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疑虑初萌
荣王启轻楠的大婚操办的规格逼近太子的品级,隆重且盛大,明帝也并未说什么。皇后显然想借此昭示朝野上下启轻楠的地位,对于继承大统的希望可能显然高于其它几个皇子,更是提醒那些观望的大臣们好早些做出正确的决断。
待到纳彩、问吉、宴席、醒亲、回门等全部完毕后,春天已然来临。
启轻楠特设家宴邀请几位皇兄皇嫂来府相聚,以叙兄弟之情。
顾予初本不想赴宴,可婚宴当日便已然推脱,如今再借口避而不见,怕是更惹得皇后、荣王不满,让众人猜疑。
她正在屋内对着首饰、衣服等犯愁时,正巧予心过来送芙蓉莲子汤。
“姐姐,是在烦心赴宴之事?”
“对呀,我本不喜热闹,更是厌烦皇室妯娌之间等暗潮汹涌。”
顾予心边笑边挑选起案上的首饰,淡淡地说到:“那姐姐带我去可好?我总是困在王府,很少机会能够出门,我很想看看皇亲贵妇都是些个什么模样,能让姐姐如此烦心。”
“这。。。”顾予初有些犯难,皇室家宴带着姐妹出席也是正常,只是她在考虑,以予心倾城绝世的容貌,不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浪,会不会打乱启帧的安排。
“算了,既然姐姐如此为难,就让我霉在府里好了。”予心悻悻的说到。
正巧此时,启帧下朝踏进临月阁。
“你姐妹二人在嘀咕些什么呢,可否说与本王听听。”
“也没什么,予心说闷在府里好长时间了,我想着荣王家宴各府带着妻妹赴宴也是常事,正想回禀了王爷呢。”顾予初认为还是让启帧定夺比较好。
“这有何难,你家予心相貌如此出众,怕是一出场又要惹出不少舌根子了,予心随意装扮就好,且给那些品貌一般的小姐们一条活路。”启帧想了想打趣道。
“谢谢帧哥哥,谢谢姐姐。”顾予心很是兴奋,在王府待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参加皇室的宴会,都说凌水八美如何美艳,自己可是要好好开开眼界。“那我回房间整理整理,不能丢了姐姐的脸面。”说罢,幸冲冲的踱出门去。
“予心大了,是该给她操心操心婚事了。”启帧感慨道,这一下刺痛了顾予初的心,是的,她们终究是要在一起的。
顾予初默默为启帧脱掉朝服,换了件墨蓝色的常服,但因下午要去赴宴的关系,常服上绣着考究的花纹,以示尊贵。
“王妃,你看把予心许配给韩王可好。”启帧不经意的提到,倒是让她很是吃惊,他是真心的么?还是在试探自己方才对予心赴宴的犹豫?
“臣妾不了解韩王,但予心的婚事还说得顺了她自己的心意才好。”
“顺了她自己的心意还是顺了你的心意?”启帧讨厌她的暗示。
“王爷说笑了,妾身并没有什么心意,只是不想委屈了予心的一片真心而已。”顾予初惶恐的回答。
“王妃真是体贴入微。”启帧语气虽平淡,但还是透出出了些许不悦。“对了,据探子来报蔚迟景衡死于当年的北凌国与东启国的交界流匪之乱,王妃节哀。”
“什么?”顾予初激动的猛然站了起来,想着自己刚不久才得到弟弟一丝线索,怎么就不在人世了呢?
她不禁潸然泪下,想着自己可怜的弟弟终究没有机会再相见,甚是悲伤,她双手揪住启帧的衣袖,激动的说道:“王爷凭什么确定他的身份?可找到他的玉牌,万一是别人呢,不,一定是别人!”
启帧不忍看她如此难过,上前抱紧她,拍着她的肩膀温柔的安慰道:“别难过了,你还有我啊。”
顾予初猛的抬头问他:“可询问了知情人,我弟弟他右臂上有块红色的胎记啊!”
“嗯。”启帧没预料到她会如此的伤心,只得忙着给她擦眼泪,可是那里堵的住她汹涌的泪水,“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且要好好的活着,这才是逝去的亲人最想看到的。”
启帧有些后悔骗了他,其实他一直都知道蔚迟景横正好好的生活在云京,还身居北凌国要职位,瞒着她是怕她会想尽办法前去寻找,离他而去。
顾予初对东启皇朝的秘密知晓太多,她们姐弟相认,只会风险横生,更有可能增加两国相争的变数,所以他一直隔绝她寻找弟弟的消息源头,但在莲生向他汇报医馆之事后,他断没有想到会再生枝节,便毅然决定早些断掉她无妄的念头,防患于未然。
之后赴宴的路上,顾予初一直精神恍惚,沉默不语。
当日在桐芦医馆,她早知莲生在外偷听,本来寻找景横的事情也不想瞒着启帧,可是不知为何自己会留了一个心眼,把景横左臂上的胎记说成是右臂,可如今。。。
启帧为什么要隔绝景横在世的消息?为什么要让自己当王妃?为什么要让自己冒险暴露底细的风险去救下张羽鸢?为什么不留方新、阮情的活口去亲口指正娴贵妃的阴谋,尽早洗刷自己母亲及蔚迟家的冤屈?杀人偿命虽然可以报仇雪恨,可家族的清白难道不是更应该去昭示么?
这些疑问现在陆续萦绕在顾予初的脑中,她开始乱了方寸,曾经本以为跟着启帧的步伐,帮他披荆斩棘,助他荣登王位,便可顺利成章的得到自己期盼的一切,可现在。。。是她错了么?还是当年的事情并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顾予初不禁有些发抖,真相到底是什么?
启帧感觉到身边的女子的不对劲,伸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想让她时刻感受到自己才是她完全的依靠。
第十七章 惊艳四座
马车到了荣王府邸,顾予初被启帧扶下车,抬头便看见顾予心从另外一辆马车上下来,她今日打扮的如此别致。
藕荷色的丝绸长裙,裙摆袖口处绣着点点梅花,外罩一层薄如蝉翼的帛纱,腰间系着垂坠着梅花碧玺藕荷色的腰带,更显更加的飘飘纤瘦,她发髻简单又精致,斜插三只血玉如意簪,耳戴小巧的粉色碧玺环儿,无花纹,更是凸显秀发乌亮、皮肤白皙。
顾予初今日算是真正见识到自己的妹妹的美艳绝伦,不可方物。
跟随丫鬟进了王府,绕过正厅,拐进后花园。
荣王府果然气派非常,虽然比不上秦王府面积,但雕纹画柱连绵,描金琉璃闪烁,处处彰显不凡的地位和身份。
酒盏水果已摆上花园亭台的桌案,眼所及之、闻之所向皆是春天的芬芳之气。
这次,明帝的儿子到的很是齐全,除了钟情山水的韩王启轻禹不知去向外,大约都到齐了。
皇子们聊天品茶,祝贺幼弟新婚,热闹且客套。
女眷们纷纷冠冕堂皇、家长里短,但不外乎衬托新娘子赵芸和的美貌与福气。
直到顾予心的出现,才扯回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间园子安静下来。
顾予心对众人这样的反映很是娇羞及慌张,心中又有一丝丝的欣喜和得意。
“这是谁家的仙子落入的凡尘,难怪今日感觉十一弟府上紫光萦回?”七皇子睿王启轻稔忍不住赞叹道,他的眼里已然流露出了倾慕之情。
赵芸和心中恼怒,谁这么不知进退敢抢了自己的风头。
顾予心一时慌乱,不自觉的红了脸,竟不知如何作答。
“是家妹,顾予心。”顾予初上前解释,而顾予心则默默躲在启帧身后。
“原来是三嫂的妹妹,上回怎么没告诉我?”荣王有些愤愤,但听到赵芸和的咳嗽声,便悻悻不做声响。
“三哥有个这样绝代风华的妻妹,怎么不早些领着来走动走动,为各府的园子添点仙气,莫不是怕被别的兄弟瞧上拐了回去?”宁王妃赵芸静笑呵呵的道。
“也是近日我身体不好,王爷才想着把家妹接入府中陪伴,予心初来启都,大小礼节并不是很周到,左右是我的不是,倒是让宁王妃妹妹见笑了,予心,快来,给各位王爷王妃请安添茶。”
顾予初本就看不惯赵静芸,如今她为了自己的妹妹来欺辱自己的妹妹,这绝对不能忍。
“来来来,我来办你介绍一番,这两位是宁王和宁王妃。”启轻稔主动帮着予心引荐。
“拜见宁王、宁王妃。”
。。。。。
顾予心很是乖巧的一一拜见拂礼,所到之处皆清香萦绕,让在场的男人们无一不颔首欣赏,也让黯然失色的其他女眷们愤愤不已。
“你家予心明日就要成为启都的风云人物了。”启帧跟顾予初咬着耳朵。
“如君所愿。”顾予初平静的说,启帧转头望向她平静但却很严肃的侧脸,眼里忽然闪现一丝疑虑,但又微微一笑,并没有接话,细细品味这着她难得率自和坦诚。
顾予初察觉到自己的口不择言,谄谄的撇了撇嘴,启帧的笑容更加灿烂。
“这是本次宴会的大东家,荣王、荣王妃。”睿王如此殷勤主动,明眼人都能读懂他脸上的腾起的光彩。
“拜见荣王、荣王妃。恭祝荣王、荣王妃鸳鸯比翼,百年好合。”
“予心妹妹不仅人长的美,这口齿也是伶俐很呀。”赵芸和嘴上夸奖,眼里却藏着轻蔑之意。
“王妃谬赞了,王妃风姿卓越,气度不凡,妹妹不及王妃万分之一。”顾予心很是谦虚的反击,惹得赵芸和更是生气。
“予心妹妹今年多大?来启都可还适应?可游耍过启都有名的山水古迹?”启轻楠迫不及待的问道,眼神直勾勾的望着顾予心。
“十一弟新婚燕尔已是成年,可是要改了以往急躁的小孩子性子,莫不叫予心妹妹吓着了。”睿王笑道,提醒启轻楠今日的位置,转头向予心说到,“启都繁华热闹,周边山灵秀美,得空予心妹妹可扰着你姐姐姐夫带你出去转转。”
“多谢睿王提点。”顾予心微微一笑,倾城如许。
顾予初很是反感这种客套性又带有炫耀性质的聚会,睿王被启帧拉着杀上一局棋,她觉得无趣,便独自跑到池边亭阁喂喂鱼食,微风拂拂,一脸的惆怅。
她的弟弟蔚迟景横到底还在不在人世?如今在做些什么?她的夫君她的主上到底在筹谋着怎样的局势?她的妹妹是否也如她一般成为这场风暴里无法自拔的棋子?真是越想越乱,顾予初狠狠的丢掉手里的大把的鱼食。
“十一弟见你如此虐待他池里的锦鲤,肯定要与你好好分辨分辨。”启轻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顾予初的身后。
“宁王殿下说笑了,我不过是一时手滑,让困在一方池水的鱼儿们可以大快朵颐,潇洒放纵一次,也无不可。”顾予初礼貌的行礼。
“如此说来,鱼儿可是要好好感谢你才是。”启轻珏停顿了一下,轻轻地唤了唤声,“予初。”
顾予初很是吃惊,没想到宁王会如此亲昵地喊自己的名字。
启轻珏浅浅的上扬嘴角,很快又恢复如常。
“予初怎的不和女儿家们一起讨论讨论最近时兴的首饰衣裳。”宁王扬起下巴,指着池子对面聊的欢畅的女眷们,顾予心也在其中,毫无丝毫怯懦。
“我素不爱这些,宁王殿下如不介意,可唤我一声嫂嫂。”顾予初很是受不了这样的自来熟。
“同是姐妹竟然差之千里,那本王倒是好奇,难不成予初。。。嫂嫂更喜欢舞刀弄剑?”启轻珏意有所指,语气微妙。
“我看宁王笑话说的很是好,家妹从小就惊为天人,我与她本就差之千里,况且女儿家自有女儿家的乐趣,并不全然是女红、装扮、诗书,各凭兴趣吧,但说到底终究还是女儿家。”
“依我看来,予初更为特别,让人很想一探究竟。”启轻珏毫无避讳的赞美。
顾予初躲闪目光,些许尴尬。
“啊!!有虫子!!!快来人啊~”
突然,池子对面慌乱一片,女眷们屏退一旁,只留顾予心一人傻傻的站在池边,她的右肩上趴着一只很大的蜘蛛。
“帧哥。。”顾予心本能的小声的念叨着,一动不动,非常紧张。面前的女眷们也吓做一团,有人嘤嘤的哭起来,也有不怀意思的看着热闹。
顾予初很是担心,赶紧朝池边赶去,启轻紧跟在身后。
顾予心实在恐惧至极,便扯开嗓子喊起来,“姐夫,救我。”
顾予初顿挫了一下,启轻珏笑着意味深长,“遇到危险,本能叫姐夫而不是姐姐来救自己,很是有趣,予初,你说呢?”
顾予初回头斜蹬了他一眼。
“脚上还有一只!!!”有人尖锐的叫喊到,吓得顾予心连连往后退,一脚踩空,眼看就要跌入湖中。
顾予初马上就要使出轻功救下妹妹的前一秒,有一陌生男子快速从池边树上飞落怀抱起将要落水的顾予心。
好险!予心不懂水性!
好险!没有露出功夫!
顾予初瞄了眼身边的其淡神闲的启轻,暗自喈之,看来是有人设好了局让我姐妹二人双双跳下。
顾予心惊魂未定,哭的梨花带雨。
那男子拂去她身上的蜘蛛,很是关切的问道:“不要哭了,有没有伤到?”
“没有。”顾予心眼角带泪柔弱的回答。
“多谢相救。”顾予初赶到忙着谢谢这位搅局的恩人,但抬头间发现此人如此面熟。
“嫂嫂不必挂怀,是九弟我应当做的。”该男子笑道。
“韩王殿下?”对!此人就是当日男扮女装在街上遇到的那个无赖,顾予初猛然想起,顾予心也是惊讶的盯着启轻禹看了半天,而他则是一脸的得意与春风。
启帧和睿王、荣王闻声也赶了过来,启帧路过一众女眷时斜睨了楠溪郡主一眼,这样的好事,必和她脱不了干系,弄的楠溪郡主也心虚了起来,草草转开视线。
顾予初扶着予心去客房重新梳洗梳洗,在丫头的带领下暂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启轻禹看到予心要走,立马跟着上去,一把被睿王来了回来。
“女儿家梳洗,莫非九弟也要跟着去?何时回的启都,在江湖戏耍惯了,怎随意欺负起了姑娘家。”睿王很是后悔不是自己抢先救下予心,白白错失了此等表现的机会。
“我这叫英雄救美,七哥竟爱拿我开玩笑。”启轻禹无奈被拉下,一脸的怨念,“我这刚回府就收到十一弟的帖子,可不是立马赶过来贺上一贺,讨一杯喜酒喝喝。十一弟娶了这么这么一位窈窕佳人,可是艳福不浅啊。”
“谁知道你在我婚典当日去那里厮混了,还好意思来讨酒喝。”因为年纪相仿的关系,启轻楠自幼与启轻禹关系最为要好,婚典当日这位关系最好的兄弟没有到场也让他颇为不爽。
“成了婚了你们俩还是不停的斗嘴,改不了小孩子的脾气,话说回来,这十一弟都成婚了,你这九哥还孑然一身,有点不像话呀。”赵芸静打趣到,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五嫂就这么一个妹妹,偏心许了十一弟,今儿还来敲我的短儿,我真是可怜呀,五哥你也不管管,当初要定亲的时候,就该先想着我这个孑然一身的九弟。五嫂,你赔我一个媳妇。”这下,众人笑的更欢了,赵芸和也是被说了红了脸。
“哈哈,这到成我的不是了,九弟,我可再变不出一个妹妹许你了,不过你其他的嫂子或许可以。”启轻珏意有所指望向启帧。
“三哥,三哥,你觉得呢?”启轻禹一脸期待。
“我说你是来喝喜酒的,还是来给自己说媒的。”启轻楠有些不开心,若是早一点见到顾予心,肯定会求着母后娶到自己府上。
“别插嘴,我的人生大事就捏在三哥手里。”启轻禹很不耐烦的被这个不识相的打断。
“妹妹是你三嫂的,你自己说去。”启帧笑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三哥这是舍不得?”启轻珏很是挑事,启轻禹嘟囔着:“就是。就是。”
“你就是江湖跑多了,无赖匪气倒是长了不少,这儿女情长,讲究的是缘分,就像三嫂嫂和三哥的佳话,不是人人可能羡慕得来的。”启轻稔替启帧解了围,话中只提儿女情长,也是提醒着韩王不要忘记皇子的婚姻大事皆是皇命圣意,不是轻易自己能够说了算的。
楠溪郡主听到这话很是不屑,赵芸静低头掩嘴而笑,“好啦好啦,站着多累呀,咱们去亭子那边边喝边聊。”
“无赖匪气。”启轻楠学着睿王的话跟启轻禹挤眉弄眼,惹的他白了白眼,新婚燕尔,懒得与他计较。
朝堂之上,各皇子派系争权夺利,勾心斗角,而像如今这般兄弟姐妹嬉闹谈笑很不常见,但也不枉同脉同支,多少有几分真情实意。
顾予初带着妹妹去客房梳洗,换了衣裳。
顾予心惊魂未定,仍有些发怔。
顾予初闻闻了妹妹刚换下的外衫,有混着鱼腥粉的奇怪的香味。
“仔细回想下,刚在院子里可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嗯,也并没有什么,就是和女眷们一起吃吃果子喝喝茶。”予心停顿了一下,“楠溪郡主不小心撞了我一下,是她,一定是她害的我!”她有些激动,气的脸颊通红。
“这件事不要放在心上,好在并没出什么大事情,楠溪郡主本就骄纵任性,况且倾慕王爷已久,今日是委屈你了。”顾予初拍了拍于心的肩膀,安慰道。
“就凭她,也想觊觎帧哥哥,姐姐,你可切莫让她入府为患。”予心拉着姐姐的衣角。
“能不能入王府并不是我说的算的,你莫要在说这样的话,尤其是在人前,且不要被她们拿住了把柄。我也知道你对他的心意,但一定不要显露于外人,被有心之人利用定又生风波。”顾予心这些年被保护在王府之内,被启帧宠着,不懂人心险恶,这让顾予初很是担心。
“知道的。”顾予心有些失落,甚至有些生气姐姐如此轻视自己的言行。想着她把话说道这里,应该会有成全自己的许诺,可是并没有,看来自己的幸福还是需要自己慢慢的筹谋。
“我们去前厅吧,怕是这会子宴席该开始了。”顾予初很无奈的看着妹妹,想着自己有朝一日定是要成全他们的,可是说出来她会相信么?
“嗯。”予心点点头。
二人出了客房,荣王府的丫头并没有在房外候着,这让顾予初起了戒备之心,她四处打量着眼前的环境,将妹妹保护在身后。
突然,两只暗器从她们身侧闪现,直逼予心。
“小心!”顾予初霎那间推开予心,暗器插入廊间圆柱之上。
顾予心惊魂未定,躲在姐姐身后不知所措。
“三嫂身手不凡。”远处回廊之上站着一位紫袍男子,眼神戏虐、狠辣。
“见过弘王殿下。”顾予初想着此人穿戴考究,还唤她三嫂,上次宫中家宴只有弘王被禁闭在王府,此人定是他无意。
“据我所知,你我并为谋面,你怎知本王。”
“那弘王殿下又何以知晓我是殿下的三嫂。”
“哈哈,我看三嫂不光身手好,口齿更是伶俐。”
“弘王谬赞,我要谢谢弘王殿下才是,方才若不是殿下您恰巧路过,我姐妹二人怕是要在荣王府邸遭人暗算了。”
顾予初很是规矩的行礼感谢,这局不像是弘王所设,若她和予心在荣王府上真遭遇不测,弘王的出现必然脱不了什么干系,看来设局之人意在试探她的功力,同时安排弘王的出现怕是意欲挑起他的好奇之心,加深秦王府和弘王府势如水火的局面。她这样说也是意欲挑拨弘王与设局之人的关系,搅了他隔岸观火的雅致。
弘王邪魅的笑了笑,并未接茬。
顾予心从姐姐的身后探出头来,想瞧瞧清楚弘王的长相,正和启轻烨四目相对。
“三嫂身后是何人?”
顾予初望着启轻烨惊叹的眼神,无奈的叹气,这美色真是俘人无形,“这是家妹,顾予心。”
“见过弘王殿下。”予心不得已从姐姐身后走出,向弘王行礼。
“秦王真是好福气。”弘王意味深长的看着顾予心,轻蔑的说道,便转身离开。
顾予初深深的吸了口气,总算是应付过去,便回头仔细瞧瞧那暗器,只是普通的飞镖,并没有特别之处,便随它插在荣王府描金的红柱子上,领着妹妹绕去正厅。
第十八章 落花有意
待到顾予心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又是吸引在坐男人们的目光,换上的粉色罗裙绣着梨花更是显得她娇媚和俏皮。
在场的女人可是恨的牙根痒痒,尤其是赵芸和,明明自己是主角,却反被这不知名的丫头抢了风头。
顾予心坐在顾予初与启帧的后席,启轻禹硬是要凑到启帧的边席,可以稍稍一侧身就能瞄见顾予心。
荣王府上最好的歌舞姬表演助兴,各兄弟斟杯酌酒,好不快活,顾予初就着莺莺燕燕的乐声,跟启帧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启帧气淡云闲的品着酒,面露微笑,在外人看来仿佛正在听自己的爱妃说着什么趣事一般,实则内心不断的思量这幕后之人的别有用心。
几曲罢,歌舞姬悉数退场。
赵芸静感叹荣王府歌舞姬的超群技艺后,便话锋一转提到了荣王选妃当日顾予初的剑舞。
“当日,三哥吹笛,三嫂舞剑,名动天下,我常常还会回想姐姐的舞姿,真是惊若翩鸿,宛如游龙。”
“妹妹言过其实,当日献丑不提也罢。”真不是个善主,总喜欢没事找事,顾予初很是无奈。
“三嫂谦虚太过了,当日之后,家姐可是不停的赞叹,想着什么时候能和三嫂学上一学。”赵芸和跟风点火,真是一对好姐妹!
“还有这等雅事!”启轻禹很是吃惊,当日在街上只觉得顾予初杀气腾腾,并不是什么爱乐弄琴的闺秀,如今看来,这人且不能看感觉的。
“九弟最好风雅,没能见着也是遗憾。”启轻说道。
“不如请嫂嫂再舞上一舞,让我等再回味一番。”启轻楠更是不识相。
顾予初想着如此老套的羞辱他们也真是玩的乐此不哦,让自己如歌舞姬一般供他们玩乐,好让自己时刻牢记自己的出身,这样他们心里就会觉得特别满足。
“众位王爷王妃如此雅致,本不好推辞,可妾身久病未愈,身体实在是不舒朗。当日为贺皇后娘娘寿宴,捧着一颗真心恭贺福寿,一时也顾不得什么体面,技艺不精却班门弄斧,还好各位兄弟姐妹并不嫌弃,反倒如此赏识抬爱,让妾身实为感激,所以说四弟和九弟虽然不曾瞧见,也谈不上什么遗憾不遗憾的。”
顾予初说的情真意切,还捎带提了提被勒令闭门思过的启轻烨,想着家宴之上,众人不会想着直戳弘王的痛处,让自己难堪之际也是让启轻烨无地自处。
这话力道刚刚好,赵芸静姐妹二人也没有傻到去接这样的恶茬。
顾予初站起身来,端起茶杯。“因为妾身不争气的身子,扰了在座兄弟姐妹的兴致,很是抱歉。妾身以茶代酒赔一赔不是。”说罢,饮尽茶水。
“我看三嫂一举一动皆有江湖风范,英姿飒爽,哪里像身体不适。”启轻烨冷冷的说道,对于顾予初的暗讽,他很是不高兴。
“四弟说笑了,我府上大夫再不济,总也不会让自己的王妃久缠病榻,半点起不得身,要真是如此,我必不能应了她今日赴宴的。”启帧也并不客气的回应。
“都说这艳绝天下,无论是人还是舞,必然不是轻易就能得见的,再说三嫂身体是大事,待有缘之日,三嫂定不会推辞。”启轻稔一句话即肯定了赵芸和姐妹的情真意切又解了顾予初的尴尬。
“姐姐身体抱恙,那妹妹呢,我看着予心妹妹腰肢细软,到看着像比三嫂的舞艺更胜一筹。”南溪郡主突然不识相的又找了一茬,顾予心揪住了衣角,闲的有些慌乱。
“南溪郡主真是观察入微、心思细腻。”顾予初实在没忍住,真想立马把她丢出这宴厅。
“我也是看着各位哥哥嫂嫂兴致颇高,这歌舞姬舞技再好,也左不过大同小异,不如嫂嫂的剑舞别致有趣。予心妹妹同三嫂一同长大,必然得了姐姐不少真传。”南溪更是咄咄逼人。
“表妹主意甚好,本王见不得天下第一,看看天下第二也是不错。”启轻烨坐等看热闹。
“还没见过,怎知就是天下第二,我看予心妹妹光凭风姿就不输三嫂。”启轻禹很是不满意四哥给予心的定位,“三嫂你可别生气。”又转头讨好着顾予初。
顾予初很是大方的笑了笑,点头默许。顾予心本来因为众人觉着自己不如姐姐,有些生气,但被启轻禹这么一说又有些为难,这皇家微妙的相处方式真是难以琢磨。
“予心妹妹可不要再拒绝了,就当赏本王一个薄面,就当送我的贺礼可好?”启轻楠接着推波助澜。
“即是这样,那么就请南溪郡主吹箫,予心助一助兴吧。皆是得人真传,如此一动一静,也是美事。”启帧应允了,但也并不是白白让予心供人玩乐,拉上南溪,就真成了兄弟姐妹间的玩闹了,也拉高了予心的身价。
“我看甚好。”启轻珏踢下了这最后一个石子。在场每一位皇子怕都是迫不及待的欣赏美人的仙姿。
南溪这下更不好推脱,后悔自己的冲动,只得甘当顾予心的陪衬。
一舞之后,在座皆为惊叹。
“太美了!宛若仙子驾云,飘飘飞升。”启轻禹不由的称赞道。
南溪越想越气愤,自己难得拿出的才艺,尽被完全掩盖,这顾家姐妹定与自己八字不合,气得的自饮了好多杯酒。
“月光皎皎,倒是与予心妹妹的舞姿更为契合,不如我们去园子里赏月吧。”赵芸和提议到。
众人觉得提议不错,便纷纷应和出了大厅。
顾予初恐又出什么意外,便时时拉着顾予心凑在人多的地方,默默跟从这些皇亲贵胄莫名其妙的雅致及志趣。
南溪郡主喝的显然有些多,借着酒胆便趁着大家不注意强拉着启帧去了别处,顾予初实在不担心启帧能出什么大事,便没有跟着。
“予心妹妹可去过江南,那里杨柳依依,水下桥生,尤其初春的早晨,烟雨细雾,宁静如画。我在江南遇见过一个女子,远黛点唇,温婉娴静。”启轻禹说道。
“那韩王殿下为何不带她回启都,好日日得意得以相见。”顾予心白了他一眼,废话真是多啊。
“因为我知道启都有你,她不及你万分之一。”
“韩王殿下真是未卜先知。”这话听起来虽假,但没有哪个女子不爱听,顾予心开心的咯咯笑了起来。
“予心妹妹可别不相信,在我睁开双眼,开始懂得分辨这世间的美与善时,就知会于你相遇。”
身边的启轻禹一个劲的套近乎,又窜来个启轻稔,两下夹攻,顾予初真是听不下去,也让她觉得自己很不识相,还不如去探听探听南溪郡主的真情流露。
于是,顾予初顺着他们俩消失的方向走去,最后躲在回廊拐角处,远远的听着樟树后一翻表白。
“启帧,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你明知我倾慕于你,却总是当众欺辱我。”南溪郡主有些失控,哭着说道,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接向启帧表达自己的感情。
启帧并有没有说话。
“你说话呀!”哭着梨花带雨的女子有些发狂。
“没什么好说的。”启帧很是绝情,甚至懒得跟她多做解释。
“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怎么那么不值一提么?我哪里比不上那个顾予初,论身世、论相貌我哪点比不上她!”南溪揪住启帧的衣袖,拼命的拉扯着。
“南溪,这样的话你说并不合适。”启帧扯开眼前女子的双手,很是凌厉。
“启帧,我把自己的心全部给了你,甚至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和自尊,你为什么装作看不到,为什么不给我一点点的回应?”
“这些问题我想你自己心里清楚明了,无需我多言,若无其他事,本王先告辞了!”启帧头也不回的离开,南溪抑声痛哭。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不愿意承认。但是,启帧,既然我认定你了,必然是要嫁于你,不管你愿不愿意。”南溪郡主自己喃喃道,发誓要于圆了自己卑微的心愿。
启帧回了园子,披了件衣服在顾予初身上。
“回来啦。”顾予初不知不觉的轻轻说道。
启帧欣然的笑了笑,然后借着夜深露重,爱妃体弱,和众位兄弟告辞回府。
启轻禹恋恋不舍的送了顾予心上了马车,若不是被启轻稔拉着,恨不得跟着一起回了秦王府。
马车上,启帧详细问道方才在荣王府遇刺一事。
“你认为是何人所为?”
“宁王。”
“为何?”
“刺客显然并不是想杀死我和予心,而只是为了试探我的是否会武功这件事,因此只放了两只暗器,并且在我躲开后并没有继续行刺,然后试探的结果却被弘王当面撞见,这就更说明了弘王并不是设计之人,否则躲在暗处即可,为何自露马脚。在予心落水之前宁王一直在我身边,像是审视我是否会本能施救,他言语里全是试探,很让人怀疑。予心事后回忆,在园子里赏花的时候,南溪郡主不小心打翻了茶杯撞到了她,是赵芸静身边的丫头第一个上前帮她清洗衣衫,我闻了闻予心的那条裙子,上面有鱼腥粉的味道,我想定是丫鬟假意帮忙清理时沾染到她的衣裙上,才惹得虫蚁蜘蛛攀爬,最后差点跌进池子。这是荣王的府邸,王妃又是赵芸和,没有谁能比赵芸静更能随意自由的出入,了解园子的结构,我带着予心梳洗也是被丫鬟领着去了很偏的别院。”
“分析的很有道理,那看来穹窿山遇刺一事也是和宁王脱不了干系。”
“宁王和皇后是一党么?”
“看起来是,但宁王性子深沉,母家虽然文墨出身,但也是五大世家之一,多年在朝中也是积攒不少的势力,加上赵家门下弟子众多,大多分官加爵,也为他赢得不少的支持,他定不会甘心屈服在皇后和十一弟之下。”
“嗯。”顾予初点头,“不过话说回来,今晚你是误会了南溪郡主了,可怜让她白白受了委屈。
“王妃偷听的本事还是大的。”启帧调侃道,虽然顾予初说了轻描淡写,可是他知道她是在意了,很是欣喜。
“并没有,不过猜都能猜出来,她借着酒劲,向你表达爱慕,如此私密之事,我怎好如此不君子。”顾予初有些慌乱,但还是说的有条有理。
“看来还是女子了解女子的心思,难怪南溪总想着吃你的飞醋。”启帧很是得意的说道。
顾予初听出了这话里的意思,但假装没有听懂。
启帧拉着她的手,习惯性的用大拇指轻轻的揉着她虎口处的骨结。顾予初也并没有挣脱,想着弟弟景横可能的遭遇和下落,不禁又魂不守舍,思绪万分。
第十九章 心意初表
荣王家宴后,予心在启都名声大噪,成了皇亲世家最炙手可热的谈资,世人皆叹秦王妻妹美貌绝伦,天下无双。
一时间,秦王府串门的人也多了起来,特别是韩王,也难得他能留在启都这么久,惊逢佳人之后,怕是再美的风景也难拖走他半分的兴致。
“九弟干脆搬来我府上住下,省的每日来来回回费尽功夫。”启帧回府又撞见启轻禹赖着不走留下用晚膳。
“我看甚好,三哥可是当真?”启轻禹非常兴奋,眉飞色舞,想着三哥可真是体恤弟弟。
但顾予心却显得非常无奈,焦急的瞄了眼启帧,生怕他不拒绝。
“王府你三嫂做主,她若是说可以就是可以。”启帧很完美的把茬踢给了顾予初,同时向她眨了眨眼睛。
如果可以,顾予初早就想抽出了匕首,捅上这兄弟俩十几刀子。
“不是嫂子小气,实在是你三哥公务繁忙,府上就我和予心,两个妇人怕是九弟住在这多有不便。”顾予初拒绝的干脆直接。
“正是因为三哥时常不在府内,才需要我来保护予心。。。和嫂子你嘛。”启轻禹笑嘻嘻的,很是谄媚,可他自己比谁都明白,身份所碍,不能不顾朝堂的猜测和予心的名节,但是心里确是恨不得每日都赖在三哥府里,听予心抚琴、看予心烹茶、品予心做的美味糕点。“三哥,你说是不是。”
“这个理由的确不错”,启帧一边品茶一边云淡风轻的说道,“但是,我得听你嫂子的。”
顾予初一脸的尴尬,只得陪着讪讪的笑着,顾予心在一旁松了一大口气,开心的给启帧添了添茶。
而韩王本尊听到这话顿时像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嗯,装的是有模有样。
“九弟,可曾游历过汴州?”启帧冷不丁的问出这句。
“当然,汴州泻江水天一色,每年潮期都是文墨诗人会文聚宴的盛时佳期。”
“去年汴州水利重修,汴州刺使蔡京效仿古圣遗范,在河堤亲自监工一年余载,竟连自己刚出世亲儿子也没能见上一面,可是属实?”
顾予初很惊讶,这还是第一次见启帧在自己面前谈起朝堂之事。
“就我在汴州所察,汴州百姓皆对蔡京崇敬拥戴,就连酸腐的文人也不吝笔墨赞扬他的功绩及德行,我想无论传言是真是假,蔡京可称得上是一位恪尽职守、德爱仁厚的好官。”
“那九弟可知,为何这么多年蔡京政绩颇丰但仍退居汴州刺史,仕途无升?”启帧搓摩着曜变天目的建盏,似笑非笑。
“这官吏遣调的学问我是不懂,但卧居一方天地,做自己想做且能做的事,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启轻禹有点轻视秦王陈俗庸见。
“蔡京为人谦顺、谨守礼法,却逃不过情爱二字,执意娶了赫和国大司马的次女,虽然二人皆因此事与家族断绝了关系,但因身份特殊又牵扯两国国利,朝廷才不敢妄加重用。蔡京也是胸怀大志之人,却因为一个女子而仕途渺渺,不知九弟以为如何?”
“我虽不知蔡京心中所想,但于我而言,功名不过过眼云烟,但知己佳人难觅,若我得之,必倾力爱护,至死不渝。”
启轻禹难得如此规整、严肃的说话,顾予初顿时觉得真正的他并不像表面上那样都顽逆随性,甚至可称的上坦荡率真,好感陡然提升。
“九弟山水为伴,潇洒不羁,果真有别于旧贵庸腐之气。”启帧捻了一块桂花糖糕,咬了一口,却话锋一转,“怎样?予心的手艺可比得上你母妃殿中私厨?”
“从前,能让我忍痛割舍美景,披星戴月赶回京的是我母妃的翡翠汤圆,而今后,怕是又多了予心的桂花糖糕。”启轻禹含情脉脉的望向予心,惹的予心只得低首不语,甚是为难。
“狡猾!”启帧指着自己九弟的鼻子笑到,顾予初在一旁陪衬着苦笑。
启轻禹磨蹭到月光皎皎才肯打道回府,这尊大神真是不好伺候,顾予初很是疲惫。
“累么?”启帧关切到。
“还好,谢王爷挂怀。”顾予初很客气。
“王妃客气的有些过分了。”这该死的挑不出任何错误的礼仪。
“我有一个问题。”顾予初犹豫该怎么开口。
“嗯。”启帧斜靠在软塌上,半翻着顾予初最近练字的书稿。
“王爷。。。。是打算把予心许配给韩王么?”
“你怎么看?”启帧特意强调个你字,想听听顾予初作为妻子和姐姐真实的想法。
“不好。”
“理由。”启帧放下书稿,认真的望着眼前的女子。
“没有理由。”顾予初没有迟疑,语气坚定,这倒是让启帧很时讶异。
“我虽然不知王爷如何筹谋,更没有资格去质疑王爷的打算或是决定予心的前程,但我希望王爷您能考虑一下予心她自己的想法。”
“如果本王说你有这个资格或是本王允许你有这个资格呢?今日韩王的回答我想你对他的为人心里应该有了些许判断,他会好好对待予心的,你的话本王会好好考虑,但无论怎样都凭王妃的心意来定。王妃还有没有其他要和本王说的?”
“没有了。”
“本王回书房了,你歇下吧。”启帧轻轻摔下书稿,拂袖而去。
顾予初心乱如麻,说来可笑,予心的前程和幸福要任凭自己的心意而定?那到底要如何抉择呢?
一边是做被逼直入高地的棋子,举步维艰、埋藏真情但也极有可能独善其身,收获他人真心实意,白首不离的圆满退场。
一边是做自愿献祭的蒲草,虽遂了她坚定无转的心愿,但今后的日日夜夜却深陷无我的漩涡和沼泽,难求一人心,连心碎都没有声响。
三个人还是另外一双人?
哪一边予心才可以得到真正的幸福?
哪一边自己可以无愧于父亲的嘱托?
顾予初不能决定更不敢决定,她甚至责怪启帧为什么要将这样难的问题留给自己。
又是一夜的无眠。
第二十章 四国会盟
春分之后,赫和、北凌、西戎均向东启递交国书,四月十五之后陆续入京,五年一次的四国会盟之期即将开启。
启帧忙着启都东郊皇家林场的安守及边防护卫的调整,以防奸佞肖骁之人趁机破坏和谈,更防邻国借会盟之机司机骚动窥探东启兵防国力。
各位皇子也各有分工,弘王、荣王负责会盟国宴、祭天礼程,宁王、睿王负责会盟来使的安顿及接洽,韩王负责礼乐国赠。
这么看来,儿子多也是相当有好处的。
这四国会盟是天下盛事之首,但也不是亘古就有的。
东西境大陆,三个大国雄踞一方,东启、北凌、西戎为夺天下霸主,刀光剑影、烽火连天,绵延数百年之久。
可在东启明帝十七年,一切好似有了转机。
东启齐胜大将军率三十万大军横扫曹远之地,先平定赫和国内乱,将其收归东启国土,后击退西戎、北凌双双南下大军,东启大胜,齐胜军功卓越,明帝特亲封东启第二个外姓王侯,坐镇北境。曹远之战使得东启边境的硝烟战火稍有平息,但三国仍摩擦不断。
随后一年,西戎境内自然灾害频发、北凌国常年征战国力不济、民怨鼎沸,东启曹远之战损失惨重、兵力大伤,赫和国不成国。
为了天下安定昌盛、百姓重归乐土,三行书院院首常远卿出面调停,斡旋三国和谈,弃甲胄兵械,归田修养生息。
东启为表和谈诚意,率先还政于乐嘉皇族,赫和复国。
西戎、北凌皆顺应大势,四国立下盟约,当朝国主在世一日,边境永无战事,并定下五年一次的四国会盟之约,巩固太平有象之好、共同礼祭上天恩泽,同时就边境往来商贸互市、农耕畜牧技术共享以及边境利益冲突进行和谈,长此以往,各国都得以修养恢复国力,天下祥和一片。
但明帝二十八年,前北齐王举兵谋反失败,齐胜一脉被诛,北境半数将领牵涉其中,定北军军心溃散,重整遍为平齐军,从此东启西北境边防颇有松懈。
明帝三十一年,西戎老可汗归天,长子阿努达继位,颇有破盟之象,与东启、北凌边境摩擦不断,抢掠之事时有发生,更意图吞并赫和国,直插东启北境腹内。
这正好给了因母妃获罪失势无依的三皇子启帧重振旗鼓的大好机会,他凭借卓越的领军才华和冲锋陷阵的英勇无畏,赢得了平齐军上下的信任及追崇,他在北境多次重挫西戎侵犯,重用有能之士,重整边境安防,保卫互市通商重镇,重获明帝圣心。
四国友好盟约的十四年间,除了西戎野心昭昭之外,北凌、东启两个大国却看似和平无争,但实际上却在虞山山脉铁矿、铜矿开采、渔阳千湖划分上矛盾不断激化,关系急剧紧张,稍有失衡恐再度引发战乱。
同时,北凌还在暗地里默默支撑西戎对东启西北境的不断骚扰,否则西戎即使强兵铁骑,但游牧为生朝不保夕的国力也实难支撑多年。
对此,东启虽明了,但明帝晚年志得意满、善变多疑,为集权于己,用尽手段削弱王侯实力,期间不妄一些奸佞之徒为肃清异党,借势诬告陷害,类似尉迟一门含冤抄没之事屡见不鲜,最终导致朝纲不稳,吏治混乱,故无暇解外局之困。
相比之下,溃而复立的赫和国因国土毗连三国,即便谨小慎微可还是处境艰难。他虽沃野千里、蓄积饶多,名为四国之一,但受西戎骚扰百年,所以只能依附东启、北凌两国,忍辱负重、夹缝求生。乐嘉皇族为延续氏族荣耀,以和亲为国策,多年不断送公主嫁入东启、北凌皇室,以求两国庇佑,保赫和国存、百姓安乐。
盟约多年似有松散之象,为有序舒缓各国表面安定但蠢蠢欲动的好胜戾气,在西戎的提议下,休战第十年四国会盟增设围猎比武,获胜一国可获他国互市免课二年。
其实西戎此举不过是冠冕堂皇的争取国家利益之最。西戎人好武不羁,需要通过这样的比试眩曜国威,加上国土资源匮乏、土地贫瘠,依赖互市商贸换取粮食布匹,所以每年就围猎比武格外上心,派遣最勇猛的武士、骑猎高手参选围猎之争,想尽办法夺得头筹。
对此,东启、北陵也都心照不宣,纵容西戎得小利稍稍以平边境骚乱,而赫和更是无力抗衡。
但或许今年会有所不同。
为了四国会盟的一应安排,启帧一连着半月没有回王府,启轻禹也是,整个启都都显得格外忙碌和谨慎,各部各司其职,尽全力布置、安排着会盟各项礼程和宴庆,以求彰显东启的赫赫国威。
秦王府上,启轻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打乱了正扶亭喂鱼的顾予心的春日惬意。
“予心妹妹,多日未见可曾想念我。”
启轻禹说罢拿出一个朱漆檀木盒子,递到予心面前。
“韩王不好好办差,跑到这里来吓唬人。”
美人微怒,亦美的不可方物。
“我相思成疾,特意抽空来见予心妹妹,怎的被你如此轻视。”韩王故做委屈。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予心看到韩王这样,很内疚自己的口无遮拦。
“我心系于你,自是不会怪你的。这个送你。”启轻禹看着予心单纯的不知所措的样子,咧开灿烂的笑容。
顾予心有些迟疑,但更好奇,犹犹豫豫的接下了刻着梅花枝子的檀木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只翡翠镯子,成色十足,偶有的拉丝纹理竟浑然天成一支梅花,极为难得,她很是喜欢,眼神里尽是惊喜。
“这是我从赫和国进献国礼里特意挑出来,喜欢么?”
顾予心点点头,但又摇头。“太过贵重了,我不能收,还望韩王见谅。”
“不打紧,只是小礼物而已,我母妃是赫和国的公主,这点主还是可以做的,妹妹若是嫌弃于我的话,大可以扔掉,送出去还要被退回,这么丢人的事本王可是不依的。”
“这。。。”顾予心着实为难。
“收下吧,就当我提前送你的生辰贺礼。”
“谢谢王爷。”顾予心礼貌的拜谢,启轻禹很是开心。
“过几日的春猎和国宴会你可会来?”
“王爷说笑了,四国会盟兹事体大,我自是没资格的。”
“那样场面化的聚会我也不欢喜,我心想着如果你不在我只觉得无趣,只想日日陪在你身边烹茶饮酒”,启轻禹说的含情脉脉,毫不避讳,惹的顾予心脸颊绯红,“四国聚首,表面上和和气气,暗地里但免不了争强斗艳,若是有什么好笑的事我回来说于你听可好。”
顾予心微笑不回答。
第二十一章 春猎惊魂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转眼三日春猎已拉开序幕。
五月的和风温暖绵长,皇家猎场的山野林间翠绿重生,繁花盛放。
四国挥旗震鼓,气势如虹。参猎的皇族勇士跨马弯弓,蓄势待发。
西戎一如既往派出射猎勇士团,由新王阿努达亲自带队,他们各个体格精壮,皮肤黝黑,眼神刚毅满头细编的发辫,耳着夸张的银饰,弯弓跨马,斗志勃勃。
东启为彰显大国博纳怀柔之气,宣尽地主之谊,本就不欲与西戎争夺头名,各位皇子、世家公子也深知天子之意,由弘王启轻烨带队,虽整装待发,但气势到位便也足以。
而赫和国却显得有些敷衍,本次只有刚满十二岁的小储君乐嘉蓬康带着二十名精卫参加,赫和国本就受惠东启、北凌支援,且不愿与西戎有任何可能的冲突,以防西戎无耻报复,惹得边境不安。
赫和国国主乐嘉还瑜本欲放弃角逐,怎奈这皇家独苗不依不挠的恳求,便只得随了他的心意,顺便让他感受下这猎场群争的艰险与不易,就好似赫和国深陷三国挟制的困顿与忍辱,望他可以懂得为君的殚精竭虑,今后可以韬光养晦,笃志勃发,以重兴赫和国威。
同是大国,相比东启,北凌国显得非常心不在焉。
老皇称病,此次会盟由太子凌子域出席,只见他常服散发,云淡风轻,好似参加寻常酒会,踏春游玩一般。
他五官精致,鼻子高挺,薄唇扯着慵懒但好看的弧度,睫毛纤长但眼窝深陷稍显有些憔悴,怕是寻花放纵消耗了不少底子,细细看来眉梢眼角到与东启秦王启帧有几分相似,但确不合时宜透漏出邪魅,隽狂。
只见他手执酒囊,自酌自饮,悠然惬意,与身后的严肃卫队显得格格不入。
这位太子可是以两件雅事闻名天下,第一闻香识百女,第二夜饮三千杯,说白了就是个荒诞骄纵之流,北凌国朝臣上表无数,以国体社稷为大,恳求另立幼子为储,可老皇帝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风,硬是守着这个宝贝儿子,不容他人质疑。
好在老皇帝身体仍旧硬朗,太子虽懒散不拘也无过分越礼之举,群臣也殷切盼望着皇幼子成年或是这位小祖宗能够突然转性,不求他开疆扩土,但求守好北凌江山。
号角响,擂鼓震,角旗展。
各支队伍出发,西戎冲在最前,东启紧跟其后,赫和小储君也不甘示弱,刹那间出发线上只剩下凌子域一人,他的那匹骏马倒是也随了他散漫的性子,比起追逐撒欢,对脚下的青草野花更显得钟爱有嘉。
秦王启帧负责围猎安防,不参加此次骑猎。
他素不喜乖张不羁之人,凌子域这只小狐狸这么多年来竟然一点都没变,之前关于北凌太子的种种传闻无论多匪夷所思,启帧总是相信的。
但他从未放松对凌子域的警惕和关注,北凌国不出意外将来是由凌子域主政的,而这位未来新君的行事与心机也必然影响北凌的国力布局及天下局势走向。
凌子域越是骄纵荒淫越是让人无法捉摸。
人人都道帝王儿女衔珠玉、贴金箔,贵不可言,几世难修。但在这个虚华的神坛上,权利的深渊、利益的漩涡、人心的险恶都被放大至极。
然而,更可笑的是每个人都谙熟其规则,即使披着前人的血泪但仍不甘被边缘,争先恐后着深陷其中,然后优雅娴熟的掩饰着贪婪和恶意,盼望着,等待着,哪一阵东风能掀起自己精心预备的大旗。
所以,他们想要活的更久,便不可能单纯的长大,虽然一路泥泞身心俱疲,但别也无选择。
生在帝王家,福祸总相惜。
凌子域瞥了一眼一脸严肃的启帧,漫不经心的用皮鞭挠着马屁股晃晃悠悠的踱进了树林中。
林子中,蓬康小王子先发夺人,猎得了一只小兔子,开心的手舞足蹈,身后的护卫精锐确不为所动,甚至更加的警觉起来。
树林四处静谧,偶尔马蹄纷至,惊鸟齐飞,树影婆娑。
一个时辰过去,小王子除了兔子之外一无所获,护卫队神色稍稍有所放松下来,出发之前,国主再三交代,一切以王子的安全为重,除温顺小的猎物外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小王子得猎成功。
小孩子就是这样,兴致未尽,又急于证明自己英勇的能力,显得有些不耐烦,但身边被围的水泄不通,如此阵仗哪里有猎物肯自投罗网。
不远处灌木梭梭作响,这动静看起来可不是寻常小兽。
小王子喜不自胜,狠抽皮鞭,狂奔出去,身后的卫队也反应迅速随即跟随,两翼边侧包抄形成保卫之势。
野兽冲出灌木,是一直非常漂亮且难得一见的火狐,小王子顿时兴奋起来,弯弓射箭,但火狐矫健灵活的躲过了好几只弓箭。
“愣着干什么?射箭啊!”乐嘉蓬康不满卫队的袖手旁观,躁狂着并同时拔箭瞄准。
顿时林间羽箭齐发,火狐被箭器划伤小腿,抽搐了一下继续奔跑。
乐嘉蓬康大喜,紧跟着射出三箭,卫队见形势不妙,猎物唾手可得,弯弓以箭抵箭。然而,树林深处秘发的弓箭确向火狐逼近,这小兽一头扎进灌木,但仍未躲过它的劫数。
“是谁?”乐嘉蓬康生气的质问身后的卫队,小小孩童发起火来也是气势非比寻常,卫队沉默不答。
此时,凌子域慢悠悠的骑着马出现,身后寥寥几人随护。
“你为何坏我好事,抢我猎物。”蓬康用羽箭指着凌子域。
“小孩子家家,脾气到还不小。见到兄长,还如此嚣张。”凌子域显然不嫌事大。
“我赫和虽不比北凌强大,但也是君临一方,你我皆是储君,不分大小。”乐嘉蓬康很不满意凌子域的小觑。
“强词夺理还挺有一套,既然如此,本太子也不能以大欺小,那火狐就当送你如何。”凌子域笑着打趣道。
“谁用你送?!”蓬康小王子最不喜被人当做晓孩子看待,“那小兽本就我在先追猎,是你坏我好事!我一向不占人半分便宜,来人,去将那小兽捡了来,谁的箭射中要害,这猎物就归谁的!”
“好呀。”看着小孩子一本正经的模样,凌子域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笑了出来,乐嘉蓬康怨念的斜睨他一眼。
“奇怪了,没了?”赫和国的精锐绕到灌木后,却未发现猎物。
“怎么回事?”乐嘉蓬康吆喝道。
“禀告王子,并未发现猎物。”
“什么叫没有发现?狐仙飞升了不成?”乐嘉蓬康有些气急败坏,非要眼见为实才肯罢休,卫队拦都拦不住,凌子域倒是稀松平常的样子。
“真是见了鬼了!”乐嘉蓬康下马找了半天也没见到猎物影子,竟不顾储君的身份骂了起来。
“你一个小孩子,竟学着这么不文雅,哪个师傅教得这么好。”凌子域斜靠在树上悠悠的说道,嘴上不客气,眼神里倒是很喜欢这个孩子。
“都是你,你赔我的火狐!”终究是未弱冠的孩子,眼里说不尽的委屈和失望。
乐嘉蓬康上前狠推了一把不以所谓的凌子域。突然,不远处骏马开始嘶鸣,退步,慌张不安,侍卫悉数摔下马背,随后骏马掉头奔散而去。
危机的气味弥漫,每个人都异常的警觉起来。
“王子小心!”一条巨蟒吐着信子张静悄悄的向蓬康的背后逼进。
凌子域一把拽起乐嘉蓬康一个飞身,躲过了巨蟒的攻击。
身后卫队羽箭齐发,可巨蟒游走灵活,也只是尾部中了一箭,疼痛似乎激起野兽的怒气,它瞬间将前去寻找猎物的侍卫缠绕,侍卫受到蛇身挤压气绝而死,随后巨蟒卷断了几个粗壮的树干砸向赫和精锐,侍卫门被狠狠的砸在地上。
巨蟒继续向蓬康小王子袭来,凌子域将他护在身后,这个孩子有些吓坏了,怔怔的乖乖的依附在凌子域身边。
这凌子域虽然纨绔放荡,但武功还是不差的,几个飞身,巨蟒没有得逞,趁着机会,乐嘉蓬康迅速抽出凌子域的佩剑,在巨蟒张开血盆大口欲要吞下凌子域的左臂时,将剑插进巨蟒的上颚,野兽轰然倒地,没有半点的挣扎。
侍卫们也都惊呆了,乐嘉蓬康愣在原地,惊险虽然渡过,但他仍保持着握剑的姿势,眼神坚毅且掺杂着慌乱。
“王子!”侍卫皆跪地,若太子有个半点闪失,他们可都是人头不保。
“小鬼头,很厉害嘛!”凌子域摸了摸乐嘉蓬康的小脑袋,安抚着他的情绪。
凌子域示意侍卫搜索下附近,在灌木后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掩藏很好的蛇洞,洞里有很多白骨还有成堆的金银珠宝。
在确保这蛇洞里没有其他的别有洞天和机关后,凌子域吩咐侍卫将这些珠宝及巨蟒尸体装运后,狩猎期限已至。
第二十二章 各怀鬼胎
各路人马集中在营帐,西戎满载而归,飞鸟走兽堆成了小山,几个内监负责清点和记录,但赫和及北凌猎队归来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只巨蟒上。
网状的纹路泛着幽幽的蓝光,大家围着在周围看着侍卫拿软尺丈量巨蟒,生生有三丈之长!蛇腹隆起,最粗的地方一个精壮的成年男子也抱不住。
侍卫剖开蛇腹,火狐被完整被取出,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未完全消化的动物尸体,最让人意外的是,蛇腹里还有一枚荔枝大小的金球,身刻“乾”字,之余并无他饰,于此同时,负责清点的内监在从蛇洞带回的金银珠宝里却意外发现了一枚九龙玄镜。
这下整个营帐都炸开锅了,赫和国小王子力斩巨蛇,寻回了东启护国法寺遗失多年的镇寺宝物。
“都是些装神弄鬼之徒。”西戎一勇士愤恨的说到,猎场从来都是西戎的荣耀,这无端杀出的程咬金,尽然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真是很丢面子。
“我看北凌那弱子竟然还需孩子保护,传言果然不虚,也是除了仗着有个皇帝老爹,能在床上逞英雄之外,还不如我草原的一条猎狗。”另外一个嘲讽道。
“哈哈哈哈哈,喝酒去!”
正巧,秦王启帧带卫队巡视路过,听到了这番谈话,嘴角轻蔑的微微上扬,凌子域,遇到这等凶险之局,佩剑在身却让小孩抢了先机,这扮猪吃老虎的惯用伎俩真是用的乐此不疲。
傍晚,夕阳笼罩西山,巡防守卫虽立剑竖戟,但兵器被天际的暖色包裹,彩色旗帜随风飘扬,也是看似祥和一片。
劈柴,生火,屠宰,支架。
酒香四溢,肉烤脆嫩。
连火苗都欢腾着迎接即将开始的野外盛宴。
四国围坐,篝火燃烈。
君主皇臣觥筹交错,随行的舞姬妖娆曼妙。
“回禀圣上,此次狩猎西戎共猎得飞禽三十二只,走兽五十三头,其中豺豹三头。东启猎得飞禽十五只,走兽八头,其中海东青一只,梅花鹿二只。”负责统计猎物的大监叩首回报。
“西戎素来强于骑射。”东启明帝举杯敬了敬阿努达,阿努达笑而不语。
“得此金戈铁马,护土防国,单于但可高枕无忧。”乐嘉还瑜也跟随陪了一杯酒。
阿努达连饮两杯,但对于赫和弦外之音深表不屑,凡是铁蹄踏出的江山都归王土,比起靠谄媚依附他国,苟延残喘于列国之间要更为坦荡。
“回父皇,今日狩猎蓬康小王子英勇无比,凭一己之力斩杀巨蛇,还意外间帮东启寻回了丢失多年的九龙玄镜。”启轻烨将今日奇闻告知东启明帝。
“哦,真有此事,九龙玄镜乃我东启皇族前朝清佳长公主的陪嫁宝物,后长公主皈依佛门,便将此宝物赠与护国法寺,长供于镇京塔顶,但五年前不翼而飞,多方寻而无获,谁成想落入这恶兽之腹,如今得以找回,也是天意,蓬康小王子智勇双全,乃赫和之幸也。”
明帝饶有兴致的扯了扯着陈年旧事。“来人,取我的玄铁短剑来,回赠小王子,一为感谢送我东启宝物回朝,而是嘉奖少年英勇。”
“过奖了,稚子侥幸而为,难堪如此嘉赏。”乐嘉还瑜了表谦虚,但未提北凌太子相助一事,他知今日之事绝非表明看上去如此简单。
局势的确凶险,但若不得凌子域护佑,皇儿性命难保,他对北凌深为感激,但凌子域顺手将皇儿推上这少年英勇之名,着实又太过招摇。
西戎本就狂妄浅薄,无端被夺去风头定是心有不甘,今后边境扰犯更甚,若提及北凌相助,又有故意挑唆之嫌,则东启乐观,若不提则,恐东启苦心做局落空,则疑赫和、北凌交往过密,援协之余多有挟制。
赫和国力衰微,依靠东启、北凌方可与西戎抗衡,但东启及北凌之间暗争已久,对赫和明为援助,实则暗加利用以制衡对方,赫和夹缝中为求得喘息振兴国力,这左右亲和的尺度需拿捏妥当,否则稍有不慎则会国破家亡。
所以,凌子域护佑之事不能提,也不得不提。
“小小年纪却胆识过人,着实令人佩服,乐嘉皇族一脉十几年子嗣凋零,如今终于后继有人了,恭喜恭喜。”阿努达提壶假意赞美。
乐嘉还瑜对西戎的鄙夷心自肚明,但不愿与粗俗之辈争长短、论高下,只是了了应付,不失礼仪便好。
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乐嘉皇族百余年丰迹,将凌水腹地治理的富沃安足,凌水虽改道二十余载,但苍天庇佑,赫和国主持危扶颠,励精图治。终扭转困顿之局,后又得此少年英继,赫和国运必将锦绣昌祚。”
睿王启轻稔举杯敬乐嘉还瑜,缓和了这一时尴尬之气,随后,席间的朝臣皆附和称赞,但赫和小王爷却坐不住了。
“回禀父王,恶兽凶险,若不得北凌太子相助,凭儿臣一人之力恐早丧恶兽之口,蓬康虽小,但也懂得人相助,需知恩图报,儿臣以茶带酒敬北凌太子,感谢相助之恩。”
蓬康虽很不喜欢凌子域,但事实如此,且父王事后嘱咐,对援手之恩需当众表示谢意。
“赫和王子客气了,倒是我要谢谢小王子的搭救之恩。”
凌子域扯着嘴角,冲着小鬼头眨了眨眼睛,一边讶异这幼子之赤诚仁义之心,不过想来是他皇帝老爹应允的,一边感叹这小小年纪人前的举止太过于规矩、得体,到失了童趣童真。
“北陵太子如此仁义,今日骑猎定是收获颇丰。”阿努达身边的近臣嘲讽道。
“本还有幸猎得一只稀有的火狐,谁料进了这巨蛇的腹中,那自然就算作是蓬康王子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时来易失,自有天命。”凌子域对话里嘲讽不以为意,自酌自饮,“比起着骑射逐鹿,还是窈窕佳人、琴鼓美酒更得我意。”
好事之人见他如此坦坦荡荡,到失了兴致,一众人等饮酒吃肉,观舞品曲,不亦乐乎。
接下来几日,四国正式会谈。
围猎比武,按照惯例,射猎最多,猎物最凶恶者夺得头筹,可赢得了二年三国边境互市免课优待,然而此次西戎涉猎最多,而赫和斩杀巨蟒最恶,这边境互市免课到底该花落何家,竟也一时难以定夺。
若不得凌子域的暗中相助,赫和那个毛头小儿怎么可能力挽狂澜,在围猎之中与可与西戎勇士一争高下,进而动摇西戎在边境互市上的既得利益,对此,北凌这笔帐,西戎是记下了。
但凌子域也不是好欺之人,他早知此次会盟不会如表面风平浪静。四国安和,东启定会安下暗中有所行动。
围猎之时,他不似西戎目的明确、狂掣追逐,便由着骐骥顺着心意自行游荡,谁知这骏马贪食林中野果,竟而寻得赫和行迹,惊遇凶险,他便知不是巧合。
若让乐嘉蓬康丧生恶兽之口,那乐嘉还瑜便全然导向东启,到时候赫和国境必然向东启全然打开,北凌腹地便完全袒露在东启的强兵之下。
若自己抢杀巨蟒,那便明摆着与西戎叫板,西戎人野蛮记仇,那更是中东启的下怀,西戎与北凌矛盾升级,边境争战不日可见。
于是,他顺势成就乐嘉蓬康英勇之名,一来乐嘉还瑜会记下这救命之恩,对北凌心怀感激,在东启与北凌之间的较量中有所考虑及侧重,二来以赫和为棋,避免与西戎的直接冲突,以缓和敌意。
不过无论何种选择,东启皆坐收渔利,于是,凌子域提议西戎得二年国惠,赫和得一年,而乐嘉还瑜也一改谦和卑让,并不推脱这利国之惠,东启也乐见其果,遂未过多商议,便应允了凌子域的提议。
此举,加上赫和顺水人情,凌子域让围猎之局看似公允,却意有他指,成功挑起了西戎对东启的不悦。
对西戎来说,输赢是小,但是北凌提议、东启应允,这围猎之局就变成两国暗成的联合羞辱,北凌既得西戎记恨,那东启也不得脱身。
第二十三章 夜宴风波(上)
四国会盟和谈仅仅十日便草草收场,虽然各国就农耕、渔牧、互市等方面的国惠进行确认,但对矛盾尖锐的疆土划分、矿产开掘等问题避而不谈。
其实北凌、东启也只是摆摆和谈的姿态,赫和国微言轻,自是附和,但西戎本就看不惯北凌、东启大国看似怀柔博纳实则睚眦必报的伪善,这天下必然不会被一纸盟书所制约,所以此次会盟表明上为固守恩佑天下、福泽万民的四国允诺,实则各方都在等待时机,暗自谋划,毕竟谁也不愿意受天下所指,将大义之旗拱手让与他人。
阿努达以不远万里前往东启,欲带阏氏、侧妃饱览启都山水为名,留在都城不肯离去。凌子域自是不肯错过这个热闹,誓要饮遍东启美酒,赏遍启都美女。
虽说使团都住在重新翻修的京郊行宫中,且每日之行程皆有东启礼部官员、皇子陪伴,但异国财狼之心不可不防,盘踞启都不肯离去怕是另有图谋。
经东启受意,赫和以农忙、治水等国政繁忙为由率先提出回国,东启遂借机再设国宴送归,向西戎、北凌下了委婉的逐客令。
夜宴定于三日之后,由皇后督礼部亲自操办,宁王启轻珏、宁王妃赵芸静奉命协助,皇族、三品以上朝臣皆可携家眷参加。
夜宴设启都皇城沁心湖上新建的珊清殿,该殿生于水上,宾客需乘舟而至。五十九根金丝楠为宫殿支柱,雕梁画木,金漆琉璃,无所不用其极。
殿体为玄月形,分上下两层,皇亲国戚席位设在二层,官吏亲眷席位设在一层。
大殿二层外环观水回廊,月缺处设有芙蓉高台,正对主位,主位贯穿大殿上下,背后摆着雕刻着苍山凌水昆山白玉屏风,绕到其后便是楼台亭阁,可观东启皇宫美景。
启帧携顾予初赴宴,为防突生变故,自顾不暇,她提议将妹妹留在府中,启帧应允,但予心心有不快,如此空前盛宴,竟因姐姐私心而让自己置身事外,她在府中偷偷垂泪。
顾予初也因珊清殿的富丽巍峨而赞叹,但她对围猎之事、各国边境摩擦也略有耳闻,西戎、北凌逗留启都多日,却风平浪静,若仅为游山玩水择日回程甚好,但若有其他阴诡之谋,当要紧抓这最后的契机,掀起风起云涌。
日落,挑烛。
珊清殿灯火通明,水波粼粼璀璨,宾客盈笑纷至,荣鬓盛装。
酒溢,尊起。
丝竹之声盈耳,果粉香气拂面,四下礼遇谦和,端敬恭顺。
芙蓉台上启都云楼花魁红衣宽袖飞天一舞,惊艳四座,室家千金羡妒至极。
在凌子域的提议下,在座宾朋可行酒游歌,不拘于礼。
东启皇后虽不悦,但明帝默许也是无可奈何,一时间宴会气氛升腾,各国交谈甚欢。
“初儿,为何不四下转转,独自闷在这里。”启帧见顾予初无心宴会,敲了敲她的桌案。
顾予初对于这亲昵称呼稍有不习惯,微微抬了抬眉梢。
“我既不知时下热闻,又不懂逢迎附和,还是不要去凑这般热闹,一人待着甚是自在,王爷不用顾念我独饮无趣。”
“一人吃醉又有何意,初儿不如陪我一同会会各路王侯?”启帧话虽客气,却已然伸出手来,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顾予初只得低头整整衣襟,扶手起身。
凌子域远远瞧见此景,很是好奇,自幼时相交,启帧便一直清寡孤傲,对待意欲亲近的贵女千金态度更是冰冷。
昔年,听说这冷血绝情之人突然大婚,还娶了不知背景的百色之女,如今这夫妻和乐恩爱的样子,若不知亲眼所见,倒真是难以置信。
凌子域拨弄鬓前发丝,提壶走进,刚欲和这个未见真颜却已名传天下的秦王王妃打声招呼,却被启帧硬生生的挡下。
“呵,许久未见,本想着温柔帐暖,你会长沐春风,谁知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
“彼此彼此,你也还是放浪形骸,风流不羁。”
两人相视一笑,举杯对饮。
顾予初见启帧没有引荐的意思,撇撇嘴,很是识相的自动退下。
“怎么,不打算领我见见表嫂?”凌子域偏头望了一眼启帧身后的侧身正准备离席的顾予初。
“内子虽不倾城倾国,但你等浪子还是要防的。”启帧侧眼发现顾予初已经实相的退下,很是满意。
“我虽自知自己魅力非凡,如今就连战功赫赫的秦王也会担心王妃会被我拐了去,真是受宠若惊。”
“年岁增长,轻浮的毛病没改掉,这扮猪吃老虎的本事也是日益精近。”
“不敢当,你也还是吝啬小气,不可一世。依我慧眼,你这王妃不喜与你亲近,说起这讨女人欢心的本事,本太子定是当仁不让,不如你求我,本太子考虑拨冗点拨你一二。”凌子域很是得意,提壶自饮。
“这十年晶露琼浆,凌太子且好好享用,少管他人闲事。”说罢,启帧侧身离开。
“我北凌国储君早立,其余二个皇子年纪尚小,不成气候,但你东启众皇子虽看似谦逊,但凡有血性,皆有争心,你我母族同脉,当不愿看你困于他人之祸心,日后你我欲要像此番谈天说地,也是变数颇多。”凌子域接着说道。
没错,凌子域的生母正是北凌皇后、三行书院院首常远卿之孙,启帧生母常欣怡的同胞姐妹常乐水。所以说,他们二人不仅仅是对手,更是有着不可否认的血缘之亲。
“不劳凌太子费心。”
“本太子听说京郊琉璃湿地风景极佳,明日特邀佳人赏游,如此看来秦王也无心同行,也罢也罢。”启帧头回,仍旧不漏声色。
刚说罢,便有宗室贵女借着酒意举杯来敬,凌子域弯眉挑唇,欣然畅聊起来。
顾予初漫无目的在宴会上游荡,宾客皆是三五小撮畅聊甚欢,有聊时新服饰妆容,有侃天下热闻新物,也有暗自窃语,但都没有她熟悉可融入的圈子,也罢,不知道书院同门如今安置何处,追随何人,天下之大,生离死别稀松平常,习惯就好。
“秦王妃果然如传闻一般与众不同。”一异域女子举杯笑迎而至,只见她白锦长袍,袖口缀以银狐皮毛,领口腰间皆镶有松绿石装饰,腰带缀以长短不一的花骨朵银铃铛,编发高束,斜插数十只银簪,牡丹花纹,顶端饰有红玛瑙或松绿石。
“请恕俾子愚笨,不识贵人。”顾予初很是礼貌。
“奴家是西戎单于侧妃,名步容,听闻秦王妃出自百色,正巧,你我乃是同乡。”步荣嗓音尖锐,表现的非常兴奋。甚至拉上了顾予初的手,然后说了好一会乡音,引来了周围宾客的关注。
顾予初哪里听得懂她说了些什么,很是尴尬,但若不予反应或反应不当,必当又引起他人对其来处的怀疑。
“天下之大,你我相聚于此实乃有缘,俾子先干为敬。”百色无论男女以好酒闻名天下,顾予初豪饮一尊,如此一来便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西戎侧妃如何回应之上。
步荣面有微变,但仍大方的回敬,而后两人掩面而笑,众人唏嘘百色民风。
“侧妃,若不嫌弃,俾子带姐姐赏游一番这珊清殿如何?”顾予初欲带这不速之客脱离众人之瞩目。
“好呀。”步荣欣然答应。
于是二人携手离开大殿二层,顾予初带着步荣穿梭在熙攘的宾客之中,更是尽心尽力的介绍着东启的民俗民风,珊清殿的构造及装饰的吉祥寓意,就是为了公然显示自己真诚待客的意图,步荣也欣然恭听。
说的口干舌燥,顾予初与步荣共饮了往来侍候侍女端盘上的酒水,在后,步荣以回席伴君为由与她辞别,顾予初似有不舍的客套相约西戎归国之前来府上小聚,步荣则以西戎国事安排为大婉转拒绝,顾予初求之不得。
第二十四章 夜宴风波(下)
珊清殿酒香肆意,佳人骄女云霞拂面。
顾予初应付步荣甚是伤神,更不喜殿中潮闷裹着危机的空气,便踱去廊外,临湖月圆,湿风挠鬓,顿时清醒舒心。
“你是何人?”乐嘉蓬康不知从那里冒了出来,顾予初感叹皇室宴会难以适从的逢迎和客套。
“抢了赫和王子的月光不成。”天家儿女莫不是都这样颐指气使,盛气凌人,顾予初很是无奈,真的懒得费心思应付。
“真是跟我九皇姐一样,毫无温柔可言。”小王子翻了翻白眼。
“我虽不及公主之尊贵,但就年岁来说,倒当得上小王子唤我一声姐姐。”这孩童真是不会说话,顾予初倒是来了兴致。
“你说这东启月亮会有我赫和的圆么?”乐嘉蓬康似不买帐。
“天下之大,也只有一轮明月,只是身处心境变幻,这月亮也似有不同。”顾予初仰面遐想,自顾自说。
“不日,我皇姐又将和亲东启,姐姐若有幸遇之,可否帮我转达,山高路远,独在异乡,好自珍重。”
听到此番,顾予初很是诧异,本该天真烂漫的年纪却心思沉重,令人唏嘘不已。
“你为何不亲自与家姐嘱咐?”
“如此,便真像是诀别了。”
顾予初没有接话,心中甚感悲凉。更想到自己不知所踪、不明生死的弟弟,他的童年是否轻松安好,如今是否康健怡然,此时是否与自己共沐月光。
“这个送你,当作谢礼。”蓬康拉了拉顾予初的衣袖,递上了在巨蛇腹中寻得的赤金圆球。
“不过一句话而已,这礼过于厚重了。”顾予初顾不得礼数,不自觉的摸了摸了乐嘉蓬康的头,就像似自家兄弟一般。
“凌子域说,火狐落入蛇腹,我杀蛇,便归我所有,但蛇盘踞东启西郊,如此也算是物归原主。”乐嘉蓬康丝毫不介意顾予初的越矩亲呢。
顾予初也不扭捏,接下端倪一番便收入怀中,二人不语赏月。
“起风了,莫要贪凉,回席喝点牛乳吧。”顾予初打破了沉默,防止这悲凉蔓上心头。
“听说会有烟火,姐姐不喜欢么?”蓬康若有所思。
“小王子消息到比我还灵通,烟火绚烂不过刹那,看看是即是,别触景生情就好。”
话刚落,四国皇权之极在御前侍卫的护卫下并肩踏至大殿主位白玉屏风后的楼台亭阁之上,正宫、皇子紧随其后,殿中宾客纷纷谈笑相携走出殿外,凭栏而依。
“你怎不与你父王同行?”顾予初有些警觉起来。
但隔岸花火升空,绚烂夺目,骄女挥帕欢呼,男宾拂须鼓掌,共贺如此太平盛事。
转眼间,乐嘉蓬康不知所踪。顾予初在纷涌的宾客中寻找但仍无果,很是着急。
“你为何如何慌乱?”南溪郡主半路杀出,拦住顾予初的去路。
“郡主若不介意,可唤我一声嫂嫂。”
南溪鄙夷一笑。
“郡主放着烟火不赏,到有闲情逸致跑来管我的闲事?”顾予初继续说道。
“这话该我来问你,你偷偷摸摸的样子定是有所图谋。”
顾予初不想与她纠缠,并未搭话,转头便走。
谁料,南溪郡主揪住其肩,顾予初回旋争脱,并未出招,但她不依不挠,大大出手起来。
顾予初只得左右躲闪,赵芸静见状,推了身前的妹妹一把,半路突然踉跄冲出赵芸和眼看就要越过自己跌入湖中,没办法,顾予初只得一个飞身,将其牢牢拉住,两人迭落廊中,而南溪一时没收住掌风,顾予初为保护赵芸和硬生生闷声吃了一掌。
烟火表演结束,宾客归席,南溪收敛剑拔弩张的气势,三人赶紧整理好衣冠,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啊!杀人啦!快来人!”二楼传来一个侍女惊慌的呼喊。
众人惊愕,只见西戎侧妃步荣倒在案前,口吐鲜血而亡。
御前侍卫赶来,控制好案发现场,一众宾客围在周围窃窃私语。
顾予初警觉不妙,还是赶紧与启帧会合为好。这时,明帝、阿努达、乐嘉还瑜、凌子域等皆数到场。
“启禀殿下,西戎侧妃目测是中毒而亡。”御前侍卫统领肖远禀报。
阿努达很是震惊,抱着自己的侧妃悲痛欲绝,“明帝,西戎真诚结盟于此,没想到你东启欺人太甚,今日之事必须给本汗一个交代,杀人凶手无论是谁,必将他碎尸万段!”
“启禀圣上,我知道杀人凶手是谁!”南溪突然站出来,叩首回禀明帝。
“是谁?”明帝问道。
“是她!”古南溪指着顾予初大声说道,“我刚看到秦王妃偷偷摸摸,意欲逃走!一定是她杀了西戎侧妃。”
“南溪郡主怎的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所为!”顾予初幡然大悟,今晚这个大局是冲自己而来。
“秦王妃武功非凡,刚烟火结束正欲逃走被我逮个正着,若不是荣王妃意外挡住她的去路,此时恐怕早已逃脱!”南溪郡主不依不挠。
“荣王妃,可有此事?”明帝问道。
“回圣上,今日我当感谢秦王妃姐姐才是,若不是秦王妃姐姐身手敏捷,及时将我拉住,我恐怕早就落水而亡。”赵芸和借着感谢之名落井下石,暗指顾予初暗藏身手。
“我若想逃走,为何还站在此处?”顾予初反驳道,“我与西戎侧妃今日才相识,与她无冤无仇,为何要痛下杀手?”
南溪郡主一时被问的词穷。
“启禀圣上,臣媳有话要说。”宁王妃赵芸静突然说到。
明帝应允。
“今日席间西戎侧妃与秦王妃把酒言欢,臣媳就在附近,西戎侧妃很是兴奋,言语间来看是第一次与秦王妃见面。”赵芸静停顿了一下,顾予初已知她不会如此好意。“西戎侧妃兴起之时还与秦王妃说起了乡音,其乐融融的样子。”
“可是秦王妃明明没有以乡音回应,只是邀西戎侧妃饮尽尊杯,随后便拉着她离开了宴席。”宾客中有人小声咕哝。
“西戎侧妃以乡音为试,谁知你不是百色之人,不懂百色之语,你怕身份暴露,所以杀她灭口。”南溪听懂了言外之意,继续据理力争。
“郡主,我并未得罪你,你为何处处想至我于死地。”顾予初委屈的说道,下跪欲请明帝做主:“回禀圣上,我的确与西戎侧妃把酒言欢,拉她离席后则领着侧妃参赏珊清殿,介绍东启民俗民风,之后共饮了侍女端来的酒水后她便称需侍奉单于,与我分开,这些在席的诸位皆可作证。之后我便在廊间观赏烟火,郡主胡搅蛮缠大打出手倒是也可以为我做不在场的证明!请圣上为儿媳做主!”
明帝并未回应,南溪郡主喜出望外,接着说道。
“你假意与西戎侧妃交好,实则找准时机向她下手,顾予初,你好狠的心。”
“你居心叵测!”
这时,赫和国随行护卫慌张来报,“国主,小殿子不知所踪,臣等遍寻整个珊清殿也一无所获,臣询问廊中职守,他说,他说。。”
“说什么?”乐嘉还瑜惊慌的说道。
“说小殿下失踪之前与秦王妃在廊中说话,之后便再未看见。”
南溪郡主更是得意,这下看你顾予初插翅也难飞!
阿努达怒火中烧,狞髯张目,飞跃而起,瞬间要掐住了顾予初的脖子,谁知被启帧当即拦下。
“单于恕罪,定罪需有证据,在未查明真相之前,她还是我东启的秦王妃。”启帧护在顾予初身前。
“单于息怒,今日之事孤必还西戎、赫和公道,查明真相、找出真凶,若真为秦王妃所为,但任凭西戎、赫和处置,绝不姑息。”明帝开口调和,“为示公允,秦王、宁王、荣王理应避嫌,弘王,此事交由你来彻查,将端酒侍奉的侍女及廊中执守拿下问话,秦王妃嫌疑未脱,暂收掖牢。”
“三日之内,东启必须给我一个交代!”说罢,阿努达抱着步荣的尸体,率西戎使团离去。
赫和国一行也无心宴会,也跟着离开,留下东启皇室及宾客。
第二十五章 云山雾绕
丑时,乾坤殿。
“启禀父王,端酒侍奉的侍女现已招供,她与顾予初同为北凌细作,当日西戎侧妃以乡音试之,顾予初自知身份败落,便指使她在侧妃酒杯边缘涂有南山绝,此药当即喝下无恙,半个时辰之内必会毒发身亡,儿臣搜查此侍女的房间,发现相同的粉药藏于枕间,同时,仵作来报,西戎侧妃尸检药性也与此宫女的招供相符。但赫和小王子仍下落不明。”弘王启轻烨特向明帝回报案情进展。
“秦王妃如何作答?”明帝问,但仍闭目养神。
“什么也没说,但儿臣在她身上搜到了此物。”启轻烨呈上了那枚赤金圆球。
明帝缓缓睁开双眼,看到此物,眉间似有惊讶之意,他细细的搓摩这赤金圆球,球体上乾字清晰可辨。
“这金球是蓬康小王子在斩杀的巨蛇腹中寻得的,如今在顾予初的身上发现,实在太过可疑。”启轻烨继续说道,但明帝并未回应,殿中安静下来。
“四弟,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启帧的出现将明帝将从思绪万千拉了回来,“儿臣参见父皇。”
“老三,你来的真好,烨儿查证,收押侍女招供,说秦王妃为北凌细作,你做何看法?”
“父皇,儿臣虽不知四弟如何让那侍女招供的,但儿臣的王妃心性纯良,定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更不可能是所谓的北凌细作。”
“三哥,可有证据?”启轻烨道。
“暂时没有。但请父皇细想,但若此侍女真为北凌细作,那北凌意欲为何?无非是挑拨东启与西戎的关系及破坏此次和谈,昨日阴谋即发,而几个时辰之后我东启便查明真相,就与西戎和赫和的窘境而言我们只需交出该侍女便可解东启之围,如此说来,北凌大费周章岂不是太过于简单了么?”
“老三的意思是,北凌故意设局陷害秦王妃?”明帝似有所想。
“不排除此种可能。宫禁之中混入异国细作也并非难事,细作兴风作浪东启顶多是管理疏忽,守卫失职,但若北凌细作牵扯东启皇族,那就算交出肇事侍女和王妃,还原真相,西戎真的买帐么?此事,无论如何东启都逃脱不了同谋的干系,更有甚者,西戎反而会觉得是东启设局陷害北凌,坐收渔利,最后和谈崩塌,东启恶名昭彰,背信于天下。再此后,西戎兵戎来犯,北凌结盟同攻,皆可说是匡扶正义、顺应大势。”启帧继续分析道。
“三哥所言有理,但四弟不知,当日东启皇族云集,为何北凌非要陷害秦王妃?”启轻烨反问。
“这个问题,我到是想问问四弟。”启帧意有所指。
“老三分析的有理有据,但烨儿所惑也并非毫无道理。”明帝仍保持中立。“那不如听听秦王妃自己有何辩解。来人,宣秦王妃。”
掖牢中,顾予初仔细回想宴席间发生的种种,对自己的疏忽及仁善懊悔不已,自己身陷囹圄是小,但牵扯启帧,如今局势艰险,该如何破局而生,扭转乾坤呢?
正在此时,内监宣召。
“参见圣上、秦王、弘王。”顾予初瞥了启帧一眼,只见他面如常态,镇定自若。
“罪人顾予初,你的同党现已招供,你还不速速坦白赫和小王子下落。”启轻烨直入主题。
“我不知所犯何罪,无罪可呈。”
“北凌为破坏和谈,挑起东启与西戎、赫和矛盾,好坐收渔利。”
“北凌之谋与我何干?”顾予初淡然反问。
“你的同党,就是那个侍酒的宫女,已经招认受你指使毒谋杀西戎侧妃,为的就是挑起东启与西戎的战事,离间东启与赫和的友好,顺便掩盖你的真实身份。”
“荒谬至极,弘王是怀疑我是北凌细作?”
“不是怀疑,是确信。你的同党现已招供,席上证人皆有所指正,你还有何话说。”
“单凭言语之词就定罪,未免也太过牵强。”启帧说道。
“秦王妃,你如何解释乡音不辩,又如何解释为何赫和小王子失踪之前与仅你在一处?”明帝质问。
“回禀殿下,我的确不懂百色之语。”顾予初抬头看了一眼启帧,继续说道,“秦王虽在百色之地与我相识,但我并非百色之人,我父母早亡,留下妹妹二人相依为命,早年随同乡商队南下百色收购茶叶,我姐妹二人帮商队煮饭烹茶,之后百色之乱,但同乡商队唯利是图,借机压降茶价,坑骗茶农血本无归,兵荒马乱之下茶农乘乱反报,商队皆惨遭不幸,我及家妹幸得秦王相救才得以存活,后予初得秦王垂怜,但此等经历并不光彩,我自知与秦王云泥之别,更不愿过往之事再添差距,授人话柄,令秦王不堪,遂向其隐瞒自己的身世,称自己是百色之人。”
顾予初为表现的更情真意切一点,委屈的看了看启帧,继续说道,“至于赫和小王子,我因不胜酒力踱至廊间,谁料遇上了小王子,便闲扯了几句,小王子拖我关照他即将和亲的皇姐,还送我一个赤金圆球作为谢礼。此后,宾客纷至廊间,烟花升空,小王子便不见踪影,予初愚笨,才察觉有异,便四下找寻,谁知南溪郡主不分青红皂白大大出手,更为凑巧的是荣王妃险些落水,现在仔细想来甚为可疑。”
“编故事到是真有一套。”启轻烨很是轻蔑,“那你又如何解释你会武功。”
“我在江南修养之际,幸得袖白道长指点,学了些花拳绣腿以强盛健体,去年,皇后娘娘寿宴臣媳也是如此回禀了娘娘,当日宴会我也表演了剑舞,并未有任何掩藏。这一连串的巧合被有心之人利用,意欲致我于死地,更牵连秦王。予初句句实言,请圣上明察!”
顾予初陈词激昂,叩首拂拜。
“百色过往已死无对证,而袖白道长更是云游天下,行踪飘渺,顾予初自辨之词皆无法证实真伪,而夜宴之谋则人证、物证俱在,无论真相如何,西戎要我东启三日之内有所交代,如何应对还请父王定夺。”
启轻烨也步步紧逼,跳出顾予初的思路,不欲求证其所言真伪,但暗示明帝事实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向东启交代。
“父王,若四弟所查不虚,那东启若交出侍女和秦王妃就能解了西戎和赫和的疑虑与不满么?”
启帧将话题转到如此处置的效果之上,意欲将明帝领致自己之前的假设之中,引起明帝的猜忌之心。
“圣上,予初不懂国政权谋,但我心系东启及夫君,若牺牲我一人,可解东启之困,可让夫君免受牵连及猜忌,予心万死不辞。”
顾予初知道,自己若被定为北凌奸细,那秦王也难逃勾结外邦、图谋不轨的猜疑,这局表面上看似国与国之间的角逐与博弈,但更像是肃清异己的别有用心,她言辞委婉,以退为进,点到即止。
若梦依贵妃的得宠是明帝对启帧试探对回应,那么明帝对启帧则是表面挟制,实则信任并寄以厚望,她的言外之意相信老辣的明帝听的明白。
同时,也埋下了伏笔,就算自己在狱中被设计做成畏罪自杀的结局,在明帝心中也像是她保全大局及夫君的自我牺牲。
明帝没有当下决断,只是继续羁押顾予初。
第二十六章 峰回路转
未免嫌疑,启帧一直没有去狱中探望顾予初。三日之期就在明日,顾予初也暗自焦急,不知外面的情况如何,启帧是否找到应对之法。
次日,禁卫在沁心湖中捞出赫和小王子的尸首,乐嘉还瑜痛心疾首,悲极晕厥。同时,在押侍女在狱中畏罪自杀,自此,夜宴之局成为死案。
三日之期已至,天还未亮,启轻烨便便早早侯在明帝书房,等待最后定夺。
明帝一直沉默,只是搓摩着那枚赤金圆球。
启轻烨有些着急,顾予初定罪就差这一锤定音,如此秦王也难明帝的逃责难和猜忌,便打破沉默,开口说道:“父王,北凌阴诡之心昭昭,今日若不据实回复,西戎恐愤而攻之,赫和密投北凌,那东启岂不是孤立无援,腹背受敌?”
“烨儿,这里只有你我父子二人,秦王妃身份之疑你可有实证?”
“侍女口供、宾客证词、乐嘉蓬康之死足以定罪。”
“大胆!”
“儿臣不敢,儿臣应父王密令,将引西戎与北凌嫌隙,牵出顾予初的真实身份实乃意外,但依儿臣愚见,顾予初的败落更大利我东启,我们正好可趁机暗度陈仓、弄假成真。”
明帝仍是半信半疑,会盟之前他的确秘密授意启轻烨借机滋事,以深化西戎与北凌之间的矛盾。
围猎之局他也是知晓的,凌子域坐骑锦瑟喜食红谷赤果,启轻烨便命人在林中提前育植赤果以引凌子域闯入蛇洞,同时将早已寻回的九龙玄镜放置蛇洞之中,再者以火狐诱乐嘉蓬康入局,若乐嘉蓬康不幸葬身蛇腹,那赫和便与北凌不共戴天,日后便可利用乐嘉还瑜共同对付北凌,东启北凌开战,也可直入赫和国境与北凌开战;若凌子域侥幸杀了巨蟒,寻得了九龙玄镜,那此次春猎便是公然与西戎叫板,北凌与西戎不和,东启才可坐收渔利。可谁成想,凌子域虽看似荒诞不羁,却顺利破了此局,并拉上东启,一并让西戎记恨。
夜宴之前,他这个儿子又毛遂自荐,说寻得凌子域与西戎侧妃私通的证据,这次一定不会失手,他告诫启轻烨切不可丢了东启的气度及风范,谁料,夜宴之上竟然发生凶杀案,牵扯出北凌细作,可偏偏那北凌细作不是别人,而是启帧的王妃。
“那你认为秦王是否知情?”明帝想了很久,才开口问道。
“儿臣不敢妄加揣测,秦王夫妻伉俪情深,我想此情此景若是按罪处置了顾予初,定是三哥不愿意看见的。”
明帝沉默。
西戎单于、赫和国主驾临。内监传示。
“来人,看座,上茶。”明帝招呼到。
“不必了,三日之期已到,本汗等要最简单的答复即可。”阿努达很不客气。
未等明帝开口,启轻烨率先回答。
“单于,经查证,西戎侧妃死于南山绝的毒药,该毒药被涂抹于杯璧之上,该毒无色无味,服下后半小时毒发,无药可解。”
“这些都不重要,你只需告诉我是何人所为?”
启轻烨迟疑的望了一样明帝,终究还是开了口。
“北凌细作。”
阿努达覆手侧目,很是吃惊,但又瞬间平静下来。乐嘉还瑜眉头紧皱,亦有所思。
“那么,东启秦王、秦王妃可涉入其中?”阿努达继续问道。
“西戎侧妃之殇,据该名侍女招供,是受秦王妃指使。”启轻烨回答。
“我儿何冤?她可有招供?”乐嘉还瑜情绪激动。
“她矢口否认,但我们在她身上搜到赫和小王子之物,那枚赤金圆球。”
乐嘉还瑜挥手砸碎了茶盏,从牙缝里狠狠的摩出了两个字“北凌!”
“我不管此毒妇是北凌的细作还是你东启的秦王妃,都必须为我爱妃之死血债血偿!”阿努达停顿,继续说道,“至于秦王,我想明帝自会分辨,但就我而言,并不相信他可以置身事外。”
启帧统帅东启半国兵力,谋虑过人,战功赫赫,是当世少有的军事奇才,阿努达接任西戎单于早年与东启边境摩擦,两军骑兵交锋过多次,但并未占到多少优势。阿努达深知,西戎对抗东启,最大的威胁便是此人,若任由其势力做大,执掌东启军政大权,那么西南边境之争,西戎便毫无机会可言。所以在启轻烨言明要与西戎合作共谋,帮其除掉启帧,待其继承大同,以西南二十郡为谢。
但是,阿努达仍对启轻烨有所怀疑,所以知会步荣先试探试探顾予初的身份,若真如启轻烨所言,秦王妃身份可疑,便可谋而后动,以其为突破口与启轻烨合作,致启帧于死地。可他万万没想到,步荣竟死在了夜宴之上,他虽悲痛万分,可幸又可疑的是秦王妃如意料的一般身涉其中,此局,无论是何人所设,但若可一举动摇甚至颠覆启帧在东启的地位,也是意外所获,求之不得。
还未等明帝开口,廊外便传来异动。
“听说,北凌细作兴风作浪,意欲破会会盟?这个黑锅,我北凌可是不认的!”凌子域不知道何时破门而入。
阿努达、乐嘉还瑜瞬时起身,怒气的看向凌子域。
“四国会盟何时只有东启、西戎、赫和三国,将我北凌置于何地?”凌子域蓝袍宽袖,玉冠束发,礼数周正,不过眉眼唇角依旧邪魅不羁。
“嘿,轻松点。”凌子域明显感到了西戎及赫和的敌意。
“你北凌使这卑鄙下作之法,竟还敢来此叫嚣?”阿努达质问道。
“就凭一侍女所谓的招供,就将这破坏会盟的屎盆子扣在我北凌头上,本太子若在不来分辨几句,你们肯定又认为我北凌做贼心虚。我北凌好歹也是北方大国,礼仪之帮,岂容好事之人如此肆意抹黑?”凌子域倒是不生气,不紧不慢的说道。
“你少在这装腔作势,我赫和虽国小势微,但你杀我儿,毁我国之根本,我赫和就算倾尽国力,玉石俱焚,也必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乐嘉还瑜暴怒,红着双眼,指着凌子域,势要讨回这笔血债!
“赫和国主,今日之言,可别后悔。”凌子域扯嘴一笑,然后环抱双臂,大声呼喝,“出来!”
“父王。”只见乐嘉蓬康从廊间窜出,奔至乐嘉还瑜面前,死死抱住其腰腹。
众人皆惊愕不已。启轻烨眼神慌乱,心中暗知大事不妙。
乐嘉还瑜蹲下,错愕的紧紧盯着怀中的小孩,左右确认好久,然后拥蓬康入怀,泪眼朦胧,甚是惊喜和欣慰。
“告诉父王,到底发生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乐嘉还瑜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是凌太子救了我,不然儿臣就再也见不到父王了。”蓬康也小声的啜泣,乐嘉还瑜瞥了眼看热闹的看得特别起劲的凌子域,眼神已然柔和下来,但仍怀有疑虑。
“别怕,快告诉父王是谁要置你于死地?
“儿臣不知。”
“蓬康小王子可还记得这枚金球?”明帝突然插口问道。
“记得,是夜宴当天,我赠与秦王妃姐姐的。”
“为什么?”乐嘉还瑜很诧异。
乐嘉蓬康指向启轻烨,“是他告诉我,他不能拒绝与我皇姐的和亲,但在东启皇室女眷中秦王妃姐姐心地最为善良、待人极为宽厚,若我皇姐可与秦王妃姐姐交好,以秦王府在东启的势力,我皇姐在东启的生活定会安然和乐,不受后室女眷排挤陷害。他还告诉我,秦王妃姐姐喜欢奇闻逸事,若是我将在蛇腹中寻得的赤金圆球送与她,她定会欢喜,到时自会先入为主的对我皇姐平添几分好感。”
明帝审视着启轻烨,并不做声。
“后来呢?”乐嘉还瑜接着问。
“后来,我在廊间看见秦王妃姐姐在赏月,就上前与她寒暄了几句,请求她关照我皇姐,然后送了她那枚金球。”
“大约什么时候?”明帝问道。
“就在烟花表演之前,然后,烟花升空,我想去找父王,便离开廊间,谁知被一内监引领至侧殿回廊,他们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将我口鼻塞住,身上挂上砂石,推我入湖。”
乐嘉还瑜倒抽一口凉气,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启轻烨,你可有话要说!”明帝很是严厉。
“儿臣冤枉,定是有人唆使小王子陷害于我!”启轻烨跪地。
“你的意思是我喽?”凌子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北凌可真是深谋远虑,隔岸观火不成,便无中生有,再使一个金蝉脱壳的好计,好让东启再难逃脱干系。那弘王殿下是不是也是我北凌的细作?”
“你血口喷人!我与你北凌毫无瓜葛!”启轻烨急忙为自己分辨。
“那顾予初呢?”明帝又问。
“顾予初是谁?”凌子域反问道,已然明白明帝话里的圈套。“秦王妃?不管是什么顾予初还是秦王妃若是北凌细作,那是否表示秦王也与我北凌交往过密?”凌子域未直接回答,而是简单的抛出明帝的疑虑,反其道引起另外一种猜想。
“即使赫和小王子安然无恙,也不能洗脱顾予初谋杀本汗侧妃的嫌疑。也许是你北凌早就留好后手,眼见事情败露,遂假意送还赫和小王子,好声东击西,掩人耳目。”阿努达说道。
“真是滑稽,单于连东启皇后的闺名都不知道,竟然对秦王妃的名字记得如此清楚。夜宴之上动手本就太过危险,若杀你个西戎侧妃就能挑拨两国关系,那为何不在所住的行宫动手,反正也在东启宫禁之内,亦或者换个一两个时辰才毒发的毒药,又何苦在夜宴作茧自缚,自寻死路。我北凌若有能力将细作安插在秦王身边,那又岂会轻易将其暴露,必对其背景安排妥当,熟悉百色乡语又有何难,怎会如此轻易就被你西戎侧妃试了去?若真像你说,留赫和小王子活口,就是为了度势而动,那请问我北凌今日可有半分便宜讨到,夜宴之局全系于秦王妃一人,我倒是觉得意不在北凌而在秦王。”凌子域句句珠玑,将国家矛盾转为皇储暗斗。
“本汗不管那么多,反正今天东启、北凌必须给西戎一个交代!”阿努达刻意压制了自己的怒气,
“弘王,赫和小王子之言是否属实?”明帝冰冷的开口。
“儿臣冤枉,儿臣从未诓骗赫和小王子,小王子年幼,定是有人故意唆使。秦王妃罪证昭昭,人证物证俱全,儿臣只是据实查办。”启轻烨一口咬死自己只是忠于事实真相,晋中职守而已,毫无私心。
“那你可有让秦王妃与该名侍女对峙?”凌子域反问。
“她已在狱中畏罪自杀。”启轻烨回道。
“掖牢一向重兵把守,怎会让一个牵动两国矛盾的重犯如此轻易的自杀,该侍女一死,所有嫌疑全集中在秦王妃一人身上,夜宴之谋已成死局,三日之期一到,就算该案经不得细细推敲,但东启也必须将秦王妃交出,反正扣成北凌细作,东启大可推脱的干干净净,届时北凌西戎开战,赫和北凌断交,秦王牵连受制,难以洗脱勾结北凌的嫌疑,夜宴督办一干人等或多或少失职查办,这一石多鸟之计,弘王以为如何?”
“凌太子真是雄辩,但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弘王有些慌张,但始终不多做辩解,他明白越说越容易暴露,不如矢口否认,毕竟除了赫和小王子之外他们没有任何的证据。
明帝反复权衡,若不交出顾予初,西戎无法交代,若交出顾予初,又等于与北凌公然宣战,一时间竟左右为难,骑虎难下。
“就今日来来看,此案牵连甚广,恐一时难以定夺。单于,可否再宽限一日,明日朕必给西戎、赫和、北凌一个满意的交代。来人,将弘王押入掖牢!”
“请父王明察,儿臣绝无异心!”启轻烨再三肯定自己忠心,陷害北凌之局原是明帝本意,他在赌明帝对秦王的猜忌之心。
“既然明帝开口,那本汗也卖东启一个薄面,就明日。”说罢,阿努达抽袖而去。
乐嘉还瑜带着蓬康以及凌子域也相继离开。
今日之情景俨然不肯能有个满意的结果,西戎虽心有不甘,但也不便过多计较,若继续对秦王落井下石,那西戎与弘王的暗约便会惹人怀疑。与此同时,阿努达对启轻烨也充满了恨意,说是合作,其实自己被其利用却一无所知,更可怜的是搭上了自己爱妃的一条性命,若无法牵连秦王,那便让这无耻之徒为自己的爱妃陪葬,二来打乱东启朝堂的势力,西戎好乱中寻找机会。
蓬康小王子失而不得,乐嘉还瑜喜不自胜,至于几国之间的暗潮汹涌他也无意参合,领着儿子安全回家就好。
其实,他早就在昨日就知道了儿子仍活着的消息,子夜他收到了北凌的密信,说是明日东启答复之时领蓬康相聚,乐嘉还瑜明白了北凌之意,便陪着演了之前那一幕,配合引出幕后黑手。
而凌子域这边,早在夜宴事发之时便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宴会上启帧也曾提醒需暗中关注赫和小儿的动态,以防西戎有所动作。他正巧见到启轻烨与乐嘉蓬康的小声交谈,便紧随蓬康其后,直至有人对其动手,救下蓬康后由启帧提前安置的侍卫秘密送其出宫藏匿在北凌下榻的宫殿。之后,他们在从蓬康口中得知启轻烨的诱唆,便明白了这整盘计划,于是,启帧将计就计,借尸抛湖,好让启轻烨认为万事妥当,放松警惕意,进一步落井下石,以引出明帝的猜忌。同时,再由凌子域出面将北凌之困置于明面,好让明帝无法借安抚西戎之名,暗自与西戎达成一致,共同对付北凌,从而舍小取大,默认对顾予初的指正。
第二十七章 拨云见日
明帝在书房内静思到晌午,便宣启帧进宫。
明帝高座龙塌,启帧静立案前,父子二人皆沉默不语。
半晌,明帝踱步至殿中左侧的通体赤金镶有108颗红宝石的地动仪面前,轻轻抚摸着八只衔珠的龙头,突然转身将搓摩在手中的赤金圆球递给启帧,开口说道:“小帧,你可知这为何物?”
启帧接过此物,金球温热,怕是明帝一直搓摩在手。
“此乃蓬康小王子在蛇腹寻的赤金圆球,”启帧仔细端详着,看到了球体上的“乾”字,在看看眼千的地动仪,“这是我东启之物?地动仪龙衔的金珠?”
“果真如你母妃一般聪慧。”明帝感叹到。
启帧深感此事不简单。
“小帧,当年你母妃之死,你是否怨恨孤?”明帝并未直入主题,而启帧也没有回答,更不知如何回答,他紧握拳头,回想起母妃被逼投井的一幕幕,心中甚是汹涌。
“孤知道你是恨我的,孤又何尝不恨自己。”明帝眼眶微红。这样的坦诚到让启帧有些吃惊,但他仍旧沉默。
“这枚金球是孤亲眼看着你母妃从这醒心殿里拿走的,‘西北异动,京中已知’,孤该知道欣怡定会想出好法子既不背叛于我,又无愧于血脉亲情。”明帝眼神涣散,若有所思。
“齐胜叛乱,但齐北王妃却是母妃的姨母,她又怎会坐视亲人惨遭牵连而无动于衷?无论母妃是否传信,都是情有可原。可父王真的相信母妃会密谋齐胜意图谋反么?她若真有此心,日日陪在父王身边,何不自己动手?”启帧咬着牙说道。
“是啊。孤千算万算,竟忘了你母亲是那般的刚毅与骄傲。如果不是孤的片刻犹豫,欣怡就不会。。。”明帝哽咽,“北凌煽动北齐造反,早在北凌皇后密书你母妃之前京中就已知晓,孤按兵不动,就是为了将朝中异己一网打尽,顺势铲除北凌安插在京中所有的细作。孤自以为筹划的天衣无缝,却不知亲手将自己的心爱之人推上这万劫不复的境地。孤借东定军平叛,凤林茵那个毒妇,便顺局而谋,派人杀了你母妃遣去的使者,然后再伪造往来书信陷害你的母妃,她趁我出宫受降之际,逼你母妃投井,待我回宫之时,欣怡已受尽屈辱,堂上罪证昭昭,众人言辞凿凿,孤却没有第一时间给予她信任,你母妃临走前的眼神是孤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她坚忍的等我回来,就是为了看孤是否如她所盼的那般信任她,可是孤竟然蠢到有丝毫半刻的犹豫,她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与眼光,投井不是因为被冤一时冲动,而是对孤的失望至极,对孤最残忍的报复。”明帝一掌狠狠的拍在地动仪的龙头上,失声垂泪。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枚金球足以证明我母妃派遣之人早在西郊树林便被埋杀,又何来后续的秘谋勾结。”启帧见明帝如此情真意切,有所触动,“但我敢问父王,倘若这枚金球没有重见天日,父王对我母妃的信任是否依如您所说一般坚若磐石?倘若今日若不是乐嘉蓬康死而复生,父王是否疑心儿臣勾结外邦,意图不轨?”
明帝没有回答。
“那顾予初之冤,父王何解?”启帧心中早有答案,眼前的这个男人,心中只有王位江山,就算他心有万般愧疚,为保帝位稳固,必不会后悔当时的选择,也罢,都不重要,总有一天他会让这个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失去他视为生命的皇权与一切。于是他转移话题,想探一探明帝对夜宴之局的想法。
“当年,为搅乱我东启风云,北凌老贼蓄意纵容常乐水密信告知你母妃北齐之反,不然欣怡怎么会冒险筹谋,最后跳进了歹人的全套。这仇,东启必报。是孤,让弘王见机激化北凌与西戎的矛盾,谁料他如此不成气候。”明帝眼神阴鸷,语气冰冷,“你回去吧,孤累了。”
“不管父王最终如何定夺,请还尽早送予初回府,儿臣告退。”启帧不欲多加揣测明帝心意,但也直接表达了自己救予心的决心,他将那枚金球递还给明帝,他知道以明帝如今表现出的对母亲的情分,是定不会白白牺牲顾予初的。
“你们不该一起。”在启帧踏出醒心殿的刹那,明帝开口说道,启帧假装没有听见,大步流星的出宫而去,留下明帝睹物思人,空念旧情。
离宫后,启帧带人巡防东启街市,街头老妪发病跌伤,正好被启帧撞上,便命人送去医馆诊治。其后回府,未去他处,也未有人过府拜访。明帝亲信回宫如此回禀。
事实也是如此,只是,凌子域却早就潜入秦王府书房静侯。
“如何?”凌子域摆弄着书房里的紫玉长口壶摆件,顺手丢了一颗月牙形的鹅卵石。
“你胆子到不小!”启帧没有好语气。
“呵。”凌子域根本不予在意。
“明日就要接表嫂回府了,你可要考虑介绍我。。”还未等凌之域说完,启帧便打断了他。
“你可恨你的父王?”
凌子域眼眸转凉,表现出从未有过的肃穆与认真。
“每一日。”他一字一顿,说的异常清楚。
“至少你还知道姨母尚在人世。”启帧似有安慰之意。
“那你打算如何向你的王妃坦白。”凌子域似乎并不买账,揭起了启帧心中最大的忧虑。
“不关你事!”启帧很是生气。
尉迟一家与北齐交好,甚至将蔚迟长房长女远嫁北齐。
当年,明帝早有消削四王兵权,并军之意,四王之中北齐军力最甚,而北齐老王两朝重臣,军功累累,但性格急躁,对此事最为不满,朝堂之上,明帝以裁撤边陲老兵,重整新军为试,尉迟林却谏言西戎老汗生命垂危、新主未定,新政不明,北齐军若此刻易主,恐军心不稳,届时边境再生动乱,于社稷无益,遂建议暂缓三年,待西戎新汗继位,新政明朗后再行定夺。也正因此,让明帝疑心尉迟一家与北齐结党互利。
其实,北齐老王并不想谋反,但经不住北凌的挑唆,便暗中准备军器粮草以防万一。也正是此举送给了明帝一张名正言顺的大旗,他命人暗中收集证据,命暗商卖售铁器给北齐,将假叛乱坐实,同时撤换河西要塞驻防将领,以赈灾之名调度御林军埋伏黑山,再派精锐潜入西北生擒齐胜,自此北齐军不战而降。
娴贵妃凤林茵趁平定北齐叛军之机,献计明帝将尉迟一门牵连入案,一并处置。
所以,当年怡贵妃、尉迟一门勾结北齐谋反是东启周朝最大的秘密,明帝不得明面治罪娴贵妃。为防有心之人借此滋事,为保东启朝纲稳固,启帧便不可轻易将真相揭露于世。即使,他日他君临天下,找到合适的借口为怡贵妃和尉迟家翻案,不知予初、予心得知自己的灭门仇家真是自己的父亲会作何感想,是否会记恨于他,离他而去。
凌子域低头叹息,英雄难过美人关?着实真言。天下之大,何苦困于一人。
“就此等形势,北陵东启必有一战,就算你我都不想承认,但毕竟同流母族之血,从今往后好自珍重。”凌子域拍拍袖子,推门而出,正巧撞见愁眉满面的顾予心。仔细端详一番,真是世间难得的美人,比起站在人前的秦王妃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冷面黑煞真真是好福气啊。
“管好你自己,不要让我听见你死在暖香红帐之中,让母姨蒙羞。”启帧诅咒到,二人相视一笑。
“要不借你后院一用?”凌子域挑眉,意指予心。
“滚!”启帧怒。
“真贪心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凌子域摆手离去。
顾予心很是好奇此人的来历,竟敢与启帧如此随意。但心系姐姐,便没有多问。
“帧哥哥。”予心忧心忡忡的开口,眼框微红,“姐姐怎么样了?我很担心,狱中潮湿阴冷,姐姐已被囚三日,肯定是吃尽了苦头。”
顾予心是真的担心姐姐,毕竟予初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虽说自己爱慕启帧,也暗自怪过姐姐的自私,罔顾自己的痴心,但就生死之大事,必然是与顾予初同进同退。她甚至在无数个漫漫长夜中仔细思量过,甘居侧位,与姐姐共侍一夫,只要能长久的陪伴在启帧身边。
“不必忧虑,过不了几日就能回家了。”启帧单手抚上予心的肩膀,若有所思。
“那我明日一早便准备姐姐爱吃的糕点和菜肴,再熬上姜汤,等姐姐回家好好休养一番。”予心听到启帧这么说,心中的大石头也算是落下了,很是开心,琢磨着明日的安排。
“予心。”启帧突然开口,“我有一个问题你能回答我么?”
“嗯。”予心乖巧的点头。
“若有一日,你发现我不像你所想的那样,若是我做了让你无比失望的事情,你会原谅我么?”启帧怅然。
顾予心沉默了一阵,探究的看着启帧的眼睛,然后缓缓的开口:“我虽不知道是怎样令人失望的事情,我应该会难过,但也相信你一定是有苦衷的,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启帧心中有些许安慰,温柔的看着予心,轻轻的抱了抱她,但愿顾予初也是同样的答案。
第二十九章 骑虎难下
一连几日,启帧忙于研究西北边境布防、将领调配,没有回府,与西戎的战事随时都能爆发,必须早作打算。
顾予初也借着修养之机,仔细琢磨着回启都之后发生的种种。她被提审至醒信殿的时候注意到大殿西侧的地动仪,才意识到那枚金球的出处。那它又是如何在凶兽的腹中被寻得,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为之?明帝看起来对那枚金球尤其的在意,一直拿捏在手上磋磨,是何人将它从醒心殿中盗走,这背后又有怎样的故事?顾予初潜意识里感觉到金球背后的非比寻常,甚至可能与当年北齐叛乱有关。
线索太少,无从得知,难以推断,顾予初很是烦闷。
这次自己死里逃生,明帝下旨命弘王、娴贵妃自尽,明显是信任及偏袒启帧,是不是代表怡贵妃及尉迟家的冤案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顾予初心中火苗燃烧起来,她期盼着,关注着皇宫的每一道圣旨,希望很快就能听到尉迟家平反的消息。
启帧不在府邸的这几日,韩王启轻禹到是跑动的非常勤快,他每日都给予心送来时新的小玩意及精致的首饰,连顾予初也跟着沾光,得了好几样耳环及手钏,推都推不掉。
她知道启轻禹的心思,总不能不识相的杵在他和予心的中间,还好几日牢狱,可以借着身体乏力,躲在临月阁不出来,省的启轻禹各种话外之音让自己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
予心见自己姐姐这样,倒是疑心顾予初找机会撮合她与韩王,有些焦急甚至埋怨姐姐怕是忘了自己的心意,怏怏的独自生着闷气。
今日天气甚好,王府内池凉亭里,启轻禹扰着顾予心陪他喂鱼谈天,他看予心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从袖口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递到了顾予心面前,未等眼前的美人打开盒子,便急忙开口说道。
“妹妹早知我心意,我初见你之时就倾慕不已,后得以重逢便是更喜不自胜,四国会盟现已结束,东启国泰民安,我欲去求他将你许配给我,你看可好?”
顾予心吓的赶紧将盒子塞还至启轻禹的手中。
“我也知今日太过唐突,妹妹温婉可人怕是会被吓到,可我实在不愿再等,今日所说句句真心,绝无虚言,无论今后朝堂还是江湖,我都会倾力爱护,白首不离。”
“王爷字字恳切,予心甚为感动,但予心身份卑微,与皇族云泥之别,不敢奢求王爷垂怜厚爱。”予心后退了一大步,低着头说道。
“你知道我不在乎身份和地位,只求知己佳人常伴一生。”
“可我并不是韩王的知己佳人。”予心抬头望向启轻禹的眼睛,眼神坚定,但心里却触动颇多,对感情的这样的肯定与坚持不正是自己期盼的么?这是天下每个女子的心愿。予心虽然不能回应,但却非常感激他的错爱,让自己感觉被肯定被需要。
“你可是心有所属?”启轻禹眼睛里闪动的花火瞬间暗淡下来。
予心低头不做声。
“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继续仔细追问。
予心还是沉默不语。
“我也知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若因为我没有先知会三哥三嫂而不敢回应,那我立马去向他们坦白心意。”予心一把拉住了启轻禹的袖子。
“我。。。我从小就与姐姐相依为命,婚姻之事单凭姐姐做主,我早已定下婚约。”
“是谁?我去可以去求三嫂改变心意。”
予心抬眼偷偷瞄了眼仍不死心的韩王。
“秦王。”顾予心声音轻到只有自己可以听见,但就这轻轻的一声让启轻禹一下子觉得五雷轰顶,难以置信。
“不可能!你姐姐怎会将你许配给你的姐夫?”启轻禹一下子抓住了予心的双肩,“你同意么?这怎么可能?你可以拒绝的,有我在,不要怕。”
“我不怕,姐姐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她的心愿就是护我一世周全,我明白的,所以我不会忤逆她。”
“你可以告诉你姐姐我也可以做到!你自己的人生难道就不重要了么?嗯?”
“我只想她安心,所以早就做好了决定。”
“那三哥呢?他怎么可能同意?”启轻禹怔怔的松开了双手,失魂落魄的自言自语,后来有轻轻苦笑出声来,“他怎么会不同意呢?谁会不同意呢?顾予初就是个疯子。”
“不是的,姐姐是有苦衷的,她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予心有些激动,她虽然为了自己的幸福骗了眼前对自己一往情深的男子,但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怀愧疚,姐姐是抢了她心爱的人,但也还是她的姐姐啊,她不能容忍别人去诋毁甚至侮辱她。
启轻禹轻蔑的摇头,转头就向临月阁跑去,顾予心见他精神恍惚,只得拎着裙角跟上去,担心他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情来。
“韩王殿下,王妃正歇息着。”不等莲生说完,启轻禹便咣当一声狠狠的推开西阁的房门。
顾予初很是无奈,琢磨着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顾予初,你怎可如此自私。”启轻禹语气凌厉,眉毛仿佛燃了起来。
“韩王殿下,出了什么事?”顾予初一脸惊讶,从榻上站了起来。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将予心许配给我三哥!”
“我。。。”顾予初未搞清楚状况,一时不知如何对答,正在此时,顾予心跟随而至,喘着粗气扶着西阁门栏,顿时,顾予初明白了一二。
“你问过予心的心意没有,世上怎么有你这么狠心的姐姐,竟然不管不顾妹妹的幸福,忍心让她做妾,服侍自己的夫君。”
顾予初看了眼予心,暗自叹了一口气,“韩王怎就如此肯定予心嫁给秦王就不幸福了呢?”
“那也是做妾!我可以让顾予心做我韩王府堂堂正正的王妃。”
“韩王就这么笃定,自己的婚姻大事由得了你自己做主?”
启轻禹一时有些语塞,不等他反应,顾予初继续说道。
“怕是到头来还是辜负了予心,若是这样,还不如留在秦王府,留在我身边,我定能护她一世周全。”
“你就敢保证你绝无私心?我看你就是想让予心帮你保住你王妃之位!”
“即便是这样,也是我姐妹之事,不劳韩王操心,你若有能耐,不借皇命,不问秦王,便让予心心甘情愿的随了你去,那我自没有话说!”顾予初很看似很有气势,实则非常心虚,她明白予心的心思,但也怕启轻禹真求了明帝指婚或是软磨硬泡求启帧首肯,那真是对予心最大的辜负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启轻禹似乎看到了希望,转头拉住顾予心的双手,还没有开口,便被顾予初抢了先机。
“予心,姐姐在此保证,你只要说出心中所愿,我必随了你去,亲自恳求圣上为你指婚,今日,你且不用顾念姐妹之情,只需认真为自己考虑即可。”
“你无耻!”启轻禹脱口大骂。
“韩王殿下,求你不要再为难予心了,予心此生绝不会忤逆姐姐分毫。”顾予心眼泪流了下来,她知道她的姐姐不会不顾自己的幸福。
启轻禹松开了顾予心的手,一脸的心灰意冷,没有多说什么,便如游魂一般踏出了门外,只留下顾予心姐妹二人。
顾予心知道自己是胁迫了姐姐,逼她背负了恶名,她不是看不出启帧的打算,但她为了自己的幸福,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姐姐,对不起。”顾予心满脸的愧疚。
“不必再说了,我知道你的心意。启帧也不会负你的。”顾予初心中隐隐的发紧,疼的形容不出。
“我不是故意的。。。”顾予心见姐姐如此说,更是愧疚,眼泪不自觉的涌出来。感情不容自己控制,她也不想与姐姐喜欢上同一个人,可是命运就是这样的捉弄与人,就好比自己的母亲和姐姐的母亲一样,同侍一个夫君,同样的深情款款,无论是成全别人还是成全了自己,总有人受委屈,总有人流泪心伤。
“不必再说了,我乏了,你也回去歇着吧。”顾予初不想再听,她害怕予心的眼泪,她答应父亲要好好照妹妹,这个承诺如泰山一样压在自己的心上,她怎么能为了自己的私心而辜负父亲的嘱托、伤害了仅有的亲人。
这世上情爱最轻,她可以舍弃的,她一定可以。
第三十章 爱恨两难
弘王、娴贵妃赐死的一个月后,宫中、朝野平静的如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入罪的诏书对当年陷害之事只字未提,顾予初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为何看似抓住了翻案的关键,却始终停滞不前,启帧难道另有打算?
真的是烦躁不安,顾予初倚坐在临月阁跨水而建的回廊上,不停的将果盘里的干果丢入湖中。
“王妃,不好了!”莲生奔跑而来,气喘吁吁的硬是说不上话来。予心跟在后面,一脸的愁容。
“慌慌张张的出什么大事了?”顾予初微皱的眉头,很是不耐烦。
“我听徐管家说,陛下,陛下有意给王爷赐,赐,赐婚,让南溪郡主嫁入王府为妃。”莲生捂着跑到岔气的肚子。
“知道了。”顾予初心里一沉,但面子上到时沉稳的很,这南溪郡主之前对启帧的纠纠缠缠,全东启的百姓都心知肚明。
“王妃,你怎么反应如此平淡?那南溪郡主可不是什么善主,她若是嫁了进来,王府铁定是要被她闹得天翻地覆的。”莲生都为王妃着急的上火,可主子偏偏像没事人一样。
“不然,你都说是传言,还未成实事,难道要我扑风捉影一般去和王爷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样只会让别人看了笑话去。”顾予初慢条斯理的说道,但抬眼瞟见了不知所措,甚是委屈的顾予心,不由的心里更是难受。
“好了好了,别搞得像天下刀子一样,去跟后厨说,无论王爷何时回府,都给临月阁预备好几样王爷最爱吃的酒菜。”
“是是是。”自己的主子突然如此开窍,莲生很是开心,转头就向后厨奔去。
“慢点。。。”顾予初还没说完,莲生就跑的没影了,这孩子真是一会晴一会雨的,让人哭笑不得。
予初看了看不远处站定恍惚的予心,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坐下。
顾予初伸手拉住她的手,予心的手指纤细,皮肤滑若凝脂,却冰凉的如同水玉。
顾予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自己的妹妹,予心是真的美啊,五官精致自是不用说,朱唇皓齿,未语带笑,弯眉灵目,顾盼生辉,这天下的男子怕是都躲不过、逃不了吧,启帧也不会例外。其实,她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嫉妒的,即使她讨厌这样的丑陋的自己,但仍旧无法控制分毫。
“姐姐。。。”予心被看的有些心慌。
“嗯?”顾予初回过神来,有些尴尬。
“姐姐。。。真的打算就这样让南溪嫁进王府么?”予心有些迟疑,启帧的身边有姐姐她可以忍,但别人,不行。
“你觉得王爷怎么想?”
“我不知道。”说到启帧,予心真的半分把握也没有。
“南溪郡主一家守卫西南,军力二十万,若真可以嫁入王府,那启帧今后必然更加有把握。”顾予初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南溪嫁给启帧百益而无一害,若真有,不过是自己及予心不值一提的真心。
“可。。”予心也深知这个道理,但她心里仍旧一万个不愿意。
“予心,你得明白,日后若启帧得偿所愿,他身边又岂会是一个古南溪,百花争艳,前赴后继,而启帧终究只有一个,你当真愿意放弃一人一心的期盼,惶恐的度过这一生么?”予初这样问予心,也这样问自己,而她此刻心中也无答案。
予心很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笃定的说道:“若能一直陪他在身边,怎样我都愿意。”
顾予初很羡慕予心的笃定和坚持,若自己也能早些想的如此清楚,定不会像现在这般茫然。
“也罢,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自有打算。”
在莲生的撺掇下,顾予初换上了件珊瑚色的裙子,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这个打扮未免过了点,但莲生则一个劲说好,担保说王爷肯定喜欢,还给她梳了一个什么凌虚髻,硬插上好些个钿钗步摇,这回顾予初抵抗住了莲生的威逼利诱,只单单插上那枚素簪,点了朱唇。
也不知道启帧何时回府,她就早早的等在书房前院,一时无聊,摆弄着院里的花花草草,还不小心折断了几只怒放的蔷薇,只得偷偷藏起来。
“这蔷薇哪里得罪了我的王妃。”启帧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顾予初尴尬的回过头来,谄媚的笑了笑。启帧一见她便知是精心打扮过的,只奇怪这个颜色穿在她身上是好看的,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这是。。。”启帧上下打量顾予初,找不到形容词来夸夸她。
“那么难看?”顾予初更尴尬了。
“咳咳,还好还好。你若是再娇弱些就更好了。”一时气氛变的非常微妙,顾予初展展了袖子,又自己观摩下这件莲生说启帧定会喜欢的衣服,有些失落。
“你特意在此等我,可是有什么事。”启帧换了个话题。
“我在临月阁准备好了酒菜,不知道王爷可曾用过晚膳了?”顾予初问的小心翼翼。
启帧没有回答,但笑的很开心,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主动邀自己,虽然知道她是为了明帝指婚而别有心思。他一把拉上她的手,拽着予初往临月阁走去。
莲生早就摆好了酒菜,启帧装模作样的让顾予初帮他宽衣,换上常服。顾予初不想惹恼他,只得乖乖照做,启帧见她如此乖巧,方前在宫中因赐婚一事与明帝的种种不愉快顿时烟消云散。他哪里想娶什么南溪,更不在乎南昌王的二十万兵力,可是明帝拿顾予初和顾予心的性命要挟于他,让他好好考虑。
顾予初给他系好腰带,启帧就势拉她入怀,看她有些慌乱的样子甚是可爱,于是一步做而不休,吻了上去,吻到顾予初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撅了过去才肯罢休。顾予初顶着微红的脸颊,到与这珊瑚色的裙子协调了不少,但她还是在启帧入座之机,赶紧换了件青色的外褂。
启帧见她偷偷摸摸、手忙脚乱的样子,嘴角浮着笑意。
“我敬王爷一杯。”顾予初假模假样,一副宴请的客套。
启帧睨着眼,一饮而尽。
“王爷,这些都是你爱吃的菜,莲生一早吩咐后厨预备的。”
“是莲生吩咐的,还是你的主意。”启帧语气有些不悦。
“是我是我。”在启帧身边久了,见风使舵的本领真是长进了不少,连忙点头示好。
“那就不要再唤我王爷。”启帧真是瞧不惯她偷奸耍滑的样子。
“主上?”顾予初心虚的试探道。
“像小时一样。”启帧收敛起笑容,说的云淡风轻。
“‘假’哥哥?”顾予初磨蹭着,唤出了这许久未唤的名字,小时候,予心总奶声奶气的唤启帧帧哥哥,予初觉得很逗,哥哥就是哥哥,还得是真的,于是总是顽皮的叫启帧‘假’哥哥,一晃十三年,真是时移事易。
“嗯。”启帧似乎很受用,饮尽了杯酒,然后挑眉问道:“说吧,赐婚一事你怎么想?”
“我觉得。。。挺好的。”顾予初昧着良心说,心里嫌弃死了南溪的死缠烂打,恨不得教训得她爬不进花轿,但抬眼看到瞬间变了脸色的启帧,轻咳了两声继续说道,“王爷统领平齐军四十万兵力及护城军五万,如果娶了南溪郡主,那么南昌王必定支持王爷,如此一来,胜算又多了几层。”
“王妃真是善解人意,事事都为我计长远。”启帧冷冷的说道。
“那是自然。”顾予初只得顺着他说。
“还有呢?”
“还有,就是南溪郡主,出身高贵,美艳绝伦,与你甚是相配。”顾予初说的很小声。
“那这桩亲事我是非成不可了?”启帧冷冰的质问,心中非常的失落,他以为明帝的指婚会让顾予初感觉到危机,会转了清冷的性子,懂得主动的亲近自己。刚回王府,她的表现更不自觉的拉高了他期望,结果期望越高,跌的越疼。
顾予初不回答。
“很好!那王妃就等着迎新人入门吧!””启帧拍桌而起,转身而去。
顾予初清楚知道启帧是真的生气了,但她想说的话还没有说,她不可以让他走。
就在启帧转身的瞬间,顾予初拉住了他的衣袖,鼓足勇气的轻声说道:“不再吃点就走么?”
启帧回头定定的看着她,眼神里全是怒气,他很生气,他要她清楚的知道。顾予初到是没有躲闪,迎上他横眉冷对,很是委屈。
“这是你自找的!”启帧瞬间将顾予初横抱起来,穿过回廊,直奔寝殿而去,莲生红着脸屏退一干人等,关上了西阁的门栏。
顾予初真的是惊慌至极,还没想好如何挣脱,便被启帧狠狠的摔在床榻之上,一瞬间感觉骨头都要断了。但这只是个开始,狂怒的启帧褪去自己的外衫,压了上去。
他开始疯狂的亲吻身下的女人,即使她不在乎自己的真心,即使她狠心的将自己推给他人,但是此刻他要她知道,无论她在乎与否,此生都只能陪在他的身边。
他的手在顾予初的身上游走,狂躁的扯掉她的束带,丝毫没有顾忌身下女人的反抗与挣扎。
“这就是你要的惩罚!”
顾予初终究是没有忍住,她哭了,眼泪顺着脸颊流淌至脖颈,流至启帧的唇边,但这咸咸的苦涩并没有让他清醒,他等待这一刻真是太久了,一直以来,朝堂的筹谋和军中的布局都让他无暇顾及自己的情感及**,他渴望这样不顾一切的冲动,但又习惯了运筹帷幄、掌控全局,所以他不允许顾予初躲闪及退缩。
慢慢的,身下女子平静的下来,如同死水一般的平静。启帧没有看她的表情,但对她的顺从非常的满意,于是他迫不及待的撕开她的亵衣,藕荷素色的肚兜及削瘦但柔滑的肩膀赫然露了出来。
“你就是这样对待予心的么?”顾予初绝望的开口,声音沙哑。
启帧顿时凝滞了,他竟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开始揭开纠缠他心中许久的踟蹰坦白的秘密。
他看着怀中的发丝凌乱、眼如深潭的女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松开了缠绕在女子身上的双手,默默的起身,坐在床沿上,陷入了沉默。
“那年是母妃忌日,他却为新添的公主而设宴庆贺,我醉到意识模糊,是我的错,纵容自己沉浸在往事不肯清醒,而那个时候,是予心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知道让她受委屈了。”
“那王爷就不打算负责么?”顾予初仍旧那样躺着,怔怔的盯着床幔顶端绣着的那朵忍冬花。
“韩王仪表堂堂,刚正坦率,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儿。”
“你明明知道予心的心思!”顾予初声音尖锐,心中的怒火真的控制不住。
“那我的心思你知道么?你会要我负责么?”启帧转头看向顾予初,语气柔软仿佛根那个杀伐决断、冷静果然的平齐军主帅毫无关联。
顾予初也异常惊讶于这样的启帧,她该说要他负责么?事实上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讨厌女人在三纲五常下的卑微与盲从,所以她恪守属下的本分,生怕每一步力不从心的越距都迫使自己的深陷献祭的泥沼,但是,越是小心翼翼,越无法控制自己对感情中平等回应的无限渴望,而无论如何都绝不是这种类似于补偿的承诺。
启帧见她陷入沉思,更像是挣扎,便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你想要我怎么做?”语气又恢复了平常,仿佛刚才只是一个灵魂出窍的陌生人一样。他是见不得这样优柔寡断的她,也容不得深陷情感的自己。“只此一次,如果不说,以后也就不许再提!”
“我要你。。。”顾予初艰难的坐了起来,靠在软枕上,看向启帧冷漠的侧脸,难受极了,好比荆棘捆绑了心口无限收紧,好比湿漉漉绢布一层一层蒙上了自己口鼻,她第一次责怪自己的父亲,为何要早一刻生下她,为何要离她而去,为何留给她这样沉重的承诺。
只要还活着,闭上的眼睛总要睁开,她没有更好的选择,“我要你在迎娶南溪的当日同时迎娶予心,予心之位不居于南溪之下。”
“王妃是打算让位于人?”启帧再次凌厉的看上她,顾予初只觉得那眼神里有刀子,只需一秒便看得她血肉模糊。
“如果,可以的话。”顾予初深吸着帷幔里冰冷的空气,一字一顿,说的异常清楚。
“想都不要想,本王的妻子,用不着你来选!”说罢,怒不可遏的撤掉床前的帷幔,然后摔门而去。只留下顾予初一人拥抱衣衫不整的自己,舔舐着支离破碎的心。
第二十八章 由爱生怖
次日,明帝宣召,夜宴凶案罪魁祸首乃东瀛反族潜伏的贼子所为,意欲破坏和谈,行凶之人已在狱中畏罪自杀。明帝没有牺牲顾予初也没有交出弘王,西戎甚为不满,即日便启程归国。赫和、北凌也相继辞行,本次四国会盟风云,看似西戎、赫和、北凌皆受挫,实则东启惨败,但东启国力昌盛,早就做好起兵征战的准备,也就无惧于任何威胁和挑衅。
明帝并没有当即放出顾予初和弘王。相比顾予初的淡定,弘王显得焦躁不安。
他密会阿努达结盟对付启帧是真,破坏夜宴也是真,但他从未想过背叛明帝。启轻烨本不知道西戎侧妃是百色之人,也是在第一次试探阿努达对启帧的态度后,有人书信告知。于是,他将对顾予初的怀疑同阿努达全盘拖出,想利用赫和小王子为局使顾予初深陷囹圄,再请步荣侧妃为证,无论顾予初身份为何,都扣上北凌细作的帽子,这样以来,启帧若护妻着必定开罪明帝,若不护,也难逃明帝怀疑,同时皇后、宁王、荣王督办夜宴失职也脱不了失职之责,日后,他若继承大统,必不会再护佑赫和,西戎便可将其吞并,然后联合西戎共同对付北凌,最后东启、西戎二分天下。
阿努达虽表面应和,但对弘王仍心有疑虑,没有直接有所回应,弘王败兴而归。
直至,西戎阏氏拦住弘王对去路,才有了夜宴连环之局,确保双管齐下,万无一失。
“弘王,你真会认为单于会如此轻信于你?以本夫人对单于的了解,若不将西戎捆绑同舟,恐难达成共识。”
“夫人有何指教?”
“启帧本不是容易对付之人,弘王妄图以一计就陷启帧于不义,实在是有些自不量力,但若单于最爱的妃子,秦王妃的同乡也遭遇不测,弘王以为单于该作何反应?”
“夫人是想借我之手清除挡路之人吧。”
“互相帮助而已,我乃西戎最大部落首领之长女,今后当会尽劝单于和父族支持弘王成事。”
回想种种,弘王在狱中很是悔恨,若不轻信于人,临时改变计划,又怎会落到如此之境地,而他又不能将这始作俑者的毒妇揭露,那样就等于自我呈上了勾结西戎的证据,明帝虽为将自己抛出,也只是为了保全东启名誉,今后何去何从,怕是福祸难断。
于是,夜宴之局,最大的收益之人便是这西戎阏氏,不费吹灰之力,不显山漏水,便除掉了已怀有身孕却不自知,抢夺自己夫君之爱的侧妃,西戎阏氏在马车中看着熟睡的单于,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再次日,宫中有人检举,夜宴前日亲眼见到娴贵妃身边的贴身侍女将一包东西塞给下毒的侍女,随即,娴贵妃身边的贴身侍女被收监,隔日,该名贴身侍女狱中自尽,留下手写血书一封,指正是娴贵妃指使她将南山绝转交涉案侍女,意欲陷害秦王妃。
最后,明帝下旨,赐娴贵妃、弘王自尽。弘王死在与自己设计的同样的阴谋之中,至死也没能见明帝最后一面。
其实,后宫指正皆是启帧安排好的收尾,好让明帝名正言顺的放顾予初出狱。这样的安排潦草也经不起推敲,更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娴贵妃与弘王之事有说关联,但明帝却默认了这样的结果,借此了了这么多年怡贵妃冤死的心结。
掖牢外,启帧等待着,脸上看不出一丝的表情,在回府的路上,她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更没有一句安慰和关怀。
顾予心早就在大门口等候,见到灰头土脸,有些消瘦的顾予初,很是难过,顾予初擦掉妹妹眼角的泪水,安慰道,“没事了。”
之后,沐浴、吃饭,予心照顾周到,启帧却始终不见踪影。终于,予初躺在了自己的床榻上,她很累,但却睡不着,回想起夜宴上的一幕幕,她知道自己是彻彻底底让启帧失望了。
而启帧也终于在顾予初出狱的第三日晚上,踏进了她的临月阁。
顾予初本靠在窗棂前发呆,看到启帧推门而入,便条件反射似的站了起来,而她的眼睛只是盯着启帧绣着万字花纹的长靴,不看别处。
“怎么,还委屈起来了?”启帧冷冰冰的开口。
“属下知错。”顾予初半跪,仍旧低着头,仿佛未完成任务一般沮丧,实际上她也的确在夜宴之上未识贼人圈套,让启帧陷于危困,很是自责。
“错在哪里?”启帧并为叫顾予初起身。
“不该放松警惕,不该辨认不明,不该怀善轻敌。”
“醒心殿的反应还算机警,但夜宴之上,步荣你明知避无可避,却还凑上去撒欢共饮,而这些并不能提醒你危机将至。赫和小儿为何就寻你一人赏月谈天,之后他在你身边失踪,你竟毫无察觉,巽门十年,就教出你这般模样?你连自保都尚且不可,又何以堪以重任。”
“予初失职,愧对师门及王爷对信任,无论如何处置都毫无怨言。”
“处置你?此次若不是启轻烨求胜心太甚,想要双管齐下,赫和王子之计虽败,但单凭步荣之死你就难逃干系!你因一时之过便被置之死地,又何来性命留着待我处置?启轻烨只是败在时运不济,而绝不是你,顾予初,太过幸运。”启帧用力抬起顾予初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认认真真的听清自己说的每一个字,他是太生气了,这样的情况他不允许有下一次,他送她去三行书院,安排她入选巽门,就是希望她在乱世阴谋之中得以自保,这样就没有人能够轻易的挟制于他,他便可以毫无顾及的向天下宣告,这个女人对自己何其重要。
可是,夜宴之困,她却纵容自己的善良扰乱作为一个影子最基本的判断,傻到自己跳进圈套,以至于深陷囹圄而不得自救。他不仅失望,但更为后怕。若启轻烨的运气再好一点,他的谋划再细致一点,若不是那枚重见天日的金球,若明帝为保东启最大利益执意牺牲顾予初,那么他该如何扭转颓势,保全她性命,启帧不敢细想,还好凌子域配合默契,还好母妃泉下庇佑。
顾予初没在说什么,她眼神凝滞,透露着无尽的自责和难以掩饰的伤怀。启帧不禁回想起醒心殿中,她的每一字每一句无不是在为自己谋划,甚至不惜以死求的东启既得利益与明帝对自己信任之间的平衡。只能说,作为影子,她是让自己失望了,但作为王妃,她愈加占满了自己所有的心事,成为了自己一再拒绝承认的软肋。
启帧一把拉起了半跪的顾予初,拥她入怀,他没有再说什么,怀中女子轻盈得宛如羽毛,沉默的如同月光,过了一小会,顾予初似乎熬过了心中的挣扎,慢慢的轻轻的推开了启帧,她眼睑低垂,嘴角勾出疲惫的浅笑。
“王爷,我累了,想歇下了,您请回吧。”这是顾予初第一次如此明确的拒绝启帧,但也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她不敢再继续面对他,她愧疚她自责,即使早就在心中无数次预练启帧比眼下还要惨烈的回应及惩处,但在启帧捏起她下巴的瞬间,她的心扭曲在一起,变了形状。她只是他的下属,这一点终究没有变。但她又忍不住任性了一回,这一夜,做回自己。
启帧有些吃惊,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他懊恼自己过激的反应,但不后悔自己今日提醒,至少要让顾予初明白,眼下的每一步都艰险万分,她绝不能再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