕到底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天下会有这一场战争。
但他也决不允许，他们伤害百姓。
这就是李承乾内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我知道，你们都没有自信打赢这一仗。”
“其实不瞒你们说，我也没有自信。”
李承乾看着眼前几人道：“尤其是看见你们这些人之后，我是真心觉得，这场战争毫无胜算。”
“但又能怎样？”
“我的身后是江南道。”
“若是我让江南道落入叛军手中。”
“你们知道这对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若是我让太上皇落入叛军手中。”
“你们知道这对大唐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李承乾看着眼前众人道：“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我说，你们也清楚。”
“但我一句话放在这里，这一战，非打不可。”
“我们必须要让这伙叛军知道，我们誓死坚守江南道的决心。”
在场众人的心中所想，自然是瞒不过李承乾的。
他太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想法了。
在他们眼中，自己带着这两万多人，老老实实的守在这常州城才是最好的。
这样一来，他们的部下不会遭受损失，更不会承受一旦战争失败所带来的罪责。
李承乾也是实在不理解，这种人是怎么当上将军的。
若大唐的将军皆是如此的话，那大唐真的就不用继续存在了。
而当下，他也懒得跟这些人废话了。
“齐鸿。”
李承乾直接开始点将。
齐鸿直接插手应道：“末将在。”
“从现在起，你帐下六千三百兵士连同你一起归我调遣。”
李承乾道：“今日傍晚，随我一同前去援救润州，可有异议？”
“末将遵命！”
此刻，齐鸿也看出了李承乾的决心来了。
虽然心中不想去，但他当下能说什么？
毕竟李承乾是太子，就算他要去送死，他作为臣子也得陪着。
见他表明态度，李承乾倒也十分满意。
他点头后，便看向除齐鸿之外的四个折冲，道：“这些叛军所喊的口号，就是要诛杀我。”
“只要我还在润州，他们的大部队就不会走。”
“不论润州有多少人马，也不论润州面对的是何种窘境。”
“我都可以向你们保证，在接下来的十日之内，润州不丢。”
说到这，李承乾顿了顿，随即道：“不过，我必须要给你们下达一个死命令。”
“我在润州这十日之内，你等务必控制长江南岸截断叛军后路，尽可能的肃清一切能抵抗的敌人，为朝廷大军南下平叛做好前期工作。”
他环伺四人，道：“你等能否做到？”
“这……”
台州折冲犹豫了一下。
随即，他开口道：“殿下，我等倒是没问题，只是您这边……”
李承乾带来的乾字营共计有一千余人，加上齐鸿的六千三百人，总计也不过七千人。
七千人想要突破四万人驻守的防线，就已经十分困难了。
更何况，还要在突破敌人防线之后，进入润州坚守城池十日呢？
这在他们看来，着实有些不太现实。
台州折冲直开口道：“殿下，若是您真的想要跟叛军拉开架势干一仗的话。”
“那咱们就集合优势兵力，跟敌人真刀真枪的打一场好了。”
台州折冲也豁出去了。
他现在想的已经不是能不能明哲保身了。
完全是在担忧李承乾的安全。
毕竟当下这些叛军不过寥寥数万人，他们就算再闹能闹多大？
到时候并州军团也好，还是河南道的援军到来也罢。
反正只要朝廷的援军一到，他们势必会灰飞烟灭。
可是李承乾要出点意外的话，那可就不是几个叛军的命能比得上的了。
以李世民对李承乾的宠爱而言，他势必会迁怒他们的。
等到了那时候，难道他们还能说，李承乾自己主动要求去吸引敌人注意力的？
况且，痛失爱子的李世民，怎么可能听他们的解释。
所以，与其听从他这般分兵两路的安排，还不如干脆跟敌人生死相搏一场。
到时候哪怕是输了，他们也输的坦坦荡荡，最起码李世民不会问责他们。
毕竟这场战争是李承乾自己指挥的，他们负责打仗，能有什么锅要背？
可是李承乾却摇了摇头。
他又怎么不想跟敌人正大光明的干上一场？
可他手下的兵将不是凉州军的兵将，而是江南军的兵将。
光是看上一眼，李承乾就已经大致了解了这支军队的战力。
别说能不能跟凉州军相提并论，就算是能抵得上凉州军的一半，他都不至于要将自己当做诱饵，为朝廷的援军争取时间。
“你们只需按照我的命令行事就好。”
说到这，李承乾顿了顿。
他道：“这场战争事关江南道接下来安定与否，我不希望任何人做出拖后腿的事情。”
说完这话，他也不在停留，直接迈步朝外走去。
他知道，江南道许多人都不服他。
甚至有些人就是李泰的嫡系。
而以李泰之前的所作所为来看，这家伙想要弄死李承乾已经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甚至为此，他都全然不顾百姓利益与国家安稳。
所以，李承乾很有必要给这些人提前打个预防针。
他必须要告诉这些人。
眼前的战争不是儿戏，若是他们谁敢不顾大局，可就别怪他李承乾无情了……
第880章：乾字旗
安排好了一切战略部署之后。
李承乾也没有迟疑，当下便带着齐鸿来到军营，开始调兵遣将。
现在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自己也不确定，以润州的军力而言，能够抵挡住敌人多久的攻势。
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带人支援过去，力保润州不丢。
而在当日下午，一行七千余人便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
叛军人数光是南下的，就足有四万余人，留在淮南道还有两万余众。
只是看这人数便能知晓，这次叛乱完全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虽说幕后主使直到现在都没有浮出水面。
但肯定是跟河南道以及淮南道那些被李承乾得罪了的世家有关系就对了。
而且李承乾也能看得出来。
若不是李恪突然跳出来，这帮人怕是还得在沉寂几年才会爆发出来。
这样一来，倒也是好事儿。
最起码自己能用最快的时间，将这帮家伙给一网打尽，为日后省去不少麻烦。
不过，这却苦了当地的百姓。
现如今，大唐共计十四道，却有整整五道都被卷入这场战乱当中。
淮南道与河南道是叛乱发源地，自是首当其冲。
固然叛军规模只有六七万众，比不上大唐打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国战。
但他们所造就的声势以及影响却要比那些国战带来的大得多。
毕竟当代的百姓，许多都是经历过隋末的动荡的。
眼下这场叛乱，隋末战乱的阴影，仿佛又要再次袭来。
许多百姓都在提心吊胆，生怕战火重燃，生怕战火烧到自己身上。
而且更加让他们失望的是这两道的官军。
在猝不及防之下，这两道的官军接连败退。
甚至有许多地方的官军，不等敌人到来就已经提前放弃城池，将地盘拱手相让。
如今，扬州以西的领土以及城池，基本已经失守。
若不是这些叛军还要南下针对李承乾，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占据整个淮南道。
而由于南粮北调以及水路开发的缘故，淮南道这个地方几乎变成了大唐的心脏。
若是丢了淮南道，大唐就丢了对于水路的掌控。
到时候，不仅北方的物价会疯涨，南方与北方刚刚建立起来的联系更要被重新截断。
不论是李承乾也好，还是朝廷方面也罢。
谁都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而当下，叛军主力皆以跨过长江，直扑润州。
他们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要拿下润州，在长江南岸建立根据地，从而继续向南拓展势力。
最后达到与西部李恪一众的叛军汇合的地步。
其实开始时，润州县令朱谷在得知叛军要过江时，就已经做出了最明智的举措。
他先是集结了各地折冲府的兵将，随后派遣兵将前去江边拦截敌军。
他的战略部署还是挺明智的。
毕竟叛军远道而来，并且还要涉水作战，他们又占据地利人和，自是占据优势的一方。
但可惜，他高估了自己。
由于许多年都没有经历过战争，不仅士兵战斗力低下，军中那些将领也是久疏战阵。
在叛军依靠着人海优势的接连进攻之下，败下阵来。
虽然在润州兵偶有亮眼表现，但总归还是沧海一粟，未能扭转战局。
战败后，三千残军退回润州。
朱谷由紧急在民间征集三千民夫壮丁，凑齐六千人，准备依城死守。
而叛军则衔尾而至润州城下，将润州两路封堵。
润州周边的百姓听闻官军战败，于是十数万百姓携家带口仓惶南逃。
在润州至常州的官道上挤满了逃难的人群，场面显得混乱异常。
时常有人摔倒在地被紧随其后的人群践踏而死，一时哭嚎遍地，甚是凄凉。
一名孩童看着身旁的老父亲，问：“爹，我们的军队，怎么会败给叛军呢？”
这么多年来。
大唐的百姓听到的一直都是大唐的军队战胜的消息，从未听过大唐的军队打过败仗。
所以这些新生一代的孩童对此都是十分不解。
大唐的军队败了？
而且还是败给叛军了？
这怎么可能呢？
身旁那老父亲也是满面惆怅。
他叹息一声道：“贼人来的突然，他们仓促结阵，抵挡不住倒也正常。”
这也只是安慰孩童的话罢了。
这一战之后，很多人也是看出了南北两方的军事差距。
凉州军在对外战争中，所向睥睨，打的周边列国无不俯首称臣。
可自己这里的军队却接连受挫，连一群被称之为乌合之众的叛军都打不过。
而听闻父亲的解释。
孩童挠了挠头，眼中满是不解。
不过，他也并未在追问这些。
他抬头看向眼前长长的人群，问道：“爹，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去苏州。”
“咱们的太上皇在哪里。”
老父亲说道：“哪里有咱大唐的精锐之师，贼人不敢过来。”
他的话音刚落。
忽而背后想起一道惊呼。
“不好了，叛军追上来了。”
“不好了，叛军追上来了，大家快跑啊……”
伴随着惊叫声，北方骤然生气滚滚烟尘，那是叛军的队伍。
正在逃难的百姓见这景象，哪里还能顾得上其他？
一个个慌不择路的四下奔逃，有人躲进旁边的树林，有人躲进一旁的乱葬岗……
可这样躲避是办法吗？
转瞬间，数百叛军先锋队就已经追至近前。
想要立威，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屠杀，让人对你产生恐惧，自然就会听你的。
而叛军想要占领润州，想要让百姓听他的，自然不会对百姓留情。
当下，那些没来得及逃跑的百姓就遭殃了。
一时间，挥舞着长刀长矛的叛军便冲入了百姓的人群中。
随着刀光闪过，一个接一个手无寸铁的百姓被砍翻在地，鲜血也在刹那间染红了地面。
这就是战争。
在战争的铁蹄之下，没人能够幸免。
而百姓在战争中就如同枯叶，只能随风飘落。
躲进树林中的父子，父亲赶忙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在这么小的年纪，就看见这么血腥的场面。
也就在那些叛军在百姓的人群中肆意逞凶时。
忽而听见气势磅礴的一声：“杀！”
躲在树林中的百姓突然听到这声音，都不由一愣。
许多人皆是面露茫然之色，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又吓了一大跳。
只见西边不远处，数百甲士正裹挟着烟尘冲锋而来。
见此情景，许多人当场跌坐在地上哭泣起来。
眼前景象，分明是前有恶狼，后有猛虎，他们现在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呀。
就在百姓们绝望之际，忽而听见有人高声叫道：“大家快看，那是乾字旗，乾字旗是太子的旗帜，是太子，是太子殿下来救我们来了！”
第881章：屠杀
乾字旗所在自处。
就代表着乾字营到了。
而乾字营是李承乾的近卫营。
只要乾字营到了，李承乾还会远吗？
本来，这些百姓都已经绝望了，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惨死在叛军刀下了。
可是他们不论如何也是没想到，太子殿下竟会在这样一个时刻犹如神兵天降一般抵达自己近前。
而最先到百姓面前的是一个独臂的将军。
这家伙手提贞观刀，身穿精致将甲。
只见他立在原地，对百姓大声道：“大家不必惊慌，接下来的战场就交给我们吧。”
说完，他猛地一挥刀：“兄弟们，随我杀！”
当下他一马当先，冲入了叛军的人群当中。
人的命树的影。
李承乾的名字，不论是在百姓心中还是在叛军心中，那都是有分量的。
作为近年来多次战争的发起者，李承乾虽然在民间饱受诟病，却也让他的名声大噪。
他来了，百姓的心中也是有底了。
躲在树林中的百姓们激动异常，
甚至有人都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刚才的经历，对于这些躲过一劫的百姓们来说就如同经历了由死到生的过程。
不知是谁率先开口喊道：“杀，杀光这些叛贼！”
紧接着，许多百姓都跟着一起大声喊喝：“杀光这些叛贼！”
不说纵横古今，只说隋末时期。
对于隋朝朝廷而言，不论是李密，李渊，王世充也好，还是窦建德，宋金刚，薛举也罢，都是叛军无疑。
可是这些叛军在过境的时候，受到的却都是百姓的夹道欢迎。
更有甚者，百姓会当场加入到军队当中，跟着所谓的叛军一起跟朝廷对着干。
这就叫民心所向。
百姓们巴不得这些叛军，赶紧推翻了朝廷才好呢。
可现在不是隋末，是大唐。
百姓们不说衣食无忧，却也能够安居乐业。
可这些人却如此不开眼，在这样一个盛世跑出来造反，甚至缕缕做出屠杀百姓的事情来。
这还让百姓如何拥戴他们？
以他们当下的所作所为而言，以后若是让他们得了天下，那还得了？
不得把每家每户的百姓都给拉出来，当牲口奴隶使唤？
所以当下，才会造就出这样一番场景来。
而百余乾字营士卒，在罗定安的带领之下，直朝着数倍于己的敌人冲了上去。
如果说那些叛军的三四百人是人多势众。
那乾字营这一百余人就是气势如虹了。
乾字营从建立至今，经历过无数次重建。
第一次是在吐谷浑，第二次是在东北，还有第三次，第四次。
而每一次重建，都代表着他们刚刚经历一次近乎让他们全军覆没的战争。
可没办法。
谁叫他们是乾字营呢？
谁叫他们的主子是李承乾呢？
乾字营没有被困难击垮，并且一直在磨砺前行。
一群比李承乾大不了多少岁的年轻小伙子，愣是在血水中磨练出来了钢铁般的意志。
并且这种意志一直在这支军队传扬着。
老卒会将自己的经历讲述给新卒，而新卒在经历战争之后，就会变成老卒。
然后，他还会将自己的故事，讲述给接下来进入军营的新卒。
渐渐地，这好似成为了一个传统。
只要战争开始，只要李承乾一声令下。
不论敌人有多少人，他们只管冲杀就是了。
只要踏上战场，他们的心里就只有一个信念。
要么，杀光敌人。
要么，被敌人杀光。
哪怕己方只有百余人，敌人有数百人，他们也无所畏惧。
而见到他们朝己方冲来，那些个叛军反应也是极快。
将领们连忙组织起士卒们列成军阵防御。
显然，他们是打算跟眼前的乾字营硬碰硬的干上一场了。
而他们的行为也是真的体现出了，七个字‘初生牛犊不怕虎’。
要知道，乾字营不论是在意识、训练以及装备上，都是远远领先这个时代的。
不仅手中提着横刀与连弩这类武器，更有天火雷这种火器傍身。
正如之前说过的一句话。
他们的出现，就是为了给敌人带来绝望的。
只见百余名乾字营在冲杀至敌人近前五十步后，便纷纷取下挂在腰间的弩机。
他们一边朝前行进，一边将弩箭卡在弩机的卡簧上。
“散！”
罗定安单手提着横刀，指挥着在场众人。
而听闻他的号令后，周遭士卒齐齐四下散开，井然有序没有丝毫混乱。
“放！”
罗定安的命令再次下达。
嗖！
随着这声号令，密集的弩箭犹如飞蝗过境一般，直直的朝着叛军的军阵激射过去。
之前就说过。
李承乾给乾字营配备的连弩是能十箭连发的。
虽然只有百余人，但射出去的箭矢却有千余支。
在刹那间造就的景象，那是何其恐怖？
而叛军那边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景象？
他们当下收缩阵线，就是要为了跟眼前这些乾字营来一场死磕的呀。
可是他们哪里会想到，乾字营那边竟然有这样的武器？
许多士卒连惨叫声都未来得及发出，便被飞射而来的箭矢直接射成了刺猬。
并且这还不算完。
在箭阵过后，又听罗定安大喝一声：“天火雷，准备！”
随着命令下达，诸多将士纷纷取下腰间悬挂的天火雷。
“轰隆！”
第一颗天火雷爆炸了。
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
百余枚天火雷一同爆炸所造就的场面那是何其震撼？
简直可以用风云变色，大地颤抖来形容。
两方的战斗力，真的都不在一个层次上。
因为有李承乾的存在，乾字营的战斗模式已经十分接近现代了。
并且他们还拥有足以碾压这个时代的武器。
而在他们面前这些叛军，真的就宛如原始人一样。
待到烟尘散去，乾字营这边也迅速做出调整。
百余人整齐划一的将弩机其挂在腰间，抽出佩刀朝着对方的军阵冲杀过去。
叛军士卒这边基本上都已经被天火雷与弩机给打蒙了。
现在他们进来，就犹如是狼入羊群，无人能挡。
只看那些乾字营士卒个个都犹如死神降临一般收割着眼前敌人的生命。
战争进行到这个地步，几乎已经不能称它是一场战争了。
这完全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乾字营对叛军的屠杀，并且一个都不放过……
……
战场之外。
李承乾立在山坡之上，背手望着山下。
他身边的齐鸿看呆了也看傻了。
他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打仗的？
他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兵？
而在他身后那些的那些常州兵也是有些傻眼了。
乾字营真的是太恐怖了。
恐怖到让自己人都觉得心中发凉。
第882章：你的家
夕阳西下。
李承乾带着齐鸿来到战场之上。
此战，四百多名叛军只有少数一些人成功逃走。
其余的，要么是被乾字营直接杀掉，要么就是被五花大绑的打断腿丢在路旁，等着李承乾过来处置。
这时，浑身浴血的罗定安走到他的背后：“殿下，这些人怎么处置？”
“他们敢造反，就得承受造反的代价。”
李承乾随意的挥了挥手，道：“一个不留，全杀了吧。”
听见这话，站在李承乾身边的齐鸿不由暗暗咧嘴。
显然，他是觉得李承乾有些残暴。
而看见他那表情，李承乾也就明白了他的心中所想。
李承乾只是轻笑了一下，随即道：“其实我这么做，已经算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了。”
闻言，齐鸿满面不解的看着李承乾。
得饶人处且饶人？
把他们全杀了，还得饶人处且饶人呢？
可是他心里这么想，嘴里却不能这么说。
他只是含笑点头，说道：“殿下说得对。”
“行了。”
“别这么口不对心的说话了。”
“我知道，你觉得我残暴，觉得我残忍。”
“觉得这些人说到底，都是咱们大唐的百姓，没必要都杀了。”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人若是活下来是要被送去长安城的。”
李承乾回头看向齐鸿道：“他们若是到了长安城，死的可就不止他们这些人了。”
听见这话，齐鸿愣了愣。
随后，他也不由苦笑一声，道：“殿下说的对。”
他第一次说出‘殿下说得对’，或许是口不对心。
但第二个，他是发自肺腑说出来的。
他也是在李承乾的提点之下，才想起了其中缘由。
要知道，公然造反以及参与造反都是重罪。
以扬州那些世家为例，每一个都被诛九族连十户。
正如李承乾所说，若是这些叛军被送到长安城，那么死的就不是他们自己，他们的家人邻居也会受到牵连。
不过嘛。
这也不是李承乾的真实想法。
这些对于他来说，确实有些无关痛痒。
他真正想要做的，一是震慑敌人。
让敌人知道他们并不好惹。
其次，他也是想让这些常州兵都看看，什么叫打仗，什么叫战争。
而这一次，李承乾确实是成功了的。
百余名乾字营出手，便将数百名敌军斩杀，这真的是震惊了满场众人。
同样的，乾字营在接到李承乾的命令之后，直接将那些俘虏毫不犹豫是处死，也让这些常州兵心生恐惧。
这是怎样的一群人啊。
简直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杀人魔头。
看着那一个个浑身染血的乾字营士卒，一些胆子小的常州兵甚至都开始打哆嗦了。
而这也就是高至行所说的差距。
从未上过战场的士兵不如上过战场的，而上过战场的兵又比不上百战老兵。
这也都是在情理之中，毕竟谁都要有个第一次。
而李承乾也愿意给这些人一个熟悉战场，成为百战老兵的机会。
至于他们会不会让李承乾失望，那就是后话了。
……
待到清理完战场。
李承乾好生安抚了一下在场的百姓，随后便继续引领着队伍继续前进了。
这倒是让齐鸿颇为意外。
在他的理解当中，若是打仗取胜，做主将的肯定要趁此机会在军中立威才是。
而今日虽说只是歼灭了数百人，但也算是一场小胜啊。
可是李承乾却什么话都没说。
而且就连他帐下的那些乾字营士卒也同样如此。
擦去脸上的血和盔甲上的血渍就回到队伍当中了，那场面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回头间，看见齐鸿脸上的疑惑神态。
李承乾微微一笑，随即道：“我第一次来江南时，我才八岁。”
“那时候，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那些停泊在码头的大船，长江里的河鲜。”
李承乾脸上忽而露出了一抹坏笑：“还有那些江南的姑娘，那可真是一个比一个俊俏，简直娇柔到了骨子里。”
听见这些话，齐鸿也是笑了。
他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江南靠着长江，姑娘长得都水灵。”
“那是。”
李承乾先是笑着点头，随后又叹了口气。
“可也是那一次，我经历了我这辈子经历过的第一场战争。”
“或许在别人看来，那根本算不上战争，但与我而言，那就是我的第一次。”
李承乾回忆道：“那是在航行途中，我们遇上了水贼，二三百人就像是不要命了一样的冲击我的船以及周遭的船。”
“幸而有侯将军和我姐姐指挥着侍卫奋勇杀敌，将那些水贼击溃。”
“那时候，整个江面上，飘了数十个动也不动的水贼尸体。”
“并且那些尸体当中，还掺扎着许多还在挣扎呼救的水贼。”
“可他们的呼救与挣扎，没有赢来怜悯，迎来的只有侍卫们毫不留情的长矛。”
李承乾摇头笑道：“那时我年纪小，甚至差点被这样的场面吓的尿裤子。”
“如今已经八年过去了，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火光冲天的江面。”
“我也无法忘记，那些人在我眼前厮杀的场面。”
说着，他忽而看向齐鸿道：“你是知道的，人死在自己眼前的感觉，跟听别人说，完全是两个概念。”
战争远没有说书先生说的那么热血澎湃。
战争与在电视剧里演出来的完全是两个样子。
两帮人生死间的搏杀，说是人间惨剧也不过如此。
齐鸿身为武将，自然是能理解这种感受的。
此刻，他看向李承乾的时候，不知为何心中对他的恐惧减轻了许多。
反而还生出了一股子非常特殊的感觉。
也就在这时，李承乾忽而又笑了。
他道：“不过也还好，就是在那时候我与婉洁结缘。”
“后来，她还成了我的侧妃。”
“也是从有了她开始，我才真正明白，我这么拼命是为了谁。”
李承乾抻了个懒腰，道：“我不是为了百姓而战，也不是为了谁谁谁而战，我是为了我自己而战，为了我的妻子而战。”
不是为了别人而战，是为了自己而战……
这句话直说的齐鸿心里非常不舒服。
好似有团东西塞在心里，憋得难受。
而这时，李承乾也回过头来。
他望着齐鸿道：“江南道，不仅仅是大唐的领土，还是你的家。”
这一句话，直让齐鸿如遭雷击，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他说的没有错。
江南道就是自己的家。
自己的妻子，父母，孩子，都在江南道生活。
哪里就是自己的家……
第883章：前夕
润州，位于长江南部。
若是按照地理位置来算，这里就相当于是长江南岸的扬州。
只可惜，因为扬州的存在，这里并没有受到水路大举开发后所产生的红利。
甚至还因为近年来扬州地位的崛起，导致大批商人出走，直接跨过长江跑到扬州去做生意。
这也就导致，润州并没有因为地理位置变得越来越好，反变得越来越糟。
而如今战争又在这里爆发，更使得本就生活窘迫的百姓，落入水深火热的境地当中。
数千润州兵被困在润州城中，士气十分低落。
他们看不见胜利的希望，更看不见逃出生天的希望。
他们已经在这里死守了三天了，却依旧看不见援军的影子。
士卒们心里都充斥着一股绝望。
仿佛下一次，叛军就能攻破城池，将他们全部斩杀。
一名穿着校尉甲胄的小将走到润州县令朱谷的近前，拱手道了声：“大人。”
朱谷望了眼前方的叛军联营，不由叹了口气。
“天下太平，粮价稳定。”
“甚至连之前最穷的陇右道，如今都开始渐渐富裕起来了。”
“百姓们能吃得起饭，能穿得起衣裳，还不用遭受外敌的侵扰。”
“难道，这样的生活还不够好吗？”
朱谷看向身后的小校，道：“你说，我们生活都这般好了，为何还有这么多人要造反？”
“这……”
小校苦笑一声。
“大人，您问我，可就真是问错人了。”
他道：“属下只是一个粗人，不懂这些。”
听见这话，朱谷笑了。
他道：“跟我，你还有什么不能畅所欲言的？”
小校抿了抿嘴，道：“其实，属下真的也是不能理解这些。”
“我想，说到底就是他们不知足吧……”
小校道：“他们觉得是朝廷亏待了他们，太子殿下亏待了他们。”
“不知足，亏待了他们，说得好……”
朱谷扶着城墙垛，慢悠悠的说道：“可这帮家伙好似就没想过，他们凭什么受到礼遇？”
“难道，就是因为他们动不动就用造反胁迫朝廷？”
“难道，就是他们动不动去跟太子殿下耍阴谋诡计，甚至不惜派出刺客去刺杀太子？”
显然，朱谷说的并非是这些明面上的叛军。
而是幕后那些支持这些叛军，甚至是暗中领导这些叛军的世家。
“我真是想不明白，这天底下怎么就有这么多的傻子。”
“难道他们就真的不知道，参与造反是抄家灭族的罪过么。”
“难道他们就真的不知道，他们这几万人，只是朝廷大军一走一过之间就能消灭的么。”
北漠突厥数十万大军如何？
吐谷浑数十万大军又如何？
东北三番以及高句丽又又又如何？
哪一个不是被大唐打到了亡国？
朱谷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些人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难道都是浆糊吗？
就算是浆糊也能看清楚当下的形势吧？
“几万人就想跟大唐作对。”
“甚至还敢大言不惭的叫嚣着要跟着那个在蜀地造反的蜀王一起诛杀太子。”
朱谷摇头道：“痴人说梦，也真就不过如此了。”
“大人说得对。”
小校也坚定道：“朝廷不会放弃我们，援军也一定会到来。”
“没错。”
朱谷看了那小校一眼，道：“我们也一定能活下来。”
最后这句话，说起来更像是自己安慰自己。
如今已经三天过去，可是却连援军的影子都没看到。
不过，他们都明白，援军肯定会来，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而且，他们也明白，援军到来的时候，自己真就不一定是否活着了。
接下来，朱谷直沿着城墙继续检查各处的城防工作。
之前的一战，几乎让润州的可用之将全部阵亡。
所以当下在润州城内，不论是军事政务都是朱谷一肩挑起的。
先前也说过，大唐的管制与其他朝代不太一样。
在大唐初期，哪怕是县令这类的文官几乎皆是‘文能提笔做文章，武能拔刀上战场的。’
这几日叛军攻城时，他每每都亲自登上城头拔刀叛军激战。
他这样的行为，自然也是让他在士卒心中建立了威信。
同样的，数千士卒现在都将他当成了自己的主心骨。
也是士卒们能在近十倍与己方的叛军作战三日后，还没有彻底崩溃的原因所在。
而就在朱谷安抚着士卒，检查着城防之际。
城外咚咚咚的战鼓声忽而响了起来。
然后便看见，大批的叛军冲出营地，在营地之外开始集结战阵。
见此情景，朱谷也知道，敌人马上又要开始攻城了。
……
另一边。
李承乾一众日夜兼程之下，今以抵达润州城外十里处。
这个距离，只不过就是一个奔袭的路程而已。
李承乾喝令全军稍事休整，待到休整完毕便直接前往增援。
而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纵马奔来。
待到了李承乾近前之后，传令兵翻身下马。
他单膝跪地，插手道：“报太子殿下，叛军已经开始攻城，并且在城南设下防线。”
听闻这话，李承乾挑了挑眉。
他道：“看来，他们是已经发现我军动向了啊。”
一旁的齐鸿此刻也开口问那传令兵：“叛军防线处有多少人？”
“看规模，应该有万余人。”
传令兵如实回答。
而听闻这话，齐鸿心头一惊。
“如今不仅开始大举进攻润州城，更在城南设下防线。”
“看样子，他们是铁了心想阻挡我军入城与城内守军汇合了。”
齐鸿看向李承乾道：“殿下，我们如今该如何做？”
“还能怎么做？”
“当然是想办法破敌了。”
李承乾翻了个白眼道：“来都来了，难道还能干看着？”
闻言，齐鸿不由暗暗咧嘴。
就算叛军是一群乌合之众，那也是有一万多人呢。
而自己这边满打满算不过七千多人。
他那六千三百多人，他了解的很。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刚刚入伍没多久是新卒，剩下的那些老卒也是多年没有经历过战争的。
不论怎么看，自己这方也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这样算来，己方在武力上根本不占优势，有如何能与人数众多的敌人斗？
显然，直到现在，齐鸿依旧认为李承乾的战术是错误的。
甚至他觉得，自己这一趟就是去陪着李承乾送死的。
当然，他这些话只是藏在心里，面上什么都没说。
可李承乾是什么人？
只是听见两道怨念值的提示音，就知道这家伙心里面的想法了。
不过他也懒得解释。
当下，他直抽出插在地上的长枪，道：“传我令，休整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全军朝润州城进发。”
第884章：援军到了
在这场战争中。
李承乾的分兵策略，着实是让许多人都看不懂。
他们不明白，为何在明明人数劣势的情况下，还要分兵几路。
难道就不能集结优势兵力跟叛军针尖对麦芒的干上一仗吗？
就算不干上一仗，几万人去支援润州也是足够了的。
何必要缕缕都将自己置于劣势与险地当中呢？
可显然，这些人是将问题想的太简单了。
当下，叛军占据着长江的南北两岸。
这就意味着，叛军拥有对于战争的灵活把控。
若是大唐的精锐打过来，他们大可以放弃北方地盘，借助己方占据的水路优势，一举进入江南道。
这样一来，他们不仅可以依靠着长江天险，阻挡大唐精锐过江。
同样的，他们还可以集结优势兵力继续南下。
不管是擒住了李承乾也好，还是擒住了李渊也罢。
这二者他们只要能够围困其一，他们就有了能够跟李世民谈条件的本钱。
到时候不论李世民如何抉择，对于大唐皇室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所以，李承乾如今分兵去进攻长江南岸，说是切断已经过江的叛军的退路，实则更是为了切断并未过江的叛军的退路。
这样一来，大唐精锐抵达之日，就是北方叛军被全歼之时。
当然，李承乾一方所面临的也不仅是这几万叛军的事儿。
同时还有蜀地的李恪。
虽然李恪现在还并未进入江南道。
虽然他打的口号是诛杀李承乾。
但李承乾死了，这场战争就真的能结束了吗？
显然并不能。
李承乾只是他造反的借口罢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进入江南道仅仅是时间问题。
而李恪帐下那支军队的战斗力，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甚至他们完全可以在江南道复刻李承乾半月内横扫西域两国的战绩。
若是江南道失守，他占据的土地就足以将整个大唐依长江截为两段。
到了那时，大唐怕是又要进入南陈北齐那样一个南北对峙的动荡时代了。
所以，李承乾别无选择。
不论是为了身后的李渊，还是为了整个大局。
这一战，他都必须要打。
而且他也必须要拖住叛军的脚步，让他们无法继续南下，更无法回援长江南岸。
为此，他也做好了付出一切的准备。
……
润州城外。
数以万计的叛军由三面发动猛攻。
虽然他们的阵型很乱，但场面却非常骇人。
整个战场上尘土飞扬，人影涌动。
远远望去，一股沉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叛军中的战鼓镭得震天响，叛军的敢死队冒着箭雨扛着云梯搭上城头。
而经历了这三天的血战，守城的大唐甲士也找到了昔年战斗的感觉。
见到敌人上来，一排排弓箭手遵照伍长什长的指示朝着城下射出箭矢。
负责守城的士卒也在什长与伍长的指示下向下城墙外扔石块。
在如此密集的守城打击之下，许多叛军别说爬上城墙，能爬到一半还是全须全尾就实属不错。
甚至一些人连云梯都还没有碰触到，就被城墙上丢下来的石块砸中脑袋，或是被箭矢贯穿身躯。
而且因为朱谷这位县令深得人心的缘故。
城内的百姓也愿意帮他一起守城。
一些城内的青壮年自发组成民兵队伍，拿着长木杆专门去挑那些搭在城墙上的云梯。
一时间，叛军士卒就宛如下饺子一般的从城墙上跌落下去。
城墙之下，死伤者叠叠罗罗不计其数，而濒死者的哀嚎声更是连成一片。
战争是无情的绞肉机。
在这样的情境之下，饶是百战老卒都不敢确保自己一定能活下来。
而当下，叛军也是杀红了眼了。
在将领们用钱财诱惑以及死亡的威胁之下。
许多士卒都并发出了强大的战力。
一群人完全忘记了生死，不要命的往城墙上冲。
如同潮水一般的攻势也确实起了效果。
不多时，便有一名叛军士卒杀上了城头。
当然，这些士卒的下场那是非常惨的。
毕竟只有零星的几个人上来了，几乎不等他们开始挥舞武器，就被冲上来的大唐将士给砍成血葫芦。
可是这些人却也用自己的生命为身后的人争取了时间。
一个，两个，五个，十个。
随着登上城头的叛军越来越多，大唐将士一方也渐渐难以压制对方了。
攻防战也转瞬间变成了混战。
远远望去，只看见城头上人头攒动，铁器的碰撞声，以及士卒的喊杀声响彻天空。
而手持长剑的朱谷也赫然在人群之中。
他亲自冲入战场，手持贞观刀拼死搏杀。
这个一直都以文官形象示人的家伙，在这一刻也迸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
转瞬间，便有十数人倒在了他的脚下。
浑身浴血的朱谷直朝着眼前叛军咆哮：“宵小之辈，竟敢犯我大唐天颜，尔等难道就不惧诛九族之罪吗？”
他这一句话，直将周遭众人给骂的一愣。
不过很快，他也就成了众人的攻击目标。
毕竟他这身盔甲很显眼，明显是个官啊。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谁都懂。
所以当下这些人也是纷纷朝着朱谷冲来。
而几名校尉见此情景也都是赶忙跑过来围拢在他身侧跟他一同杀敌。
还别说，这些人都是些好受，凡是近身的叛军将士，无一例外，全都是被一刀砍翻。
叛军将士们终于感到害怕了，面对他们时，也没谁再敢主动上前了。
可是，这也仅仅是战争中的冰山一角罢了。
他们虽然能占据片刻的优势，却不能扭转战局。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叛军如同潮水般连绵不绝的攻势中，他们直被逼着退到了并没有叛军攻城的南面。
而且就算到了这里，叛军的攻势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
大唐一方的伤亡数量急剧增加，控制的区域被迅速压缩。
而朱谷则是被人群簇拥着连连后腿。
望着昔日同袍一个一个惨死在叛军乱刀之下，他不禁长叹一声。
事已至此，兵败城破，似乎已经成定局了。
朱谷是跟过李渊的。
虽然一直郁郁不得志，多年来还是个县令。
但这不代表，他就丢掉了自己的骨气。
他望了眼身后那些浑身浴血的同袍，眼睛红了。
“今日我等怕是要共赴黄泉了。”
“这一世是朱某人害了诸位，待来世我给诸位做牛做马……”
说完这话，朱谷直朝着众人深施一礼，表达自己的歉然之情。
也就在众人动容之际。
忽而听见有人高声喊道：“大人大人，快看，是我们的援军到了！”
听见这话，朱谷一愣。
随后，他猛然跑到城边朝着外面观望。
这一眼看去，赫然看见一个骑乘白马身着明黄色华服的少年郎手提长枪在人群中厮杀……
第885章：破敌
润州城
叛军分从东、西、北、三面围攻城池，唯独留下南面。
不过叛军想的并非是留给润州城内那些军卒一个逃命的缺口。
而是他们提前察觉到了李承乾一方的支援举动，来此提前设防阻击援军。
当然了，叛军如此做还有另外一层目的。
那便是全歼了这支援军。
只有这样，才能给润州亦乃至整个江南道的军兵一个大大地威慑，让人不敢再贸然增援润州。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摆出一个雁形阵来。
显然，他们还以为，自己会像之前一样轻松将对方击溃呢。
当然，这也不能怪他们。
主要是叛军一方前期的进展实在是太顺利，以至于他们完全不将官军放在眼里了。
士卒们是打心眼里的认为，大唐的官军也不过如此。
可他们这次是打错算盘了，眼前这支援军远非寻常的江南军队。
因为这支军队里有李承乾，还有他的乾字营。
待抵达润州城外，叛军阵前之时。
李承乾毫不犹豫的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乾字营列成了锥形阵，而李承乾就屹立在阵型的最前沿。
而这场景直把旁边的齐鸿给吓得不轻。
叛军万余人，严阵以待，己方舟车劳顿，一路从常州赶到此处。
李承乾却什么都不部署，就直接下令进攻？
这是干嘛？
找死呢？
虽然之前看见了乾字营的超高战斗力。
但乾字营总归不过千余人，对方可是有万余人呢。
饶是乾字营的没名士卒都是钢筋铁骨又能碾碎几根钉？
可他阻拦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李承乾那边大喝一声：“乾字营，随我冲阵！”
紧接着，就看李承乾一马当先，手持长枪便朝着敌阵冲杀上去。
而那些乾字营的士卒也都不犹豫跟着李承乾冲向敌阵。
事已至此，齐鸿还能如何？
李承乾若死，自己活。
那事后，李世民的惩处肯定得落在自己头上，肯定也是活不了了。
所以，他现在能选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陪着李承乾干到底，没准还能有条活路。
想到此处，齐鸿咬牙道了句：“死就死吧！”
紧接着，他直朝着身后的众将士喊道：“殿下身为太子都如此拼命，我等士卒又有何惧？随我杀！”
这一刻，齐鸿也是起了拼命的心思了。
毕竟他不拼命也不行啊。
要么自己给自己搏条活路，要么就是死路一条，没有活路可选。
可是他能做到跟李承乾同进退，他身后的那些士卒能么？
这些人上过战场的都是少数，此刻见到这些敌军，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身死，许多人的腿都在发抖。
此刻，听见将军的命令，他们虽然也往上冲，但那速度与乾字营根本无法相比。
这一下，战场上就出现了非常有意思的一幕。
明明是身穿同样的甲胄，可是却出现了断层。
李承乾所带领的乾字营宛如激射而出的箭矢一般撞向敌阵，齐鸿以及他率领的常州兵被甩出好远。
看见这一幕，叛军将领都忍不住笑了。
这是什么军队啊，简直比自己这些乌合之众的叛军还乌合之众。
而李承乾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这情景的。
但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叛军一方。
在见到敌人朝自己冲来之际也都开始按部就班的行动起来。
随着将领的一声：“箭矢准备！”
千夫长听闻号令，立马去组织士卒。
时间不长，三千弓箭手迈步出列，在千夫长的指挥下搭弓上箭。
待到敌人冲至己方不足一百五十步后，千夫长陡然下令：“放！”
同一时间，对面的李承乾陡然喝道：“散！”
随着他的号令，千余乾字营陡然散开。
而下一刻，耳边便听到了嗡！嗡！嗡！的弓弦弹动之音。
三千人分三波射出的箭矢规模，相当浩大。
尤其是身处于箭矢的笼罩之下，浓重压迫感陡然袭来。
下一刻，箭矢落在阵中。
饶是李承乾在这一时间，都不由放慢马速，集中注意力拨打飞来的箭矢。
嗖！嗖！嗖！
箭矢的破风声就在耳旁回荡。
不少乾字营士卒都来不及抵挡，便被箭矢直接贯穿身体。
运气好的，仅是被射中肩膀大腿这些不要命的地方。
运气不好的，则是要被射成刺猬了。
不过依照大局来看，乾字营的损失并不大，伤亡不过几十人而已。
三千人射出的箭阵，只造就几十人的伤亡，这已经是非常小的杀伤了。
可是那些常州兵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齐鸿的指挥是没有问题，让士卒提前架盾抵挡。
但由于训练不足，以及各方面的原因，士卒架盾时，箭矢都飞到眼前了。
转瞬间，便有百余人倒在箭雨之下。
后续还有许多伤者被己方士卒的混乱阵型给踩踏至死。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乾字营距离敌阵已经不足百步。
百步，不过五十米距离而已。
百米冲刺，这可是李承乾对乾字营的训练科目之一。
而乾字营士卒的平均考核成绩，基本都能达到百米十一二秒左右。
那五十米就是六七秒钟罢了，就算是加上地形问题和风阻问题，最后冲到敌人近前也不过就是十秒。
这个时间，敌人根本来不及准备第二轮箭阵。
或者说，在他们搭弓上箭的时候，乾字营就已经冲杀到阵线外不足五十步的地方了。
以乾字营的装备而言，他们根本就不需要跑到敌人面前去打。
待冲刺到五十步时，乾字营的反击就来了。
小崽子们，刚才射的挺爽啊？
现在是不是该爷爷们告诉告诉你们什么叫箭阵了？
乾字营士卒们一边跑着一边解下腰间的弩机，在抵达射成之后，直朝着对方连连扣动扳机。
弩机一次可以装填十支箭矢，若是手速够快，几秒钟之内就能箭矢全部射出去。
而一千乾字营，一瞬间射出来的箭矢就有足足一万支。
一瞬间，场内的弩箭宛如飞蝗过境一般。
面对如此密集的箭矢，那些叛军都懵了。
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更没见过这么射箭的呀。
嗖嗖嗖嗖……
一时间，箭矢的破风之声不绝于耳。
许多人都没来得及准备，就被箭矢射翻在地。
一瞬间，站在前排的叛军一排接着一排的倒下。
叛军将领也是没想到，这支军队竟然有如此精良的装备。
直至他抬头看向对方领头那人时，他才陡然反应过来。
身着明黄色长袍，胯下骑白马，手提亮银枪……
叛军将领陡然瞪大双眸：“他……他是太子，这……这是乾字营！”
第886章：击退
人的名，树的影。
李承乾参与的战争最后结果如何，以及他所造就的战绩如何，人们还是知道的。
而他帐下的乾字营战力有多强悍，这些人也是知道的。
可同样的，这叛军将领看出了眼前这支军队是李承乾亲自领军前来的时候，恐惧之意转瞬间就淡去了。
心中剩下的，满满都是兴奋。
旁的不说，只说能擒住或者是干掉李承乾，他的功绩可就相当大了。
他背后的那些主子，不得玩了命的赏赐他？
当下，这叛军将领亦是没有半点迟疑。
他径直道：“传令东西二军，即刻发动进攻，务必要将眼前军队全歼在此！”
传令兵听闻号令，亦是赶紧去传令。
随后，站在两翼的五千军士即刻向中路推进，对李承乾一众进行包夹。
叛军将领想的很好。
自己的中军挡住敌人进攻，然后让两翼军士向中路推进，形成葫芦口一样的包夹之势。
待到战阵彻底形成后，他便会下令军中精锐对敌人进行分割，从而利用人数优势将其歼灭。
这样的战术，不可说不完美。
但是别忘了，他们面对的是李承乾以及他的乾字营。
多年的战争，多少支军队想要包夹他们，或者全歼他们？
可一一数过来，有人成功过吗？
并没有。
其原因无二。
第一，这支军队里有李承乾。
只要他在，战士们就都会抱着必死的决心与敌人死战到底。
第二，这支军队的名字叫乾字营。
乾字营是李承乾的贴身卫队，大唐军械营不论有什么新式武器都会首先给他们用。
天火雷、新式弩机以及百炼贞观刀，还有那一身既轻便防御力又强悍的钢丝皮甲。
这两点不论拿出来哪一样，都可以力保他们在想走的时候谁也留不住。
可是当下，李承乾并不想走。
他要做的是驰援润州，保证润州不破。
所以当下他的目标就只有一个，击溃眼前的敌人，为后续部队打开缺口，让援军能够顺利入城。
而乾字营士卒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
所以，在战争刚开始，他们就已经用出了能用的所有力量。
用完了弩机就立刻开始使用天火雷。
轰隆！
第一颗天火雷爆炸了。
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
最后，润州城外的轰隆声响成一片。
风云变色，大地颤抖，千枚天火雷皆被丢进了敌阵当中，造就的场面是何其震撼？
一些叛军连怎么回事儿都没搞清楚，便被天火雷给炸上了天。
而就在烟尘四散之际，李承乾陡然一抖手中长枪：“杀！”
天火雷已然将叛军炸得阵脚大乱。
此刻他们再冲入人群中，那就真是虎入羊群，叛军顿时被杀得人仰马翻。
而李承乾也在赫然在人群之中，只见他手持长枪左突右杀根本无人能挡。
身处中军的叛军将领见此情景，心头大骇。
他连忙让周围的人马靠过来堵住正面的攻击，同时自己缓缓后退以策安全。
乾字营的骁勇，着实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开始叛军的部署是以雁形阵包夹，从而全歼眼前敌军。
而现在则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的中军根本挡不住乾字营的进攻，还不等两侧负责包围的将士赶过来，中军就已经阵脚大乱。
并且齐鸿那边现在已经带着常州兵跟乾字营汇合到一起对中军发动猛攻。
以现在的局势进行下去，怕是不等两翼人马包夹过来，他们的中军就得全线溃败。
而且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常州兵在看见了乾字营的勇武之后信心倍增。
一些刚刚从军的新卒，竟也展现出了不俗的战力。
叛军一方毕竟是临时成军，就算是经历了几场战争，填补了他们经验上的欠缺。
但终究还是和李承乾说的一样，他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
仅仅是片刻间，中军就再也控制不住的开始溃败起来。
而李承乾一众也趁此机会，又向前推进百步，几乎逼近城门。
这时间，李承乾也立刻开始指挥众人，后队变前队，阻击敌人，为己方争取入城时间。
见此情景，城门楼上的朱谷见到这场景也不迟疑。
他直开口喝道：“开城门，迎太子入城！”
来支援的人是太子？
听见这话，许多人都有些懵。
他们虽然也看见了有援军到了，但却并没认出来，在人群中厮杀那人就是李承乾啊。
此刻朱谷一说，他们方才如梦方醒。
一些人当下就开始喊道：“太子来了，太子带着兄弟们来支援我们来了！”
一时间，整个城墙上的军兵都大受鼓舞，纷纷对冲上了城墙的叛军发动猛烈反击。
与此同时，城门也被打开。
朱谷亲率一众润州兵出城。
在他们前后夹击之下，叛军防线彻底崩溃。
紧接着，第一个常州兵冲破敌人防线进入润州城，然后就是第二个，第三个……
最后，所有的常州兵都突破了防线。
这时候，李承乾也开始组织乾字营入城。
他们一边抵住敌人猛烈的反扑，一边向城门的方向退去。
最后，乾字营与李承乾皆进入城中。
在临了李承乾还不忘让乾字营又扔了一波天火雷，阻挡敌军的攻势。
最终，他们皆进入润州城，朱谷那边也直下令将城门关闭。
敌人的攻势也随着城门的关闭戛然而止。
当然了。
他们是突破了敌人的阻碍进来了，但敌人的攻城战却并没有结束。
在进来之后，李承乾也是当机立断，将自己的乾字营全部调派到正遭受敌人主力猛攻的北城。
随后，又调遣常州兵去增援西城。
乾字营自然是不用多说，在加入战场之后，直接就让守军发生了质的改变。
叛军是根本没见过这么勇武的军队，只转瞬间的伤亡就有数百人之多。
而守军也在乾字营的带领之下开始发动反击，不多时便将叛军重新顶下了城墙。
西城一方则更简单。
虽然常州兵都是一些新卒，但他们毕竟有六千人呢。
而且战争已经进行至此，他们的情绪早已从原来的恐惧变成了现在的亢奋。
在加入战场之后，竟也能和敌人打的有来有回。
本来润州的局势已经岌岌可危。
但随着这近七千人的增援部队赶来，情况立刻发生逆转。
北城墙的叛军率先支撑不住被打下城墙，然后是西城……
而这场攻防战也随着东城的最后一名叛军被李承乾一枪挑下城墙，落下帷幕。
第887章：他是太子
润州城。
一场战争落罢，也到了战争收尾的阶段。
由于朱谷在润州的良好名声，许多百姓也愿意来帮助军兵守城。
到处都能看见正在帮助军兵搬运伤员或者搬运守城物资的百姓。
看见这样的场景，李承乾也总算是欣慰的笑了。
“只有军民一家亲，才能让我大唐经久不衰啊。”
他回头看向朱谷，道：“这些都是你朱大人的功劳。”
“殿下言重了。”
朱谷苦笑一声道：“都是润州的百姓好，他们心系国家，愿意为了国家出力。”
“而朱谷不过就是运气好，来到了这个好地方罢了。”
“唉……”
朱谷叹了口气，道：“况且若不是我，润州万户又怎都会失了儿郎啊……”
他说的自然是与叛军打的渡江之战。
他率领一万五千人马，在长江南岸阻击敌军。
只可惜，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看他那惆怅模样，李承乾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关系。”
“那些都是咱们大唐的英烈，而你也是好样的。”
李承乾轻笑道：“最起码，你是当下江南唯一一个敢主动与叛军干上一场的人。”
一听这话，朱谷更是脸红，只是他也并未就此说太多。
朱谷转而问道：“不知太子殿下此次带来了多少人马？”
“你不看见了么。”
“本来我带来了七千三百人。”
“但最终活着到润州城里面的，大概有六千八百人左右。”
六千八百人。
这可不算多啊。
加上如今润州城内的人手，总共也不过万余人而已。
可敌军算上今日的伤亡也还三万多人。
这城池还能守得住吗？
朱谷真的是有些没信心了。
而见他那模样，李承乾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担心。”
“我们一定守得住。”
“而且我保证，只要我们坚守十日，十日后必有援军抵达。”
说到这，他忽而深深地看了朱谷一眼，道：“润州不丢，江南道的门户就不丢。”
“江南门户不丢敌人也无法深入到江南半步。”
“这样一来，江南的百姓便不会遭受到半点伤害。”
他又拍了拍朱谷的肩膀，道：“我相信，咱们江南的将士们，一定守得住自己家的大门。”
听见这话，朱谷亦是心生感触。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臣任凭殿下调遣，九死无悔。”
“什么殿下不殿下，什么死不死的。”
“接下来，我们就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李承乾深深地看了朱谷一眼，道：“我们的任务，就是让这些叛军陷入泥沼无法抽身。”
“而且我也相信，我们朝廷的大军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增援过来，将这些胆敢发动叛乱的逆贼斩尽杀绝……”
……
夜以深。
但李承乾却睡不着觉。
思来想去，他还是溜溜达达的走出了府衙，来到了街道上。
见他出来，罗定安直跟了上来，唤了声：“殿下。”
“嗯。”
李承乾点了点头，道：“睡不着，带我去伤兵营看看吧。”
战争中，李承乾能做的很少。
除了利用自己这点本事多杀几个敌人外，也只能利用自己的医术多救几个兄弟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去伤兵营看看。
罗定安也没迟疑，径直领着李承乾走向伤兵营。
由于战争的爆发，许多靠近街道的院落都被朝廷临时征用，作为战士们的营房。
而作为伤兵营用地的是一家酒楼。
光是看那规模便知道，在和平时期这里应是润州城内最大的酒楼，平日也肯定少不了欢声笑语。
但现在，这里能听见的只有那些伤兵们痛苦的哀嚎。
战场上拉回来的将士，轻则被人砍了几刀，重则断胳膊断腿。
但现在的李承乾，可不是小时候的那个他了。
他对这样的场景都已经司空见惯。
军医正在各处忙碌，有些再为伤兵包扎伤口，有些则是为伤兵换药。
由于李承乾的存在，改变了不少传统。
比如现在，李世民明文要求，大唐的每个军队里都要有一支百人组成的军医小队。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而李承乾也没有迟疑，他随手从一旁拿来医药箱跨在身上，开始为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受伤甲士包扎伤口。
罗定安早前也是经受过李承乾的医治的。
所以，他对这场景并不意外。
可是在看着李承乾背影时，他却有些感怀。
纵观历史，有几个将军能这般体恤士卒的？又有几个皇子能这般跟士卒打成一片的？
恐怕那些人来伤兵营看上一眼，都觉得自己遭了污秽之气了吧？
想了想，罗定安也走到了李承乾的身边，用他那仅剩的一只手臂帮助李承乾一起忙活着。
李承乾看着地下的小卒：“这家伙年虽不大，看样子也就跟你当初差不多。”
罗定安刚认识李承乾的时候，不过十六七岁。
那时候，他也是刚刚受伤从战场上下来。
尚且记得，那时候就是李承乾帮他包扎的伤口。
而且他回去之后，还用这事儿吹牛来着。
当看见李承乾准备要为小卒用酒精清理伤口的时候。
罗定安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倒是。”
“只不过，他不如我。”
罗定安缓缓开口道：“想当年，那梁师都的轻骑，漠北的铁骑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在看看你们，也太完蛋了吧？”
“跟那群乌合之众一样的叛军打个仗还能受伤？”
听见这话，那士卒也不知是疼的，还是臊的，脸色通红。
而一旁的李承乾忍不住开口调侃道：“打梁师都的时候，是谁被砍了三刀？打漠北铁骑的时候，又是谁被砍了一条胳膊？”
“嘿嘿，是我。”
罗定安干笑着挠了挠头，道：“不过咱不也是没怂吗，两个漠北蛮子的脑袋，三个梁师都轻骑的脑袋可都是我砍下来的。”
两人一唱一和，仿佛闲聊一样。
可实际上，两人是在用自己的话，吸引士卒的注意力，让他别被疼死了。
同样的，他们也是在用自己的话，刺激那新兵，让他有活下去的信念。
“小子，太子殿下帮你亲自包扎伤口，这可是荣耀也是荣誉。”
罗定安看了眼躺着的那小卒，笑着说道：“切记，怎么着都得活下来，要不然吹牛的机会都没有喽。”
说完这话，罗定安便跟着李承乾朝着下一个伤兵走去。
他们的到来或许不会改变什么。
不会让士卒不痛，也不会让士卒不流血。
但只要他在，这些士卒就会有活下去的意志。
只要他在，这些士卒不论有多疼都能忍得住……
因为他是李承乾，他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