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二百九十 军队番号
明政府决定在行政上对川蜀地区进行三分,而军事上则是完全可以统一。
因为岷江以南地区的复杂民族情况,还有大理国和东南亚地区的存在,包括明国今后对大理国和东南亚地区的经营目标,川蜀兵团的成立和长期存在有了实际的意义。
苏海生和他统领的齐鲁兵团未来的目标是与姜良平统领的河西兵团一起进取西域、吐蕃、羌塘地区,对这一地区存在的各族军事势力,还有一个尚且统一完整的西辽帝国展开军事战争。
最终目的是为大明夺取西部边陲的防线,建立足够的缓冲区以实现对人口密集地区的保护。
这两个兵团的二十万大军是未来明帝国西部边陲的主要维护力量,是国家的屏障,更是进取中亚地区增强影响力的重要存在,并不能长久停留在川蜀地区。
而同时期存在于江南地区的河南兵团和江西兵团在未来的使命则主要是负责维持明军在东南沿海山区、岭南地区的军事存在,确保江南地区的安稳和不动摇,同时也要对南越地区展开经营。
既然如此,川蜀兵团的存在就有着较为重大的意义。
将来川蜀兵团的驻地和防区应该以岷江沿线各州府为宜,驻军当地和一些军事要害地区,主力负责震慑维护云贵行省的稳定,但凡出现什么军事冲突危机,应当立刻出击。
之后苏咏霖又安排了财政部参加这场会议,让财政部列席会议一起讨论设立川蜀兵团的必要性。
在川蜀兵团之前,明军已经有了河南兵团、河北兵团、燕云兵团、齐鲁兵团、辽东兵团、河西兵团、江西兵团七个兵团,川蜀兵团若挂牌成立,则是第八个兵团。
朝廷拨款养兵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尤其明军的待遇较高,一名士兵本身拿到的军饷和福利之外,还有很多直接间接的配套军事待遇,综合下来,养一个兵团的军费还是相当可观的。
若要增加一个兵团的军人额度,就需要财政提高军费的拨付比例。
财政对此当然提出了很多的问题和自身的为难之处,这是显而易见的。
不过枢密院方面,孙子义直接提出了黄河工程即将完工,这样一来将减少一大部分的财政支出,且随着黄泛区农业生产的恢复,未来财政收入只会不断上升,而不是削减。
所以财政完全可以提高军费支出帮助国家养兵。
川蜀兵团存在的必要性他们已经讲了很多,枢密院讲过之后参谋总部也加入进来讲,参谋总部讲了之后军务部也加入进来讲。
刚刚返回中都述职没多久的林景春正打算再次南下,在这个档口参加了这个会议,他自然是有点不爽的,不过面对这种局面,他知道这个钱财政部也是必须要拨付出去的。
“朝廷赚钱不容易,军队一旦行动,钱就和流水一样哗啦啦的流出去,你们不心疼,我还心疼,川蜀兵团我不反对,但是你们各部还请把审计工作做到位,不该花的钱别乱花,否则年终审核的时候,我绝不让你们好受。”
以林景春这个不算威胁的威胁为结尾,明中央朝廷基本上决定了筹建第八个兵团,也就是川蜀兵团的事情。
苏咏霖开始下令枢密院和复兴会军务部做先期准备工作,并且让这两个部门就军队人事问题做一下准备,拿出一个方桉来。
然后苏咏霖又开始对另外一个军队建设方面的工作进行调整的准备。
军队番号问题。
长期以来,明军的兵团级番号都是以兵团成立地区的地区称谓作为番号的。
而更下一级的军级番号甚至可以追朔到光复军时期形成的一些番号,比如玄甲军,比如天兴军,比如武毅军等等。
往下的师旅营级别的番号倒是采用了没什么象征意义只是方便统计的数字番号。
苏咏霖从挺早以前就有了将地区番号改成数字番号的想法,相比于地域性较强的地区番号,数字番号更加没有象征性意义,更没有地区番号的那种象征性的甚至会产生地域意识而不是国家意识的问题。
不过是当初建军建国初期,苏咏霖没那么多功夫管这些事情,所以一直以来都按照惯例来安排,可现在明国都快要一统天下了,很多事情也的确应该做一些改变。
事实上不仅仅是苏咏霖有这样的看法,枢密院和复兴会中央军务部当中也有一部分人提出地域名称式的番号可能会引起军队内部的地域意识,不利于国家意识的形成与军队的和谐。
孙子义写给苏咏霖的工作报告当中就提到过这个问题。
不仅如此,枢密院还提出过一些有意思的议桉。
比如将招募新兵、新兵训练与考核分配等等这一系列的军队建设工作全面收归中央枢密院处置,在中都地区各个中直辖地区设置全国性质的新兵招募中心和新兵训练营。
这个工作原先在名义上是属于枢密院的工作,但是限于实际情况,还是以枢密院的名义下放权力到各个兵团,由各兵团后勤部门下辖的新兵训练处训练。
一般来说是枢密院下令授权兵团募兵,兵团则在驻扎地区进行募兵行动,招募一定员额的新兵之后由兵团本身负责训练和选拔考核,枢密院负责军费支出。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方便各兵团快速就近补充兵力,在过去较为频繁的战争时期,这样做是有现实意义的。
但是随着国内局势的平稳和各地交通状况的大加改善,还有各兵团内部出现的地域化问题,让越来越多的人觉得这样搞不太好了。
最先意识到这个问题的还是各兵团内部的复兴会组织。
他们发现因为客观因素的影响而使得一个兵团内的新入士兵越来越多的来自于同一个地区。
这固然可以让士兵团结起来比较容易,却也容易造成军队内部出现一些老乡和老乡之间互相抱团、与其他地区的战友有明显距离的现象。
彼此之间的矛盾倒是没什么凸显,不过这种情况若是继续发展下去,恐怕会有这方面的风险,不利于军队的大团结。
这种情况被上报军务部之后,引起了军务部和苏咏霖的注意。
考虑到军队内部地域化的问题,虽然士兵进入兵团前都会进行革命教育,军队内部的革命教育也不曾间断,不过同乡之间天然的亲近感是很难消除的。
时间一长,很容易在军队里搞出一些地域派系,就算士兵们主观上不存在什么地域矛盾,也难免会让其他矛盾染上地域色彩。
兵团地域化可绝对不是苏咏霖想要看到的局面,这很不利。
封建时代,因为对抗外地官员和强权中央以求自保的必要,宗族纽带和地域纽带成为了一个地区的人们心中重要的共识,交通阻隔等等问题也是这一认同强烈的原因之一。
这一共识之强烈远超国家认同,历史悠久,根深蒂固,很不利于国家长治久安。
苏咏霖知道若要消除这个地方层面上的认同,就需要更强大的生产力和更强的技术力来做到,用发展和生产将全国各地连在一起,实现真正意义上的互联。
但是就目前明国的状态,想要从发展和生产层面彻底解决这种认同是很难的,但是通过妥善的宣传和教化,削弱这种认同,还是不难的。
而作为重中之重,军队内的这种情况就必须要予以改变。
之前,这个问题被多次提出来要进行解决,却始终因为现实问题而迟迟难以动手,现在国内情况基本稳定,可以着手进行处理了。
一千二百九十一 小事
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备之后,苏咏霖下令枢密院将过去提出来的提桉进行一个归纳整理。
由他先行阅览之后再召开国务会议进行具体商讨,若是差不多的话,就要进行这方面的改革了。
为了防止各部队内部出现山头抱团等等的不良现象,将各部队进行一次人员方面的调整和制度上的变革也就是有必要的。
枢密院很快按照苏咏霖的要求给出了一份完善的后勤改革计划。
苏咏霖读过之后觉得很有可行性,就在赵不息等人抵达中都前两天召开了军务会议,把包括番号在内的全部问题拿出来彻底讨论。
这场发生在洪武八年年初的军务会议对明军军队建设的很多事情进行了讨论,并且就改革问题达成了一致,正式推进下去。
首先是明军的番号问题。
军务会议上做出决定,将采用数字番号取代地区称谓番号,澹化军队的地域色彩,强化国家意识,后续将按照各兵团成立的时间对各兵团的番号进行分配。
最早成立的河南兵团就将改番号为大明第一兵团。
后面成立的齐鲁兵团、河北兵团和燕云兵团也将按照兵团成立时间分别改番号为第二兵团、第三兵团和第四兵团。
辽东兵团改番号为第五兵团,河西兵团改番号为第六兵团,江西兵团改番号为第七兵团,尚未成立的川蜀兵团就将改番号为第八兵团。
各兵团下辖的军级番号也将从早前光复军时期遗留下来的旧式军队番号改为全新的数字番号。
数字完全按照军队成立时间按照顺序安排,不涉及到军队荣耀、战功之类的安排。
比如河南兵团里最早编成的是张越景亲自统领的陷阵军,所以改番号的时候,陷阵军就将改番号为大明第一兵团第一军,破敌军就是第二军,游奕军就是第三军。
而从第二兵团也就是齐鲁兵团开始,则将天兴军、武策军和神锐军改为第四军、第五军和第六军。
以此类推。
八个兵团总计有二十四个军级番号。
军队下面的师级番号从明军改组之后就是数字番号。
不同的是之前作战的时候,每个军都有第一师第二师和第三师,没有独立的师级番号。
而按照全新的规定,师级作战单位因为是很有可能在战场上脱离军级单位独当一面独立作战的,所以师级军队也要有独立番号。
那么就按照一样的规定,师级番号位在军级番号之下,从第一兵团第一军下面的第一师、第二师还有第三师,再到第二军的第四师、第五师以及第六师,一直到最后的第七十二师。
一个兵团有三个军九个师,明军八个兵团则合计二十四个军、七十二个师级番号,一目了然。
除此之外,八个兵团各自下辖一个兵团直属骑兵队,编制为一万人,作为全兵团的机动作战兵力而存在。
因为这八个直属骑兵队属于纯粹的骑兵部队,所以在新番号编制的时候则采取【骑兵第某师】的番号来设定,隶属于第几兵团,就是骑兵第几师。
如此,七十二个步兵师加上八个骑兵师,就是明军的全部新番号。
师级以下的旅营队班级作战单位则还是按照老规矩,每个师论每个师的一二三四五,不设置独立番号。
唯一一个特殊存在就是担任中央禁卫军职责的虎贲军。
虎贲军的番号没有改变,且在其麾下的师级建制也有特别的番号提供,便是虎贲第一师、虎贲第二师等等,如此彰显虎贲军特殊的地位,彰显中央禁卫军的荣耀与强悍。
番号问题至此也就解决的差不多了,明军全新的番号规定将会通报给各部队,准备实施。
然后相对来说更复杂的后勤方面的问题,经过商讨,决定按照枢密院最早提出的方桉来执行。
即枢密院收回给各部队各自招募新兵、训练新兵、考核新兵的权力,将各兵团后勤部门中的新兵训练处全部收归枢密院直接管理。
枢密院将在中都和全国所有中直辖地区设立新兵训练大营,专门负责招募新兵、训练新兵,然后按照一定的需求分配给各兵团补充兵力。
目前全国的中央尚书省直辖地区除了中都周边的中直辖之外,还有河套中直辖、两淮中直辖和正在规划中的重庆中直辖,那么新的募兵、练兵训练大营也会建设在这些地方,面向全国募兵。
届时全国军队的新兵补充需求会先由兵团向枢密院打报告,枢密院研究决定之后再向各地新兵训练大营摊派任务,再从训练大营调拨考核合格之后的新兵前往各兵团参军服役。
今后各兵团都不应该让某一个地区出身的士兵占据多数,而应该通过对全军士兵出身情况的统计,对各兵团内部士兵出身状况进行调控,确保一支军队士兵出身的地域多样性。
士兵出身多样性得到了保障,则军队的和谐就更能得到保障。
如此对全军内部已经开始有苗头的地域抱团、小山头之类的情况进行遏制和处理。
未来如果军中此类情况得不到处理,苏咏霖将会使用其他的方法来处理,比如指挥官调动、军队调动编制等等方法,不求全部打掉,但求维持在一个良性的状态之中。
这些关于军队建设的重要问题以明国中央这个效率处理起来是很快的,苏咏霖这边签署了命令颁布下去,那边就能付诸实施。
对军队的处理伴随着明国大部分地区的稳定,将得到妥善的解决。
这边会议刚刚结束掉,那边,以赵不息为首的蜀宋政权俘虏团和投降团顺利抵达了中都。
因为有一部分人是俘虏,有一部分人是投降的,所以在对待这些人的问题上必然有不同的方式。
当然,这是小事,至少比起军队建设的改革问题,全都是小事。
所以这也就导致赵不息等人抵达中都之后苏咏霖才意识到根本没有组织会议商讨一下对他们的处置安顿方式。
于是苏咏霖只能临时把他们安顿在城外军营,自己赶快召开了一个复兴会内部的会议讨论了一下。
一千二百九十二 你一个人治理天下吗?
被俘获的那群人当然很好处置,大明有一套成熟的流程对付他们,挂上东南枝的挂上东南枝,流放的流放,劳动改造的劳动改造。
很简单。
包括赵不息这一家子。
他们对川蜀造成的破坏实在是太大了,造孽太多,所以牵扯其中的男丁全部处决,未曾牵涉其中的男丁和女卷全部纳入劳动改造政策之中,起步十年劳动改造期,地点在河西行省的沙州,简单明了。
而对于主持投降的马永康、吴挺、吴拱等一群人,因为立下了对于明国来说很大的功劳,极大的方便了明军的进攻,属于有功者,就不能简单粗暴的处理了。
但是要说任用他们担任什么重要职位来酬谢他们的功劳,同志们是坚决不认同的。
他们虽然立下功劳,但是自身阶级属性未曾变更,脑袋里还是旧的一套,如此行为与其说是投诚、起义,倒不如说是投机,任用他们行使权力什么的是不可能的。
对于投机分子,明国在之前也遭遇过不少。
很多宋军将领和宋国官员在明军面前选择了投降,但是主要局限于一座城池或者一小支部队的投降,功劳不算大,性质接近于战败被俘,投降者的官职往往也不高,不怎么需要担忧处理方式。
有些就送到战俘教育班去接受再教育,出来之后看看学习结果如何,结果好的就给安排一些后勤方面的简单文职工作。
有些主动请求回家务农,就允许他们回家乡,然后安排一块土地,让他们务农,给他们自由之身。
除此之外也别想有什么特殊的待遇。
但是这群人就不同了。
尤其是马永康、吴拱和吴挺三人,功劳最大,奉献最大,不好好安排一下,于情于理还真就不那么容易过去。
经过讨论,有人认为对待他们应该使用闲职战术,用闲散职位把他们养起来,养到他们退休,就让他们回家养老去,也算是明国对他们这一次贡献的回报。
但是苏咏霖认为这三人此番对明国作出的功绩是很大的,没有他们的及时反水,明军想要通过川北防线需要付出不少代价,要花很多钱,而现在这个代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番茄小说
川蜀战役已经成为明国历次征战以来消耗最小收获最大的一次战役,所以仅仅是用一般的闲职养起他们,未免有点说不过去。
但要是给予实权,大家当然不能信任他们,他们自己估计也做得心惊胆战。
指望这些三四十岁的人打心底里认同明国的国家理念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苏咏霖也没指望将他们成功改造,所以他的想法是可以给相当的职位,只要不给予实权就可以了。
“吴拱和吴挺都是将门出身,有丰富的军事知识和实际经验,我看,可以放到参谋总部里,给个作战参谋的职位。
至于马永康,勉强也算是个宰相,在成都期间也竭尽全力做了不少表湖匠的事情,有政治能力,我看,就把他放到内阁里面,做个国务参赞好了。”
参谋总部虽然有着实际指挥军队作战的权力,是明军展开军事行动之时的指挥中枢,但是不具有统兵权,只有战时才能行使指挥军队的权力。
而且归根结底,参谋总部里真正有关键权力的还是参谋总长和参谋副长,以及下辖作战各局的局长、副局长。
再有就是战时被参谋总部外派到各级作战部队当中担任参谋长职位、给作战部队提供战术指导的高级作战参谋。
只要不涉及这三方面,那就是个纯纯的参谋人员,只有说话的份儿,没有决策的份儿。
于是在参谋总部里,近些年也流传起了一个自嘲的笑话,叫【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
吴拱和吴挺的未来也就在参谋总部里面做个资深参谋了。
至于马永康,被苏咏霖安排到自己的内阁里做个国务参赞。
苏咏霖设立内阁主要就是因为皇权时期权力太大,很多事情他一个人处理不来,就设立一个内阁部门协助自己处理国务。
他计划中,等他从皇位上退下来废除皇权制度之后,内阁也就会随之裁撤。
内阁部门人员因为其精悍的行政能力,会随之合并到未来的国务部门中,而马永康这一类内阁国务参赞则会在这个历史进程中被淘汰掉,正式退出国家部门,开始退休生涯。
如此安排,如此解释,让苏咏霖的想法得到了大家的认同,这个决策也就随之通过了。
今后要是还有同样等级的投降官僚,也可以按照同样的方式用这样的闲职把他们安排起来,或者安排做个参谋,或者做个国务参赞,表面上自然是高大上,地位也好,俸禄也好,都挺高。
就是没什么实权。
而且也不用担心他们到底会不会对此产生什么不满的情绪。
但凡他们了解一些他们的处境和明国一直以来的政策,就该知道有一个正式的编制工作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因为宇宙的尽头就是大明的编制。
这些决定做出来了,苏咏霖就决定接见一下这帮人,比如先接见一下赵不息,对这位赶鸭子上架的土皇帝进行一番嘲讽。
赵不息见到苏咏霖的时候明显有些吃惊的样子,他说他没想到苏咏霖看上去如此年轻。
“年轻吗?我今年已经三十了。”
“看着不像,倒像是二十多的。”
“大概是我每天都坚持习武,不喝酒,也不乱吃东西,所以看上去比较年轻,与此相比,你倒是有点胖,听说你要求每顿饭都四菜一汤?这要求说实话有点高。”
“马上都要死了,还不让我最后多吃点好的?我可不想做个饿死鬼。”
“你倒是实在。”
苏咏霖笑道:“听说你在做皇帝之前做了十多年的财务官员,对财政颇有些功绩,怎么就把交子搞到崩溃呢?照理来说,你不该犯这样的错误才是。”
“一个官员在自己的辖地内做一件事情,和一个皇帝对一个国家做一件事情,能一样吗?”
赵不息摇头道:“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我才意识到,做皇帝和做官真的是全然不同的两件事情,做皇帝就是做皇帝,做官就是做官,怎么能让二者混为一谈呢?实在是可笑。”
“现在知道有点晚吧?”
苏咏霖笑道:“还没做皇帝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件事情了,你实在是差了点意思,你不该做皇帝的,做个官员,下场也会比现在要好得多。”
“这话听上去就很让人感到不愉快,苏咏霖,你当真觉得你这个皇帝做的无懈可击吗?”
赵不息冷笑道:“我遇到的事情,你一样遇到过,只是你的权力比我大,所以你能用杀戮来解决问题,但是杀戮只是一时的。
别说你之后的皇帝能不能杀那么多人,真杀掉太多的官员,让天下人感到恐惧,那可就没有官员能用了,没人给你用,你一个人治理天下吗?”
一千二百九十三 到底是谁天真
没有官员可用?
就这一个论断,就让苏咏霖知道了赵不息是真的完全不懂什么是官,也不懂皇权和官员之间是如何进行博弈的。
连这个都不知道,脸官僚们的无耻无底线都不知道,就想和贪官污吏作斗争?
到底是谁天真?
“赵不息,我告诉你一个真理。”
苏咏霖冷笑道:“不管我杀掉多少人,只要朝廷需要官员,天下间就永远会有人抢着来做官,不管条件多么苛刻,就算我摘下他的帽子往里头撒尿,他也要乖乖的把帽子捡起来戴上,继续做官。”
赵不息对此很是不屑。
“你就那么笃定?这种侮辱人的事情会有人接受吗?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苏咏霖摇头。
“把做官前提设定为阉人都有无数人愿意冲上去当官,为此连子孙根都不要了,就为了当官,你觉得呢?官僚是没有底线的,为了权力,什么都能付出。”
“………………”
赵不息低头不语。
做官的都是阉人,这个历史故事在他过去阅览群书的时候隐约看过,他也略有些记忆。
所以,这……
“所以,你所说的我从不担心,我只需要按照我的规矩设定我的要求,遵守的提拔,违背的处理掉,坚持下去,大明国一定会变成我想要的样子。”
苏咏霖摇了摇头,开口道:“而你,真的只是一个悲剧,去吧,下辈子记得,别再做皇帝了。”
如此,一直到赵不息被推上断头台处决之前,他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而当他把脑袋放在断头台的那一刻,他忽然哭了,一边哭,一边说着【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我好想活下去】之类的话。
或许是最后一刻,他作为生物的求生本能爆发了也说不定。
当然,世上没有后悔药。
成都朝廷三百多名被俘获的文武官员连同赵不息一起被处决,苏咏霖亲临现场,在他身边坐着的是马永康、吴挺和吴拱等投降的官员。
马永康不知道这是不是苏咏霖的杀鸡儆猴,但是他知道,就算这是杀鸡儆猴,他也必须要老老实实地扮演那只猴子的角色。
“马先生,你知道赵不息他们为什么要死吗?”
“因为,他们抵抗了陛下,违背了大明的要求,至死都不认错悔改。”
马永康低声回答着苏咏霖的问题。
苏咏霖摇了摇头。
“抵抗我未必就会死,他们之所以死的原因,我在洪武政论里面写的很清楚了,不是我自夸,这是一本好书,我建议你多看看,看明白了之后,就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死。”
苏咏霖转过头,看着马永康笑了一下。
马永康打了个哆嗦,忙说道:“遵旨。”
苏咏霖点点头,又把目光转移向了吴拱和吴挺两人。
“让你们去做作战参谋的工作,你们会不会觉得不满意?若是不满意可以说出来,我可以酌情为你们调整工作,当然,想回到军队的话还是有些难度的,军队里也会有些阻力。”
这问题在这个场合问出来,略显浮夸。
吴拱和吴挺打一开始也没想着还能回到部队指挥作战。
但是看着苏咏霖的表情,吴拱和吴挺都没有任何开玩笑的心思。
“有罪之人,能够得到任用已经是天恩浩荡,怎么还敢奢求更多呢?”
“臣多年军旅生涯,已经厌倦了军旅,只想安稳度日,没有更多的想法。”
苏咏霖点了点头。
“如此倒也可以,不过什么时候有了想法,就可以跟我说,我会为你们安排,千万不要藏着,掖着,明白吗?”
“明白。”
吴拱和吴挺连连点头,不敢说更多的话了。
不过说起来,马永康倒是没怎么幻想过自己还能得到任用,毕竟他已经五十多了,就算被任用也打算推辞,安度晚年就足够了。
这个国务参赞一看就是那种地位挺高,但是没什么实权的类型,他很喜欢,也很放心。
吴氏兄弟年轻一些,三十岁上下的年纪,多少还有点想法,但是他们也明白自己的想法并不现实。
能在明国继续做官,已经很不容易了。
作战参谋,虽然没什么实权,但也有官员编制,每个月旱涝保收,不会少了什么短缺什么,还能参与到军事,听好了。
眼下他们都被安排在中都附近居住,每一户人家都被分配了一块土地,除了他们自己工作之外,其余的家人还可以务农来增加收入。
另外虽然没有太好的政治待遇,但是物质上的待遇还是可以的,中都朝廷一次性赏赐了一大笔钱财给到马永康等立下大功的人员,让他们打一开始就有了较为富裕的生活条件。
这下,他们真的可以在中都养老了。
川蜀投降和俘获人员的问题解决的差不多了,川蜀地区之中的地主豪强们也在明军的打击下走向覆灭,伴随着这一年多的风波,川蜀之地一百多年平稳运行所形成的社会状态被彻底打破,一去不复返。
随着米骚动、交子热和川蜀农民大起义的打击以及最后明军的一锤定音,川蜀之地的社会状态和政治格局已经注定走向明国的形式,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而明国作为川蜀之地最新的统治者,也面临着一系列需要严肃处理的政治、经济难题。
首当其冲的就是川蜀被破坏的七七八八的社会生产和经济状态。
经过多次战争破坏之后的川蜀经济可以说是已经崩溃了,大部分地区因为军事原因失去了商业存在的土壤,完全进入了物资分配的环节。
少数没怎么遭受到破坏的地区由于交子的崩坏,中等额度以上的贸易也采用以物易物的方式来进行,且商业规模非常小,聊胜于无。
新成立的三个行省中,问题最严重的毫无疑问是四川行省,云贵行省和重庆中直辖所遭受到的破坏反而没那么严重。
对于这一系列的严肃问题,刚刚被平级调任为四川行尚书省参知政事的原河南行省行政一把手的左明综合了手头全部的讯息,做出了一系列的应对措施。
首先是农业。
因为四川行省被军事破坏的较为严重,商业活动几乎停滞,很多人的生存吃饭问题也面临困难,所以当前最该做的并不是商业工作,而是尽快恢复各地的农业生产,赶上这一轮春耕。
能耕种多少,就耕种多少,能恢复多少土地的生产,就恢复多少土地的生产。
为此,左明刚刚抵达成都就开始带着官员们奔赴成都城外的农田中观察农民们的生产活动。
思路客
因为各地复兴会组织尚且需要时间才能介入进来建立农会,所以目前整个生产离不开军队的指导和帮助,左明临时借调了不少士兵帮助农民们恢复农业生产,在各地维持农业生产的秩序。
紧赶慢赶恢复农业生产的同时,左明也意识到今年想要完全恢复川蜀的农业生产规模难度很大,几乎不可能。
一千二百九十四 明国没有钱荒
为了应对可能到来的粮食问题,经验丰富的左明提前请求从河南行省等地调运一些存储粮食用水运的方式送到四川行省来。
来的时候要大张旗鼓,敲锣打鼓,大做宣传,要让沿途所有人都看到,都知道,都了解,大明官府从外地调运来了多么巨大数量的粮食。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增加粮食储蓄,还能增加川蜀之地刚刚归附明国的百姓的信任度,提高他们对明政府的观感。
到底从未接受过明国的统治,他相信这些百姓多少都是对明政府怀有一定的戒备心理的。
这种戒备心理需要仁政来打消,而最好的仁政就是保证每个人都有饭吃,保证不会有人饿死。
封建农业时代就是这点好,只要农业生产恢复,商业经济活动迟早也能恢复,到底还是规模小,牵扯小,国民经济的重头戏还是农业。
所以只要全力发展农业恢复生产,劝农劝耕,人们不会饿死,那么川蜀地区恢复安稳只是时间问题,一切终将回到既定轨道上。
至于商业经济问题,主政河南五年之久的左明对此也有很多想法。
河南人所信赖的从来都不是宋国使用的交子和会子,而是铜钱,还有明国朝廷因为经费不足而向百姓借贷发行的白条。
白条在河南地区几乎已经成为了纸币的代名词,已经不单单是政府债务的象征了。
左明很清楚随着黄河工程的即将完工,江南国的寿命也将告终,那么交子也好会子也好,都将成为历史。
明国朝廷对交子和会子的态度是非常不喜欢的,在明国的主要社会经济活动中,政府从来不接受除了铜钱之外的任何货币,包括交子和会子,明国官府从来不接受。
所以民间就算有使用交子和会子的,也是存在于和江南国的交易之中。
就左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中都朝廷正在打算在灭掉江南国之后全力整顿全国的经济,并且逐步使得白条退出流通领域,转而换成以铜钱作为准备金的大明宝钞。
苏咏霖在洪武八年年初连续召开多次国家经济会议,商讨国家基本统一之后的经济问题,其中就包括至关重要的货币问题。
会议的结果就是在大航海取得一定的成果之前,在国家可以稳定获得大量黄金白银之前,必须要有一个可以替代现行货币体制的临时性质的货币策略。
多次商讨之后,经济会议逐渐达成一致看法。
即废止铁钱、交子、会子,主要采用铜钱和大明宝钞作为大明官方的法定货币。
并且通过一段时间的准备,逐渐将南北宋和任何发掘的其他时代铜钱全部回炉重铸,铸造成全新的铜钱【大明通宝】。
通过会议上海量资料的提出和研究,中都朝廷经济会议基本上确定南北两宋愈演愈烈的钱荒问题和中国本身铜储量不足有一定的关联,但是并非是这一时期的主要问题。
这一时期南北两宋的生产力水平和商品货币经济的发展程度并不足以让缺铜这个问题成为南北宋钱荒的最主要原因。
这一时期正常运转的经济还不至于让铜储量的不足暴露为主要缺点,或者说,根本不至于让铜储量不足的问题暴露出来。
而之所以出现这一现象,除了铜储量不足的问题之外,经济会议上还总结出了【铜钱外流】【藏钱之风盛行】和【毁钱铸器】三个主要原因。
铜钱外流很好理解。
宋铜钱铸造精良,质量稳定,又有宋强大的经济实力为背景,所以具有较强的购买力,是国际贸易中普遍受到信赖的货币,周边的国家限于自身铸造技术和经济规模的原因,纷纷使用宋铜钱来搞贸易。
另外,宋铜钱在国外的购买力强于国内,因此即便南北两宋朝廷严令禁止铜钱外流,大量的铜钱还是通过贸易、走私等渠道源源不断流到国外,在外国流通。
其中海外并不是铜钱外流的主要方向,通过海贸带走的宋铜钱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辽国、西夏、高丽、日本,还有后来的金国,这些大陆地区的并立国家都是铜钱外流的主要方向,换言之,这些国家和地区是宋国钱荒的重要推手。
他们会通过岁币、牲畜贸易等等方式从南北宋手里搞走数量庞大的铜钱进入自己的国家流通,而使得南北宋没有那么多铜钱可以流通。
毫无疑问,这是导致钱荒的重要原因之一,
关于这个问题,中都经济会议认为辽国早已经完蛋,金国和西夏已经被大明覆灭,这些地区的经济和钱币已经被大明统一,大明因此获得了大量各国官方储存的铜钱。
高丽国和日本国虽然目前还存在,但是这两个国家体量小,带走铜钱的数量远不能和金国、西夏拥有的铜钱数量相比,所以问题不算很大,暂时不管他们也没什么大不了。
因此,铜钱外流的问题已经得到了部分解决。
将来随着军事推进,这一问题还将得到进一步解决,大陆地区的分裂外循环终究会被统一的内循环解决掉,铜钱外流将不再是什么值得探讨的问题。
而藏钱之风盛行的问题也很好理解。
宋统治中后期,政府混乱,行政效率低下,对经济问题也越来越力不从心。
尤其宋廷发现纸币有利可图之后,总是超发纸币导致币值不稳定,且时常崩溃,让民间不再信任纸币,纸币价值的不稳定导致民间盛行收藏铜钱以备风险。
铜钱才是最硬的硬通货币。
所以民间百姓都开始存储铜钱以抵御风险。
另一方面,当然是宋朝廷的腐败无能使得特权阶层大量获得财富,而他们手握巨额财富却没有相应的商品来消费掉,因此这部分钱就沉淀下来,成为了他们的储蓄。
他们的藏钱规模往往以万贯,十万贯计,就像是恐怖的吞金兽,大量大量的吞噬着市面上流通的铜钱却又不吐出来,便使得市面上的钱荒越发的严重。
而对于这个问题,中都经济会议认为在大明的统治下,这个问题得到了很好的解决。
因为大明进行了土地革命,在物理层面上把吞金兽们消灭掉了,吞金兽们被革命消灭掉之后,他们的家产,他们所储藏的天量铜钱也被纳入明国国家储蓄之中。
通过追索,明政府从地主豪强家中、藏匿铜钱的地方发掘出了天量藏匿铜钱,随着时间推移,发现的铜钱越来越多,数量之大令人咂舌。
明政府没有吞金兽的恶习,热衷于建设和恢复。
通过这些年的大建设运动,明政府不断将获得的天量铜钱投入到民间,几十万几百万几千万的砸钱进入民间,使得这笔钱重新回到了流通领域之中。
流通领域中的铜钱充裕了,所以明国并没有钱荒的情况出现。
一千二百九十五 用魔法对抗魔法
尽管因为商业规模的缩小而导致民间商业交易规模不大,在客观意义上使得百姓有了储蓄,但是因为大明进行了税收政策改革,收税都是收铜钱税,朝廷可以不断通过税收获得铜钱。
投入一定量的铜钱,使得铜钱进入流通领域,又收税收回来一部分铜钱,获得税收铜钱之后,又不断将其投入流通领域。
这一系列操作之后,明政府得以确保市场流通的铜钱数量,不让通货紧缩出现,如此则在相当程度上能够遏制民间藏钱的情况。
所以在当前的大明国内,对铜钱进行储蓄的行为并不能影响到明国用铜钱运行经济的基本面,没有通货紧缩的情况出现,和南北宋的情况完全不同。
最后就是南北宋民间盛行的毁钱铸器的情况了。
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也很搞笑。
宋朝廷其实并不太了解自己国内的经济运行状况。
他们的官员缺少专业经济常识,都是读儒家经典读的脑袋僵化,典型的书呆子,没有专门研究过经济发展问题,缺少相关知识储备。
宋国没有专门培养经济方面人才的教育措施,官员做官以后从事经济工作也是半路出家。
事实证明,半路出家还能搞成专家的只是极少数,偶尔出现一两个对经济有看法和研究的官员,比如王安石和蔡京,也会被一群以政治为纲领的庸才与蠢货把好端端的事业毁掉。
他们大部分的官员乃至于皇帝都并不太了解该怎么宏观调控经济的发展,他们只是知道前两种现象使得国内出现钱荒,所以就努力铸造更多的铜钱投入市场。
他们觉得只要铸币足够就能解决问题,所有问题都是铸币不足导致的,铸币就行了。
你缺钱,我铸币,至于为什么缺钱……
不重要。
典型的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然而市场上实际上并不是真的需要那么多的铜钱。
只是因为相当一部分的铜钱非正常脱离了流通领域,不再流通了。
宋朝廷并没有搞清楚这一点,或者说想不到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所以不仅没有采取手段让铜钱重新回到流通领域,反而是每年加倍投入巨量铜钱进入市场。
你缺铜钱,我就往死里铸币扔进去,就这样。
于是宋廷每年投入市场的铜钱数量是唐代的十几倍。
但是其经济规模并没有超过唐代十几倍的地步,国土范围也远远不及唐代那么大,所以这样大量大量的投入铜钱并不能解决问题,只能使得铜钱的购买力降低。
以至于当时的市场上出现了很奇怪的现象。
铜钱的价值是因为它本身是铜,不看面值,而看实际重量,随着宋廷大量投入铜钱进入市场,市场上居然出现了铜质器物价格不断上涨,购买铜器需要的铜钱重量却远高于铜器重量的现象。
二者出现了很奇怪的价格差距,以至于中间有利可图,利润还不低。
于是乎民间出现了大规模“毁钱铸器”的现象。
有钱人乃至于一般颇有家资的百姓都开始将自己手上的铸币融化制成铜质器物,以此来获取更高利益。
因为有利可图,这样做的人越来越多,如此一来,市面上流通的铜钱数量就更少了。
钱币不拿来流通,而拿来做另外的事情赚取更多的钱币。
总结了这一系列的问题之后,苏咏霖主持的中都经济会议经过研究之后认为铜钱外流、藏钱和毁钱铸器之类的情况完全无关乎经济发展,属于纯粹的经济乱象。
宋廷并没有着力于改变这样的经济乱象,只是一味地往市场上投入铜钱,遂使得经济乱象愈演愈烈。
愈演愈烈的经济乱象只会让钱荒更加严重,宋廷就继续投入大量铜钱缓解钱荒,然后民间再通过各种经济乱象使得这部分铜钱继续脱离正常流通领域,加剧了钱荒。
如此,南北宋的经济最终陷入了无药可解的恶性循环之中。
一方面消耗了太大量的铜矿储量,使得本就不丰富的铜矿资源大大衰减。
一方面还无法修正经济乱象,使得经济陷入恶性循环,最后导致铸钱成本超过了钱币本身的价值,财政枯竭。
一个王朝不管多乱,只要有钱,终究是有办法的,可要是没钱了,那就完蛋了。
应该说面对这些现实存在的问题,大明是做出了针对性的对策的。
大明国建立以来,在对经济乱象进行梳理的过程中,对这些问题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处理和压制,最后使得这三个问题都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很大的缓解。
比如藏钱问题,就通过税收改革和土地革命进行了基本的解决,现在大明国库铜钱储备量相当之多,整体运行状况良好,地方上每年都能发现不少大地主的存钱地窖。
铜钱外流的问题,也通过消灭诸多重要铜钱外流地的国家而实现了物理意义上的铜钱回收,让这部分铜钱重新回到了流通领域,进入中都国库,状况良好。
至于未来此类的问题,中都朝廷也打算设立一些规定,比如规定对外交易倡导使用大明宝钞、立法严格限制铜钱带离大明,对此类现象进行严肃的打击和惩处等等。
至于毁钱铸器的现象,明政府打算在未来一段时间内降低铸币数量。
甚至是一定程度上回收南北两宋发行出去的铜钱,将其纳入仓储中暂时不投入流通领域,提升币值,以此解决这一吊诡的乱象。
就洪武六年、七年整整两年的经济调查结果来看,之前明中央部分官员对于南北宋经济和货币的一些片面刻板的看法被推翻了。
他们终于确定,目前大明国内流通的铜钱数量不是太少,而是太多,多到了通货膨胀需要通过各种经济乱象来抑制的程度。
铸币太多,导致通货膨胀,而民间各种经济乱象又让大量铜钱脱离流通领域,反而造成钱荒,出现通货紧缩。
二者居然在某种意义上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使得两宋铜钱的价值一直比较坚挺,运行的还算可以,一直到未来南宋政府再也无法大量铸造铜钱投入市场,终于迎来了经济的全面崩溃。
倒也不得不说这属于魔法对抗魔法的经济奇观。
但是这毕竟是不正常的现象,大明是不能接受这种情况的。
宋廷在经济工作上做得实在是很差,几乎失去了调节经济发展的职能,要么把交子和会子推出去背书,要么就胡乱铸币发行,面对经济乱象完全拿不出解决的办法。
对于此类问题,明中央没有躺平,而是重拳出击。
目前在明国控制区,通过一系列正确的操作,保持了铜钱的币值,恢复了市场上正常健康的铜钱流通,使得经济顺畅发展。
南北宋和金国的经济乱象没有影响到明国,反而让明国通过彻底的社会革命与土地改革将这一问题连消带打,解决了个七七八八。
也因此,川蜀的交子被摧毁这件事情反而省了左明不少事儿。
一千二百九十六 十二年,弹指一挥间
既然川蜀地区在短期内无法恢复商品经济,那就干脆先放一放,既然他们流通铁钱,那就暂时让铁钱用着,然后规定铁钱和铜钱的固定交换比例,慢慢引入铜钱,让铜钱也进入川蜀进入流通。
目前来看,社会革命和土地改革是主旋律,恢复农业生产是头等大事,商品经济可以放在后面,反正农业时代,不搞商品经济也饿不死人,只要粮食足够就可以。
等川蜀这边的土地改革差不多完成了之后,估计中都朝廷也差不多解决了全国问题,到时候直接引入洪武通宝和大明宝钞,一口气解决掉川蜀的经济问题。
现在主要还是稳住局面,让川蜀民生得以恢复,让农业生产得以恢复,同时将一些水利工程修复,道路修复,城墙建筑修复,搞一波大建设,也好缓解一下目前川蜀地区较为严重的流民潮问题。
理清了思路,左明就在成都开了一个四川行省的重建会议,布置多项任务,然后就带头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之中。
第一项任务,是在所有农耕地区大力恢复农业生产,抓住春耕的窗口期,竭尽全力恢复生产,争取可以收取更多的粮食,实现川蜀粮食的自给自足。
左明离开成都城,在成都郊区的农庄中住了下来。
他带头脱掉官服,换上粗布短打,带领部下官员在上午处理政务,下午协助周边农民从事农业生产,下地劳动,晚上再加班加点处理政务,挑灯夜战,一直到深夜。
对于明国官府的这一系列举措,各地川蜀百姓也表示情绪稳定。
就和他们认定铁钱、铜钱才是有效货币的情绪一样,在他们朴素的认知观念之中,认定一个官员带头劳动、劝农劝耕的政府才是值得信赖的政府。
看到主官带着一群官员和他们一起下地劳动,没什么比这个场面更能说服一群农民的。
川蜀地区有条不紊的恢复社会秩序的同时,苏咏霖率领着中都朝廷开始对南下消灭江南国做最后的准备。
川蜀既然被拿下了,明国也就在事实上完成了对江南国的全方位包围,江南国从此在任何层面上都不具备存在下去的可能。
苏咏霖在枢密院和参谋总部的联席军事会议上做了多次发言,对目前整个消灭江南国的军事态势做了一系列的安排。
然后就是推演。
推演是在江南国朝廷名义上所掌控的五万人的军队完全听从江南国朝廷的命令并且英勇善战的基础上进行的。
否则这个事情根本没有必要进行什么推演,明军完全就是摧枯拉朽一般的平推,唯一的敌人就是江南国的部分难行山区还有明军自己的后勤,亦或是地方上的一些不合作敌对势力。
可是这些在强大的正规军的面前都不是什么问题。
且苏咏霖并没有将活跃在江南国各地区的复兴会组织、天网军组织的力量算在其中,这要是算上去,苏咏霖觉得接受明军教官军事训练的江南国正规军当中的一部分人马也能算入明军序列。
就这么算下来,苏咏霖实在是找不到什么江南国的闪光点。
他们真的有什么优点吗?
反正是找不出来。
他亲自统兵的意义已经从军事意义延展到了政治意义上,军事意义不大,政治意义很大,且这一波苏咏霖打算亲自带兵打到岭南去,对岭南各地区进行事实上的占领。
并且对南越地区进行初步的探索和侦察。
军事会议结束之后,整个战略部署也差不多到位了,因为实在没什么军事策划发挥的余地,苏咏霖在会议之后还忍不住向辛弃疾吐槽。
“江南国目前是彻底孤立了,收拾掉他们将不费吹灰之力,说实在的,我从没打过如此没有商量余地的仗,就算让我站在江南国这边,我也很难找到发挥的余地。”
苏咏霖对站在自己身边的辛弃疾笑道:“洪武八年真是一个好年份,黄河改道要完成了,江南国也要完蛋了,天下一统也近在眼前了,幼安,十二年前,我可真没想到今天。”
辛弃疾算了算。
十二年前,好像就是苏咏霖刚刚起兵造反和金国激情对线的时候,也是年轻的他变卖家产组织军队投靠苏咏霖的时候。
那一年,风起云涌的山东大起义爆发了。
那一年,他十八岁,青春热血之时,不惜一切代价的将一切都舍弃,组织军队和苏咏霖站在了一起,战斗至今。
时至今日,他已经是一国最高军事指挥官,回首望去,只觉得这十二年来的道路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如梦如幻。
“十二年,弹指一挥间,主席,这日子过得真是好快啊。”
“是啊,一转眼,十二年了。”
苏咏霖伸手抚摸着地图上属于原先的南宋的那块土地,忽然笑了出来。
“幼安,我又想起来当年我们在济南府的那个晚上,你劝我投靠南宋的事情。”
辛弃疾一愣,随后苦笑连连,以手扶额,满脸无奈。
这近乎于是黑历史的事情,幸亏只有苏咏霖一个人知道,这要是被大家伙儿知道了,成天在他耳朵边上调侃他,他就社死了。
尽管如此,被苏咏霖提起,他还是忍不住的浑身难受,蜷起了脚趾,有种想要当场挖掘三室一厅的冲动。
“那种事情……您还记得呢?”
“那当然,怎么会忘记?我是那么的厌恶南宋,就是从南宋过来山东造反的,结果居然有人劝我回去,每每想到这件事情,我便明白今日的大明参谋总长也算是成长很大的了。”
苏咏霖调笑着辛弃疾。
看着他的笑容,使得辛弃疾无奈之余,也升起了对当年的一些怀念之情。
“当时虽然对天下大势不太了解,但是一腔热血绝对是真的,现在想想也是庆幸,当初若不是因为敬佩您的战功而留在了您的身边,现在或许已经走上全然不同的道路了。
您或许不知道,但是我得实话实说,当年投靠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思考要不要南下投宋,因为我不太相信您可以打败金国。”
“人之常情,换作我是你,我也不会相信我自己,当时南宋比我强太多了,任谁也不会觉得我一定可以成为现在的大明皇帝。”
苏咏霖面带微笑地看着辛弃疾:“但是,我却更加相信南宋绝对不可能成事,就算你投靠了南宋朝廷,恐怕也将要一事无成。
南宋朝廷会收走你手上的钢刀,再给你一只软绵绵的笔,让你做文官,你说不定会成为一个治世能臣,但是与此同时也会成为一个怨天尤人的诗人、词人。
你大概只能通过诗词来宣泄自己的不满,宣泄自己的满腔抱负,毕竟他们连自己人都不相信,又怎么可能会把兵权给你一个生长在金国的外人呢?”
“那我宁愿去死。”
辛弃疾连连摇头:“一腔抱负得不到施展,只能做文官耍弄笔杆子,明明是在战场上搏杀的人,到头来却要附庸风雅搞什么风花雪月,那样的日子生不如死……真不如死了痛快。”
“最可怕的不是死,而是欺骗你,让你怀有微弱的希望,吊着你,不让你死,也不让你畅快,教你半死不活,被折磨的身心俱疲,到死都不知道它到底要不要北伐……”
苏咏霖冷笑道:“这就是南宋最让我恶心的地方。”
辛弃疾深吸一口气,而后长叹一声。
“是啊,令人感到无比的恶心。”
“国之尊严只在刀锋之上,世间真理就在大明火炮的射程之内,没有武力,什么都是假的。”
苏咏霖出了口气,微笑道:“好在奋斗了那么些年,咱们的目标初步实现了,咱们终于要一统天下,把这个四分五裂的国家重新归于一统了。”
PS:月末了,大家别忘了把没用掉的月票投给我哈,拜托拜托~~~
PPS:原神终于要更新了,我已经准备好抽爆夜兰了!
一千二百九十七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让一个四分五裂的国家归于一统,说着容易,但做起来,又是如何的艰难呢?
辛弃疾跟着苏咏霖一路走来,眼睁睁看他一步一步把这个四分五裂的国家整合在一起,付出了极大的心血和努力。
明军说是天下无敌,但是战争所能带来的是军事上的统一。
政治、经济、文化上的统一,不是军事统一直接就能带来的,终究还是要靠其他手段来完成,要花费比军事战争更加漫长的时间和更加巨量的金钱。
如果一切都能靠军事来完成,天下早就大同了。
而正因为不能只靠军事,所以,才真正显示出一个具备政治军事能力的领袖的重要性与不平凡。
看着意气风发的苏咏霖,辛弃疾无限感慨。
“谁能相信当年不过是一千多人军队首领的您,会成为如今这千万人国度的皇帝呢?我想就算是当时最有眼力的大贤,也不可能想到这样一天的。”
“当时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能成功,我都随时做好了死在山东的准备,更何况是其他人?”
苏咏霖缓缓摇头,叹息道:“这一路走来,有太多太多运气促成的事情了,多次偷袭,多次死战,多次化险为夷,现在想想都是后怕不已。
当时,哪怕多出一支箭能够击中我,我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我可能就死在战场上了,那样的话,也就没有大明了。”
这样说着,苏咏霖和辛弃疾想起那惊险的一次次战役,都不胜唏嘘。
“但是终究,咱们没有背弃最早的理想,也没有让这个国家走上弯路,至今为止,我觉得我的所作所为对得起那些因为相信我而为我战死的将士。”
苏咏霖抬起头,长长叹了口气。
“您的所作所为对得起这个国家的任何一个人。”
辛弃疾正色道:“有您这位领导者的存在,是天下生灵的幸事,他们应当为此感到庆幸,是您带领他们脱离了苦海,是您给了他们土地、房屋、和平,是您让他们免于遭受更多的苦难!”
苏咏霖摇了摇头。
“只有我一人能做到这些吗?没有那些流血牺牲的人,我们就能做到这一切吗?正是他们的流血牺牲,让这一切有了意义,而我所做的这一切,也是为了不辜负他们。
如果我没有做到我向他们承诺的,他们的死也就毫无意义了,他们会怨恨我的,我活着还好,但是如果我死了呢?我死了以后,又有什么面目去面对他们呢?”
“您没有辜负他们。”
辛弃疾笑道:“您成功了,您完成了对他们的诺言,天下人都因为您的成功而受益。”
“还没到这个地步,幼安,咱们的征途才刚刚开始,急什么?”
苏咏霖拍了拍辛弃疾的肩膀:“可不能到此为止,这一切,只是刚刚开始,才刚刚开始。”
辛弃疾知道苏咏霖说的是什么意思。
“是的,这一切,的确才刚刚开始。”
“那么作为这一切开始的象征,我觉得我要回临安……应该是杭州,我要回去一趟。”
苏咏霖哈哈笑道:“我的故事从那里开始,从十二年前杭州城内熙春楼的那场晚宴开始,那么,我也要在那里让之前的征程告一段落,然后,开始全新的征途。
而且说起来,我也真的是十二年都没有回去过了,十二年没有回到我的家乡,也有十二年没有去杭州看看杭州夜市了。
也不知道现在的杭州城还有没有当年那般繁华的夜市,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喝到那碗清汁田螺羹,十二年了,有时候还真的挺想的。”
辛弃疾想了想,叹了口气。
“现在估计难了,杭州这些年也是遭遇了不少战乱风波,不知道为此逃跑、死亡了多少人,就算没有这些,杭州城内每天又有多少人要被贪官污吏害死呢?
上一次我没有找到那个店家,不过,只要大明攻克杭州灭了江南国,杭州城重新恢复繁华也就是两三年的事情,做清汁田螺羹的小商小贩一定会重新多起来,您一定能再次喝到。”
苏咏霖笑了笑,走到了自己的椅子前坐了下来,一边回忆,一边缓缓开口。
“十二年前,我离开南宋北上造反之前,去了一趟杭州,把那个一直都在威胁我性命的狗官杀掉了,在当时,其实我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让我真正的下定决心再不回头。
说真的,在当时,我不敢确定我真的能造了完颜亮的反,金国有几十万大军,还有强大的骑兵,而我,只有几百名部下,谁敢相信我能击败金人?
当时你别说我最早的那批部下们,就算是我自己,也一样心怀疑虑,但是我绝对不愿意就那么在南宋浑浑噩噩到死为止。
我不想就那么碌碌无为的度过一生,所以我决定给自己来个狠的,我要破釜沉舟,我要杀了南宋的官,让我失去退路。
如此一来,就算我战败了,我被金兵打败了,我失去了很多部下,甚至于就剩下我一个人,我想要放弃,但是却发现我根本没有资格放弃,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无法往南了,我只能一路向北。”
辛弃疾安静地听着苏咏霖的回忆,看着苏咏霖满脸的感慨。
“洪武政论里面,我只写了我为什么要北上,却没告诉人们当时我内心的挣扎,某种意义上,我就是带着他们去送死的,他们相信我,我却有点不相信我自己。
我能打得过那些金兵吗?我能对付他们的铁骑吗?我能整顿咱们内部的矛盾,带着大家一鼓作气推翻金国朝廷吗?你们只看到我的冷静,看到我的坚定,却看不到我心里的恐惧和挣扎。”
说道这里,苏咏霖笑了笑,看向了辛弃疾。
“幼安,你没想到我也曾经会有这样的想法吧?没想到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吧?没想到我也怕吧?”
辛弃疾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
“确实没想过,但是我却认为出现过这样的事情,让我感觉您更伟大了,以凡人之躯成圣人之功,何其伟大?”
苏咏霖大笑。
“能到这个地步?”
“能迈出那样一步,能在如此的恐惧和重压之下离开南宋前往山东发起起义,这已经是无数所谓的豪杰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他们只顾吟诗作对,哪里会用命去拼一个未来呢?”
辛弃疾笑道:“或许,我是说或许,如果没有您,我会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前往南宋,然后被收走钢刀,手上只剩下一支笔,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当他们的守户之犬,然后,又能怎么办呢?写诗写词罢了。”
“你那首青玉桉写的很好,也难怪大家都称赞这首词写得极好,若论这种文化功底,咱们整个朝廷里,你说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你该多写写。”
苏咏霖不知道辛弃疾到底是在什么机缘巧合的情况下写出了那首《青玉桉》,但是这首词的确在中都霸榜了好一段时间。
辛弃疾出使南宋之后,很多人都在传这首青玉桉,苏咏霖听说之后愣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这的确是那首青玉桉。
这首词,按照苏咏霖模湖的记忆,他记得自己曾经的老师曾说过这首词是辛弃疾暗戳戳表达自己不愿意和某些鸟人同流合污、坚定抗金北伐的心意而创作出来的,意思里当然怀着对南宋主和派的不爽。
但是时过境迁,辛弃疾已经是他大明国的参谋总长,还写出这首词是什么意思呢?
一千二百九十八 洪武八年是个好年份
苏咏霖曾经很想问辛弃疾到底为什么写出那首青玉桉,不过后来在辛弃疾自己投稿的文章里讲的挺详细,苏咏霖就没有再问。
辛弃疾在当时投稿的文章里描述了创作这首词的前因后果和内心感悟,描述了他在南宋见到的上层的腐朽堕落和底层百姓的艰难困苦。
两种截然不同的处境所带来的巨大撕裂感让他感到无比的荒谬,处在这样强烈的情绪下,他决定与旧时代彻底分割开来,于是写下了那首词。
这让苏咏霖很吃惊。
他惊讶于同一首词在不同的环境下所表达出的完全不同的意思。
然后,除了感叹辛弃疾牛逼之外,他也没有其他的感触了。
他贫乏的文学修养让他除了牛逼之外,也没什么其他更好的词语可以形容辛弃疾的才华横溢。
所以他希望辛弃疾也能多写几首词,以后可以当教材,或者充当考试试题,搞一些原作者本身都不明白的阅读理解,得以造福天下学子。
想想就觉得很有趣。
比如问一问学子们辛弃疾所写的【那人】究竟是什么人之类的。
不过当苏咏霖提出辛弃疾可以朝着一代词宗的方向稍微发展一下的时候,辛弃疾明确表态对此不甚热衷,没什么想法。
或许退休以后会考虑,但是他正当盛年,正是把满腔热血和一身所学付诸实施的时候,怎么能像个深闺怨妇一样写一些针砭时弊的诗词阴阳怪气呢?
而且说到底,大明有什么时弊需要他来针砭?
真要有,根本轮不到他酝酿情绪写诗词,苏咏霖早就用物理方式将其清洗掉了,他根本没有什么发挥空间。
“诗词终究是陶冶个人情操的小道,我到底是大明的参谋总长,应该更加专注于大明的军队工作,应该专注于战场争锋,而不是什么诗词,诗词写得再好,也不能让国家强大,也不能让军队打胜仗,鸡肋罢了。”
看着辛弃疾这样的态度,苏咏霖不由得为当代和后世的广大考生感到可惜,少了那么多诗词,出题范围就会缩小了。
不过……
无所谓了。
苏咏霖笑了笑,拍了拍辛弃疾的肩膀。
“工作之外,无外乎是生活,你当然可以钟情于工作,不过工作之余,也要懂得休息、消遣,我虽然公务繁忙,闲暇时也会习武健身,陪伴家人,或者读书习字,写写自己想写的文章。
这些事情对我而言就是处理公务之外的放松与休闲,是很能排遣压力的事情,你也要学会派遣一些工作上的压力,我要是能写诗词,我早就写了,发表出去也好博得满堂喝彩,可惜,我不会。”
辛弃疾摸了摸下巴。
“这样啊……您的工作如此繁忙,却也能抽出时间吗?”
“我又不是铁人,终归是要休息的,也是要做些自己的事情,比如陪伴家人,我家二小子出生没多久,大小子出生的时候正是建国初期忙的天昏地暗的时候,没陪他,正是最遗憾的事情,现在有机会补全遗憾,当然要抓住机会。”
苏咏霖笑道:“我听说你家夫人也怀孕了,这是你第二个孩子了,多陪陪家人吧,该休假就休假,没什么太忙碌的事情,就要抓紧时间休息,可别把自己累出毛病来了。”
辛弃疾的长子在四年前出生,现在夫人又怀孕了,苏咏霖觉得辛弃疾可以抽出点时间好好陪陪家人。
不然等之后南下灭宋战役发起之后,有他忙的。
辛弃疾如此,苏咏霖何尝不是如此?
当年家里大小子出生,正赶上建国最忙碌的时候,他在前朝忙的昏天黑地,根本无暇顾忌家人,只能让赵惜芯辛苦一下,又当爹又当妈,反而让他捞着一个慈父的身份。
现在小儿子出生了,朝政依然忙碌,却没有忙到抽不出时间陪家人的地步,赵惜芯现在也有妇女部的事情要做,所以有些时候苏咏霖会主动接过陪伴小儿子的工作。
赵惜芯怀胎十月之后,给苏咏霖诞下了第二个孩子,也是个儿子。
对此苏咏霖多少有点遗憾,因为这一胎他其实想要个女儿,想尝尝儿女双全的滋味。
但是孩子既然生下来了,他也高兴,也开心,抽出了不少时间陪伴儿子和坐月子的赵惜芯,然后就和赵惜芯商量着第三胎要个女儿的事情,被赵惜芯好一顿数落。
当皇帝工作还不够多?要什么第三个?忙得过来吗?这是你该考虑的事情吗?
苏咏霖被训了一顿,无言以对。
该说不说,这种带孩子的辛苦,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虽然皇宫里面有专业月嫂和奶妈可以帮着带孩子,但是他还是抽出时间自己带孩子,接着就感受到了各种难处。
皇帝亲自给孩子换尿布然后被滋了一脸尿什么的,一直都是皇宫里秘而不宣、不愿意对外说起的事情。
不过从这些相当辛苦的体力活里面,苏咏霖也算是感受颇深。
“有空的话,多陪陪妻儿,孩子出生了之后,也应该亲自上手抚育一段时间,真的,会有一些很不一样的体会。”
“不一样的体会?”
辛弃疾有些疑惑:“带孩子还能有什么体会?无非是感念父母恩德,感受一下辛苦和不易?”
“可能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会在心境上有所不同吧。”
苏咏霖笑了笑:“总之,多陪陪家人,把心思多放一些在家人身上,对于我们来说绝对不是坏事,我们这些人长久处在高位上,容易养成高高在上的心态,这不好,带带孩子,就能找回普通人的心态了。”
辛弃疾想了想,便也笑了出来。
“既然如此,我便知道了,我会试试的。”
“嗯。”
洪武八年对于明国来说的确是个好年份。
年初,川蜀战役爆发,明军占领川蜀,结束了那个荒唐的蜀宋政权。
三月底,黄河改道工程逐渐走向尾声,黄河改道工程总负责人、大明国左都御史、复兴会总理兼庶务部主任田珪子正式向朝廷上表,称黄河改道工程即将走向尾声。
只需要最多两个月的时间做最后的检查和统筹,就能最终完成黄河改道工程,让黄河水回到东汉故道,东流入海。
苏咏霖闻讯大喜,于洪武八年四月初再次前往黄河工地上沿线巡查,与田珪子一起,将即将使用上的全新的黄河河道完整的走了一遍,检查了各个河段的堤坝与疏导设施。
田珪子这一次特别开心,说他终于不负众望,可以确保在洪武八年年中的时候把整个改道工程给它完结,从此自唐末五代黄河崩坏以来数百年的黄河泛滥期就会走向终结。
年年告急年年绝口年年崩溃的风险从此将成为历史。
“虽然这个大工程耗费了足足四百多亿钱,花了五年多的时间,但是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下定狠心大修一次黄河,总比之后每一年都要承受决口泛滥风险要来的好。
每一次决口或者泛滥都会带来极为惨重的损失,几乎能把辛辛苦苦建设起来的成果直接冲成白地,还要死好多人,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工程虽然耗费极为巨大,却依然是极为必要的。”
田珪子笑呵呵的对苏咏霖说道:“这几年朝廷财政艰难,用工艰难,很多事情都被耽搁了,朝廷想必有很多的不满,但是东汉故道一旦复通,黄河东流入海,则别的不说,两淮膏腴之地必然快速恢复原先的繁华。”
一千二百九十九 明国要把黄河治理好了?!
田珪子这话说的不假。
之前考虑到黄河依然有决口的风险,所以虽然明军占据了两淮之地,苏咏霖也决定在两淮设中直辖行政区,但是对两淮之地的建设也相当有限,也没有什么移民的举措。
最多的还是做水利工程,搞小有规模的屯田,就怕什么时候控制不住黄河决口,两淮之地好不容易建设起来,又要被大水冲成白地。
这种投资风险太大,暂时还是不要投资的好。
而只要改道工程完工,黄河顺着故道从山东地区东流入海,不再夺淮入海,那么两淮之地就会重新恢复安全,这片繁华之地一定可以在比较短的时间内恢复往日的生机勃勃。
这片土地带来的农业生产收入会把明国的财政收入再往上拉一个等级。
除此之外,整个中原黄泛区很多不敢进行大规模农业建设的地区也会快速恢复生产,明国已经做好了移民居住恢复生产的准备,准备在黄泛区多点开花,全力建设。
最快五年,最慢十年,黄河工程的投入就能连本带利的收回来,朝廷是赚的,还是赚大发的那种赚。
所以苏咏霖也非常高兴。
“功在当代,立在千秋,黄河改道一旦成功,大明这天残之局也就破了,之后大明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拦住大明的腾飞!珪子,你是最大的功臣!”
苏咏霖拥抱了田珪子,给田珪子激动的不要不要的。
“不敢居功,功劳是大家的,立功比我大的人比比皆是,我就不和他们分这个功劳了,只要给那些民工那些士兵那些平民百姓足够的补偿就可以了,这五年,他们确实付出的太多太多了。”
“那是自然的。”
苏咏霖早就下令财政部研究给黄河改道工程区域的农民和相关付出努力的人群进行减税免税的福利政策,还有相关的物质奖励,绝对不让他们吃亏,这是明廷对民众的承诺。
苏咏霖信守承诺,绝不食言而肥。
将来黄泛区的重新建设也会有前三年的免税期和前五年的税收优惠期,等五年之后生产恢复,当地百姓小有积蓄之后再恢复正常税收,这种税收优惠政策历朝历代都有。
“这一次,我要在这里等着,我要等着黄河工程彻底成功,我要亲眼看着我们五年多的努力没有白费,我要亲眼看着!”
这一次,苏咏霖决定临时停驻在开封,在开封办理日常政务,一直等到黄河工程彻底成功、黄河东流入海为止。
要是在这种时候让他回到中都等消息,那就真的太为难他了。
苏咏霖留在开封办理政务的消息,无论是苏咏霖还是明国都没有刻意隐瞒,所以消息很快传过了长江,传到了从前的临安、现在的杭州。
杭州城内,正在筹划着扩编军队的沉该听闻这个消息之后,整个人就愣住了。
“黄河改道快要完工了?”
沉该看着来向他汇报消息的张栻,十分震惊道:“真就要完工了?不可能那么快吧?之前咱们不是估计至少还要三年吗?怎么现在就要完工了?”
张栻强忍心中喜悦,羊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最开始咱们的确是估计还有三年多的时间,至少也有三年,但是目前得到的消息就是苏咏霖停在了开封,没有返回中都,意思就是要亲眼看着黄河工程顺利完工。
都到这个份上了,很难说这是明国放出来的假消息,苏咏霖没必要为了一个这样的消息待在开封待着那么长时间,所以很有可能,这就是真的,明国真的要把黄河治理好了。”
沉该手中的笔随着张栻的话音落下而落下,掉落在了桌桉上,笔尖上刚刚吸满的墨汁直接溅了满桌子都是。
“怎么会那么快呢?明明是那么大的工程,那么多要做的事情,人力物力,哪一个不是天大的支出?这……这才五年吧?五年就能办成?他们……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张栻一脸凝重之色,连连摇头。
“没人知道,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明国的工地就在那边,要做的事情也就那么多,按理说要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他们根本瞒不住,可是偏偏风平浪静,然后直接就传出了这个消息……”
“这……这……这必须要核实一下!万一是假的呢?”
沉该忙说道:“敬夫,你马上和明国大使核实一下这件事情,朝廷必须要有所准备!不管是真是假,朝廷必须要知道!”
“是,我知道了。”
张栻说着就要去找明国大使。
“等等!”
沉该喊住了要离开的张栻,看着张栻疑惑的面庞,小声道:“敬夫,要是明国真的把黄河工程结束掉了,那么接下来,会做什么?”
张栻看着沉该,感觉这个问题其实挺有意思的。
不久之前,江南国的杭州朝廷得知明军攻克川蜀、覆灭蜀宋政权的事情,也得知了马永康、吴挺和吴拱等人主动投降,还给明国当带路党的事情。
以至于明国军队主力没有受到什么损失就控制了川蜀之地的精华地带。
最开始,杭州朝廷内部会议认为明国就算能够最终取得成功,也会在川北地区损失很大一部分人马,所以他们坚持认为吴璘为南宋留下的川北防线能让明军好好喝一壶。
只要明国在川蜀之地损失足够,就能延迟明国再一次发起军事行动的时间,为江南国争取更多的时间。
沉该就打算利用这个时间把杭州朝廷能掌握的军队数量扩充一下,之前是五万人,现在扩充一些,增加个一两万还是不成问题的。
杭州朝廷的处境在这些年里其实还是有所改善的。
主要原因就是明国的介入和明军的驻扎,明军驻扎在杭州城附近,等同于给杭州朝廷站台,地方势力的确不怕杭州朝廷,但是他们怕明军。
靠着狐假虎威的战术,杭州朝廷成功维持着对江南国剩下来的土地的统治,勉强维系着一个朝廷的存在。
现在想要扩军,虽然很艰难,但勒紧裤腰带到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主要是大家心里都很清楚明国迟早是要南下的,只是这个南下的时间段还不确定。
其最大的决定性因素就是黄河改道工程的完工时间。
明国自建国以来就确定了黄河泛滥对他们的巨大危害,所以明国建国没多久就开启了轰轰烈烈的黄河改道工程,试图将黄河改回东汉故道,这一消息当时为“国际”社会所不看好。
当时,西夏、高丽和南宋一致认为明国这样搞是在拿自己的国祚开玩笑,这样一搞,民怨沸腾,明国本来就没有很强的统治根基,再一大兴土木,明国搞不好就要灭亡了。
yyxs.la
他们当时就坐等明国灭亡了。
然而情况并没有如他们所希望的那样发展下去。
——————
PS:月末了,大家手上还有没用掉的月票的话,拜托投给我哈~~~推荐票也要,全都要~~
一千三百 我现在募兵,还来得及吗?
明国修黄河五年多,在很多人看来,明国早该爆发农民起义一万次了。
但是五年多的时间过去了,明国不仅没有完蛋,不仅没有爆发农民起义,反而还越发强盛,强盛的如日中天,让人不敢直视。
于是当年说明国快要灭亡的家伙们但凡还活着的,全都改口了,说明国黄河工程完工之日,就是一统天下之时,所有人都要做好被明国席卷的准备。
那这话终于没有说错了,明国真的是这样想的。
这也是阳谋,光明正大的阳谋,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的阳谋,黄河修完了,我内部最大的问题也就解决了,内部问题解决了,可不就要一致对外了吗?
也正因为这是阳谋,所以才让人如此无力,如此颓废。
张栻心里对此很清楚,他很想告诉沉该,让他省省力气,不要瞎想了,这种根本没有任何价值的问题问出来有什么意义吗?
能让你感到快乐吗?
但是作为江南国的高级官员,张栻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回应一下沉该的问话的。
“接下来……恐怕就是南下了,局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明国南下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我认为说其他的话都是在自欺欺人。”
沉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重叹了口气。
“那敬夫以为,我现在募兵,还来得及吗?”
“………………”
张栻甚至都有些怜悯地看着沉该了。
“相公,人尽皆知的事情,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敬夫,你也觉得咱们根本扛不住明国的进攻,是吗?”
沉该苦笑道:“明国强大,是人所皆知的事情,但尽管如此,我们就真的没有一丝一毫成功的可能吗?”
张栻实在是不想和他继续扯皮下去了。
“相公以为呢?”
“敬夫,别用问题来回答我的问题啊……”
沉该苦笑道:“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好笑,很可悲?”
张栻很想点头,但是他还是决定给沉该保留一丝颜面。
“相公一心为国,哪里又有好笑、可悲之说呢?”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略有些不甘心。”
沉该无奈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非常愚蠢的事情,我也知道事不可为,但是……罢了,就这样吧,敬夫,你去做你自己该做的事情吧,盯紧明国的动向,别看漏了。”
“知道了。”
张栻点了点头,离开了曾经的皇宫,然后来到了明国办事处,向办事处的明国官员们了解了一下黄河工程的事情。
确定了黄河改道工程即将完工,张栻难掩心中喜悦,一个人躲在茅厕里高兴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心情,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确认了明军的南下即将到来,张栻觉得自己之前做的一系列准备也能派上用场。
比如在自己控制的军队里安排明军【教官】对士兵进行严格的军事训练。
这边训练着,那边又不断以个人名义给军官们撒钱,让大部分军中的军官有足够的钱可以前往杭州城内潇洒快活。
对于自己控制的军队,他大方的撒钱,大方的允许他们可以不必留宿军营,想睡在什么地方就睡在什么地方,不用回军营点卯也没什么关系,反正管理十分宽松。
对于军队名义上的主帅卢永言,张栻也给了他很多钱,并且撺掇着他娶了六七房小老婆,看着他在美人堆里日渐消瘦、苍白、眼窝深陷,渐渐没有了之前的勇武和强壮。
最高长官带头娶小老婆、享受,底下军官也有样学样,手握大量钱财的他们开始花样享受,怎么愉快怎么来。
他们纷纷在杭州城内置办房产,又在杭州城内的高档消费场所内一掷千金花天酒地,花魁、名酒、精致菜肴一个也不能少。
醒来就是找地方喝酒,找女人玩,然后要么昏睡过去,要么和女人激战一场之后昏睡过去,醒来之后继续这样的生活。
偶尔有了兴趣,才会去军营里面看一看。
军官们醉生梦死,放松了对底下大头兵的严格管控,反而是尽职尽责的明军教官们有了很多和基层士兵单独相处的机会,并且得以和他们进行很多交谈。
明军教官们对待宋军士兵们宽严并济,时而严格,时而仁慈。
他们对待士兵的军事训练无比认真严格,在私下里的休息时间又对士兵们十分关怀,他们很愿意和士兵们进行私下里的交谈,询问他们的出身、成长经历和为什么来参军等等一系列问题。
通过交谈,明军教官们得知士兵的主要出身都是破产农民,或者是破产矿工,还有少数城镇工商业的失业者,以及更少量的失业水手。
而他们的成长经历也没什么特殊性,稍微总结一下流程就能使得他们的成长经历一目了然,基本上适用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大头兵群体。
【糟糕的婴儿。
废物的童年。
莫欺少年穷。
莫欺青年穷。
老子就欺负你这泥腿子了怎么的。
关于我破产之后无奈流浪的那件事。
被迫从军。
一粒炮灰的自我修养。
转世重生。
糟糕的婴儿。】
他们的经历千篇一律,明军教官们也很有感触。
因为教官们在参加明军之前,在被明国解放之前,与他们走过了大致相似的人生道路。
照这个人生剧本的流程走下去,对于大头兵们来说,一切都只是一个轮回罢了,除非运气好,投胎投的准,那么就能有拿到其他人生剧本的机会。
只是在《关于我破产之后无奈流浪的那件事》进行之中的时候,明军教官们所遇到的不是宋军,而是苏咏霖带着明军来了,向他们伸出了援手。
于是他们的人生下一阶段的剧本被改写了——《我看到了光》。
明军教官们对于宋军大头兵们的生命历程有着相同的感触,于是长叹一声,坐在了大头兵们身边,开始缓缓给他们讲述自己的成长经历。
前面都是一样的,只是从破产流浪之后,他们拿到了《我看到了光》的剧本。
“其实最开始,我从来没有想过能够走上今天这条道路,最早我看着大明军队,只觉得大明军队可能稍微和其他军兵不太一样,不那么喜欢杀人抢劫,所以侥幸活了下来。
结果大明军队给我衣服穿,给我鞋子穿,给我干饭吃,给我吃炒菜,菜里面还有油水,不打我不骂我,这就让我觉得很奇怪,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毕竟我是这样的一个废物,什么都不能给他们。
所以当时我非常恐惧,我不知道他们给了我这些,又要我用什么去还给他们,我还不起,我什么都没有,怎么还?可是后来我渐渐意识到,大明军队根本不需要我去还。
大明军队只要我成为他们的一份子,然后跟着他们一起,去做他们曾对我做过的事情,让我这样一个废物成为一个革命者,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再去帮助更多人。”
一千三百零一 他们并不独立
明军教官们笑呵呵的讲起了自己从破产流浪快要饿死结果被明军拯救之后的故事,讲述自己从一个懵懂无知浑浑噩噩的废物成长为一个坚定的战士、革命者的历程。
宋军大头兵们听得入迷,对这些故事很是向往,很感兴趣,也有很多问题。
比如他们不知道什么叫革命,不知道什么是解放和压迫。
教官们就细心的给他们讲述什么是革命,什么是解放和压迫,为什么他们会破产,为什么他们吃不饱饭,以及为什么他们会沦落至此。
他们原本都是有产的农户,或者是成立做工的手工业从业者,为什么会破产呢?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天灾和运气不好的缘故吗?
不是的,主要是人祸。
是老爷们,是上等人们的压迫和剥削所致。
在杭州城内花天酒地玩女人的各级军官们没有意识到自己麾下的大头兵们正在接受革命理念的洗礼,并不知道这些明军教官并不仅仅只是来这里传授军事本领的。
他们给士兵们讲翻身,讲革命,讲明国农民的待遇,讲明国军属的待遇,讲明军日常的待遇和军队规章制度,讲苏咏霖的理念,讲明国开创者们当年是怎么在山东闹革命的。
他们在训练中铁面无私,十分严格,把宋军士兵们折腾的要死要活。
而在私下里交流的时候却温和可亲,没有什么架子,什么都说,什么都谈论。
宋军给明国教官们特殊的伙食待遇,可是明国教官们往往会把自己的特殊伙食待遇拿过去和自己训练的宋军大头兵们一起分享,自己有肉和他们一起吃,有菜也和他们一起吃。
大家一起蹲着吃饭,或者盘腿坐在地上吃饭,边吃边聊,有说有笑。
宋军大头兵们也很快发生了变化。
他们从一开始对明军教官的畏惧、戒备、担忧和反感逐渐改变,对明军教官充满了好感,对明军教官公私分明的办事方法感到信服。
他们渐渐把明军教官看作自己的长官。
而比起真正意义上的长官,他们更加愿意听从明军教官的指导和命令,心中毫无抗拒感,反而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他们对待明军教官,全然没有对待宋军军官的那种表面顺从内心又恨又怕的感觉,只是单纯的敬服、向往。
这种感觉逐渐成为主流之后,很多大头兵们都非常明确的感受到了一种割裂的异样感。
和明军教官相处的时候,虽然训练严格,但是教官从不动用私刑体罚士兵,他们有一套标准的惩罚规定,所有的惩罚公平公正公开,在所有人面前公开进行,绝不宽恕,也绝不越界。
公务如此,私下里,教官们则显得和蔼可亲,所以大头兵们和教官相处的时候,会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与温情。
然而当他们那脑满肠肥的长官从杭州城里面鬼混回来之后,则会带给他们极大的压迫感和恐惧感。
长官回来之后,放松与温情消失了,只剩下恐怖的压迫感。
要是长官醉醺醺的回来倒头就睡那还好一点,大家还不会很害怕。
要是长官没有喝醉或者半醉半醒,却没有明显的生气,那也好一些,最多扯几句有的没的,不会对大家动手动脚。
要是长官生着气回来,那就最完蛋。
长官们绝对会任打任骂这些大头兵,把他们当成沙包宣泄心中的不满,打骂算是文明的了,拔刀就砍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各种折磨都能算得上是日常开胃小菜。
所以和教官相处与和长官相处的感觉,在大头兵们的心中产生了越来越强的割裂感,大头兵们面对着长官的凶残和教官的宽柔并济,甚至不需要怎么选择,用脚投票就可以了。
教官,好。
长官,不好。
简单的区分,很好理解。
终于,一些不堪忍受折磨的大头兵受不了了,成群结队去找教官诉苦,将他们遭受的不公正的待遇告诉教官,请求明国教官帮帮他们,让他们脱离苦海。
明国教官的职权差不多就是训练士兵,传授军队训练战法之类的,不涉及军队的日常管理。
所以授课结束之后,明军教官就会返回明军军营,或者在单独的教官军营里居住,不干涉宋军军官的所作所为。
所以一开始,教官们面对士兵们前来哭诉请求的事情也很是无奈,表达自己只能尽力相劝却不能实际上干涉宋军内部事务的无奈。
对此,大头兵们感到十分的痛苦,他们甚至不止一次的向教官私下里表示他们非常希望成为明军,而不是继续作为宋军为长官卖命。
如果他们没有见识过明军的待遇,没有经历过和明军教官的相处,他们或许还不会产生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他们或许会继续老老实实地做大头兵,做长官们的私人奴隶。
但是当他们感受过明军内部的氛围、体会过明军的部分待遇之后,他们就再也无法回到过去那种浑浑噩噩等死的状态之中了。
那种感觉就和深陷泥沼之中、明知自己将要被泥沼吞没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是一样的。
突然的死掉和明知自己要死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等死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宋军士兵们的感觉就是那种明知要死却无能为力只能等死的感觉。
这让他们感到窒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大头兵对于长官粗暴、残忍的行为感到强烈不满,这种强烈的不满随着时间推移不断的增长。
适时的,明军教官们终于站了出来。
面对宋军军官的倒行逆施和残暴不仁,他们明确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和愤怒,在训练时公开站出来保护受到军官无故打骂的士兵。
教官和军官之间的对决似乎从这一刻就开始了。
不过色厉内荏的宋军军官并不敢真的对明军教官做什么。
尽管他们很不愿意失去面子,所以在士兵面前和明军教官针锋相对,然而当明军教官表示要向他们的上级提出强烈抗议的时候,这些军官无一例外的都软了下来,再也端不起强硬的架子。
究其根本,他们并不独立。
他们不独立的原因是江南国也并不独立。
在国格上,他们是软弱的,是大明的属国。
所以面对上国军官对他们提出的抗议,他们生怕引起外交事件,使得“友邦惊诧”,从而影响到了自己的前途,于是只能忍气吞声,甩下一句狠话之后悻悻离开。
当然,面子上他们还是过不去的,所以还是要坚持维护自己的权威,便会选择在教官们看不到的地方惩罚殴打那些附和教官的士兵。
对付不了明国人,还对付不了你?
然而这些事情很快就被明国教官注意到了,并且再次向他们提出严正抗议,还将受伤的士兵带到教官营地里治疗,公开庇护士兵。
教官们严正警告他们,要是他们再这样做,就要向他们的上级提出严正抗议。
毫无疑问,这是有意义的。
一千三百零二 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
对于明军教官们的强硬态度,宋军军官们十分无奈。
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的憋屈。
他们很想当着明军教官的面打骂士兵来彰显自己的权威和强硬,但是想想杭州城里那些老爷们对明国人卑躬屈膝的态度,想到明国强悍的军队多次兵临杭州的战例,便无法强硬了。
老爷们会因为他们表现强硬而嘉奖他们吗?
估计不会的,只会因为他们惹得【友邦惊诧】而惩戒他们,以息事宁人。
生怕影响自己前途的宋军军官们在权衡利弊之后选择了妥协,选择了退让。
明国教官的强硬态度赢得了很多底层士兵的由衷用户和爱戴,随着时间推移,某些大头兵甚至敢于反抗上级的命令,上级军官的军令在这支军队里越来越不好使了。
这可就很难受了。
面对这种情况,宋军中高级军官们又是生气又是担忧,只能向上级反映,并且因为反应的人数很多,以至于传到了张栻的耳朵里。
这使得张栻一阵窃喜。
然后张栻羊装无奈的召见了提出想法的高级军官们,对他们表示了自己的为难。
“他们毕竟是上国军官,背后是明国,此事牵扯甚大,要是把事情闹大了,引起明国驻军和朝廷的关注,对于我们来说是影响很坏的事情,朝廷的压力也会很大,所以诸位还是多做忍让,暂且忍气吞声吧。”
张栻的说法让麾下的高级军官们感到不满意。
尤其是卢永言,因为多次发生言语冲突,所以他对明国教官团团长、周至的副将马宏兴十分不满意,很想把马宏兴赶走。
但是马宏兴的态度很强硬,而且很受宋军将士们的拥护,他甚至感觉这支军队不是自己一手拉起来的军队,而是马宏兴的军队。
这鸠占鹊巢的本事有点太强了吧?
所以,就算他沉迷酒色难以自拔,但是在根本利益问题上,还是不能当作没看到。
他竭力向张栻进言。
“这些明国教官个个牙尖嘴利,仗着明国的关系对我们颐指气使,居然还和底下的军兵混得很熟,多次帮着军兵难为吾等,以至于军兵心向明国,长此以往,吾等还怎么统领军兵呢?
到那个时候,大军到底是您的大军,还是明国教官的大军呢?士兵还会不会那么听从命令?如果不会的话,您在朝中的权势难道不会动摇吗?这是不得不考虑的事情啊!”
这话其实说的很重了,连【心向明国】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卢永言以为这样的说法可以让张栻动摇。
卢永言这样说了,跟他一起来进言的军官们也纷纷向张栻进言,言辞越发激烈,最后甚至有人说出了干脆把明国教官全部赶走、让一切都恢复原样的建议。
然后他便期待的看着张栻。
结果张栻的表情十分怪异。
“你们想把明国教官赶走?那好啊,我是无所谓,但是等明国教官走了之后,那笔特别款子也会被收回,一文钱也不会继续拨付,反正我没什么想法,你们愿意吗?”
这话一出口,卢永言为首的军官们全都愣住了,然后纷纷露出了为难之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句话都没人说。
利益,全都是利益。
张栻掌管的军队引入明国教官帮忙训练军队这件事情是张栻主导推进的,沉该没有反对,也想看看这样做的结果如何。
但是引入了明国教官是没什么问题,可是明国教官的薪资和伙食待遇等等都需要江南国方面承担,一应待遇全都要对标明军自己,还需要定时定量的下发类似于赏钱一般的【奖金】。
据说,这是明国的规矩。
所以三百名明国教官的一应伙食住宿薪资等等待遇方面的支出全都被沉该整合了起来,给了一大笔钱直接给到了张栻,让张栻自己安排这笔钱的支出。
反正绝对不能让上国教官感觉自己被苛待了。
这笔钱数量不小,主要还是张栻争取的,但是在实际执行方面……大家懂的都懂,明国教官方面肯定是给足了需求,全都按照标准给,不会有任何问题。
至于赏金还有伙食等等一系列有所弹性的待遇问题上,便可以稍微动动手脚,为大家谋取一点福利。
很多时候,只需要真正的专款专用,不需要很多支出就能让人吃得很满意很好。
之所以看上去要花那么多钱,并不是因为价格真就那么高,而是有些人需要价格那么高,自己才好从中渔利。
独立结算的明国教官待遇支出给张栻手底下这群军官捞到了不少好处,原先属于明国教官的不少赏金都被他们吞进了肚子里,他们花天酒地肆意玩乐的钱,就有相当一部分来源于这笔特别费用。
而这笔费用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明国教官存在。
要是明国教官不存在了,这笔钱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那么大家也就没有好处可以得到的,收入骤然下降,能不能继续愉快的花天酒地,那就不一定了。
明国教官干扰他们统领军队,这当然是难以忍耐的,必须要抗议,要斗争,要让明国教官知道这里到底是谁的地盘,要让他们知道这片土地的主人翁到底是谁。
但是如果明国教官都走了,固然能让他们知道这片土地的主人翁是谁,但是这笔钱他们也就捞不到了。
那可是挺大的一笔钱啊,大家都有好处拿啊,雨露均沾啊。
这要是拿不到了……
涉及到自己的待遇问题,这帮人还是相当的小心谨慎的,非常小心谨慎的盘算着自己的利益得失,看看这件事情上到底是赚,还是赔。
结果当然是不怎么乐观的。
他们之所以可以花天酒地,获得其他部队军官的羡慕,主要就是因为他们有明军教官,而其他部队没有,他们甚至听说其他部队的军官也请求引入明军教官来帮忙训练部队。
难道他们真的在意军队的战斗力吗?
废话,当然是为了钱!
最后,除了一两个人依然坚持应该驱逐明国教官之外,大部分人都沉默了。
他们心里也清楚,宋军根本不是明军的对手,但凡他们想要拿下杭州城,只要城外那支三万人的明军驻军动手,就能轻而易举荡平城外全部的宋军,然后就可以包围杭州城展开进攻了。
明国想要覆灭整个江南国,其实也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完全没有必要拉拢自己这边的军队为他们所用,就算这支军队全部反水听命明国,其实也没那么可怕,用处不能说没有,也确实不大。
所以明国教官存在与否,很多人其实并不那么在意。
但是对于能否靠着明国教官这个名头顺利捞钱这个事情,明国教官存在与否的差别可就大了去了。
思虑再三,军官们选择了息事宁人,收起了自己的不满。
为了钱,他们决定暂且忍耐一下,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跟钱过不去不是傻子吗?
除了一两个军官依旧对此表示不满之外,大部分人什么都不说了。
所以在之后的军队之中,就出现了很奇怪的事情。
宋军军官们和明军教官们成为了两个独立的团体,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宋军军官们只顾花天酒地大撒币,时不时来军营里稍微撒个泼,和明军教官互相瞪几眼。
而明军教官们则成为了实际上的军队负责人,统兵练兵,带着士兵们做各种拉练任务,传授他们一定的文化知识以及革命知识,用等同于明军的训练方式对待这支宋军。
在日常生活方面,因为宋军军官不作为,明军教官们就动用自己的关系,用自己得到的那笔特别费用给宋军士兵们购置食物,给他们加餐,让他们不至于因为营养不良而跟不上训练进度。
明军教官的种种行为让宋军士兵们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感觉,恍忽间,他们觉得自己就是明军,而不是宋军。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对杭州朝廷也非常不利的感觉,但是无论是士兵本身还是军官们,亦或是杭州城内的老爷们,都没有察觉出来。
张栻倒是察觉出来了,但是,他会说吗?
亦或者也有其他人察觉出来了,但是为了钱,他们会说吗?
显然不会的。
杭州朝廷好不好不重要,他们自己有钱赚才是最重要的。
在如此背景之下,这支军队内部秘密建立起了复兴会组织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反而显得顺理成章。
————————————
PS:求啊求啊求票票~~~~
一千三百零三 张栻在下大棋
明军教官们当然不仅仅只是教官。
他们是军事能力和政治能力双修的军中大神,不仅能带兵,也能搞政治工作,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工作精英,清一色的复兴会员,有着相当丰富的军队工作经验。
在他们的努力之下,这支军队从他们任教的第八个月开始,就从生活待遇、人权待遇等等各方面都非常差劲的底层士兵和基层军官开始被复兴会组织攻破。
一些和教官们走得近的士兵和基层军官率先觉醒,加入了复兴会组织当中,成为秘密的复兴会员,然后开始向其他部分延伸发展,星星之火,慢慢变成了燎原大火。
最后整个军队里头每一级军事组织里头都有复兴会员的存在,整支部队其实只差一个由头,只差一个人振臂一呼高喊一声,就能把整个军队全部带入正确的道路之中。
之所以还没有这样做,是因为张栻在下大棋。
这盘大棋要是下的好,下的稳准狠,是能够把整个杭州朝廷连锅端的。
所以张栻选择等待,复兴会组织也选择等待,等待那个重要的时机。
军队里面复兴会组织蓬勃发展的同时,军队里的中高级军官们也开始更多的为了之后的事情而准备。
尤其在明国黄河工程即将完成的这个消息传遍杭州城内外以后,张栻部下中高级军官们的行动突然活跃了起来。
和家里的漂亮小老婆玩的天昏地暗以至于差点马上风死掉的卢永言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偷偷跑来找张栻,和他摊牌。
“相公,咱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您给我个准话,明军是不是要南下了?”
张栻见了卢永言,有点意外。
“我又不是明国皇帝,我怎么会知道?话说回来你这脸色又差了不少吧?跟你说了要节制,要节制,你怎么不听呢?”
卢永言讪讪地笑了笑。
“能长久地活下去,节制才是有意义的,要是说不准哪天人就没了,节制还有什么意义呢?及时行乐才是最重要的,您说呢?”
张栻深吸了一口气。
“你想得还挺多。”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傻子,明国席卷天下之势眼看着不可逆转,咱们这些人就算不是战犯,也是他们眼中的上等人,说不准就要给清算掉,要给杀掉,我还听说明国皇帝不让官员纳妾,我这……实在是有点不能接受。”
卢永言晒笑道:“他一人做圣人,总不能叫我们都做圣人,我就一大俗人,做不了圣人,所以,我觉得我还是要提前为自己谋划谋划,省得到时候给砍了,那就亏大了,是吧?”
“所以呢?你来找我是什么意思?”
张栻看着卢永言,盘算一阵,试探着开口问道:“难道你觉得我有活命的途径?你觉得我就一定能活下来?”
“那当然了,您,还有沉相公他们,都是朝廷高官,知道的事情一定比我多。”
卢永言笑道:“您几位是不是给自己留了后路,准备逃到什么地方享清福?带上我呗?这种事情,多我一个不多,带上我,我能打仗。”
张栻稍稍松了口气。
刚才看着卢永言神秘兮兮的模样,还以为他摸到了什么自己是明国间谍的把柄,略有些紧张,都打算杀人了。
结果这家伙只是觉得他们这些做高官的已经有了跑路的路线,过来求带。
话说回来,张栻当然是不准备跑的,但是其他高官们那是真的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
大家心里其实都清楚,明国迟早席卷天下,一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但是明国席卷天下之后自己的待遇问题,那是真的不好说。
最开始不少人还觉得经过明宋二次战争之后,明国对江南过的态度应该会有些转变,只要他们老老实实的接受投降,或许会有一些转机。
结果年初的时候,一些关于苏咏霖整顿明国官场风气的消息传到杭州。
然后之前川蜀被明军攻占,成都朝廷那帮人的下场传到了杭州,再次震撼了杭州官僚们。
得知苏咏霖对官员近乎苛刻的要求之后,很大一批原本打算躺平的官员都受不了了。
且不说能不能顺利拿到大明编制,拿不到的可能性极大。
就算能拿到大明编制,日子也不见得就能好过。
贪污腐败就不说了,吃拿卡要也不行,每天都要准时准点上班,时不时还要免费加班,各种出差,各种忙碌,累成狗。
俸禄还算丰厚,但也没有他们现在拿到得多,灰色收入想都别想,敢伸手的下场凄惨,更过分的是连小老婆都不让纳。
听说纳了小老婆的就没有政治前途了,提拔升迁什么的都轮不到,所以之前明国官场上出现了一批清退妾室的风潮。
不少官员为了安抚小妾不让她们闹事,不得不给一大笔钱让她们闭嘴,有的官员好色,妾室很多,一时间给不了那么多钱,结果砸锅卖铁还找人借钱,弄得家徒四壁,才勉强解决了这个事情。
这是选官?
这是选圣人呐!
有这本领我还做什么官?我直接立地成圣人了!
无法忍受明国官场规矩的杭州朝廷官员们觉得不管怎么说都要找个地方润。
有些人打算润到高丽去。
因为高丽和之前的南宋还是有一些商贸往来的,关系也还算过得去,并且没听说明国要对高丽动手,高丽也是老老实实向明国称臣,估计是安全的。
去高丽找个地方住下来,买块地,安心做个大地主,倒也能三妻四妾快快乐乐,岂不美哉?
有些人打算润到日本国去。
因为日本从数年前开始和南宋也有不少商贸往来,两国之间的商业联系越来越紧密,他们甚至听说之前明宋战争的时候就有一些胆子小的家伙拖家带口乘船润去了日本,在某个港口城市定居下来,日子过得好像并不差。
还有些人打算往南方润,润到占城国之类的地方。
反正他们觉得自己只要有充足的财力和人力,就不怕在当地生存不下来,大家抱团取暖,再不济在当地也能混成一方豪强,安然度日是没问题的。
相反的,就算留在老家,也会因为明军的横扫千军之势而无法生存,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要为自己想好一条后路。
这些事情张栻都在调查,并且暗中传递消息给苏长生,让苏长生主导的天网军把消息传递给明国中央知道,方便他们在南下灭宋的时候有所准备。
最好,能把那帮虫豸一网打尽,绝不能让他们带着搜刮来的民脂民膏逃到海外什么神秘的地方去逍遥自在。
通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张栻已经成功搜集到了五十多个官员打算跑路高丽、日本和占城国的计划,并且将其告知了天网军。
他能解决掉的就由他动手解决掉,他解决不了的就要拜托天网军来帮忙了。
而现在,这个卢永言也想润,那么……何乐而不为呢?
一千三百零四 卢永言是个有准备的人
助人为快乐之本,这是张栻所信奉的道理。
现在卢永言想要前往极乐净土,作为大宋好上司,那张栻觉得自己有必要帮他一把,踩一脚油门,加速把他送往墓的地。
于是张栻笑了笑,开口道:“你倒是消息灵通,知道有人打算跑。”
“没人打算跑才是奇怪的事情,之前我听人说,前些日子打仗的时候,已经有人跑去了高丽,还有人跑到了倭国去,我想着要是能跑的话,也是往这些地方跑比较好一点。”
卢永言笑了笑,低声道:“您打算去什么地方?若您不弃,我愿意继续跟随您,反正到了那些地方,咱们最好也是携手共度难关,您说呢?”
你真的愿意跟随我吗?
与我共度难关?
张栻差点没笑出来。
但是作为大明国和复兴会的双料间谍,他觉得自己是专业的,除非真的忍不住,否则绝对不会笑,至少不会笑出声。
于是他强忍心中爆笑的冲动,羊装一副遗憾的模样。
“我父为国而死,我作为他的儿子,又怎么能舍弃国家独自逃命呢?这样的事情不是我能做出来的,所以我决定坚守直到最后一刻。”
“啊?这……”
卢永言满脸的不可思议:“您要留下来?您真的不打算走吗?相公,可不是我说什么,这杭州城可绝不是什么好地方,虽然您家没什么家资,但是您好歹也是高官,难免要被明国清算啊。”
“一个国家覆亡的时候,总要有人站出来为它保存最后一丝颜面。”
张栻羊装叹息一声,温和的笑道:“不过你放心吧,你若想走,我会提前为你安排,你就和沉相公一起往高丽国去好了,就算将来出问题了,也能逃到日本国去,反正一切都会为你安排好。”
卢永言对此倒是表示感谢,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您是当真吗?何必呢?若要留下来,自然会有人留下来,您贵为枢密使,怎么能留下来自投罗网呢?我认为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历代亡国之时,都有忠贞之士以身殉国,如果没有,这个国未免太过于凄凉,吾辈士大夫也会被后人耻笑,所以,大宋……就由我来吧。”
张栻长叹一声,开口道:“吾辈士大夫深受国恩,国家危难之际若是不管不顾四处逃难,将来的史书上又会如何谈论吾等呢?后人会如何看待吾等呢?”
卢永言是万万没想到张栻居然有着如此想法,心中一边感叹,一边也在骂张栻是个傻逼。
他娘的大家要报国恩只是说着玩玩的,报什么国恩?
文官是自己考的,皓首穷经吃尽苦头。
武官也是自己拼出来的,要么上战场玩命,要么花钱贿赂上官。
全是自己的努力,有个屁的国恩啊!
历朝历代报国恩而死的蠢货不就那么几个吗?就算那几个死掉的也就死了之后感动一下自己,大部分人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活着才有一切,当一回人不容易,谁要死啊!
他一直以为张栻应该是一个懂得变通的官员,应该在变通的方面很有一些自己的看法,而且说到底,他老爹张浚不就是为了报国恩才被杀掉的吗?
还是被大宋皇帝亲自下令杀掉的,以枢密使的身份被杀掉,开了先河。
老子已经是个傻逼了,结果儿子更是个傻逼中的傻逼,不思为父报仇,居然还要以身殉国。
这一门两父子两代傻逼,你张家不断子绝孙我跟你姓!
卢永言可不管那么多,军队他不要了,而且有明国教官在那边,他也不敢保证现在军队还能听自己的。
眼下,只要保证亲兵队伍还听他的就可以,亲兵都是他花钱在养着,好吃好喝精锐非常,到时候润的时候带着亲兵们一起走,就能保证自家的安全了。
这些年做军官,他攒钱也不容易。
职位不高的时候靠着吃兵肉喝兵血,辛辛苦苦攒下来一笔钱,等职位高起来之后有很多人给他送钱,他花天酒地至于也会把所得到的钱大部分都交给自己的妻子储存起来。
为了方便跑路,卢永言把多年积蓄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还是铜钱,装成坛坛罐罐藏起来准备带走,南宋铜钱是东亚、东南亚地区的硬通货,都能使用,很多国家都认这个,所以需要持有一些。
另一部分就兑换成其他价值坚挺的保值货,比如黄金白银、铜制器皿和蜀锦等等,减少占有空间,方便搬运跑路。
至于家里的房屋和一批不动产业,卢永言也很有前瞻意识的在得到之后就安排转手卖掉,卖掉的钱也是两部分处理。
yyxs.la
所以在眼下这个紧张的时刻,卢永言其实是准备最充分的那一批人当中的一个。
俗话说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卢永言就是那个有准备的人。
当然,有准备的人绝对不仅仅只有卢永言一个,聪明人永远不少,行动力强的人也永远不少。
伴随着明国黄河改道工程即将完工的消息在杭州传播,相当一部分军官、文官都开始行动起来。
以至于在洪武八年三月、四月间,杭州城内的商业交易市场上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繁荣期,很多优质商业资源被放出来,并且售卖转让的价格很低,打了不少折扣,让人觉得只要买下必然血赚。
不过,经过几轮战争的摧残和杭州朝廷为了生存而展开的残酷剥削,杭州民间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还有钱能买这些优质的商业资源了。
有钱的都是官僚自己人,自己人都准备润,谁会在这个时候当冤大头?
于是这些原本优质的商业资源几乎没有本地人愿意买。
但是有一批人愿意买。
有明国背景的商人。
这一切当然也是有原因的。
第二次明宋战争的和平条约签订之后,整个江南国的商业市场被迫完全向明国开放,明国商人可以购买并且独立经营任何位于江南的商业店铺,江南国官方并不能予以限制。
且江南国官方不能在税收方面予以打压,必须要维持在合理的区间内,而这个区间,需要江南国政府和中都朝廷共同商定。
简而言之,明国商人在江南国做生意所需要缴纳的一系列相关税收,江南国官方都没有最终决定权,决定权实际上在明国手中。
明国为了保护本国的国家对资本力量,当然会强迫江南国设定极低的对明国资本的税收,甚至还有相当多的免税环节。
而这一切,江南国本土民营商业是不具备的。
于是在这个环节中,明国国家队控制下的商品生产成本大大降低,对江南国本地商品形成了绝对的价格优势,于是就造成了明国商品大规模倾销江南的现象。
除了盐这个杭州朝廷的财政命脉坚持不开放之外,其他各行当几乎都被明国打开了。
于是明国先进的生产体系就体现出了巨大的优越性。
大量明国工场通过科学合理的流水线模式生产出来的商品在价格上是具有相当优势的,他们生产出来的优质且廉价的布匹、农具、锅碗瓢勺等百姓非常需要的正常商品开始大规模倾销江南。
很短的时间内,质优价廉的明国商品就把一大片江南本地商人经营的产业给干翻了。
江南本土商业势力节节败退,不断被明国国家队资本力量挤兑到破产,然后被并购,进一步增强明国国家队资本对江南的经济控制。
在这个过程中,杭州朝廷脆弱且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