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6章：错了全都错了
昨夜得知府内发生的事情后。
程怀亮真的是恨不得赶紧回来将这个姓崔的挫骨扬灰。
但是回来之后。
尤其是看见李承乾之后，他就冷静下来了。
崔氏必须得活着。
并且，还不能苛待她，必须得让他受着程家子孙的伺候活着。
只有如此才能堵住那些个文臣以及那些个文人墨客的嘴巴。
高处不胜寒啊。
“夫人安歇吧。”
“有什么需要就跟俺说。”
“如果俺不在就找俺爹，俺娘要。”
“程家，这辈子也不会亏待您。”
说完，程怀亮深深地看了崔氏一眼，就转身离开了。
这一瞬。
崔氏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样，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双手抱着膝盖，就像是孩童一样，放声大哭。
另一边。
为了审问钱掌柜。
李承乾特地和程咬金借了一间没人居住的院子。
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程咬金特地清空了院子周围的奴仆。
并且严令禁止这些人，靠近院落。
这样一来，富老六行事也就再无顾忌。
听着院内传出的阵阵哀嚎。
程家父子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我的程伯伯。”
“往日里，你不是心最大的哪一个么。”
李承乾笑呵呵的看着程咬金道：“今天，怎么变成这样了？”
“事不关己，才能高高挂起。”
程咬金没好气的说道：“现在这火都烧到俺老程的眉毛上了，俺老程心再大也不成啊。”
“呵呵。”
“程伯伯放心好了。”
“这些事情，不会烧到你身上的。”
李承乾一脸无所谓的说道：“而且我也和你保证，我父皇绝不会因为这事向你问罪的。”
有他这句话。
程咬金倒也能放心一些了。
时间不长。
富老六就从院里走出来了。
他走到三人面前，挨个行礼，随即道：“他开口了。”
“哦？”
“这么快？”
李承乾有些意外：“那钱掌柜，不是说粉身碎骨，还剩张嘴么？”
“呵呵。”
富老六轻蔑一笑：“那也就是吹吹牛，谁的骨头，能有刀硬。”
“也对也对。”
李承乾跨步走进了院子。
此刻。
那钱掌柜就被捆在院子当中。
两个六率成员，正在整理着刚刚行刑逼供的用具。
李承乾目无旁物，走到钱掌柜近前：“说说吧，那小丫头在哪？”
这时候的钱掌柜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意气奋发。
披头散发，满脸是血。
听闻李承乾发问。
钱掌柜缓缓抬头道：“小姐，现在在秦州。”
“秦州？”
李承乾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呢？
要知道，他可是才从秦州回来没多久啊。
“你敢骗我？”
李承乾一把揪住钱掌柜的衣领：“我看你是苦头没吃够，对吧？”
一句话，将钱掌柜吓得瑟瑟发抖。
显然。
刚刚六率的那两个人，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阴影。
“小人不敢期满殿下。”
钱掌柜浑身颤抖着道：“我家小姐，的确是在秦州。”
李承乾松开了钱掌柜，缓缓向后退了两步。
这一刻。
他的脑子无比凌乱。
要知道。
那时候李承乾为了调查张乃宽他们这一行人的罪证，几乎将秦州翻了个底朝天。
而崔迎荷的布局，很明显是从几年前就开始了。
既然崔迎荷也在秦州，那之前他怎么一点痕迹都没有发现呢？
李承乾彻底懵了。
他现在根本搞不懂这崔迎荷是在干什么。
也就在这时。
李承乾忽然感觉有一道电光从自己的脑海中划过。
“不对，全都不对！”
李承乾边往后退，边道：“错了，全都错了！”
“殿下！”
“您这是怎么了？”
见他这幅模样，富老六与程怀亮等人被惊得不轻，连忙上前询问。
“不对，就是不对。”
李承乾恶狠狠地看了几人一眼，随之大跨步朝外跑去。
“殿下，你要去哪？”
李承乾没说话。
但几人却不敢耽搁。
赶紧追上李承乾的步伐。
片刻间，李承乾就已经跑出了卢国公府。
正巧迎面撞上了高至行。
高至行一脸迷惑道：“怎么了这是？”
“大理寺，快去大理寺！”
李承乾念叨了两句后，便朝着大理寺的方向一路狂奔。
高至行有些搞不清状况。
但是，他也只能跟上李承乾的步伐，朝着大理寺的方向跑去。
他们来到大理寺时。
魏征正在提审与李祐密谋的那些人。
此刻，站在堂上的，正是张乃宽。
李承乾目无旁物，直接冲到了张乃宽的面前。
“说。”
“你到底是谁的人。”
“你到底是在给谁做事！”
李承乾就这张乃宽的衣领喝道：“快TM给我说实话！”
张乃宽默默无言，任由李承乾折腾他。
李承乾怒起，直接将张乃宽推倒在地。
紧接着，他一把夺过身旁衙役手里的大杖，对着张乃宽就抡了下去。
嘭！嘭！嘭！
每一棍，都会带起一片血肉。
张乃宽被打的满脸惨白。
可是这人却硬挺着，连一声惨叫都没有。
魏征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殿下！”
“这是怎么了这是？”
魏征赶紧将李承乾拦住。
李承乾打张乃宽的那几下，完全是下的死手。
魏征是真的怕，他把这个重要的证人给打死了。
李承乾抓着魏征的衣服道：“出事了，出大事了，咱们都让这些人给耍了！”
“谁，谁耍了我们？”
魏征不知道前因后果，更不明白李承乾这话的意思。
“都是崔迎荷。”
“这些都是崔迎荷做的。”
李承乾指着张乃宽道：“他是崔迎荷的人，秦州那些也都是崔迎荷的人。”
“阴大人，张国公，我弟弟李祐，他们从开始到现在都是崔迎荷的棋子。”
“什么？”
魏征一脸惊讶：“这些，这些都是崔迎荷搞出来的？”
他有些难以相信李承乾的话。
崔迎荷，那不过是一个女子，怎么能盘出来这么大的局呢？
通过栽赃李崇义的案子来看，这个女子的手段也并不是很高明啊。
“殿下，您是想多了吧？”
魏征皱着眉头道：“张国公阴大人，那都是何等人物，怎么会为一个女子所驱遣？”
“如果说。”
“这个女子给他们开出了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条件呢？”
李承乾直直的看着魏征道：“如果说，这个女子承诺要用全部的钱财，为他们在暗地里积蓄力量招兵买马呢？”
此言一出。
魏征怔住了。
如果按照李承乾这个逻辑来推算的话。
那就是崔迎荷欺骗了这些人，借用这些人的权利为自己招兵买马。
第1517章：死局
当意识到这一点后。
魏征也猛然反应过来。
他终于明白，李承乾的慌乱的为了什么了。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崔迎荷搞出来的。”
魏征呢喃道：“那这个女孩的心机，就太可怕了。”
“可是，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仅仅是为了报仇，也用不到做这么大的局吧？”
这是魏征想不通的地方。
同样，这也是在此之前，李承乾想不通的地方。
“魏伯伯，我们在这件事上。”
李承乾幽幽道：“最大的错误就是将崔迎荷当成了一个女人。”
“当成女人？”
魏征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狐疑道：“她不本来就是女人么？”
“对。”
“她本来就是女人。”
“所以，我们根本没往别的方面去想。”
李承乾眯缝着双眸道：“如果说，崔迎荷是想做皇帝呢？”
“做皇帝？”
“这不可能吧？”
魏征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纵观古今，也没有女人做皇帝的先例啊。”
在他的观念当中。
女政治家的顶点就是先秦的芈太后，汉朝的吕后。
至于做皇帝，那怎么可能呢？
这也就是他所陷入的思想误区。
也是开始时李承乾所陷入的误区。
他们从一开始，就将崔迎荷想的太简单了。
只是单纯的认为，她是为了给她的家族报仇。
却从未想过，她要做的，实际上是颠覆皇权，颠覆这天下。
而李承乾能想到这一点。
不是因为他比魏征聪明多少。
更不是因为他听钱掌柜说了什么。
全仰仗着，他那些承继于未来的记忆。
在他的记忆当中，华夏的历史上就有那么一位女皇帝。
而且按照正史来算，二十余年后，这位女皇帝就会走上历史的舞台。
更会在三十余年后，登上历史的巅峰，成为纵横古今，第一位女皇。
这人，便是武则天。
只不过在这个世界当中。
李承乾早在数年前，就扼杀了这个人的出现。
也是因此，他才完全忽略了这一点，小看了崔迎荷的野心。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
魏征再反应不过来，那可就对不起，他这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的身份了。
“既然这样。”
“那我们不如赶紧将这些是奏明圣上。”
魏征道：“让陛下，给个决断出来。”
这可不是小事。
崔迎荷积攒力量数年，搞不好已经形成规模了。
一旦起事，对于整个天下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现在禀报也来不及了。”
李承乾摇头叹息道：“崔迎荷的布局太深。”
“以我东宫，卢国公府，河间王府，这三处发生的事情来判断。”
“如今我朝许多大臣的家里，都有她的人。”
“一旦我们打草惊蛇，轻举妄动，那这些人的家里必将血流成河。”
“说不准，魏伯伯您的家里也有这样的人。”
李承乾道：“他们正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时刻用刀锋抵在你家婶婶与兄长的身后啊。”
此言一出。
魏征算终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也怪不得李承乾会那么慌乱。
如果说，崔迎荷只是图谋报仇的话。
那倒是没什么，毕竟她找的，只会是那么几个人，那么几家。
但如果说，她的图谋是颠覆整个国家。
那么他们这些个大唐的股肱之臣的家里，可就都不安全了。
而且这种事情，还不能拿出去与别人明说。
如果明说出去，谁还会站出来为大唐出生入死？谁敢站出来为大唐出生入死？
毕竟，谁也不想自己前脚走了，后脚就全家死光。
“那……”
“那现在怎么办？”
魏征看着李承乾道：“难道，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等着她动手？”
“我在明处。”
“敌人在暗处。”
“不等，能怎么办？”
李承乾对上了魏征的目光道：“难道要我去求父皇，将所有官员家里面的杂役奴仆，全部驱逐出长安城？”
“我承认，这的确是个办法。”
“但是魏伯伯，你想过没有。”
“一旦做出这种事情，将会给官场以及民间带来多大的恐慌？”
“你们这些老臣我不担心，但那些新臣怎么办？”
李承乾道：“魏伯伯，他们可没有你的这份视死如归啊！”
这就是他们现在所面临的困境。
因为对方的刀子就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所以，他们不能和对方正面硬刚。
谁也无法保证，什么时候会激怒对方，让他狗急跳墙。
让所有官员的全家死绝，这个责任饶是李承乾也承担不起。
魏征重重的沉了口气：“这个小丫头，真的是太歹毒了。”
“歹毒归歹毒。”
“但也不是全然无计可施。”
李承乾瞥眼看向张乃宽：“比如咱们这里，不是还有一个他们的人么？”
魏征也向张乃宽看了过去。
此刻，张乃宽宛如死狗一样躺在地上。
听见李承乾的话。
张乃宽嗤笑出声：“殿下，您别白费力气了。”
“从开始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
“你想知道的那些事情，我一个都不会告诉你。”
“如果你想杀了我，那就赶紧动手吧。”
张乃宽梗着脖子，坐了起来：“反正，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不怕这些。”
“死过一次？”
李承乾眯缝起了双眸。
他在张乃宽这些人的身上看见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地方。
比如之前那个死士，就是刘武周的孙子。
那么这个张乃宽，会不会也是之前大唐所灭掉的诸侯的后代呢？
李承乾走到张乃宽身侧，贴在他的身旁道：“张乃宽，这应该不是你的本名吧？”
“是与不是，重要么？”
张乃宽回头看向李承乾道：“太子殿下，现在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是很蠢的行为。”
“我家主子，很快就要动手了。”
“所以殿下，我规劝您一句，还是抓紧时间去做事吧。”
“比如去看看，那些官员家里面的人，或者是找找我家主子在什么地方。”
“你将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纯属是浪费时间。”
张乃宽看着李承乾时，眼中尽是玩味笑意。
李承乾见状，不禁握紧了拳头。
他是第一次，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对一个人，对一件事，这么无力。
第1519章：赵国公府出发
李祐见李承乾的目光锁定自己，猛地的打了个寒战。
“你们都要比我小两岁，也都叫我一声兄长。”
“我从小，喜欢欺负你们，喜欢带着你们搞破坏。”
“但你要记住，我是把你当成自己的弟弟，才会那么对你们。”
“如果我的眼里压根没有你们，那我连理都不会理你们。”
李承乾直直的看着李祐道：“你或许到现在都觉得，是我们李家欠了阴家的。”
“但是你要记住，所有的一切都是因这天下纷争而起。”
“阴家的确是受了李家的伤害，可阴家的手上也有我们李家人的血。”
“我们的五叔，就是死在阴家的手上。”
“所以，这些仇怨，放下吧。”
“以后好好做皇子，就番之后，就好好为这天下守好北大门。”
“切莫辜负了先辈们与父辈们的努力和鲜血。”
李祐紧咬着嘴唇，没有出声。
最后。
李承乾走到了李恪的面前。
“最后是你，恪弟。”
“我们俩之前有过很多误会。”
“你对我有误解，我也对你有不理解。”
“不过说实话，你的能力其实远在我之上。”
“也不怪外人说你是最像父皇的一个，不论是征战的本事，还是治理内政的本事，你都异于常人。”
李承乾捏了捏李恪的肩膀：“哥从当上这个太子的那一刻起，就很想跟你，跟你们一起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只可惜。”
“我们之间因为这个太子位闹的不可开交。”
“让我们这些人闹的差点连兄弟都没得做。”
“不过好在，你迷途知返，我也迷途知返，没有造成兄弟相残的悲剧。”
“要不然，你哥就算是死了，恐怕也无法安心。”
越听他说话。
众人就越觉得不对劲。
这番话说的，怎么这么像交代遗言呢？
李恪怔怔的看着李承乾道：“皇兄，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不是告诉你了？”
“我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或许这件事做出来之后，咱们兄弟就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李承乾重重的拍了拍李恪的肩膀，转而对李祐与李泰两人道。
“如果有一天，这太子之位非要换一个人的话。”
“那么我希望这个人，就在你们三人之中。”
“恪弟，能征善战，善于处理内政，只是欠缺了一些手段。”
“祐弟，善于谋划，但缺乏一些御下的本领。”
“青雀，你的问题是在于你的心性，没有摆对地方。”
“该软弱的时候不软弱，不该软弱的时候又太过软弱。”
“为政也好，征战也罢，一味地钻营，并不能笑到最后。”
李承乾深深地看了李泰一眼，道：“如果你能改掉这个问题，我想父皇也会很愿意将太子之位给你。”
“反正，不论如何。”
“不论将来你们三个谁当上太子。”
“总归是不能再内斗了，我们李家丢不起这个人了。”
“而这世界也不会再给我们大唐那么多时间内斗了。”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都低下了头。
而也是在这时候。
罗定安从外面跑了进来：“殿下，都准备好了！”
“公子齐他们呢？”
李承乾仰头问道。
“他们的人正在集结。”
罗定安如实说道：“用不了多久应该也都会过来了。”
“好！”
李承乾昂首挺胸，跨步朝外走去。
这时。
李恪突然拦住了他的去路：“皇兄，这事能不能不做啊？”
“不做不行啊。”
李承乾微笑着道：“总不能让咱们大唐的大臣都坐在刀尖上过日子。”
“实在不行，我去。”
李恪咬了咬嘴唇，说：“这种事情，谁去都一样，我去，至少可以保全你。”
“你的命，不是命？”
李承乾伸手掐了掐李恪的脸：“今天你们仨哪里也不要走，老老实实的给我待在这里。”
“什么时候，父皇来找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再出去！”
说完这话。
李承乾一把推开李恪，跨步走出大门。
同一时间。
他张手下令道：“把大理寺的门给我锁上，除非里面爆炸了，着火了，要不然谁也不许放他们三个出来！”
“是！”
罗定安应是。
紧接着，一行甲士便走进了大理寺内。
将那三人全部挡回了府衙之内。
李承乾回头最后看了眼三人。
然后，他也不再停留，跨步便走出了大理寺。
此刻。
大理寺外的街道上，铁甲林立。
这里面有乾字营的甲士、还有六率的成员。
但更多地，还是那些穿着普通百姓服饰的江湖人，
李承乾嘴角一挑，笑道：“抱歉了兄弟们，今天我恐怕又要带你们找死去了。”
乾字营的甲士们跟随李承乾的时间最久。
他们太清楚李承乾的心性了。
只要李承乾说出这种话，就意味着他们接下来要执行的任务非常危险。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退缩。
其中有个乾字营甲士还张口喊道：“乾字营不找死，还叫什么乾字营？”
也有人道：“就是，在京城里早就待烦了，仔细回想，还是喜欢当初跟着殿下在室韦打蛮子的日子！”
“行！”
“那今儿，你们殿下就再带你们走一遭。”
“但是殿下我可是说好了，今天不论成败咱们注定都要被钉在耻辱柱上。”
“要是谁怕了，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不怪他。”
“即便是都走了我也无所谓，你们殿下才不怕那个！”
李承乾昂首扫视众人道：“有没有要走的，现在就可以站出来了。”
队伍依旧整齐，没人挪动脚步。
“那好！”
“既然都选择跟我走这一遭，那就别后悔了。”
李承乾跨步走到了队伍最前沿，道：“第一家，赵国公府，出发！”
第1518章：真的要这样做吗
说实话。
从一开始李承乾根本就没有把崔迎荷当成对手。
甚至都没有把这个女人当回事。
他只以为，这女人胡乱折腾一通，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谁知道这女人竟然给他酝酿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李承乾直直的望着张乃宽。
曾几何时，他只是将张乃宽当成了一个老卒。
但现在看来，他的身份也不是那么简单。
而且从他的态度上来看，张乃宽这都不是他的本名。
李承乾走到张乃宽的近前，将他一把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们够厉害。”
“这次，连我也不得不承认，是你们技高一筹。”
李承乾为张乃宽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不过，你们恐怕是忘了我李承乾是谁了。”
此言一出。
张乃宽满脸茫然。
李承乾就是李承乾，还能是谁？
可李承乾却露出了一抹模棱两可的笑容。
张乃宽愈发搞不懂，李承乾是想干什么了。
而这一刻。
李承乾缓步来到了张乃宽的背后。
他伸手从后面，揽住了张乃宽的脖子。
“别担心，不疼的！”
李承乾淡淡的在张乃宽耳旁说了一句。
然后。
谁都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
耳轮中就听嘎巴一声脆响。
张乃宽的脖子，直接被李承乾拧成了一百八十度。
见此情景。
场内众人都懵了。
高至行愣住了，魏征也愣住了。
李承乾这是在干什么？
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证人给杀了呢？
李承乾神色淡然的将张乃宽的尸体扔在地上。
紧接着，他看向高至行和魏征，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给我滚回家里去。”
两人茫然无措的看着李承乾。
他们能感觉到，李承乾是下了某种决心。
同样，他们也知道，李承乾让他们离开是为了保护他们。
可是两人却都没有懂。
魏征当先开口道：“殿下，您究竟有什么谋划，不妨说出来，我们跟你一起去做。”、
“是啊。”
“你到底想干什么？”
高至行也不解的问道。
然而。
李承乾却根本没有和他们说话的意思，转而命令道：“来人啊，将高将军与魏大人，送回家里去。”
“没有命令，谁都不许出门！”
富老六插手领命。
随即，他便招呼六率成员，捉住魏征与高至行的肩膀，将他们往外推。
“殿下，您究竟想做什么！”
魏征推开了身旁的两个六率成员，朝着李承乾高声呼喊：“难道，我等就不配知道殿下的计划么？”
李承乾依旧没有理他，转而对富老六等人喝道：“你们在干什么？执行命令！”
六率成员们，不敢再迟疑。
纷纷开始行动，将魏征与高至行一同推出了大理寺。
等他们走后。
李承乾则走到了大理寺前的台阶上。
这一刻的他，仿佛是被抽空了灵魂一般。
他瘫坐在地上，缓缓摆手道：“传，蜀王李恪，燕王李祐，卫王李泰，速速来大理寺见我。”
“传，罗定安，公子齐，王芳，张忠，一同过来。”
“是！”
富老六应是，转身离去。
李承乾对身后的那些衙差以及小吏们挥挥手：“你们也都回家吧，就当今天休沐。”
衙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众人纷纷出言与李承乾拜别。
时间不长。
李恪率先走进了大理寺。
看见李承乾独自一人坐在台阶上，他有些狐疑。
“皇兄，你这是……”
他话还没说完。
李祐也从外面进来了。
紧接着是李泰，罗定安，公子齐他们。
这一行人匆匆而来。
见到李承乾，众人都有些迷惑。
他们不知道，李承乾在这时候叫他们过来干什么。
等众人到齐后。
李承乾缓缓站起身。
他先走到罗定安面前，将一个玉佩递给了他。
看见玉佩。
罗定安脸上闪过一抹吃惊之色。
他不解的看着李承乾道：“殿下，您这是……”
“老规矩。”
李承乾扬了扬头道：“有什么，等事后再说，先去调人。”
“是。”
罗定安虽然满心疑虑。
但李承乾的命令，他不敢不从。
迈步便跑出了大理寺。
而他所去的方向，便是武研院。
等罗定安走后。
李承乾又来到了公子齐的面前：“这次，恐怕又要麻烦你了。”
公子齐似乎意识到了李承乾想要做的事情。
他勾了勾嘴角，道：“从跟在你身边的那一天开始，我就预想过会有这一天的。”
“所以，我早就做好准备了。”
公子齐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小竹筒：“京城内暗藏八百六十人，你一句话，他们全会听你的调遣。”
“那你现在就去叫人吧。”
李承乾拍了拍他的肩膀：“等罗定安回来，你们和他一起行动。”
“是！”
公子齐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大理寺。
“王芳，张忠。”
“你们现在也去调集兄弟。”
李承乾道：“能调集过来多少人，就调过来多少。”
“是！”
两人也齐齐应是，转身离去。
这一时间。
整个大理寺内。
只剩下了李承乾等兄弟四人。
此刻，另外三人的脸色都格外凝重，目光都聚集在李承乾的脸上。
李恪缓缓道：“皇兄，您究竟是想做什么？”
“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李承乾深深地看了李恪一眼，道：“皇兄这些年，实在是没给你们这些弟弟起到一个好榜样。”
“尤其是你，青雀！”
李承乾看向李泰，道：“不管您不信。”
“你皇兄从始至终，从来都没想过和你争。”
“我不止一次的和父皇说过，让他把太子之位给你。”
“可是，你也清楚，咱们父皇是怎么登基称帝的。”
“如果这个太子之位给了你，我们李家，就是天下的笑话。”
“所以，最后这个太子之位还是重新落回到了我的手上。”
“你或许觉得不公平，觉得只是晚生了几年，成天怨天尤人。”
“但是人的命，天注定。”
“我比你早出生几年，就注定了这太子之位是我的，不是你的。”
李承乾看着李泰道：“再者，青雀我再问你一句话，你觉得你有能力做得好天下的表率，为天下百姓谋福吗？”
李泰看着李承乾出神。
他不知道李承乾与他说这番话的目的。
“皇兄。”
“你越说我曰糊涂了。”
李泰直直的看着李承乾道：“您跟我说这番话，是不是有点不太妥帖啊？”
“妥帖与否，你日后自然清楚。”
李承乾转而看向李祐：“现在是你！”
第1520章：那个混蛋到底要做什么
李承乾亲自带队，来到赵国公府外。
长孙无忌是李承乾的舅舅。
赵国公府也是他时常来的地方。
那些管事都认识李承乾并且都和他说过话。
可今天，他们却被李承乾的操作给整的有些莫名其妙。
因为长孙无忌已经去上朝了。
所以，家丁们只能请来管家。
可管家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啊。
他扫了眼李承乾身后的那些兵甲，疑惑道：“殿下，您这是……”
“拿人，捉人，杀人！”
李承乾淡淡说了句，随即将一份名录交给身旁的罗定安。
“按照名录上去找。”
“入府七年以上的老人或者刚进府的孩童除外。”
李承乾猛地向前一挥手：“其余的，只要手上有刀茧，宁杀错，不放过，杀！”
身后那些乾字营甲士可才不会管这是谁的家。
他们听得，就是李承乾的号令。
罗定安当先抽出了腰间佩刀，往前一挥：“杀！”
作为当朝的赵国公。
长孙无忌的府邸占地面积极广，府内人口众多。
其中也不乏护院家丁。
可是，护院家丁哪里是这些百战兵甲的对手？
仅仅是片刻之间，就被打翻了一片。
罗定安亲自带头，按照名录抓人。
抓到后，不论男女，第一时间查看手上是否有刀茧。
没有还则罢了，只要有当场处决！
一时之间。
赵国公府里，鸡飞狗跳。
到处都有正在盘查与追杀仆从的乾字营甲士与六率成员。
而公子齐带来的那些江湖人，他们往往不会轻易动手。
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紧盯那些人的动向。
因为，他们有更重要的任务。
比如下一刻。
人群中，突然有人叫喊道：“死也是死，大家和他们拼了！”
这也就到了江湖人出手的时候。
他们都是各中好手，出手极为迅捷。
往往在一瞬间，便能将叫喊之人毙命。
而这也是李承乾把他们调遣过来的目的。
为的，就是让那些不知情的人能少死一些。
不然他们一起揭竿而起，那就真要血流成河了。
可即便如此。
最后当李承乾率队从赵国公府撤离时，赵国公府里的奴仆也减少了近三成。
第二家。
李承乾找的是卢国公。
今天，程咬金家里出了事情，所以他并没有去上朝。
当李承乾率队过来时，程咬金一脸惊讶。
“殿下，您这是想做什么？”
李承乾神色淡然的摆手：“将卢国公请下去！”
富老六与王芳立刻上前。
“国公爷，得罪了！”
两人二话没说，直接将程咬金夹架起，迫使他站在了一旁。
紧接着。
在赵国公府发生的一切。
如法炮制的在卢国公府上演了一遍。
看着府内血流成河，鸡飞狗跳的场景。
程咬金目眦欲裂，不过他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了。
他怔怔的看着李承乾道：“你是疯了吗？这种事情你也敢做？”
“抱歉了程伯伯。”
李承乾苦涩的笑道：“我也是被逼无奈！”
“殿下！”
“这件事肯定有别的解决办法。”
“您冷静，咱们慢慢想对策！”
程咬金劝说道：“你这样……不妥啊！”
在长安城里大肆杀戮，即便他是太子，那也是要被扣上造反的帽子处死的。
“如果有对策的话。”
“我还需要做这些事情吗？”
李承乾道：“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这时候不能把这些人彻底清剿干净。”
“那么下一个死的，没准就是你，就是怀亮，就是我婶婶！”
“他们今天炸你的偏屋，明天就能炸你的主屋！”
“我不允许，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你们都是大唐的功臣。”
“即便死，你们也应该死在马上。”
李承乾震声道：“而不是窝窝囊囊的死在一群刺客的手里！”
程咬金对此，无言以对。
从他家发生的事情来看，李承乾说的并不是假话。
现在的长安城不在安全，这些大臣的府邸里，不知道潜藏了多少危险。
“可是，总有解决办法不是吗？”
程咬金指着府邸内道：“你可有想过，你这样做，将来你怎么办？长安城的百姓会如何看你，百官会如何看你？”
李承乾转头对上了程咬金的目光笑了。
“大不了。”
“就不做这太子了呗。”
“大不了。”
“就是一死呗，反正又不是没死过。”
李承乾说的风轻云淡：“只要你们能活着，就够了。”
曾几何时的李承乾，认为自己的自私的。
他认为自己可以和这时代，和这个家庭彻底分离开。
但当真正面临抉择的时候他才发现。
他早已与这时代融为一体，早已将身边人的生死看的比自己的生死还重。
死了他一个，却能保护很多人，这就足够了。
“撤！”
“下一家，郑国公府！”
听闻李承乾的号令，一众甲士甩战袍，收长刀，跨步向郑国公府行进。
上一次长安城出现这样的景象。
还是在几十年前，李渊揭竿而起，大举进攻长安城的时候。
以至于现在很多出生在长安城的年轻人都不知道血长什么样。
此刻。
看着那一众提着染血钢刀的甲士。
街上的百姓们都傻了。
同一时间，皇宫之内。
李世民本来正在主持朝会。
这时。
却有甲士突然闯了进来。
李世民见状，有些不爽的皱眉：“怎么了？”
甲士单膝跪地，颤颤道：“禀报陛下，太子殿下正率领乾字营甲士屠戮大臣之家。”
“什么？”
“乾儿？带兵屠戮大臣之家？”
李世民震惊不已。
“是。”
甲士如实道：“现在已有赵国公，卢国公，郑国公，梁国公，申国公，鄂国公的府邸遭受屠戮，数百上千条人命丧于太子之手。”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尤其是那些个家里遭受了屠戮的大臣，更是吃惊不已。
自己就是出来上个朝，家就没了？
“他是要造反吗！”
李世民被气得须发皆张，连拍桌案。
长孙无忌站出来，躬身道：“陛下，太子殿下绝不可能造反。”
“况且，他要造反，应该是先奔着皇宫来啊，怎么会奔着大臣家里面去？”
这倒是有些道理。
李世民皱了皱眉，却还是抽出了身后的佩刀。
“段志玄。”
“带上你的神武军，与朕一同去看看，那个混蛋到底想干什么！”
第1521章：老子还流着前朝皇室的血呢
同一时间，大理寺内。
听着外面的喧闹李恪急的团团转。
从李承乾的态度上，他大致能猜出李承乾多半是要做出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很想出去，很想去找李承乾问个清楚。
可那些乾字营甲士却无比坚定的挡在他的面前，不让他出门半步。
“让我出去！”
李恪面容不善道：“要不然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蜀王殿下。”
“请你不要为难我等。”
一个乾字营甲士神色淡然道：“我们也是遵从太子殿下的命令行事。”
“你们口口声声说遵从太子的命令。”
“你们可知道，现在你们家太子正在干什么？”
“搞不好这一趟回来，他连太子的位置都要丢掉！”
李恪朝着几人喊道：“难道，你们就这么希望你们太子被废为庶人吗？”
几个乾字营甲士没说话，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太子殿下做什么，都是太子殿下的选择。”
“我等作为兵甲，能做的只有服从命令。”
那乾字营甲士道：“所以蜀王殿下还是别为难我们了，我们是不会放您出去的。”
李恪很想骂人。
可最后，还是被他忍了回去。
见他去而复返，李泰不禁嗤笑出声。
“三皇兄。”
“你就别瞎着急了。”
“太子做什么都有太子的道理。”
“咱们帮不上什么忙，不如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待着。”
李泰随手抓起了一把瓜子：“这里有吃有喝的，不也挺好么？”
“有吃有喝？”
李恪冷笑出声：“卫王，我不知道你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难道你就看不出来，你大哥那是去拼命了吗？”
“就算我能看出来我又能怎么办？”
李泰耸了耸肩：“我跟着你一起去跟那些看门的甲士拼了？”
“三皇兄啊。”
“你四弟我就是个文弱书生，不如你们能征惯战。”
“而且，我大哥那性子就那样。”
李泰满面嘲弄道：“他想做什么，谁也拦不住，我父皇说他都没用。”
“咱们过去，没准还会给他添麻烦。”
“倒不如就让他自己一个人去打去杀。”
“况且，咱们一没撺掇他，二没和他同谋。”
“之后就算父皇责怪，也怪不到咱们头上。”
李泰满不在乎道：“所以，你就安安心心的坐在这里好了。”
“你觉得我是怕父皇责怪？”
李恪冷眼看向李泰。
“不然呢？”
李泰抬头对上了李恪的目光道：“李恪，我可记得你当初对咱们这个大哥颇为不满啊。”
“甚至不惜跑到蜀地去自立山头和他来一场针尖对麦芒的决战。”
“现在，你是怎么了？”
“难不成在这时候还生出兄弟情了？”
李泰讥笑道：“李恪啊，你得好好想想。”
“咱们这位大哥活着对咱们这些兄弟可没一点好处。”
“只有他死了，咱们这些兄弟，才有出头的机会。”
李泰瞥眼看着李恪道：“如果你说，你对皇位没有一点想法，我可不信。”
此言一出。
李恪的脸色顿时一黑。
他迈步上前揪住李泰的衣领：“李泰。”
“我实话告诉你，我从一开始就对皇位没有想法。”
“我想做的，就是守住咱们祖宗打下来的江山。”
“至于我和皇兄的事，那是我们之间的事情，跟别人没关系。”
“我犯了糊涂，犯了傻，做了错事，我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而现在，不是让你阴阳怪气的时候。”
李恪脸色阴沉道：“你要是再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一定打得你满地找牙！”
李泰看着他，怔怔出神。
最后。
李泰突然摇头笑了：“好好好，我不说话行了吧？”
“闭上你的嘴！”
李恪一把推开李泰。
紧接着。
他迈步走到了李祐的面前。
此刻的李祐，神色复杂。
李恪皱了皱眉，道：“五弟，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
“大哥做的事，跟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李祐紧紧地抿着嘴，没有说话。
显然。
他已经猜到，李承乾领着兵马去做什么了。
李恪长长的呼出口气：“李祐啊，你知不知道，你做出那些事的时候，大哥在想什么？”
“想什么？”
李祐抬头对上了李恪的目光。
“想着如何帮你脱罪。”
“如何让你重新走上正路。”
“而且这话，刚刚大哥就和你说过了。”
“你或许以为，他是在和你开玩笑，在糊弄你。”
“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他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是发自肺腑。”
李恪指了指李祐，又指了指自己：“你可以不信你大哥，但是你得信你三哥啊。”
“你三哥之前走过你这条路。”
“后来你三哥什么样，你大哥是如何对待你三哥的，你看的也都清楚。”
“所以我希望，你别做傻事，有什么话，今早说出来。”
李恪的目光阴沉下来：“三哥，不想跟你动手了！”
听闻这番话。
李祐紧紧地珉起嘴巴，低下了头。
李恪对此，格外不爽。
他提起李祐，将他甩到地上。
“老子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李恪指着李祐大声怒喝：“要是你再在哪里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咱们这兄弟也就别做了！”
“兄弟？”
李祐嗤笑出声：“我和你们不是兄弟，我的身上留着罪臣的血，不配和你们当兄弟！”
“混蛋！”
李恪提腿一脚踹在李祐的身上。
紧接着，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老子的身上，还他娘的流着前朝皇室的血呢！”
第1522章：我是在保护你们
与此同时，长安城内。
李承乾也已经来到了谯襄公柴绍的家中。
这对于李承乾来说，可是个硬茬。
一，柴绍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
二，他是左卫大将军和程咬金一样，手底下统帅数万禁军。
三，柴绍还是他的亲故父，并且还是平素里没什么交往的那种。
当李承乾领着兵马过来的时候。
柴绍家里面的那一众家丁，已然严阵以待。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从禁军当中退伍的老兵，最后留在柴绍身边的。
那一个个凶神恶煞，杀气腾腾的模样，丝毫都不逊色乾字营多少。
谯襄公府的老管家柴修第一个走了出来。
他面朝李承乾道：“太子殿下，我柴家可不是任你胡闹的地方。”
“若你想闹，就去别处闹去。”
柴修一脸严肃道：“别扰了我家公主的清净！”
他口中的公主，自然是平阳昭公主，也就是李承乾的姑姑，女将李娘子。
只是这时，距离她去世已经过去整整十五年了。
“我知道不能扰了姑姑的清净。”
“可是有些事，不得不做呀。”
李承乾脸上挂着淡笑道：“如果你想保证你家主子的安全，就让我进去闹一番。”
“让我闹一番，保证你们从今往后的安全，我没占你们便宜。”
“不可能！”
柴修态度强硬：“如果太子殿下想要硬闯，那我柴府的这些家丁可也不是吃素的。”
他本身就是出身军伍，更在战场上厮杀过。
所以，他并不惧怕李承乾以及李承乾身边的那些乾字营甲士。
“你这是在逼我啊。”
李承乾缓缓抬起了手。
见此情景。
柴修也抬起了手，并且下令刀：“刀，出鞘！”
唰唰唰！
一阵铁器的摩擦声，齐整整的响了起来。
由此可见，这些人都是精兵。
然而。
李承乾是何许人也？
他那里会想不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就见李承乾缓缓勾起了嘴角：“枪，上膛！”
伴随着一阵甲胄的摩擦声。
一众乾字营甲士，纷纷收起佩刀，顺势从背后取下火枪，扣动扳机。
李承乾看着眼前的柴修：“柴老，我是真的不想与你为敌。”
“今天我的胡闹，也是真的为了你们的生命着想。”
“如果你再不让开，那我也就只能选择宁杀错不放过了。”
柴修面无惧色，直道：“谁敢闯府宅半步，定斩不赦！”
李承乾眯缝了下眼睛。
他摇头苦笑一声，挥了挥手：“开枪，打腿！”
砰砰砰！
砰砰砰！
伴随着阵阵的轰鸣声。
霎时间，柴家府邸之前，惨叫声连成了一片。
乾字营的甲士，才不会管挡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他们遵守的，仅仅只是李承乾的命令而已。
当然。
李承乾也给这些人留了活路。
乾字营甲士的枪法精准，说打小腿就不会打脚背。
时间不长。
在场还能站着的，就只剩下了柴修一个人。
他左右环顾，一脸怒意的看着李承乾：“太子！你是真的要造反吗！”
“我说了。”
“我不是要造反。”
“我是想保护你们。”
李承乾缓步走上台阶，推开了柴修道：“兄弟们，继续清扫！”
“是！”
罗定安一马当先，冲进府邸之内。
乾字营甲士们也纷纷跟上。
而这一次。
李承乾并没有进入到府邸之内。
他转过身，坐在柴家府邸外的阶梯上，嘴里咬着树枝，眼神迷离的看着远方。
“殿下。”
柴修忍不住开口道：“老朽能否问你一句，你今日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承乾慢悠悠道：“不是告诉你了吗，我是为了保护你们。”
“保护我们？”
柴修指了指自己的周遭：“就是这么保护的？”
“我也不希望这么保护。”
“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李承乾摇头苦笑道：“开始的时候，怕你们害怕，所以没告诉你们，但你们是最后一家，柴老您也不是外人，我也就可以大胆和你说了。”
“咱们长安城混进了奸细。”
“这些人，正在时刻准备着放手一搏，屠杀我们大唐的文武百官。”
“我无法确定，对方有多少人，更无法确定这些人的强弱。”
“唯一我能确定的是，我的东宫昨天遭遇了刺客。”
“卢国公府也在昨天遭遇了袭击，整个偏房都被夷为平地。”
李承乾缓缓站起身道：“柴老您不是傻子，我说到这，您大概也就明白我是在做什么了吧？”
说着。
他缓步走到了街道正中，缓缓张开了手臂。
而同一时间。
街角烟尘滚滚。
时间不长，李世民以及大批的龙武军甲士，便出现在了大家的视野当中。
第1523章：废太子
李承乾的神色极为淡然。
好像根本没看见李世民那杀气腾腾的面孔一样。
李承乾笑呵呵道：“父皇，您来了？”
回应他的是李世民的一马鞭。
啪！
第一鞭落在李承乾的身上。
将他打的向后倒退了两步。
啪！
第二鞭落在李承乾的脸上。
在李承乾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粼粼的痕迹。
然而。
李承乾却没有任何反应。
甚至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减少半分。
李世民见此情景，脸色却更加阴沉。
“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李世民怒而咆哮道：“这是在想做什么？造你老子的反吗？”
“来人！”
“给我把他绑了，带回宫里！”
李承乾也没有反抗。
任由那些甲士将他捆绑带走。
待到，李承乾走后。
李世民翻身下马，走进谯襄公府。
这一时间。
府内的战事已经平息。
乾字营甲士，分列院中各处。
在他们脚下横七竖八，躺着一具具断了头的尸体。
李世民见此，目眦欲裂。
他左右环顾道：“你们都想干什么？和那个忤逆不孝的东西一样，都想造我的反？”
“放下武器。”
罗定安缓缓开口：“全部跪下！”
说完，他第一个跪在了李世民的面前。
乾字营甲士听闻号令，纷纷放下武器，趴扶在地上。
李世民冷眼扫过在场众人，最后竟然笑了。
“这些人也都别落下。”
“全都给我压到诏狱里面去！”
这一刻。
李世民的声音中，竟有一丝丝绝望的意味。
接下来。
面对神武军。
乾字营甲士也没有任何人站出来反抗。
他们任由那些神武军的甲士将他们五花大绑。
此次。
乾字营共计出动八百六十人。
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部被押解到了诏狱之中关押。
而李承乾则是被带回了太极殿。
此刻。
太极殿内气氛压抑。
文武百官皆一言不发，甚至连头都不敢抬。
李世民端坐龙椅之上面色阴晴不定的盯着跪在堂下的李承乾。
“李承乾。”
“我令你为太子。”
“延请名师指点你。”
“让你学会了读书写字，兵法战策。”
“我为你组建东宫一脉，组建嫡系亲卫。”
李世民面色阴沉的质问道：“你，就是哪来这么用的，就是哪来造你老子的反的？”
李承乾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吭声。
“忤逆不孝的东西，说话！”
李世民将摆在桌上的金制笔筒砸向李承乾。
啪！
笔筒正中李承乾的额头。
饶是李承乾的身体素质惊人，此刻也不由晃了三晃，险些晕倒。
但他还是强撑着，重新跪好。
鲜血从他的额头上话落，盖满了他的脸。
李承乾仿佛根本没感觉到疼痛一样，神色依旧淡然。
“回禀父皇，儿臣对此，没什么好说的。”
李承乾道：“儿臣此次铸成大错，父皇要杀要剐，儿臣绝无半句怨言。”
“你！”
李世民被他气得须发皆张。
本以为，他会求饶，他会和自己说他为什么这么做。
可最后这货竟只说出了一句绝无怨言。
他是真当自己没脾气，真当自己不敢要了他的命是吧？
李世民长长的呼出口气重新坐回了龙椅上。
“传朕旨意。”
“李承乾位居嫡长，本应承继皇业，以守宗祧。”
“却本忘其本分，恶事做尽，屠杀大臣之家眷数以千记。”
“罪不容恕，但念其为大唐血战沙场之故，免其死罪。”
李世民一字一顿道：“广众之下，重责廷仗一百。”
话音落下。
李承乾便朝着李世民叩首道：“谢父皇。”
“不用着急谢。”
“朕，还没说完呢。”
李世民冷眸看着李承乾道：“今，朕感上天之预兆，责令，废其为庶人！”
庶人两个字。
李世民几乎是咆哮着说出来的。
可见，他对此究竟有多么的生气。
而他这话一出。
在场大臣无不面露惊诧。
李世民的这道旨意，从字面意思上都能看出来，这是要废了李承乾。
“陛下，不可啊。”
长孙无忌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面朝李世民拱手道：“储君之位，乃是一国之本，随意废立，可是会动摇过本的呀，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是啊陛下。”
李勣也站了出来。
他双膝跪地，对李世民道：“太子之性，满朝文武皆知。”
“他并非是嗜杀之人，此事必有隐情，还请陛下明察。”
他们两个站出来之后。
朝堂之内，近半数的大臣都站出来了。
同时恳求李世民收回成命。
可是李承乾却依旧没有半点反应。
甚至脸上还露出了一抹轻松之意。
终于可以卸下这个担子了。
从一开始，李承乾就不打算去当太子。
因为，他害怕自己走上那条老路。
但是阴差阳错之下，他还是坐上了这个位置。
而最后。
他好像还是没有躲过去。
被废，被贬，这两连击套餐，还是落到了他的头顶。
李承乾轻咬了下嘴唇，随之用盖过满朝文武的声音道：“儿臣领旨，谢恩！”
李世民深深地看了李承乾一眼。
随后，他别过头去，挥手道：“拉到菜市口，当众行刑！”
“陛下！”
“此事另有隐情。”
“还请陛下切莫迁怒太子。”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殿外传来。
只见殿外匆匆跑进来了衣衫褴褛的家伙。
众人分辨良久才看出来，这两人正是魏征与高至行。
此时此刻，两人的模样着实有些狼狈。
高至行浑身是血。
魏征就如乞丐一般，灰头土脸。
见到他们二人，李承乾不禁皱起眉头：“我不是让你们好好在家里待着么？”
“待着？”
“我们那里呆得住？”
高至行没好气道：“你在战场上那么厉害，遇到这种事，难道就不知道变通一下吗？”
“高至行！”
李世民呵斥道：“你在这胡言乱语说什么呢？”
高至行一怔。
这才想起来，现在是在太极殿里呢。
高至行缩了缩脖子，站在了一旁。
李世民沉了口气，道：“你们刚才说，这事另有隐情？”
“启禀陛下！”
“太子之事的确另有隐情。”
魏征面朝李世民，双膝跪地道：“太子屠戮各家大臣的府邸，实际上是为了保护大家不受反贼刺客的伤害！”
第1524章：请陛下收回成命
“保护？反贼？刺客？”
“魏大人，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李世民面色不善道：“长安城里哪来的反贼，哪来的刺客？”
“回禀陛下。”
“刺客是由秦州而来。”
高至行接过话茬道：“具体数目不得而知，具体都潜藏在谁的家里也不得而知。”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场每一个大臣的家里都有。”
“甚至，您的皇宫里也有。”
此言一出。
满场众人皆是一脸茫然。
高至行这是在说什么？
他们的家里有刺客？皇宫里也有刺客？这怎么可能呢？
如果有的话，他们怎么还活着呢？
“高至行。”
“朕知道你与太子的关系莫逆。”
李世民眯缝着眼睛道：“但你也不应该用这种骗小孩的理由来欺骗朕吧？”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太子殿下开脱，更没有欺骗陛下。”
“臣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臣说的话，句句属实。”
高至行不卑不亢道：“昨天白天，河间王世子的院子里就发生了惨案。”
“院子中三十余个奴仆，毫无征兆的全部自杀。”
“这其中不乏在府内做事数年的老人。”
“昨夜晚间。”
“太子东宫又遭遇刺客袭击。”
“行刺的刺客行凶时，用的都是为花草剪枝的剪刀与厨房的菜刀。”
“事后经过调查，这些刺客无一例外，全都是东宫原来的奴仆。”
“里面大多数人都在东宫服役超过五年。”
“除此之外，今日清晨十分，卢国公府也遭遇了刺客的袭击。”
“刺客不知道是从哪里搞来了H药，将卢国公府里的一座偏院移为平地。”
高至行面朝李世民道：“陛下，难道这些还不能证明我长安城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吗？”
“如此便能证明。”
“太子殿下屠戮大臣府邸。”
“专司杀戮那些手上有刀茧之人。”
“并非为了造反，或者是发泄怨愤。”
高至行指了指自己说：“其实就是为了保护我们这些人。”
“此等一个为我们这些臣子着想的太子如何能废？”
“此等一个为我们这些臣子，不惜豁出性命，甚至连储君之位都可以不要的人，如何能废？”
高至行双膝跪地，面朝李世民拱手：“故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话落。
高至行一脑袋撞在了地上。
同一时间。
魏征也跟着高呼道：“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收回成命！”
长孙无忌，李勣，尉迟敬德等一众老臣纷纷跪地高呼。
“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李世民冷笑着道：“凡事讲究证据，你们有证据吗？”
“谁有证据证明，大臣们的府邸里有刺客？”
“谁又能证明，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杀的都是刺客，而不是朕的臣民？”
是啊。
谁能证明？
此言一出，哪怕是高至行都无言以对。
李承乾也不禁苦笑出声。
如果有证据证明的话，他何必要走这条路呢？
“老高，舅舅，老师，还有各位大人将军，你们都起来吧。”
李承乾轻咬了下嘴唇说：“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也是我罪有应得。”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今日，我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即便是陛下砍了我的脑袋，也是应当的。”
李承乾转而看向在场众人，一躬到底道：“不要让我父皇难做，谢谢各位了。”
“太子，你！”
高至行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李承乾。
这货，怎么一心求死呢？
难道他就不能说出真相来吗？
可还是那句话。
说出真相来又有什么用？
他没有证据，更不能准确的找出刺客。
说出来，只会造成更大的恐慌。
保不齐整个国家都要因此而动荡。
或许，这就是崔迎荷那个小丫头所谋划的，也是她给李承乾挖的坑。
可是李承乾却不得不往里面跳。
因为，他别无选择。
李世民怔怔的看着李承乾道：“既然不能证明，那此事就……”
“我能证明！”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清脆的声音便在殿外响起。
紧接着。
两道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当中。
那不是别人，正是蜀王李恪与燕王李祐。
此时此刻。
李恪与李祐的模样，基本与高至行和魏征无二。
都是灰头土脸，衣衫褴褛。
尤其李祐，脸上还挂了彩，身上也全是血迹。
来到殿中。
李恪将李祐往前一推，面朝李世民双膝跪地道：“儿臣，李恪，叩见父皇！”
“起来吧！”
李世民淡淡的挥了下手：“你说，你能证明？”
“是，父皇。”
李恪神色淡然道：“我能证明兄长的确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
李世民冷笑出声：“你恐怕还不知道，你兄长一共杀了多少人吧？”
“无论杀多少人。”
“兄长的初衷都是为了保护大家。”
李恪顿了顿又说：“也是为了保护我们这几个弟弟。”
“多的话，朕不想说了，也不想听了。”
李世民沉了口气：“你就拿出证据来给朕看吧。”
“我的证据，就在这里。”
李恪指了指李祐，随即对李祐冷声道：“还不赶紧把你们的谋划和父皇讲清楚？”
谋划？
李世民皱起眉头看向李祐。
此刻，李祐一脸心虚。
他低垂着头，紧紧咬牙道：“往大臣家里安插奸细都是崔迎荷的谋划。”
“崔迎荷？”
“崔家的那个小丫头？”
李世民看了眼李祐，又看向长孙无忌：“无忌，这个小丫头不是早就死在法场上了吗？”
长孙无忌也是一脸迷惑。
“陛下。”
“您是了解臣的，臣做事从不曾有丝毫懈怠。”
“当初，臣做监斩官时，的确已经验明正身。”
长孙无忌道：“崔家的小丫头和崔家的那些人，全部都被斩首示众，无一人逃脱。”
“这事其实也不怪长孙大人。”
“那天在法场长孙大人也被骗了。”
李祐幽幽道：“是崔家在那时候用了手腕，买通了现场除长孙大人之外的所有人。”
第1525章：李祐疯了
此言一出。
李世民深深地皱起眉头。
长孙无忌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崔家犯案，他是监斩官，全权负责缉拿审问。
抄斩，验尸，他都在现场。
而且他也是亲眼看见崔迎荷到了法场。
可那些人却还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玩了一招瞒天过海。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
“那这一个小丫头能有那么大的能量在长安城里搅动风雨？”
“甚至是培养出数以千计的死士，跑到大臣家里蛰伏？”
李世民皱着眉头道：“李祐，这里可容不得你胡说八道啊。”
“儿臣没有胡说八道。”
李祐摇摇头，不禁嗤笑出声。
“是父皇小看了崔迎荷，小看了崔家的影响力。”
“即便崔家被您诛灭了九族，他们幕下仍旧有万千死忠。”
“崔迎荷逃到滕州之后，便改名换姓，又利用这些死忠重新置办了产业。”
“短短几年时间，她便做大至滕州第一富商。”
李祐幽幽的说道：“更在七年前嫁给了滕州折冲都尉廖忠的儿子廖广，进一步将影响力扩大。”
“好。”
“就算是我小看了崔迎荷，小看了崔家。”
李世民冷冷的盯着李祐道：“可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难道皇兄没有告诉您吗？”
李祐惨然一笑，声音低沉道：“儿臣就是她在朝中的内应啊。”
这话一说出来。
满场众大臣都被惊呆了。
什么？
李祐竟然是崔迎荷的内应？
秦州之事，李承乾固然查到了李祐的头上。
但他却并没有把这件事公布出来，只是抓了阴弘智与张亮等人而已。
所以，很多大臣都不知道这件事。
如今突然听见这么震撼的消息，众人哪里能不吃惊？
饶是李世民，此刻心情也平静不下来了。
他的目光在李承乾与李祐身上来回扫过。
李世民知道，李祐暗中谋划了一些事情。
但他却不知道，在李祐这件事里面，竟还有崔迎荷的身影。
李世民神色一冷，提腿一脚，踹在李祐的胸口上。
他这一脚，力道极大，将李祐踹出好远。
“自甘堕落忤逆不孝的东西！”
“身为朕的儿子，受百姓的供养。”
“你就是这么回报天下，回报百姓的？”
李世民跨不上前，又是几脚踢了过去。
李祐被踢得满地乱滚。
可他却没有说出半句求饶的话。
反而在李世民停手之后，还笑出了声。
他抬头看向李世民：“我知道，我对不起百姓，对不起父皇，更对不起……皇兄。”
“但这些不都是被父皇你逼得吗？”
“我李祐的身上流着罪臣的血，我李祐的外公杀了我们李家的宗亲。”
“我倒是想安安心心的做皇子做亲王。”
“可是父皇你给我机会了吗？这天下百姓给我机会了吗？”
李祐站起身来，对李世民冷眸而视：“父皇可知道，在这天下有多少人在戳我的脊梁骨？”
“父皇可知道这天下人有多少人在背后说过我的是非？”
“还有你们！”
“你们哪一个没说过我是罪臣之后？”
李祐环指在场众大臣，怒声咆哮：“哪一个没有在暗地里说过我母亲出身卑贱！”
“我就是要杀了你们。”
“我就是要杀光你们所有人。”
“我要让所有骂过我，骂过我母亲的人死！”
“即便是借助外人之手，即便是毁掉这江山，我也在所不惜！”
“李祐！”
李承乾喝道：“你特娘的给我闭嘴！”
“我闭不上嘴！”
李祐指着李承乾道：“这天底下，我最看不上的就是你。”
“整日装出一副长兄如父的样子糊弄谁呢？”
“你以为我看不穿你那虚伪透顶的面具吗？”
“还有，你一个走鸡斗狗，好事不做，恶事做绝的家伙，凭什么有这么好的出身？”
“凭什么你有一个位高权重，凡事都为你着想的舅舅？”
“凭什么你有一个出身高贵还深受父亲喜欢的母亲？”
“李承乾你不配，你根本不配！”
李祐歇斯底里的吼道：“这些都应该是我的，是我的！”
“还有你！”
李祐又指向李世民：“既然不喜欢我。”
“就应该在我刚出生时就把我掐死。”
“可你却让我长大，让我在这世上受尽凌辱，受尽白眼。”
李祐面目狰狞的怒吼：“李世民，你根本不配做我的父亲！”
场内的大臣都被他给吼愣了。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他，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连陛下的名讳都敢直呼，疯了疯了，燕王肯定是疯了。”
“快，快传御医过来，快给燕王看看啊！”
此时此刻。
李世民脸色铁青，死死地盯着李祐。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可就在下一刻。
李世民却突然仰面狂笑。
“哈哈，哈哈哈……”
可是笑着笑着，这笑容就变得苦涩起来。
李世民指着李祐，似是有千万言语想要说。
但最后。
李世民却还是没有开口。
他淡淡的放下手，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呼唤道：“来人！”
“在！”
两名禁卫跨步入殿，插手应是。
“把他押回燕王府。”
“钉死大门，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叫他踏出府门半步！”
李世民说话的时候，神色淡然了许多，好像一点也不在乎。
可从他那颤抖的手就不难看出，李祐的一番话，究竟他的内心深处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
等李祐被带走之后。
李世民缓缓开口道：“长孙无忌，房玄龄！”
“臣在！”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一同插手应是。
“传朕旨意。”
李世民道：“彻查李祐谋反一案，务必查清所有党羽。”
“臣，遵旨。”
两人纷纷躬身叩拜。
“全国缉拿崔迎荷，凡事知情者，只要报信属实，赏千金，封侯爵！”
话落，李世民看向魏征道：“魏大人，此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
“臣，遵旨！”
魏征也躬身叩拜。
最后。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了李承乾的身上。
他沉了口气，道：“太子乃国之栋梁，不可废之。”
“但他毕竟伤了数千人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杖刑一百，菜市口，当众执行！”
李世民看向高至行道：“你来充作监刑官！”
第1526章：完美的李世民
本来听见前半段话。
众人都松了口气。
可后面的话以说出来，大家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一百廷仗？还要在菜市口当众执行。
这不摆明了要打李承乾这个太子的脸吗？
“陛下。”
“太子殿下做出此事。”
“完全是为了我等着想。”
房玄龄当先开口道：“不必如此了吧？”
“是啊陛下。”
李勣也跟着接过话茬：“太子乃是国之储君，代表的是我大唐的脸面。”
“即便犯下大错也罪不至此呀。”
“当众杖刑太子，这纵观古今也无前例呀。”
那一棍子下去，李承乾的脸可就都没有了。
即使以后他还是太子，可他又有何颜面驱使百官？
有了这两人带头。
刚才求着李世民收回成命的一行人，再次恳请李世民放过李承乾。
不过这一次。
长孙无忌却没有说话。
他看着李承乾，眼神中尽是模棱两可的意味。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话是他刚才自己说出来的。”
李世民双眉紧锁，语气不善道：“所以这件事，无需争论。”
“高至行！”
“臣在！”
“执行朕的命令！”
高至行没有半分迟疑，拱手道：“是！”
待到李承乾走后，李世民满眼疲惫的挥了挥手：“今日就到这吧，散朝！”
“无忌，你留下。”
“是，陛下。”
实际上，长孙无忌压根就没动。
如果李世民不叫他，他其实也会主动留下来的。
时间不长。
偌大的太极殿内，就只剩下了李世民，长孙无忌两个人。
李世民幽幽的说道：“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臣并无话要对陛下说。”
长孙无忌慢悠悠道：“想来，应该是陛下有话要对臣说吧？”
“呵呵。”
“还是你了解我啊。”
李世民跨步走向高台。
然而。
还没等走上高台，突然脚下一软，直接摔在了地上。
长孙无忌被吓了一跳，连忙走过来将李世民扶起。
李世民自嘲一笑：“老了，的确是老了，走几步路都能摔跟头。”
长孙无忌嘴唇蠕动，欲言又止。
“行了。”
“我留你下来，就是要你说真心话的。”
“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
李世民缓缓坐在台阶上：“现在没有陛下，没有宰相，只有李世民与你长孙无忌。”
这话也就意味着。
现在他们俩是以朋友以兄弟在相处，而不是君臣。
长孙无忌低低的笑了声。
“我只是希望陛下不要太过忧虑。”
长孙无忌缓缓抬头看向李世民：“而且，您当初的选择也没有错。”
“即便再来一千次一万次，臣还是会死谏陛下，图谋上位。”
他口中的选择，无非是玄武门之变。
这其实一直都是李世民的心结。
即便到了今日，他心中也仍旧存有一丝后悔之意。
“可是我为我的子孙后代开了一个不好的头啊。”
“青雀走上了我那条老路，恪儿也走过去了，现在就连祐儿也开始了。”
李世民摇摇头，苦涩的笑了：“真是不知道我百年之后，真还会有多少子孙会像今天一样斗的你死我活。”
“儿孙自有儿孙福。”
长孙无忌慢悠悠的说道：“陛下想那么多干嘛呢？”
“我只知道是陛下浴血沙场抵御了蛮族的进攻。”
“我只知道是陛下亲临战场解决了北方数百余年的动荡。”
“我只知道没有陛下，就没有大唐的今天。”
长孙无忌看着李世民道：“的确，陛下是犯了错，但这也是为了天下着想。”
“可如果以后，还有人打着这个旗号站出来呢？”
李世民看着长孙无忌道：“如果还有人站出来祸乱皇族，该怎么办？”
“那些事是后代们的选择与陛下无关。”
“所以陛下根本就没有必要把这些事归咎在自己身上。”
长孙无忌道：“再者，您以为，我等今时今日力保乾儿，是因他是您的嫡长子？”
李世民怔怔的望着他：“难道不是？”
“呵呵。”
“陛下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长孙无忌笑着道：“您不妨仔细想想，您的这几个儿子，谁能比得过乾儿？”
“青雀？他的文采是好，但乾儿比他也不差什么吧？”
“蜀王？他的确很像您年轻的时候，但仅仅是拥有您的才智。”
“至于您的魄力与胸襟，您可是一点都没落下，全都给了乾儿。”
“燕王那就更不用说，以他现在的功绩而言，都没有与乾儿比的资格。”
长孙无忌道：“更重要的，是青雀，蜀王，燕王，他们三人的想法都太过幼稚了。”
“他们所展望的永远都是眼前的这一点点，从来不会想几百年，几千年以后的未来。”
“我们这些人。”
“的确有自私自利的想法。”
“但我们的自私自利也得要建立在太平盛世的基础上。”
“乾儿可能无法成为万古无一的帝王，但绝对会让这天下变得更好。”
“至于您的儿子们，您也无需担心。”
“乾儿什么都会做，但他手上一定不会染上自己兄弟的血。”
长孙无忌的一番话，可谓正中李世民的心结。
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自己的儿子也像自己一样，闹出同胞相残的惨剧。
李世民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沉默良久。
半晌。
李世民忽而笑了。
“哈哈。”
“或许正如你说的一样。”
“这小子，没别的好，只有这一点，最让我欣赏。”
李世民慢悠悠的说道：“纵使这些人对他耍出无尽的阴谋诡计，可他还是能镇定自若，坦然处之。”
“那当然。”
“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外甥。”
长孙无忌得意一笑，道：“而且您难道不觉得，现在这小子越来越像，另一个您么？”
“另一个我？”
李世民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长孙无忌。
“是啊。”
长孙无忌别有所指的说：“一个完美的你。”
“完美的我。”
李世民眯起眼睛。
他这辈子，有什么是不完美的呢？
或许也就只有这个身世了。
如果他是嫡长子的话，那就一切都完美了。
他无需发动玄武门之变，更无需去与兄弟争斗。
想来，那样的话，他也会像今天的李承乾一样，百般包容这些个弟弟的胡作非为。
“哈哈哈。”
李世民仰面笑道：“说得好，说得对。”
“走！”
李世民抓着长孙无忌的胳膊站起身道：“咱们一起去看看那小子去吧。”
“瞧瞧他，今日是落魄，还是因此而让万民归心……”
第1527章：当众受刑
正午时分。
菜市口人影攒动。
神武军，金吾卫等各禁军的甲士随处可见。
百姓们聚集在行刑台周边，眼中尽是疑惑与不解。
“这是要杀谁啊？怎么来了这么多禁卫军？”
“你还不知道呢？这是太子殿下要过来受刑！”
“太子受刑？你不是开玩笑的吧？那可是太子啊！”
百姓们议论纷纷。
而在人群之中，站着那么一对男女。
女子低头看向身旁的男子，低声问道：“哥，你觉得太子真的会受罚吗？”
“不知道。”
“反正我是不希望他受罚。”
男子双眉紧锁道：“如果他受罚，咱们前期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往后的部署也要跟着改变。”
“毕竟，百姓们对他的怨气越大对咱们就越有利。”
“而今日，倘若他真的甘愿受罚，那我们的行动也得加快了。”
就在这两人议论之时。
一队甲士，押解着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李承乾跨步走下马车，顺着甲士们列成的人墙，径直走到行刑台上。
这里是长安城的著名刑场。
多年以来，不知道有多少人魂断在此。
低头看去时，甚至还能看见那些斑驳的血迹。
见李承乾到了。
坐在行刑台后的一众官员纷纷起身。
李承乾向众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而后，李承乾转身向台下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人群。
虽然现场聚集如此之多的人，但却鸦雀无声。
高至行提着圣旨，跨步走到了他的身旁，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接着。
高至行展开了圣旨面朝众多百姓道：“日前，我长安城内，混入刺客，居于各大臣家中。”
“太子承乾收到线报。”
“不经调查便擅自屠戮。”
“致使无数无辜之人被牵连其中。”
“在长安城内，造成莫大恐慌，罪无可恕。”
“但念其为国征战多年，有功于社稷，留其储君之位以观后效。”
“可死罪可免，活罪难容，责军杖一百，当众执行！”
哗！
原本寂静的台下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
今天早上的事，大家基本都听说了。
但具体是在干什么，他们却并不知道。
现在，高至行提起，他们才明白过来。
原来李承乾是在各个大臣的家里搜捕刺客呀。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李承乾竟然会因此受罚。
要知道。
他可是太子啊。
这世上，哪里有太子当众受刑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李承乾一个人的身上。
“抱歉了各位！”
“因为我，致使这么多无辜之人丧命。”
“在此，我要郑重向全国人民致歉。”
说话之间，李承乾抖了抖袍袖，向台下的人群深施一礼。
现场的议论声弱了下去，很快又变得一片安静。
混杂人群中的那对男女左右观瞧了一下。
接着，那男人直接开口嚷嚷道：：“道歉有用吗？我妹妹死了，我哥哥也死了！”
“我姐姐也不是刺客。”
女子也跟着开口喊道：“但还是死在了你的手里，你不配做太子，不配！”
随着这两人开口。
台下不少人都跟着一起嚷嚷起来。
很快，台下就开始出现阵阵的骚乱。
一时间，群情激奋。
更有一些不知情的百姓，开始跟着骂了起来。
菜叶子，臭鸡蛋，有什么扔什么。
然而。
面对这些。
李承乾不退半步，反而还挺直身形，向台边走了几步。
“大唐，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天下。”
“是所有百姓，是我们大唐数以千万人的天下。”
“可是要维护这么一个天下的太平却并不容易。”
“需要很多人一起努力，需要很多人付出鲜血何生命。”
“而有些人已经这么做了，他们穷极一生，就是想让我们子孙后代能生活的好一点。”
“我作为当朝的太子，面对此等威胁，别无选择。”
“我能做的，就是保护好我眼前的这些人。”
“因为只有他们活着，才能让这天下的太平日子更持久一些。”
他的话，让下面的嘈杂声渐渐小了下去。
他想要的并不多。
他就是想要这天下太平。
就是想要这天下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李承乾继续言道：“卢国公，赵国公，徐国公等等数十近百人。”
“平时的时候，你们看见他，只觉得这就是个普通的老头。”
“可是，今时今日百姓不愁吃穿还有钱赚，都是因为这些普通老头还活着。”
“你们不妨想想，如果这些普通的老头没了，咱们大唐又会变成什么样。”
“西突厥入侵，谁领兵出征？百济动乱，谁领兵平定？”
台下的百姓面面相觑。
最后低垂下头，都不言语了。
李承乾继续说道：“或许很多人想的都是，眼不见心为净。”
“那些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大家都别忘了，衣冠南渡这个故事。”
“如果有一天，胡人入侵我华夏大地，遭殃的永远都是百姓。”
“乱世，才刚刚过去多久？天下才刚平定几天？”
“难道大家还想看见，我华夏的土地上，尽是屠杀我华夏百姓胡人吗？”
“反正我是不想看到。”
说话之间。
李承乾抬手解开领扣，脱下身披的皮氅。
而后，又解开衣扣，把外衣脱掉，只着里面白色的中衣。
“我唯一后悔的就是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那些人的意图。”
“更没能在第一时间，将这些刺客都揪出来，让他们在长安城里潜藏那么久。”
“所以才导致今天，这么多人无辜之人因此丧命。”
说着，他走到台上早已支好的木架前，双手抓住一根横梁。
李承乾回头对两名手持军棍的禁卫军说道：“你们可以开始了！”
两名禁卫军看看背对着自己的李承乾，再看看手里的军棍，忍不住暗暗咧嘴。
这一刻。
两人只感觉自己手里拿的不是一根军棍，而是一只烫手山芋。
打太子。
这在历史上又有几人做过？
他们也害怕，这一棍子下去，打没了自己的脑袋。
李承乾怒喝道：“让你们开始你们就开始，犹犹豫豫的做什么呢？”
这一下。
那两名禁卫也不敢再耽搁。
纷纷扬起手中的大棒，朝着李承乾挥去。
嘭！
这一棍打在李承乾背上。
鸦雀无声的现场随之一片哗然。
谁都没想到，李承乾和朝廷不是做样子，是真的要在当众受鞭刑。
“你没吃饱饭吗？”
李承乾动也没动，大声道：“刚才那一棍不算，接下来有多大劲给我使多大劲。”
另一人闻言，咬了咬牙。
他颤声说道：“太子殿下，小人……小人得罪了！”
说完话，他使出全力，打出一棍。
嘭！
这一声闷响足够在场所有人都听见。
李承乾背后顿时多出一条血印。
饶是李承乾忍耐力非凡，这一棍也让他的身形为之一颤。
可他却一声不吭，仍旧朝着台下大喊：“老子今天就要告诉这天底下所有三心二意之人。”
“你们不要妄想挑战我的耐心。”
“挑战我为这天下带来太平的决心。”
“你们和我有仇，就来找我，别去找其他人。”
“否则，老子即便举世皆敌，一定会让你们人头落地，让你们全家死光！”
第1528章：永远都心向百姓
砰！砰！砰！
行刑的甲士并没有手下留情。
棍棍到肉，棍棍见血。
三十棍下去，李承乾背后的衣襟便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从上至下满满的都是血印子。
台上，高至行等人看的清楚，人们不由得紧张起来。
与高至行一同担任监刑官的段志玄此刻满头都是冷汗。
段志玄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至行。”
“现在都打了三十几棍了。”
段志玄试探着道：“要不，你去和陛下说一声，差不多就行了吧。”
“陛下下的是圣旨。”
“段将军是打算让我违旨抗命？”
高至行沉了口气道：“既然现在已经开始，那就不能停下来。”
“可殿下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怎么好了。”
段志玄满脸为难道：“要是真把太子殿下给打坏了，咱们恐怕也担待不起啊。”
“打坏了那也是陛下的事情。”
“我们俩就是监刑官，和我们有啥关系？”
高至行说的满不在乎。
可他心里面其实已经快要着火了。
他也心疼李承乾，也不想让李承乾挨打。
但他有什么办法？
事已至此。
他其实也看出来了。
这些个事情，其实就是那些人使出来的阳谋。
他们就是要逼李承乾站出来去闹的长安城满城风雨。
至于之后，他们要做什么，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到。
无外乎就是想要借题发挥。
从而让长安城百姓甚至是全天下百姓都对朝廷失望。
只要百姓对朝廷失望，那么他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可他们聪明。
李承乾与李世民同样也不差。
在李祐将一切说出来时，李世民就猜到了李承乾的想法。
所以这顿刑罚不论如何李承乾都得受。
因为只有如此才能在平息民愤的同时保住他的太子位。
此时此刻。
现场一片沉寂。
只有棍棒落在皮肉上的噼啪声。
这时候。
李承乾后背上的衣襟已经完全破碎了。
他没有半点迟疑，强撑着站起身，将身上的衣服彻底撕碎。
随后，他再度趴在行刑台上，喝道：“继续！”
两个负责行刑的神武军甲士对视一眼。
看着李承乾那伤疤遍布且已经血肉模糊的背，两人的眼圈都红了。
这可是太子啊。
是他们眼中那个高高在上，含着金汤勺长大的太子啊。
纵观古今，可有一人能像他一般？
距离近的百姓们当然也看见了这些。
许多人甚至当场哽咽出声。
李承乾这些年，为大唐做了什么百姓有目共睹。
他虽从未对外公布过自己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伤。
但是百姓们也不是傻子，更不是瞎子。
他们哪里能不知道战场上有多凶险？
此刻李承乾后背上的那些伤疤，就是对他功绩最好的证明。
“太子殿下之心，我们都已经看到了，不必再受罚了！”
“太子殿下，已经五十棍了，差不多可以了，我们都明白您的心意了！”
“我们都知道殿下的难，你们别打了，别打殿下了。”
一众百姓此刻亦是纷纷开口，朝着两个行刑的神武军哀求。
然而。
李承乾却强忍着背后火辣辣的灼疼，沉声说道：“说一百棍就是一百棍，你们俩是想要抗旨吗！”
“太子殿下！”
两人满脸都是为难之色。
“我说继续！”
李承乾未再看两人，喝道：“赶快！”
受刑的李承乾头上见了冷汗。
执刑的神武军甲士脸上的冷汗比他还多。
豆大的汗珠子顺着他们的脸颊，不断地滴淌下来。
最后。
两人对视一眼，狠狠咬牙，继续扬起棍子，抽打在李承乾的背上。
这一时刻，几乎每一棍下去都有一股血剑飞到空中。
李承乾背后的皮肤几乎全被抽碎，整面后背，鲜血淋漓，挑不出一块好肉。
本来站在菜市口对面一座茶楼上看着的李世民这时候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他的一张脸阴沉无比，扭转回身，就想往城墙下走。
可还没等他走出两步，就被长孙无忌给拉住了。
“陛下！”
长孙无忌劝道：“既然您已经决定了，就不能半途而废啊！”
“决定是决定。”
李世民道：“可朕决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朕的儿子被活活打死！”
“太子殿下福大命大，不会有事。”
“而且您看百姓们，他们都不在记恨太子了。”
“反而在这时候都站出来为太子求情，这也就意味着陛下的谋划成功了。”
“如果陛下现在出去阻拦，定会让这件事变得复杂化。”
长孙无忌苦口婆心道：“那样一来，太子殿下之前受的几十棍可就都白受了呀。”
李世民当然也知道这些。
可看着李承乾那小小的身影以及挥舞在他身上的大棒。
棍子打在李承乾身上，他感觉和抽在自己身上没什么两样。
接下来。
李世民也不忍再看。
台上。
八十棍过后。
李承乾背后流淌下来的已经染红了他的裤子。
他背后的皮肉已经完全被打烂了。
但他由始至终，一声未吭。
这种忍耐力和承受力，足够让在场每一个人惊叹和佩服。
台下的百姓跪倒一片。
早上，听说李承乾带着兵甲在城内大杀特杀时。
他们又恐惧又愤怒，生怕会祸连自己。
等到后来，李承乾被李世民带走，他们又有些气愤。
贵族自古以来就凌驾于百姓之上，作为帝王之子理应更加尊贵。
所以，大家都觉得。
此事会不了了之，最后皇族会将这事压下来。
百姓们虽然没有就此多说，或者是生出什么乱子。
但心里面对朝廷与皇族多少都有了一丝反感。
可现在。
作为一切的始作俑者以及罪魁祸首。
李承乾就在此处受罚。
虽然，没有杀人偿命。
但那一百棍也不是谁都能受的。
可以说，这一百棍已经彻底解开了百姓们的心结。
同时也让百姓们想起了李承乾的好，想起了李承乾带给他们的荣耀。
这一刻。
诸多百姓都纷纷开口向高至行等一行人请求绕过李承乾。
然而。
属于李承乾的刑罚却仍旧没有停止。
还是坚持将最后的二十棍打完。
这时候，李承乾已然撑不住了。
他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两个神武军甲士下意识的就想过来搀扶他，却都被李承乾给推开了。
“今日之过我李承乾定会铭记于心。”
他单膝跪地，面朝在场百姓：“还望诸位不要因此就对朝廷失去信任。”
“希望大家相信，咱们大唐的朝廷，永远都心向百姓。”
第1529章：真是没有一天让人省心的
李承乾这话刚说完。
便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场面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高至行与段志玄等人再也坐不住，纷纷簇拥到李承乾身边。
本来立在高楼上观看的李世民这时候也有些慌了，拉着长孙无忌便往外跑。
可当跑到门口时。
李世民却又停下了脚步。
他猛然想起了长孙无忌的话。
如果就这么出去，百姓们一旦看见他。
保不齐之前的努力就要前功尽弃。
左右权衡之下。
李世民还是咬牙说道：“摆驾回宫！”
身边众人听见这话纷纷露出茫然神色。
前一秒，他还急匆匆的要往外跑呢。
怎么这会就要回宫了？
可李世民发话，谁敢多问？
众人连忙应是，接下来便与李世民一同返回皇宫。
另一边。
李承乾也被众人送回了宫内的太医院。
太医看见李承乾背后的伤势，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打的这么重啊！”
“你少废话！”
高至行催促道：“赶紧给殿下上药！”
“这……”
太医本想反驳。
但看见高至行那快要喷火的目光，还是将反驳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接下来。
他便拿出金疮药涂抹在李承乾的后背上。
此时此刻，他的整个后背全都烂了。
鲜红嫩白的肉芽，向外翻着。
饶是这在太医院做了十几年太医的老家伙捏着药瓶的手都忍不住颤抖。
太医刚才想说的就是，这样的伤，如果换了旁人，恐怕早就死在行刑台上了。
可李承乾是当朝太子。
谁敢说他要死了？
即便太医心里也没有把握，那也得将药上完了再说。
虽然人已经昏迷。
但金疮药涂抹在伤口处的刺痛感，还是让李承乾不断咧嘴抽气。
伴随着他身躯颤抖，后背上被打烂的肉茬，看起来更加恐怖。
周围一众人看的也是心惊肉跳。
等到太医将伤口处理完毕。
众人便抬着李承乾，回到了东宫。
此刻。
东宫里几乎乱成一团。
夜里东宫遭了刺客，差一点就要了皇孙的命。
等到了白天，李承乾这边又出事了。
苏清灵，卢婉洁，苑鸳以及忘忧等人皆聚集在大殿之内，焦急地等候消息。
时不时地还会传出一两声抽泣。
就在这时。
高至行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紧接着，李承乾也趴伏在担架上被众人抬了进来。
苏清灵见状，连忙迎了上去。
当她低头观瞧时，差不点当场晕死过去。
固然李承乾后背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完毕。
但渗出来的鲜血仍旧将厚厚的一层绷带浸透了。
那一抹鲜红，看起来格外醒目。
好半晌。
苏清灵终于回过神。
“快，快抬太子去主屋！”
苏清灵连忙指挥道：“小初子，你去殿下书房，把那条高昌送来的毛皮地毯拿过来。”
“清荷，你去找几个人过来，看好地龙里面的火，千万别让温度下来！”
两人点头应是，快步离开。
几个甲士抬着李承乾来到屋内。
等小初子让人拿来毛皮地毯之后。
苏清灵亲自上手，让李承乾趴伏在地毯上。
地毯柔软，地面也因为有地龙的缘故，温暖无比。
安顿好李承乾。
苏清灵从小初子手中接过一叠钱票递给高至行。
“多谢高将军，多谢诸位兄弟。”
“这些不成敬意，一会诸位兄弟出去好好吃顿茶。”
高至行没有接钱票：“太子妃客气了。”
“但是这钱票我们不能要。”
“如果要了，这天底下的百姓恐怕要戳着我们的脊梁骨骂了。”
李承乾的这顿打，看上去是他自己作的。
可实则仔细一想便能看出来，他这顿打为的是很多人的命。
如果没有他，现在朝中的这帮大臣，就都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如果没有他，崔迎荷那厮想什么时候要他们的命，就什么时候要。
苏清灵也不勉强他们。
等到高至行领人离开之后。
卢婉洁等人就都凑了过来。
瞧着李承乾的模样，眼泪直在众人的眼中打转。
即便是苑鸳这样见惯了生死的人，此刻眼中都写满了焦急之色。
“你们都先回去休息吧。”
苏清灵慢悠悠道：“这会我自己照看他就好。”
“等到下午，卢姐姐过来替我，然后无忧替卢姐姐。”
两人齐齐点头。
最后。
苏清灵将目光放在苑鸳身上。
“苑姐姐。”
“今天恐怕要辛苦你一点。”
“您也知道，现在宫里面不太平。”
苏清灵道：“这段时间东宫上下的安全，可就都要交给你了。”
“嗯。”
苑鸳应了一声。
随后，三女便转身离开了当场。
等他们走了之后。
殿内就只剩下了苏清灵一个人。
也是这一刻。
苏清灵好似突然没力气了一样。
腿一软直接坐在了李承乾的身边。
其实也是难为她。
从昨天晚上开始到现在，她就没休息过。
在短短的几个时辰内，噩耗接踵而至。
先是儿子差点死了。
然后又是丈夫跑到城中胡作非为。
甚至宫内还传出消息，说李世民要废了李承乾。
最后，又说李承乾被拉到了菜市口，当众行刑。
在这几个时辰之内。
苏清灵的心境变了又变，差点没被吓死。
此刻。
瞧着躺在地板上的人。
苏清灵恨不得给他几个嘴巴子。
他怎么就那么爱多管闲事呢？
他还没当皇上呢，怎么竟操皇帝的心？
可是仔细一想。
苏清灵又有点心疼他。
都说太子荒唐，太子残暴。
可这天下要是没有这个残暴又荒唐的太子，不知要有多少百姓吃不饱饭。
更不知要有多少蛮族进犯中原。
苏清灵长长的呼出口气，拍了下李承乾的胳膊道：“你这家伙，真是没有一天让人省心的。”
第1530章：别去探望他的好
李承乾身为太子。
他的安稳，早已不仅仅关系到他各人。
宫里宫外都因他一人的事而忙得团团转。
此时此刻，甘露殿内。
李世民看了下面送上来的报告后，抬头看向长孙无忌：“无忌！”
“如今，乾儿的事情算是处理完了。”
“那此次随乾儿一同造事的那些兵勇该如何处置？”
与李承乾一同大闹官员府邸的都是乾字营的甲士以及东宫六率的部众。
“臣也没有太好的对策。”
长孙无忌摇头道：“恐怕还是要看陛下的意思。”
乾字营，早已归属武研院掌管。
按理说李承乾也没资格去调度。
可此次，李承乾一声令下，还是让乾字营甲士细数聚集。
这对于皇帝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更不是一个好消息。
自古以来。
皇帝与太子内斗之事，屡见不鲜。
旁人不提，李世民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当时，他可就是靠着自己的秦王卫队发动了玄武门之变。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没人能给李世民一个确切的答案，也没人敢去给他出这个主意。
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李世民沉了口气：“这小子可真会给朕出难题啊。”
其实。
处理这事。
最好的解决方案，那就是快刀斩乱麻，让肇事者全部死光。
否则。
一旦有人借此生事。
那李世民的皇权可就要受到挑战了。
可如果让李世民杀他们。
他还真就舍不得。
乾字营也好，六率也罢。
这都是李承乾精心培养出来的人才。
尤其乾字营，不仅在战场上立下赫赫功勋。
更在后来的军制改革中，起到了立竿见影的作用。
就在李世民愁闷之时。
周公公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陛下！”
李世民头也不抬道：“有事就说！”
“皇后娘娘要去探望太子殿下。”
周公公不急不缓的说道：“此刻应该已经动身了。”
李世民皱起眉头，看向长孙无忌：“无忌，你怎么看？”
长孙无忌拱手道：“太子之错，并不算小。”
“虽说民间已经有了支持太子的声音。”
“但不论如何也要让这些声音发酵一段时间才能压下那些怨气。”
“所以这时候，最好还是不要留人话柄。”
李承乾在长安城里，掀起的腥风血雨，波及到了很多人。
那些大臣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
可如若问他们心里有没有怨气，有没有惊惧，那答案是肯定的。
毕竟，李承乾是跑到他们家里面杀人，而且还是不经允许的擅闯擅杀。
为了安抚这些人。
李世民也好，李承乾也罢，必须得做出一些牺牲。
李世民要抑制自己对儿子的爱。
李承乾也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所以，这并不是长孙无忌不心疼李承乾。
更不是他不想让自己妹妹掺和到这件事里面去。
因为从大局的角度出发，李承乾吃的苦头越多皇族对他的态度越冷漠，就能得到越多人的同情与谅解。
李世民也是聪明人。
经过长孙无忌这么一提醒，立马明白过来。
他张手向周公公道：“去把皇后叫过来吧，就说朕有事要找她商量。”
“是！”
周公公应是，随后抓身离去。
与此同时，坤宁宫。
儿子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
当听闻李承乾被打的遍体鳞伤浑身是血时，长孙皇后几乎站不住脚。
在李承乾回到东宫的第一时间。
长孙皇后便步履匆匆的交代好一切，随后便乘坐銮驾朝东宫的方向走去。
可路程刚刚过半。
周公公便快步追了过来：“皇后娘娘！”
“停！”
长孙皇后挥手示意停下銮驾，转而神色疑惑的看向周公公。
“皇后娘娘。”
“陛下请您去甘露殿。”
周公公道：“说是有要事与您商议。”
长孙皇后皱眉道：“什么事这么急？”
“这个陛下没说。”
周公公摇头道：“反正看陛下那神情是很着急的。”
“好吧。”
长孙皇后沉了口气，朝着众人朗声道：“摆驾，甘露殿！”
周公公昂首高喊：“皇后娘娘起驾！”
来到甘露殿。
长孙皇后看着李世民，一脸迷惑不解。
“陛下。”
长孙皇后问道：“敢问您叫妾身过来，有何事吩咐？”
“没什么事。”
李世民抿了下嘴，干脆实话实说道：“就是不希望你去探望乾儿。”
“为什么？”
长孙皇后目光一凝道：“太子伤成那个样子，我这当母亲的怎么能不过去看看？”
她觉得李世民的要求有些莫名其妙，简直就是强人所难啊。
李世民也不知道该如何和长孙皇后解释。
他干脆将目光放在了长孙无忌的身上：“无忌啊，这事是不是应该你来解释更好一些？”
好么。
李世民这真是甩的一手好锅。
但长孙无忌跟随他多年。
早已知晓了他的个性。
此刻。
长孙无忌也没有犹豫，径直开口道：“以现在的情况，不去探望乾儿，才能让他的处境更安全一些。”
长孙皇后面露迷茫。
什么叫不去探望儿子，儿子的处境才更安全？
“太子所犯之事不小。”
“现在宫里宫外的人都看着呢。”
“陛下好不容易才用苦肉计堵住了这些人的嘴。”
“若是你这时候去探望乾儿，陛下先前的努力必将前功尽弃。”
“搞不好，还有人会借此生出事端来。”
长孙无忌缓缓道：“所以，还是别去探望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