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六十三 巨大的商机
南宋的国策转变了,未来要做的事情肯定也已经完全不同。
他们不再被动防御,对明国心存幻想,他们决定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绝对不会向苏咏霖俯首、等着被他清洗。
与此同时,为了摸清楚明国到底打算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入侵南宋,是否已经做好了全面进攻的准备等等,赵昚在群臣的建议下决定再次派遣使臣入明,明着是访问,暗地里则是刺探消息。
至于理由,很好找。
反正肯定不是傻愣愣的去问明国【你是不是打算打我】,肯定需要其他的理由。
比如因为南宋国运多艰,内部出现巨大的困难,所以来询问一下明国方面看看能不能稍微减少一些岁币的数量,亦或是缓期支付。
反正想要去明国的理由不要太多。
这一次因为事情比较重要,所以派遣的使者级别要高。
再次担任参知政事的陈康伯决定亲自出马,前往中都拜见苏咏霖,探探苏咏霖的口风。
曾奉命出使过明国的陆游、虞允文被任命为左右副使,随同陈康伯一起出使明国。。
名义上这是高规格的使节团,而实际上就是高规格的观察团。
他们需要观察明国内部的情况,以此判断明国近期到底有没有进攻南宋的计划,如果有,他们需要立刻知道,并且做准备。
因为这个计划有一定的危险性,所以陈康伯、陆游和虞允文都是要承担一定的风险,随时做好回不来的准备。
三人皆表示为了大宋,万死何辞。
这一轮的出使意义重大,使节团配备的文官不多,但是配备了不少好手护卫,目的就在于万一事不可违,在这些好手的保护下他们还能有成功回来的可能,不至于就那样被留在明国了。
赵昚为这三人考虑了很多。
于是在洪武四年、隆兴三年的八月中旬,三人使节团得到明国允许,正式北上出发,前往中都。
三人出发之后,赵昚一边募兵练兵,一边亲自监督对江南西路沦陷区的物资禁运和经济封锁,时时刻刻都在观察江南西路的情况,准备一旦他们出现内乱,就立刻出兵进击。
之前他是被逼到山穷水尽,眼看着就要允许地方自行募兵讨伐贼匪从而打开灭亡魔盒了,结果苏咏霖的书一来,南宋统治阶级前所未有的团结起来。
他们纷纷确定了扶宋抗明的大政方针,紧紧团结在以赵昚为核心的南宋朝廷身边。
别的不说,就算是这一波募兵得到的捐赠,就充分体现出了这一点。
贪腐者不贪了,懒惰者不懒惰了,胆怯者不胆怯了。
他们纷纷拿出了自己全部的能力,为赵宋王朝的壮大而拼搏,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场景,是赵昚只有在梦里面才能看到的景象。
然而现在却变成了事实。
赵昚甚至还要感谢苏咏霖,因为他的愚蠢和莽撞,让他的南宋狠狠地续了一波命,狠狠的被奶了一口。
不过赵昚显然是太理想了,觉得苏咏霖的一本书就能让整个统治阶级瞬间转性,变成忧国忧民之辈,从而放弃贪腐,成为贤良。
当然不会。
他们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他们自己,而不是为了南宋,他们所作所为的根本出发点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和特权地位,顺带着让南宋强大起来,本质并不会改变。
他们还是国家的蛀虫,还是吸血鬼,只是现在忍一下自己的贪婪欲望,吸血少一点,多给一点给到下层,稍微让利一些。
但是该拿的还是拿,该拔毛的还是要拔毛,只是以前十文钱里面拿走八文钱,现在稍微忍耐一下,拿走七文钱或者六文钱。
他们是清楚的,如果所有的钱真的拿去办事情,落到实处,南宋的军队一定非常强悍,一定不会是现在这种废拉不堪样子,只要他们能吃饱肚子,还是有足够的战斗力的。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他们不可能看着钱而不拿,不可能真的看着低贱的大头兵吃的满嘴流油而心如止水,只是说面临真正的危机的时候,少拿一点,该拿还是拿。
仅仅只是少拿一点点,他们为了以后的命运考虑,还是可以稍微忍耐一下的,这样让南宋缓口气,建立起较为强大的军队,可以抗衡苏咏霖的明军。
而这群人的本质不会有任何改变。
一旦有什么可以让他们获得更多利益的法子,他们也看不到这样做会对南宋造成什么显而易见的改变,那么他们一样会一拥而上强占、吞噬干净,不会犹豫。
比如关于《洪武政论》的事情。
随着南宋统治阶级完成了思想闭环和应对策略之后,不少人觉得苏咏霖的威胁到此为止了,这本书虽然可怕,但是已经不能威胁南宋政权牢固的统治了。
而且随着朝廷封禁命令和焚书令的持续,他们敏锐的发现了巨大的商机。
统治阶级的确不在乎了,不在乎《洪武政论》带来的威胁,他们已经决定全面对抗了。
但是这本书本身因为有着【明国皇帝所作】的加持,还有南宋朝廷封禁命令的加持,所以对民间低级识字人群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除了统治阶级的高级识字人群,民间还有低级识字人群,比如账房先生,穷酸教书先生,算命先生等等,他们也识字,但是卷不过高级知识分子,只能无奈的成为人生的loser。
高级知识分子看不起他们,也不会把他们当做什么人物来看待,但是他们既然追捧《洪武政论》,这就是巨大的商机。
一方面是明国皇帝所作,一方面是南宋的封禁和焚烧,以至于一本正品《洪武政论》在民间黑市上被炒到了天价,完整的赝品也被炒到了高价上。
基本上在一些地方,一本正品《洪武政论》的售价比正常的书本贵了一百倍不止。
稍微便宜一些的地方,正品《洪武政论》也能卖到正常书籍三五十倍的价格。
而赝品虽然没有那么高的价格,却也有巨大的利润,一本赝品的价格也能卖到正常书本十倍以上的价格,利润率超高。
如此巨大的利润,足以让很多人为之疯狂。
不少南宋商人看准了商机,决定顶着朝廷的封禁命令和杀头的风险前往明国购买正品——
明国正品的价格实在太便宜,苏皇帝对待自己的子民实在是太温柔,只要能抢到就能买下来,然后带回来转手一卖就是百倍以上的利润,他们为此拼命都动力十足。
黄牛们如此拼命,盗版狗们也不会吝啬自己的“聪明才智”,一方面刊印盗版,一方面也试图仿制正品《洪武政论》。
不过正品洪武政论有他们不熟悉的所谓版号加持,还有一些页面使用了水纹纸等高档纸张,使得仿制的成本颇高,工艺难度较大,也因此仿制正品很容易被戳穿,卖不出正品的价格。
所以当前情况下,正品来源主要还是靠南宋商人瞒过边境搜捡带回,他们往往打着做生意的旗号,把正品《洪武政论》藏在随行的商品之中,一个木箱子里藏个几本,想要发现还真是不容易。
当然,硬是要检查的话,显然是躲不过去的,只要南宋边检尽心尽职,商人们也无可奈何,至于那些边境官员到底是不是认真在执行封禁命令……
也不好说。
反正他们和那些商人关系匪浅,商人们稍微给点钱喂饱他们,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商队放走了。
至于商人们带走了多少本正品《洪武政论》,且这些书到底能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威胁,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他们不在乎。
九百六十四 最后通牒
南宋商人们带着正品《洪武政论》顺利进入宋境,然后一路南下,进入地方开始大发其财。
地方官员对此不是不清楚。
很多地方官员和本地吏员对黑市上的情况一清二楚,甚至他们自己也在操纵黑市,或者亲自下场赚钱。
他们并不想做出什么改变,《洪武政论》能在黑市炒出百倍以上的价格就有他们的暗中推动,能够将这些正品卖出去大发其财才是他们最在意的事情。
眼睁睁看着商人赚钱他们是做不到的,他们不能容忍商人赚的比自己还要多,所以他们会借助自己在官面上的关系,安排自己的白手套商人亲自操持这个业务。
或者让属于自家的印刷产业发力,大力刊印赝品《洪武政论》,使之流入黑市,赚取高额利润。
反正赚谁的钱不是赚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洪武政论》在南宋进一步流传开来,从五月初的几万本一下子飞跃到了八月底的十几万本,在京湖地区大面积传播开来,甚至还往川蜀地区进发了。
南宋朝廷组织的大规模焚书运动等于是焚了个寂寞,越焚越多了等于是。
当然,这件事情在九月份的时候被赵昚知道了一部分。
因为居然有人公开在临安城的一个酒馆里宣读《洪武政论》,说《洪武政论》写的非常好,说的很有道理,那些地主豪绅个个都是吃人鬼,就该被全部铲除。。
朝廷也有问题,朝廷根本没有想过为民谋利,只是剥削和压迫,不断地欺压百姓,不断地给他们自己谋利,是十足的混蛋。
他还宣称自己家也是混蛋家族,家里的老家伙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混蛋,明明家里有很多很多粮食,怎么吃都吃不完,但是出现灾荒的时候还是一毛不拔,一点都不给自家佃户。
佃户们饿得快死了,跪在主家门口求一口吃的,老家伙们还是不给,反而让家中恶奴出门用棍子打人,把人打的头破血流。
所以他宣称苏咏霖说的都是真的,这个体制太罪恶了,地主士绅太罪恶了,完全就是在吃人,他号召大家一起站出来反抗这种罪恶体制,把他们全都清算掉。
此事引起轩然大波,赵昚得知的时候震怒不已,立刻下令抓人,结果抓住的那个人居然是某五品朝官的儿子。
官员之子公开宣读《洪武政论》,还公开称颂苏咏霖的思想,揭露自己家族的罪恶,完全不把皇帝的封禁命令放在眼里,气的赵昚直接下令杀了他,还要把他的脑袋挂在城门口示众。
那个官员也因为此事遭到了赵昚的打击报复,被抄家流放。
后来审理的结果给出的解释是这个官员的儿子多次科举不成,名落孙山,因为科举失意所以对大宋朝廷怀有愤恨,一直都心怀不满。
而后骤然看到了《洪武政论》中队现行科举制度的反思和破灭,感觉像是找到了人生的明灯一样,顿时成为苏咏霖的拥趸,认为南宋罪恶滔天。
于是他才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根据他自己的交代,他还想号召很多跟他一样的落第士子们一起研读《洪武政论》,从中找到让他们的人生重新焕发生机的办法,多少做点什么。
当他得知他要被杀死的时候,他完全不怕,哈哈大笑,指着负责审讯他的官员说他先走一步,在下面等着这位官员来和他作伴。
他被杀之后,手持的那本《洪武政论》被赵昚拿到手里。
赵昚惊讶的发现这不是他之前看过的明国正版,而是南宋本地出产的盗版。
由此,通过一番询问,赵昚才知道原来南宋本土已经出现了较大规模的《洪武政论》的盗版刊印团伙,正在把《洪武政论》大规模传向整个南宋。
因为正品贵,他们就搞盗版,乃至于大胆到了在临安城、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搞,把灯下黑的觉悟发挥到了极致,要不是那个官员的儿子过于嚣张,这件事情什么时候被他知道也不好说。
赵昚气的牙痒痒,找来叶义问和沈该一顿痛骂,怒斥他们办事不得力,吓死命令,要求所有官员行动起来,让《洪武政论》在南宋绝迹。
赵昚因为《洪武政论》在南宋民间的传播而头疼的时候,北边大明内部也出现了一些问题。
在河东、关中等传统势力较为强大、大清洗没有过多涉及的地方,因为《洪武政论》和人民文学的诞生而产生轰轰烈烈的农民运动,使得当地的传统地主士绅遭到严重冲击。
他们本来还心怀一丝幻想,觉得朝廷只是说一说,满足一下底层泥腿子们的幻想,可未曾想到朝廷真的站在泥腿子们的那边,真的决定要把说过的话付诸实践。
革命行动发起之前,地方官府、复兴会分部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和文明精神对当地传统士绅势力发去了最后通牒。
要么接受朝廷提出的【赎买】政策,交出多余的土地房屋等产业,主动配合官府进行土地改革,接受改造。
要么就等着迎接农民的怒火,转世重生,人生再开。
传统势力对此又惊又怒,惊怒之下,内部出现了三种声音。
一种声音是强硬派。
他们坚决不接受朝廷的任何要求,认为赎买那点点钱和白抢没有区别,从来只有他们白抢别人,没有别人白抢他们,所以根本不接受这种条件,立刻开始武装自己的佃户,准备顽抗到底。
一种声音是妥协派。
他们惊惧之下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朝廷对着干,慑于明军赫赫军威与强大的武力,决定妥协,决定接受朝廷的赎买政策,朝廷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保全他们一家老小,都可以。
还有一种声音是逃跑派。
他们急切的找到强硬派,贱卖带不走的不动产给他们,找不到的话就干脆把不动产抛弃,最后把佃户们掠夺一遍,尽可能收集财富,然后把细软金钱收拾好,家人分批趁夜南下逃跑,想着逃到南宋境内寻求政治庇护。
三种声音代表三个团体,其中强硬派和妥协派的人数都不算最多,人数最多的是逃跑派,他们既不敢和明军对着干,也不想接受明国所谓的改造,和泥腿子们为伍。
尽管前路漫漫,他们也终究选择南下移民,投奔南宋,试图抵达南宋之后,在南宋境内重新开始新的人上人生活。
洪武四年六月以后,伴随着革命行动的正式开始,这三种情况普遍出现在了关中、河东之地。
于是苏咏霖的精力就有相当一部分投入到了这件事情当中。
他听说了强硬派的坚决抵抗,听说了妥协派的躺平任嘲,也听说了逃跑派的千里奔逃。
对于妥协派,没什么好说的,既然他们躺平任嘲了,那么也没有必要赶尽杀绝。
给他们一些钱,就用他们剥削农民的方式,用极少的代价从他们手中【购买】土地财产,给他们留下法律规定的土地,剩下的全部归公。
这些人还要定期前往村农会接受农会的再教育,全家族编入农会的行动体系之中,从今往后就要和大家一起劳动,一起出工,一起为美好家园的建设添砖加瓦。
他们再也没有任何特权了。
老老实实接受改造的,当然可以得到谅解,但是要是偷奸耍滑心怀不轨的,一旦被发现,绝对少不了律法的制裁。
他们全体都在列入名单,这份名单在当地复兴会组织手里掌握,定期检查,定期考核,对于他们的改造和监视绝不会松懈。
对于逃跑派,也很好对付,就按照叛国罪犯的方式来对付。
九百六十五 神机营出战
苏咏霖攻占中都之后就开始在全国范围内修路。
而为了掌控、调解人口流动且摊平道路建设维护成本,他也设置了路卡进行收费。
路卡不仅有收费功能,也有记录人口流动档案的功能,算是一个综合性的基层工作站,工作人员都是吏员,隶属于民政部。
地方需要派遣部分武装力量驻守路卡,负责路卡的安全保卫工作。
这样一来,但凡是正规安全的道路上,都有路卡和安全保卫人员盯着,没有官方签署的路引,是不可以通过的。
如果逃跑派人员选择走正规道路,绝对不可能不被路卡工作人员发现,从而被截胡。
当然这一点他们应该也知道,所以苏咏霖判断他们可能会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选择深山老林间难走的山路前进,并且昼伏夜出,避免被朝廷发现。
这样当然不是说不行,但也是危机重重。
这年头人类活动没有工业时代那么剧烈,自然环境还没有被工业化进行大规模不可逆的破坏,所以野生动物在人类聚居区以外的地方还是有相当大的数量的。
苏咏霖设置路卡收费的底气就在于此。。
因为有路卡的正规道路是官方确保安全的,出了问题是要追究官方责任的,所以正规商旅哪怕缴纳一些路费也愿意走正规道路,图个安全可靠。
脱离官方道路,进入深山老林或者没什么人走的山野小路,鬼知道那些地方有没有大型食肉动物?
豺狼虎豹之类的食肉猛兽在这年头的野外数量可不少,逃跑派选择走深山老林逃亡南宋,本质上就是亡命之旅,而对于食肉动物们来说,无异于送餐上门。
而比起食肉动物来说,更恐怖的事情在于迷路,这年头山路也没有经过什么正规开发,也没有多少好心人愿意做个路标给他们指路,罗盘之类的方向工具也没有普及到民间。
所以一旦在深山老林或者山野小路间迷路,基本上就等于死亡。
而且说实话,苏咏霖很难发动额外的力量大规模搜捕这些亡命之徒,能把朝廷力量随着路卡的设置而延伸到明国的角落,已经不容易了。
只能说他们要是能扛住深山老林里的食肉猛兽和疾病、饥饿与迷路的打击,然后成功逃到南宋,也算他们命不该绝,让他们多活几年倒也无妨。
妥协派和逃跑派的应对都是顺理成章的,没什么难度。
至于选择武力抵抗的强硬派,当然是坚决打击。
地方官府和复兴会分部以基层农会和村民自卫队作为主要发起革命的力量,组织武装力量对负隅顽抗的地主士绅武装进行坚决打击。
既然反抗,就等于自绝于朝廷、人民,没什么好说的,全部剿灭,全部铲除,一个不留。
地主士绅们自以为自己有强大的武装力量,自以为自己的群体人数众多,且遍地开花,还有农庄作为小规模军事要塞,可以让官府力量疲于奔命,不能消灭他们。
但是他们错了。
反而是他们陷入了汪洋大海之中,不断地被袭击,不断地被打败。
七月份和八月份,几乎每天都有地主士绅武装被农民武装剿灭。
而对于一些规模较大的地主士绅武装,则相对而言多一些麻烦。
因为他们拥有一些防御力较强的庄园,真的堪比小型军事堡垒,内部则用大量金钱笼络人心,而当地农会力量偏弱,不足以快速剿灭他们,以至于拖成了持久战。
这样的例子在关中地区出现的比较多。
苏海生指挥的齐鲁兵团为此投入部分兵力帮助农民们消灭这些势力较大的顽固分子。
听说这件事情之后,苏咏霖感觉这或许是个练兵的好机会。
他的火器部队成军已经快半年,火枪手人数扩充到了三千,重型火炮数量超过五十门,轻型野战炮数量超过二百门。
整个火器部队的规模已经初步成型,与传统兵种的配合训练也训练的不错,缺的反而是实战经验。
于是苏咏霖一声令下,将刚刚组建完毕的神机营送入关中,进行实战,积累实战经验。
火器初成,难以独立挑大梁,所以苏咏霖设置的神机营就包括一千火枪手、一千长枪手、一千弩手和一千刀盾手,除了这四千人之外,还配备了五十门轻型野战火炮和炮组五百人、骑兵五百人。
所以一个野战神机营是五千人的编制,但是其中真正的火器部队只有一千五百人,而剩下的三千五百人还是冷兵器肉搏部队。
苏咏霖认为这样的配置是比较合理的。
火器主要负责打开局面,而真正决胜和扩大战果的还是肉搏部队,只是说火器部队的存在给了肉搏部队极大地帮助,也能极大地降低肉搏部队的损失,间接提高战果。
这个全新组建的神机营被苏咏霖用全骡马进军的方式快速运入关中地区,用关中地区较多的顽固地主士绅势力来练兵。
八月二十七日,神机营的五千部队和大量装备运抵长安,在长安城完成了集结。
统领神机营的是苏咏霖亲军虎贲军出身的年轻将领何飞虎,他被任命为神机营指挥使,搭配神机营指导员林思远,统领整个神机营。
一般来说明军一个营的编制只有五百人,但是神机营作为特种部队,编制大大超出,所以领兵将领的军阶也远超正常营指挥使。
于是苏海生亲自前往长安城视察了这支【使用全新制式火器的锐利部队】。
视察神机营的时候,神机营全体列阵,威风凛凛,苏海生发现这支部队铠甲精良,全副武装,一看就是了不得的精锐。
不过他发现大部分人还是使用传统兵器,只有少部分人使用传说中的火枪和火炮,整个队伍与其说是神机营,更像是混编部队。
“这就是火枪?”
苏海生从一名士兵手里接过了制式火绳枪,摆弄几下,好奇的询问何飞虎道:“陛下说,火枪的威力远大于弓弩的威力?”
“准确的说,是击中敌人的火枪弹药的威力远大于击中敌人的箭矢的威力,火药爆炸产生的巨大能量,远非弓弩所能比,所以只要被火枪的弹丸击中,流血,几乎必死,神仙难救。”
接受专业知识恶补之后已然成为火器内行的何飞虎给出了较为专业的回答。
“哦?听上去还真不错啊。”
苏海生似懂非懂,又打量了一阵手上的火绳枪,便把它还给了士兵,接着走到了火炮面前。
这一次随军出征的是轻型野战炮,也就是弗朗机式的子母铳火炮,苏咏霖为这款火炮取了一个本土化的名字,叫车骑将军炮,而重型火炮就叫大将军炮。
苏海生打量着随军出征的车骑将军炮,抚摸着冰冷的炮身,又把脸顶着炮口朝炮管子里面瞅。
“听说这个火炮是攻城利器?”
“这一款火炮由陛下赐名,为车骑将军炮,善于机动,快速装填,故而适合野战,而非攻坚,另外一款大将军炮炮身长一丈有余,重达数千斤,发射时声若雷霆,一般城墙在大将军炮面前就像是纸糊的。”
“一丈有余?”
苏海生吃了一惊:“乖乖,那得多大一大家伙?那……这次没带来?我没看到啊?”
“据说需要攻打的只是小型军寨,没有大型城池,杀鸡焉用牛刀?车骑将军炮足矣。”
何飞虎自信的笑道:“只要不下雨,那种小型军寨在这车骑将军炮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一轮射击足以摧毁它们!”
“哦?那么自信?这东西就真的比投石机好用?”
苏海生笑道:“那我倒要亲眼看看,若是没那么好用,这浪费铁和铜的东西在我这儿可算不得数,我可是会如实向陛下禀报具体战况的。”
“您会看到火炮的威力,也请您务必如实禀告。”
何飞虎拱手行礼。
苏海生还是笑。
“话是这样说,但是你这个神机营好像大部分人还是用的钢刀长枪,还有神臂弓,还有五百骑兵……这怎么不是全火器?大部分都是原先有的兵刃,只有少部分是新式火器,这不能算是神机营吧?”
“考虑到实战情况,这个编制是陛下亲自拟定的,陛下认为火器威力大,但是缺点也很明显,故而搭配充分的各兵种予以配合,将火器的优势发挥到极致,即使在极端状况下,火器不能使用,神机营也能保持战斗力,不至于溃败。”
何飞虎不卑不亢道:“陛下亲自设计的火枪方阵中,火枪和火炮处在一个辅助的位置上,而主攻依然是刀盾手和长枪手,以及骑兵,火器最大的作用是击溃敌人的防御,打击敌人士气。”
苏海生自知是个门外汉,在这方面不可能和苏咏霖还有何飞虎相比,点点头,便不再多说什么,而是开始布置军事任务,准备用自己的眼睛确认真正的情况。
他倒要看看这个神机营和这些火器到底有没有苏咏霖说的那么神。
九百六十六 大明铁拳
神机营的第一战发生在宁州大昌镇周边地区。
一户姓周的大地主家族集合了两三千的佃户之家,动用两千多壮丁作为武装力量,建立起了一座还算像样的军事要塞,看上去颇有几分威势。
他集合了全部能够动用的壮丁,把他们武装起来,拉起了一支两千多人的队伍,对自己的地盘严防死守。
不仅如此,他还并且放出话来,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官军最好不要图谋他五代家业,若是和平共处,他还愿意缴纳一定的赋税,若是强行夺取,便玉石俱焚!让你们什么都得不到,还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他认为自己天高皇帝远,过惯了土皇帝的生活,现在真皇帝要来打搅他土皇帝的美好生活,他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他决定抵抗。
宁州十几个村级农会在两个乡农会的领头下组织了千余农民武装对周氏叛军发起攻击,尽管做了充分的准备,却也没有成功,还折损了数十人,被迫后退,采取了包围战术。
但是周氏作为大地主,存粮数量相当之大,这样的包围战术就算用上一两年都未必奏效,他们甚至还能利用自家要塞内的土地持续耕种,继续获取粮食,打持久战。
无奈之下,宁州农会向正规军请求支援。
于是这个任务就给到了神机营,何飞虎率领神机营于九月初七抵达了战场,稍微观察了一下那座还算像样的军事要塞,便点了点头。
“的确像模像样,不过在火炮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
一起跟随而来的苏海生对于何飞虎的表态颇有些怀疑,但是也没有明说,就等着看火器部队的表现。
何飞虎勘察了周边地形,决定正面进攻。
他请苏海生将他带来的一千骑兵分置于另外三面,防止里面的人溃逃,自己就打算从正面发起进攻,正面突破。
苏海生好心提醒。
“四面包围,不留活路,这可是兵家大忌,他们会拼死顽抗,我军会有较大损失,为了这群虫豸而失去太多士兵的性命,是不合适的,不如充分发挥骑兵优势,放他们一条路走,再用骑兵追击,就能获得全胜了。”
何飞虎知道苏海生的意思,但还是摇了摇头。
“他们的军寨在火炮面前如同纸张,一戳即破,没有拼死顽抗的可能,我有信心在最短时间内把这群叛军打到彻底崩溃,不需要追击。”
苏海生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样,便没有在说什么,就按照何飞虎说的做,把自己麾下的骑兵分置于军寨其余三面,做四面包围之状。
何飞虎带来了五十门车骑将军炮,他看了看军寨的规模,便决定不全部用上,只用三十门。
他将十门车骑将军炮一字儿排开,又把剩下十门至于这十门之后,往后还有十门,做好梯次发射的准备。
他预计一轮火炮打击,就能彻底摧毁军寨的正面防御,并且严重动摇其军心,若是效果不佳,再来一轮三十发,必将彻底摧毁军寨防御和其抵抗军之军心。
车骑将军炮的炮口对着那座军事要塞,射击距离差不多有二百五十米,是经过确切的实验数据证明的有效射程。
火炮队伍后方是火器方阵。
火器方阵并非全是火枪手,而是刀盾手、长枪手、弩手、骑兵和火枪手配合组成的方阵。
苏咏霖在设计火器方阵的时候有参考过欧洲早期的火枪方阵,比如有名的西班牙与荷兰火枪方阵,这些传统的火枪方阵主要是长枪手和火枪手组成,大多数的时候缺少其他兵种的配合。
苏咏霖考虑到明军火器化的同时,也有着极为精锐的冷兵器作战部队,且神臂弓和强弩的射程确实比火绳枪要远,并非毫无意义的存在。
弓弩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说骑兵和其他的肉搏兵种了,它们都不是现阶段的火器可以取代的,同时期欧洲的火枪手也常常被冷兵器军队打的满头包。
火器取代冷兵器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之中,冷兵器的存在有其必要性。
一口气放弃冷兵器而采取数量过多的火器部队,是非常吃亏的。
比如朱明军队和后金进行对抗的时候,就吃过火器太多而野战部队弱小的亏,气候潮湿的情况下,火器根本不能发挥作用,骑兵和重装步兵正面把高度火器化的朱明军队打的全军覆没。
真正给后金八旗军队造成巨大打击的反而是全冷兵器的白杆兵。
虽然火器是未来的主流,是注定要成为未来战争之王的存在,但是就目前来看,它少不了冷兵器的强力辅助。
所以大明版本的神机营火枪方阵有着浓厚的冷兵器色彩。
刀盾手站在前列,后面是火枪手,再往后是长枪手,最后是弩手,然后两翼分置骑兵,火炮部队作为主要策应力量,随军行动。
前进的时候,队伍结成方阵。
作战的时候,方阵朝两翼散开变成冲击军阵,骑兵作为两翼辅助,保护步兵冲击军阵的两翼安全。
正式开战之前,火炮率先发射,轰击敌人军阵,力求摧垮敌人军阵。
若敌人军阵果然被摧垮,则骑兵冲击抄后路,步军冲击军阵快速上前,达到全歼敌人的效果。
若是敌人军阵没有被火炮击垮,则继续进行正规作战。
正规作战中,刀盾手顶在最前面作为稳定军阵的基石,弩手因为射程优势而率先发矢形成箭雨打击,对敌方军阵进行第一轮射击。
等军阵接近到火绳枪射程的时候,三列火绳枪手用最快速度完成射击,弩手依旧维持射击,不要间断。
每一列火绳枪手完成射击之后迅速转移到长枪手队列之后、弩手队列之前,而长枪手队列则随之渐次上前。
火绳枪三轮发射完毕之后,三列火绳枪手退到军阵核心的位置装填弹药。
此时的主战力量则变成刀盾手和长枪手,因为敌人军阵大概率已经崩溃,长枪手和刀盾手可以开始收割敌人的脑袋,扩大战果。
之后若需要火枪手再次发射,可以由军阵指挥官发布命令,重复战术,直到敌人彻底崩溃为止。
不过按照参谋院的测算,没有同等装置火器的敌军方阵基本上挺不过三轮枪击就要面临崩溃。
再怎么精锐的军队在火炮和火枪的打击下都难以维持军阵的完整。
至少其最前方的刀盾手和长枪手不管是否持盾、披甲都很难抵抗铅弹弹丸的冲击,他们必然遭到剧烈打击从而濒临崩溃,抓住这个战机,己方刀盾手和长枪手应该具备快速击破他们的能力。
对于火器的威力和这套战术的配合,何飞虎非常了解,也非常有信心,他相信面前这群土鸡瓦狗根本不是神机营的对手。
更何况这场战斗大概率是攻防战和巷战,不是野战。
火炮最善攻击不动的对手。
此时此刻,军寨内的周氏叛军已经严阵以待,纷纷登上箭塔弯弓搭箭。
他们不仅有弓,还有弩,甚至还有大型床弩。
之前农民武装进攻这个军寨的时候就是遭到了大型床弩的射击,以至于损失较大,所以败退。
而这也坚定了苏海生准备彻底覆灭这户人家的决心——开玩笑,都装备上床弩了,可见这户人家是存着造反的心思了。
这不是一般的地主豪绅了,需要出重拳才能对付。
不过没等他出重拳,苏咏霖就送来了一只铁拳给他,让他用。
居于整个阵列的后方,苏海生看着炮手们的动作,心怀期待。
九百六十七 火枪凶猛
军寨内,周氏当家人周武站在瞭望台上看着外头黑压压一片明军,还有摆在阵列最前头的一些铁管子,颇为疑惑。
“那是军械?”
身边亲信朝外头看了看,摇了摇头。
“没见过,但是既然在战场上,应该是军械,看那些军兵拿着火把的样子,这些管子还很有可能是火器。”
“火器……”
周武开口道:“久闻明军火器精良,非常善于使用火器作战,比如大名鼎鼎的雷神炮,当年对附金人,这雷神炮可是立下大功的,现在他们既然拿出来了,想来应该不是什么简单货色,还是小心为上。”
周武于是下令自己的军队要小心明军火器,以防不测。
但是说归说,到底怎么防备,他们不是很清楚,所以什么也没做,眼睁睁看着神机营火炮做好了射击准备,并没有提前发射弩箭先声夺人的打算。
前线炮手指挥官准备完毕之后,向何飞虎请求炮击,何飞虎点头,允许炮击。
“第一排炮手听令,举火!”
指挥官举起了军旗,第一排炮手立刻举火。
“点火!”
炮手们点燃了引线。
随着引线的燃烧,苏海生的兴趣也渐渐攀升到了顶峰。。
就在这个顶峰上,火炮轰然射击。
虽然车骑将军炮属于轻型野战火炮,威力远没有可以摧毁城墙的大将军炮那么厉害,但是到底还是火药驱动,火药庞大的能量骤然射出,除了震耳欲聋般的轰鸣之外,还有强大的动能。
实心炮弹轰然出膛,以远超弩箭的超高速度向周氏军寨冲去,裹挟着灼热的气流,轻而易举的击穿了周氏军寨的土木结构栅栏,将正面面对明军的军寨防御打了一个稀巴烂。
空荡荡的大型缺口直接出现在了明军正对面。
而这,床子弩确实办不到。
亲眼目睹着一切的苏海生可以保证,以周氏军寨的防御程度,最大的床子弩也不敢说直接击碎军寨的正面防御,这些土木结构的类似于城墙一般的防御,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但是火炮办到了。
还不仅如此。
裹挟着灼热气流的炮弹轻而易举的击穿了其正面防御之后,威力不减,还将军寨之中严阵以待的周氏叛军打了个人仰马翻。
炮弹坠落的地方正好就是周氏叛军严阵以待的地方,密集结阵的周氏叛军被炮弹来了个中心开花,顿时血花四溅,残肢断臂乱飞,炮弹前进路线上的一串人直接被击碎了。
如此恐怖的场景瞬间让看到这一幕的人大脑宕机,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
然而明军的炮击并未就此结束。
第二轮炮击很快开始,第一轮发射之后的炮兵们推着炮车快速后退,第二轮射击的火炮手们推着炮车上前,举火,点火,发射。
第二轮十枚炮弹如闪电般疾驰而至。
这一次击毁的地方更多,军寨内的箭塔和瞭望台底部都遭到了波及,甚至于某些箭塔塔身直接被炮弹击中。
苏海生就眼睁睁看着那些他所忌惮的箭塔像是被折断一样的坍塌下去,上头的弓箭手摔了下去不知死活,军寨内一片哀嚎之声。
这还没有结束,还有第三轮炮击。
举火,点火,发射。
又是十枚炮弹如闪电般冲入周氏军寨,直接击垮了三座箭塔,一座瞭望台,把整个周氏军寨正前门的防御彻底摧毁,周氏军寨门户大开,原先做好防御准备的武装也是一片溃烂。
苏海生眼见这一幕,张大了嘴巴,震惊的看着如此的场面。
何飞虎没有在意苏海生的震惊,看了看军寨内的情况,下令准备第二轮炮击。
第二轮炮击很快准备完毕。
又是三次齐射,三十发炮弹的打击使得周氏军寨的正面防御彻底溃烂,而军寨内部也是一片混乱,残存的箭塔上已经看不到弓箭手还能居高临下威胁神机营的军阵了。
到这个份上,何飞虎才算是满意,下令停止炮击,火器方阵列阵,准备出动。
火器方阵是苏咏霖亲自设计和训练的,神机营士兵全都熟练掌握这个方阵,在一线军官的指挥下结成数个火器方阵向前进击。
刀盾手、火枪手、长枪手、弓弩手和骑兵密切配合,以较快的速度向前进击。
火枪手手中的火绳枪已经点燃火绳,第一发射击已经准备就绪。
他们没有遭到任何阻碍的进入了周氏军寨,看到了军寨内一片狼藉的景象,还有到处乱跑乱叫的周氏叛军。
很显然,之前两轮炮击已经把并不算是正规军队的周氏叛军打懵掉了,他们已经不能成建制的抵抗了,军寨内肉眼可见的混乱已经预示着他们的末路。
但是这并不是明军将士们心软的理由。
战场上,没有温情,只有生死和胜负。
“举枪!”
军阵军官下达了命令。
第一排火枪手立刻举枪,做好射击准备。
最前排刀盾手齐齐下蹲,把射击空间留给了火枪手。
“放!”
发射命令下达,第一排火枪手扣下扳机,火绳点燃了火药,铅弹冲出枪管,伴随着一声声炸响声和瞬间腾起的白烟,乱跑乱叫的周氏叛军被纷纷击中。
顿时血花四溅,残肢断臂乱飞——
没错,和火炮差不多是一个效果。
软软的铅弹往往不能穿透人体,而是会停留在人体内,或者直接干脆的打断人的肢体,给人的肢体带去巨大的伤害。
不管擦着碰着,只要被击中,只要流血,就会有生命危险。
火药的火毒和铅弹的铅毒合二为一,让火绳枪除了缺点之外,全是优点。
叛军士兵有的被铅弹击中了手臂,顿时被打断了一只手臂,整个人摔在地上口吐鲜血浑身颤抖。
有的被击中了腿部,顿时被撕开一个大血口子,视情况而定,整条大腿也可能直接被打断掉,人就摔在地上,当场死亡的也有不少。
有的被击中了上半身,基本上一个大血口子就被打了出来,人瞬间死的透透的,倒也算没有痛苦。
还有的被击中头部,脑袋顿时就和爆开的西瓜一样,瞬间炸裂,没了一半,或是干脆全没了,只剩下爆血的无头尸体。
这场面,可比冷兵器战场血腥多了。
不过火枪手们都是职业士兵转职而来,对这样的场面已经有了心理预期,并不会觉得惊恐。
他们只会为自己完成了射击任务且杀伤敌人感到兴奋。
第一列火枪手发射完毕之后,快速且熟练地退到了长枪手的后方、弩手的前方重新站好队列,而后开始装填弹药。
第二列火枪手立刻前进一步,举枪,等待发射命令。
“放!”
第二列火枪手扣动扳机,接着射击,等待周氏叛军的又是一轮血雨腥风和残肢断臂乱飞的场面。
接着他们也快速退到预定位置,装填弹药。
第三列火枪手有样学样,举枪射击,给周氏叛军带去极为炽热的杀戮。
因为火药的加持,这种杀戮变得有别于冷兵器的杀戮,变得极为炽热,战场不再没有温度,而随着温度的上升,战场的致死率和杀伤力也大大增加。
周氏叛军被三轮火枪齐射打的血肉模糊,火枪对人强悍而凶猛的杀伤力始为众人所公认。
完成射击之后,他们也退到了预定位置。
至此,三轮火枪射击顺利完成,火枪手全部退至军阵中心装填弹药,全副武装的长枪手们挺抢上前,刀盾手们集体起立,取代了火枪手的进攻任务。
随着军官的指令下达,军阵开始前进。
他们将荡平前方一切阻碍。
九百六十八 我给工场干到老,工场把我养到老!
因为敌人实力有限,所以何飞虎只出动了三个火器方阵共一千五百人进入周氏军寨参加作战。
而这三个火器方阵确实成功地完成了任务。
火绳枪的射击之后,周氏叛军彻底崩溃。
原本还有一些敌人试图反冲锋,但是遭到火绳枪齐射之后,他们看到明军方阵犹如看到魔鬼,恐惧的喊叫着,四散奔逃。
神机营骑兵趁此机会大展拳脚,全力追杀周氏叛军,使得他们损失惨重。
半个时辰之后,这场战斗就结束了。
神机营获得全胜,且伤亡极小,只有一名骑兵不慎摔死,接下来有数十人扭伤、摔伤、擦伤,接着就没有什么伤亡了,伤亡全都是周氏叛军的。
整个周氏军寨内尸积如山,血流成河,战后统计,周氏叛军被当场击杀千余人,其他人全部被俘,没有一人逃脱。
周氏家主周武的尸体是在一片废墟之中被发现的,据推测,他当时应该是在高台上眺望明军军阵,进行战术指挥,但是被飞来的火炮炮弹击中了所在高台,他直接坠落在地,摔断了脖子而死。
这场战斗为明军获得了一千多壮丁,还有他们的家眷,以及整个周氏宗族。。
何飞虎什么也没要,把这一切交给了苏海生处理,接着请求再一次的作战。
“陛下派我们来,是为了让我们积累足够的战斗经验,一场战斗远远不够,我认为,我们需要更多的战斗来训练士兵。”
何飞虎对神机营初战的战果比较满意,但不是完全满意,他觉得神机营各兵种彼此之间的配合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苏海生看了何飞虎一眼,直接点头答应了,等何飞虎率军去休整之后,他立刻写信给苏咏霖,请求苏咏霖要么直接把这个神机营编入齐鲁兵团,要么给他调拨一批装备。
只是一场战斗,他已经爱死了这种作战方式。
他觉得这种新式武器完全可以应用在将来南下灭宋的战场上,若是装备了足够的火器,对于宋军建设在险要之地的那些要塞军寨,他觉得根本就不算是个事儿!
他需要火器,非常需要火器,需要很多很多的火器。
他也要训练齐鲁兵团自己的神机营。
并且他大胆提出了【以神机营为模范样板,将大明军队进行整体换装和作战变革】的想法,希望苏咏霖可以考虑他的建议。
何飞虎不知道自己的表现给了苏海生多大的震撼和启发,他只是需要更多的战斗来磨炼神机营各兵种之间的配合。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他转战于原州、泾州、平凉府三地,一个月内连续三次作战,三次获得全胜,三次摧毁大型地主军寨,为整个革命行动添砖加瓦,立下赫赫功劳。
到洪武四年十月中旬,何飞虎已经率领神机营七战七捷,神机营的大名在齐鲁兵团内部广泛流传,广为人所知。
军方几乎人人都知道了从京城来的神机营是何等犀利、善战,被他们杀死的敌人死状极惨,伤亡惨重,一战之后直接被打丢了魂儿,被俘获的叛军对他们极为恐惧,觉得他们是上天降下来惩戒他们的天兵天将。
否则怎么能使用这般犀利的雷霆法术?
他们并不把这种新式火器看作是火器,可能完全不认为火器有这般威力,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火炮和火枪经过这一系列的战斗之后,终于在明军中站稳了脚跟,得到了军方广泛的认同。
火器部队在整个明军的作战体系之中初露峥嵘,苏咏霖不计成本的高额投入终于看到了回报。
对于这一切来说,苏咏霖是相当开心的。
当然,除了神机营大展神威的事情,还有一个事情也让他觉得挺开心的。
肖翠来了。
他为复兴会妇女工作选择出来的标杆人物抵达了中都。
洪武四年五月下旬,肖翠在泰安州复兴会分部主任焦俊的安排下,来到了中都。
她毕竟只有十六岁,焦俊不放心她一个人北上,所以特别安排肖翠跟着一支前往中都押解税收的队伍一起北上,别让她出什么意外。
于是肖翠便得以在五月中旬跟随这支押解税收北上的队伍一起前进。
途中,肖翠与他们同吃同住,一起感受了一下她从未体验过的大明驿站系统,还有经过苏咏霖改良之后的免费驿站伙食。
不得不说,驿站的伙食在她的感觉上比工场食堂的伙食好吃。
倒不是食材什么的有差距,食材感觉差不多,都是有菜有肉,主食是饼或者麦饭。
和工场不一样的是工场是单人拿着饭盆打菜打饭,吃完了不够再加,直到吃饱为止。
场里那些做力气活的男工都是用海碗吃饭,有些食量大的一顿能吃整整三碗,饿死鬼投胎似的,看着都吓人。
而这个驿站里则是根据人多人少,一桌两菜一汤或者三菜一汤,最高配置是四菜一汤。
菜量大,绝对够一桌七八个人吃。
食材这方面没差距,该有都有,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感觉口味好,味道好吃,吃起来特别香。
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本身也是工场里做工的劳动模范,食量自然不低,跟一群大老爷们儿在一起吃饭也能吃的不相上下。
不一会儿,肖翠便就着菜吃掉了三个个头不小的炊饼,咂咂嘴,觉得自己还能继续再吃一轮。
押解税收的队伍成员都是正儿八经的大明税卒,刚刚成立不久的大明中央税务总局所属,有编制,很多都是曾经的明军精锐转业来的,身强体壮食量大,一个赛两个能吃。
他们瞧见肖翠一个小姑娘小身板居然那么能吃,颇为感兴趣。
“好吃吧?”
“好吃!”
“以前不这样的,难吃的紧,后来皇帝陛下下令,说所有给驿站做饭的厨子都要去军队里面学习,等能让军队吃满意了才能回来,于是才有了今天的好吃,不容易啊。”
“还有这档子事儿?”
肖翠本来也是个开朗的性子,在工场里也是好朋友很多,属于社交牛逼人群,和这些壮汉交谈起来也完全不怯场,很快便和他们聊开了。
“女娃子,看你身板不怎么样,胃口倒是不小,干什么的?”
押解队伍的副队长乔友亮就笑嘻嘻的询问肖翠。
肖翠鼓着腮帮子,好不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咽下肚子,也不胆怯,回应道:“莱芜县纺织工场的工人。”
“哦,工人,做工的,难怪食量不小。”
乔友亮笑着点点头,看她年龄小,又有了调侃她的心思,便笑道:“男工能吃好理解,你个女娃子也那么能吃,就不太好了吧?这么吃下去,当真没问题?”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捅了马蜂窝,刚跳出火坑肖翠当场就怒了。
她一下子把筷子搁在碗上,杏眼圆瞪。
“能吃怎么了?不行啊?我干的活儿一点都不比男工少!我可是州里复兴会主任夸奖的纺织女将,生产中队的中队长!还是连续三年的生产标兵!”
“哟,年纪不大脾气到挺大。”
乔友亮也不以为意,继续调侃道:“听你那么说,你很厉害啊,这么厉害,不怕以后找不到夫家敢娶你?”
肖翠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双手叉腰盯着乔友亮。
“没有就没有!我靠自己的本事挣工资吃饭,不靠任何人!我给工场干到老,工场把我养到老!不嫁人就不嫁人,工场还能眼睁睁看着我被饿死了不成?”
肖翠这般硬气的表态立刻惊掉了一地眼球。
本桌七个壮汉也是给她吓到了,也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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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六十九 陛下让你去中都?
肖翠的宣言铿锵有力,其他几张桌子上的税卒们也听到了。
在另一张桌子上大口扒饭的队长陈恺好奇的端着饭碗凑过来,看着一脸英气的肖翠挺胸抬头把一堆大老爷们说的不敢回嘴,顿时感觉这女娃子不一般。
“说得好!靠自己的本事吃饭,自己养活自己,是个了不起的事情!”
陈恺端着饭碗走到了肖翠边上,打量了一下一脸不服输表情的肖翠,呵呵笑道:“我有个妹子,也和你一样在工场里做活儿,不过不在莱芜县,在其他地方。
那也是,进了工场做了一年活,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以前家里爹妈说什么就听什么,乖得很,现在爹妈都说不动她,主意大着呢。
最近还说什么自己挣嫁妆,自己找夫家,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不要爹娘做主,嘿,给我爹娘急的直上火。”
“就该这样!自己凭自己的本事挣钱吃饭,自己攒钱做嫁妆,怎么就不能自己给自己找夫家了?”
肖翠“哼”了一声,开口道:“再说了,谁说女人家就要靠男人活着?我偏不!我自己有手有脚能干活儿,能挣工钱养活我自己!我谁都不靠,就靠自己!人家爱说让人家说!我又不会少吃一块饼!”
说着肖翠走到了乔友亮身边,从他碗里掏了一只还没被咬到的炊饼,示威似的一口塞到了自己的嘴里狠狠咬下一大块。
“我还要多吃一块饼,吃的多多的,饱饱的,长的高高的,气死那些嚼舌根的混蛋!”
乔友亮傻在当场。
陈恺见了,差点喷饭,指着乔友亮哈哈大笑。
他这一笑,周边同僚们也哈哈大笑起来,笑的乔友亮脸色涨红,生气也不是,不生气也不是,想冲着肖翠理论几句,肖翠那双杏眼一瞪过来,乔友亮莫名的就没了气势。
于是乔友亮只能灰溜溜的低着头抱着饭碗吃饭,自认倒霉,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陈恺顿时对肖翠充满好感,感觉这小女子和他的妹妹很像,便端着饭碗坐在了肖翠边上,好奇的问道:“听咱们主事说,你是要去中都?”
“嗯,怎么了?”
肖翠一口吞掉一块肉。
陈恺也扒了一口饭。
“没什么,不过你一个女娃子不在工场里干活儿,去中都做什么?来来回回好几百里路呢,家里人不担心啊?中都有亲戚去投靠?”
“不担心啊,还很高兴呢。”
肖翠笑着说道:“不是去投靠什么亲戚,是皇帝陛下让我去中都参加复兴会,这种事情家里人当然高兴。”
“哦,皇帝陛下让你……”
陈恺一口饭没扒干净,话也没说完,就愣在那儿,整个人就和石化了似的,然后保持这个诡异的姿态缓缓转移了自己的视线,用一种困惑中带着不解和疑惑还有一丝丝惊讶的表情看着肖翠。
周围其他人也差不多。
“陛下让你去中都?”
刚刚还不敢说话的乔友亮一脸惊悚跟见了鬼似地看着肖翠。
肖翠不以为意。
“是啊,皇帝陛下让我去中都加入复兴会,说我是复兴会第一个女子会员,还说要亲自见我,想想都觉得很激动,居然能见到那位皇帝陛下!你们不觉得很激动吗?”
一群大老爷们儿经过了段时间的震撼和无语之后,终于齐齐发出了“啊————????”的声音,配上见了鬼似的表情,弄得肖翠一脸莫名奇妙。
好一阵子之后,在肖翠的解释之下,以及那份苏咏霖的亲笔信的加持之下,税卒们不得不相信这女娃子没犯病,她是真的要去中都,也是真的受到了皇帝的邀请才去的中都。
皇帝也是真的想让她成为第一个女子复兴会员的。
好家伙,本来以为只是一个女娃娃,结果居然是第一个女性的复兴会员?
这群税卒当中有几个复兴会员,他们很清楚复兴会员全都是男人,没有女人,也没听说过有女人要加入,结果……他们见到了这第一个?
啊这……
陈恺和乔友亮,还有所有壮汉立刻就围了过来,跟看熊猫似的打量着肖翠。
肖翠被他们看的浑身不自在。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哪里说的不对劲吗?”
“能问个问题吗?”
乔友亮颇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肖翠。
“问吧。”
肖翠倒没有矫情。
乔友亮仔细想了想措辞。
“就是……就是……你做了什么,才能让咱们陛下亲自邀请你加入复兴会?你立了什么很大的功劳吗?能告诉我们吗?”
“功劳?”
肖翠想了想自己之前的遭遇,缓缓摇了摇头。
“我哪里立下过什么功劳?倒不如说,是陛下救了我,要不是陛下,我现在不是自杀,就是被送到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的家里结婚,给他洗衣做饭生娃了。”
听着肖翠略有些低沉的话语,一群税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感觉这个女子是个有故事的女子。
他们正在吃饭,就缺故事下饭。
人都是八卦的,很喜欢打听一些私密的事情,但是他们一时间拿不准这个八卦到底他们该不该打听,会不会有揭人家伤口的嫌疑。
一群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女子,说出去实在是不好听。
但是没想到肖翠很豁达,并没有觉得这个事情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也不把它当做伤口,便自己主动和这群税卒说起了这件事情。
从自己有记忆开始,一直说到最绝望的时候,苏咏霖给她带来的救赎。
税卒们听得入迷,听到后面,纷纷感慨不已。
“总而言之,我觉得我自杀的可能性比较大,当时我是真的有了去死的心了,让我放弃工场里的工作还不如让我去死。
但是皇帝陛下救了我,还邀请我去中都参加复兴会,我这条命,等于是皇帝陛下救下来的,这一次去中都,不管留不留在那边工作,我都要好好谢谢皇帝陛下。”
听了肖翠说的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税卒们不胜感慨。
“我倒也见过一些男人打孩子打女人的,但是为了喝酒就把女儿许给人家的,我还真是没见过,禽兽啊!”
陈恺连连摇头。
乔友亮更加直接。
“禽兽不如了都!虎毒尚且不食子,为人父亲的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这是完全不把自己的骨肉当回事啊,灭绝人伦,这样的人被发配到洮州都算是便宜了他!”
其余税卒也纷纷给出了自己的看法,但不管怎么说,对肖翠都是同情加佩服的。
不说其他,单说这个勇气,确实是值得敬佩。
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面对几乎无法反抗的父亲,没有胆怯绝望任凭宰割,还凭借自己的努力在工场里努力做工站稳脚跟,最后甚至还想着在县城里买房子,从而把其他家人一起捞出火坑,这份勇气真的不同寻常。
难怪苏咏霖称她为奇女子。
这样一想,苏咏霖邀请她加入复兴会也就不是什么值得疑惑的事情了。
九百七十 皇帝陛下真的纳税了?
税卒们从此对肖翠另眼相待,没有继续调侃她,甚至隐隐有些佩服她。
有这般经历的奇女子,倒也的确让他们佩服。
接下来的一路上,他们直接把她当做自己人,与她谈笑风生,同桌吃饭,交流一些他们经历过的事情,说一些肖翠从未听说过的奇闻异事。
肖翠也凭借自己的社交牛逼能力交到了第一批在中都工作的朋友。
七八天的路程转瞬即过,肖翠这个从未离开过家乡的山东女娃子第一次踏入燕云大地,看到了巍峨雄壮的中都城。
“好大啊!那么大的城池?这是真的吗?我从没见过那么大的城池!莱芜县城比这个小太多了!太大了吧!”
肖翠看着中都城,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她曾以为莱芜县城就是最大的城池了,看到中都城之后才意识到莱芜县城与之相比,根本就是小鸡仔和大水牛的对比,完全没有可比性。
“那当然了,中都城可以说是大明最大的城池了,是大明军队从金人手里夺回来的。”
乔友亮站在肖翠身边,笑道:“这块土地,咱们汉人已经丢了几百年了,是陛下率领大明军队夺回来的,当年中都城没那么大,城墙也没有那么高,那么厚实,是陛下扩建了中都城,说大明首都必须要有气势,这才有了如今的中都。”
“还有这回事啊……你很熟悉?”
肖翠扭头看着乔友亮。。
乔友亮顿时骄傲起来。
“怎么说我也是当年跟着陛下从山东打到中都的一份子啊,那份战功有我一份,当时的一切历历在目,这辈子都忘不掉!”
“你是将军?”
肖翠好奇道。
“额……我是战士,但我也是很拼命的战斗的,所以战后就做了班头了,算是个小军官吧。”
“那你现在怎么做了税卒了?”
肖翠忽然露出了恶趣味的笑容:“难道是大明军队不要你了?我可听说了,大明军队只有精锐才能进入,寻常人根本别想着进去,所以才百战百胜,是不是你不行了,所以大明军队看不上你了?”
“开什么玩笑!我绝对是精锐!”
乔友亮立刻挺起胸膛展示自己雄壮的身姿:“只是之前税务总局成立,到军队里招募税卒,特别标注,一定要精锐才能被选为税卒,税卒很重要的,整个大明的税都是我们负责收缴、清点、运输,懂吗?”
肖翠对此一知半解。
“不是很懂,总而言之,你觉得你很重要呗?”
“什么叫我觉得,我本来就很重要!税务总局对大明来说意义十分重大,几乎掌控着整个大明最重要的财政来源,大明朝廷可以运作全赖税务总局的努力!”
乔友亮不满道:“你知不知道,税务总局现在有着整个朝廷所有高官的全部私产档案,就算是宰辅高官,他要是偷税漏税了,我们说抓他就抓他,税务总局是有权力抓捕任何偷税漏税之人的,是任何。”
“皇帝陛下也能抓?”
“税务总局成立当天,皇帝陛下亲自来参加成立典礼,当场就和我们说了,他作为皇帝是没有私产的,皇室经费是财政部直接拨付,税务总局提前审核,但是皇族有些人是有私产的,这些私产通通都要报备、纳税。
如果查出问题,就算是皇族,也必须要拿下,明正典刑,不必考虑他,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皇帝陛下因为出版了《洪武政论》,按照大明新颁布的版税法,有了版税的收入,所以陛下也要向税务总局报备纳税。”
肖翠顿时一惊。
“你的意思是皇帝陛下真的纳税了?”
“听说是的,前一段时间皇帝陛下还亲自去了税务总局报备纳税,整个税务总局都传遍了,不过我不在场,我去山东负责收税了,有点可惜。”
乔友亮叹了口气,说道:“但是不管怎么说,皇帝纳税,对于我们税务总局来说意义很大,连皇帝陛下都带头纳税了,还有谁敢不纳税呢?不纳税的后果,他能承担吗?反正目前为止,税务总局还没有查出有谁偷税漏税。”
“哦,这样啊。”
肖翠点了点头,心中对苏咏霖的崇敬更上一层楼。
一个能够以身作则的皇帝,无论怎样都是值得佩服的。
如此一来,她就更加期待能够见到那位皇帝陛下了。
进入中都城之后,肖翠就和税卒们分开了,税卒们纷纷和肖翠告别,然后告诉她有空就去税务总局报他们的名字找他们玩。
肖翠一一应下,然后跟着前来迎接她的中都复兴会总部副主任王坤前往中都复兴会总部。
“肖翠同志,主席跟我们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我们都很佩服你,就等着你过来呢。”
“主席?”
“你不知道吗?就是皇帝陛下,他是复兴会的主席。”
王坤笑道;“一般外人还是喊陛下或者官家比较多,复兴会自己人都喊主席,咱们内部也多用同志相称,以此彰显我们团结一心,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所以你也不用在意我副主任的职位,叫我王坤同志就可以了。”
“可以吗?”
王坤笑了。
“当然可以,你喊我同志,比喊我主任更让我高兴。”
“好的,我知道了,王坤同志。”
肖翠颇有些生疏的喊着。
王坤高兴地点了点头,带着肖翠走进了复兴会中都总部的办公区。
这是一个大型院落式的建筑,外头是一圈围墙,里头是好些两三层的大型楼房围着一个大大的空场地,很多人在里面走来走去,行色匆匆,手里拿着纸张,进入不同的楼房,很忙碌的样子。
肖翠跟着王坤一步一步的往里走,走着走着,就注意到了很多视线,很多人都在看着她。
她赶快低下头,紧紧跟着王坤进了某栋房屋,登上了三层楼,来到了王坤的办公室里。
进入办公室,王坤给肖翠倒了一杯水,请她坐下,然后向她讲了一下苏咏霖对她的安排。
“主席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临时的住处,吃穿用度各个方面也为你安排好了,入会手续主席会亲自来帮你办理,他现在比较忙,所以你要稍微等一段时日,他说他要亲自做你的入会介绍人。
等你办完手续正式加入复兴会之后,就可以试试戏剧团的工作内容,要是满意,你就可以入职戏剧团,到时候会为你在中都分配房屋住处,你就可以在中都生活和工作了。
若是到时候你觉得满意,在中都生活的可以,还可以把你的家人接来一起居住,复兴会可以为你的母亲提供一份简单的工作,你那个九岁的弟弟也可以在中都的蒙学堂入学。”
王坤的话让肖翠颇有些意外。
“我弟弟……也能上学堂?”
“当然,虽然现在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普及开来,但是按照律法,每个大明孩童都是可以入学识字的,只是现在朝廷经费不足,没办法铺开那么大的摊子,只能一点一点普及,这也是主席感到很无奈的地方。”
王坤无奈的笑道:“主席想要做很多很多的事情,他常常在我们面前说他非常恼火,为什么那么好的事情不能立竿见影,不能很快就办成,若是可以的话,他甚至想要一夜之间在大明国土上建满学堂。”
“那要花多少钱啊?”
肖翠很是吃惊:“我在工场里做工的时候就听人说盖一所学堂要花好多钱呢,莱芜县城里也就只有一所学堂,我家穷,想把弟弟送去,之前我那个……那个父亲都不让,说上学堂的钱还不如给他喝酒。”
“你那个父亲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完全不称职,不配为人父。”
王坤叹息道:“不过以后就好了,肖翠同志,你要自重自强,你的家人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我会的。”
肖翠点了点头,表示了自己的决心。
九百七十一 皇帝的亲自拜访
肖翠刚刚抵达中都的时候,苏咏霖除了日常国务之外,主要是在忙火器部队的事情。
因为非常重视,所以为了训练火器部队,他多次离开中都前往军事学院监督,乃至于亲自上手操练火器部队。
他非常重视这支火器部队,给他们配备比较好的伙食和训练条件,为了锻炼他们的射击技能,不仅给足了设计靶子,还批准使用鸡鸭猪等家畜进行活物移动射击训练。
他注重训练火枪手对于射击频率的掌控,要求他们一天之内多次练习清理枪膛和更换弹药的正规程序,要求他们尽快形成肌肉记忆,以提高射击频率。
不过训练数月之后,苏咏霖发现火绳枪的上限还是比较大的,非常熟练的火枪手一分钟大约也只能发射一次。
于是苏咏霖又记起传说中的三段击之法。
这套战法他在弩兵部队中熟练使用,上弩手进弩手和发弩手三人合一,以增加箭矢发射速度,形成箭雨的效果,在对付金兵的战场上,明军利用这套熟练的强弩战术立下了很多功劳。
于是苏咏霖准备有样学样,让火枪手也进行这一类的战术训练,并且拟定了两套战术。
第一套是枪动人不动,一人一把枪,一队负责射击、二队负责装火药等,三队负责调整火绳等,如此循环往复。
第二套是枪随人动,一人射击完毕即后退,后方队列火枪手上前射击,再后退,如此循环往复。。
为了确定哪一套战术最好,苏咏霖让全体火枪手分成两队来训练,最后进行战术比拼,以此来判断哪一种更好。
但是在训练过程中出现了一些问题。
为了追求高频率的射击,苏咏霖要求士兵们努力训练,但是忽视了高频率的射击会带来枪管过热从而炸膛的问题。
虽然大明朝的冶铁技术和火药技术都有了跨越式的增强,但是炸膛还是难以避免。
于是就在高频率的射击训练之中,出现了炸膛事故。
苏咏霖由此反思,或许三段击之术用在火枪上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作用,炸膛就是难以跨越的技术难题,追求射击频率的同时,总要顾及到枪管是否过热,是否会炸膛。
而且就算再怎么提高射击频率,在火枪射程范围之内,不管是步兵还是骑兵,都不会傻傻的站在那边等着挨打,他们是会冲锋的。
临战状态下,就算是火枪三段击,估计也只有一个来回的时间,三连发之后,敌人骑兵必然冲到阵前,不会给火枪手持续装填的机会。
此时火枪手必须后退,最重要的反而就是以长枪手为代表的肉搏部队了。
据此判断,苏咏霖认为此时的火枪在战场上最大的意义就是前面的三连发。
靠着这三连发,靠着火药的强大动能把敌人的军阵打得措手不及,然后趁着敌人军阵混乱的时候,己方肉搏部队迅速上前,冲击军阵,以达到在短时间内击破敌人军阵的效果。
同理,野战火炮的效果也是一样,它并不能造成多大的杀伤,而在于它的强大冲击力是人力所无法抗衡的,以此达到摧毁敌人战斗意志的效果,从而增强己方的胜率。
苏咏霖确定了火枪和火炮的意义之后,开始不再追求配合三段击之术,而要求火枪手加强自身装填、射击技能,练好临阵的三连发。
之后就是长枪手和刀盾手加上骑兵的决胜。
热兵器在刚刚诞生的时候,依然不能主宰战场,而且遇到刮风天下雨天,火枪手和火炮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除非燧发枪诞生了,或者底火技术诞生了,那么倒是可以开始考虑放弃冷兵器战术。
在此之前,冷兵器依然是战场之王。
苏咏霖亲自制定了明军火器部队的战术,将其列成军用手册,着印刷总局印刷成册,火器部队人手一册,时时阅读,牢记在心。
此时正值明国国内土地改革的重要时期,河东、关中闹腾的挺厉害,苏咏霖便顺势组建神机营,把神机营派到关中作战去了。
当苏咏霖送走了神机营之后,才终于抽出时间关心肖翠的事情,并且得知肖翠已经抵达了中都,等待他有一段时间了。
他立刻安排了时间,决定亲自前往肖翠现在的住处见她一面,和她商量一些重要的事情。
肖翠来到中都之后,就被王坤安排住在复兴会总部的工作人员宿舍里,没有做什么工作,而是前往中都复兴会总部干部培训班里上课。
这也是苏咏霖给她安排的,让她来到中都之后接受一段时间的复兴会干部培训班教育,增强文化知识的同时,也要对复兴会多一些了解。
将来苏咏霖给她安排的工作主要性质就是宣传,若要宣传给其他人看,首先自己就要明白。
自己都不明白的话,怎么给其他人看呢?
所以苏咏霖对政工干部的要求非常高,虽然在前些年的战争时期几个月加强集训之后就派出去工作了,但是基本上每年都要安排一次理论考试,理论考试不过关的都要回炉重造。
不仅如此,人手开始逐渐充裕之后,每年都会安排一批基层干部主动回炉重造,进修理论,增强基本素养。
如此严格的考核标准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大反腐行动往后,复兴会的干部素养有了极大的提高,开始渐渐由量变产生了质变。
而复兴会的干部培训学校也因此有了一套非常完善的教育流程,基本达到了诲人不倦而非毁人不倦的程度。
肖翠白天在干部培训学校初级班上课,一日三餐都在学校里解决,作为学校里唯一一个女子学员,她受到了广泛的关注。
不过挺过寒冬的她心态很好,他人的关注并不能影响到她,她还是该学习学习,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
不过该说不说,干部培训学校的食堂里大师傅做饭的手艺是真的不错,感觉起来比驿站里大师傅的手艺都要好。
尤其是一道滑溜鱼片,那味道绝了简直,每七天大师傅做一次滑溜鱼片,而那一天就是肖翠最期待的日子,每到那一天,她总是会冲在干饭最前列,问大师傅打上满满一碗滑溜鱼片,然后抱着炊饼就愉快地啃起来。
太舒服了简直。
当然,这一阵子她也没忘了联系老朋友。
虽然来中都的时间不长,但是那批税卒已然是她在中都最好的朋友,尤其是乔友亮,虽然一开始嘴挺欠的,不过肖翠很豁达,不记仇,很快就忘了那档子事儿。
再加上乔友亮每次见到她总会带她去中都城最有名的小吃街吃小吃,所以肖翠很快就把乔友亮当做最好的朋友。
中都城的小吃街一共有三条,据说都是皇帝苏咏霖力主建设的,说是什么招商引资,给这些所谓的小微商户的税收政策非常好。
对于有一定规模的大型商户还有一些国家企业,大明国的税收力度相当可以,而对于这些小微商户,就差没有用税收来补贴了。
这些小微商户都是中都附近村庄里的人家开辟第二战场来的,本家有多余的劳动力,那就到中都城内开个小吃摊子,在小吃街叫卖。
大明再怎么反腐,中都城内永远都有最多的人口,最大的人流量,所以小吃街的生意总是很好。
肖翠最喜欢的就是中都城的小吃街,除此之外就是干部培训班的食堂,再然后的话,她觉得自己对中都城的了解还不是太多,以后有机会,一定要逛遍整个中都城。
她正这样想的时候,忽然接到了皇帝苏咏霖要亲自前来拜访她的通知,给她整懵了。
大脑短暂宕机之后,她赶快回到宿舍里一顿收拾,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层不染,一张桌子给她擦得能反光。
于是苏咏霖轻装简从来到肖翠的宿舍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过分干净的宿舍,干净的连一些日用品都看不到,不知道给这姑娘收拾到什么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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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七十二 他必须要做那个众人眼中无所不能的【神】
对于肖翠的这般准备,苏咏霖觉得有些好笑。
难不成肖翠觉得自己是个很可怕的家伙,而且还有要命的洁癖?
否则怎么连一点点生活用品都看不到?
呵呵,有趣。
看到肖翠的时候,苏咏霖打量了一下肖翠,打量了一下这个奇女子。
她的相貌一般,身材偏瘦,扎着两条粗大的辫子,颇有些乡土气息,给人以朴实可靠的感觉。
倒是两只大眼睛炯炯有神,眼里有光,和苏咏霖曾见过的那些底层人民不一样。
她的眼里没有麻木,只有希望。
这很好。
不过瞧着她紧张的模样,苏咏霖感觉有必要让她缓和一下情绪,于是呵呵一笑,坐在了一张椅子上,打开了话匣子。
“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肖翠盯着苏咏霖看了好一会儿,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终究没说出来。
“我很可怕吗?”
苏咏霖不以为意,笑着问道。。
这下肖翠说话了。
“不,不,没有,只是……只是我没到主席那么年轻,长的也很好看……”
骤然给人说自己长得年轻又好看,苏咏霖稍微愣了愣,随即哑然失笑。
倒不是觉得多么有趣,只是他忽然想起自己说到底也是一个年轻人,而他确实已经很久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年轻人了。
或许是因为他过早的把一个国家的担子扛在身上,以至于一丝懈怠都不敢有,所以不知不觉间便忽视了这一点。
他小心翼翼的度过每一天,小心翼翼的制定每一个政策,为大明国的发展规划长远的道路。
他每一天都在和人性、历史的惯性作战,挑战这个时代,竭尽全力把人们带出历史的漩涡,带出轮回的拉扯……
以至于他渐渐忘记自己到底也只是一个二十六岁的年轻人。
若是换一个身份,若是他从未来过山东造反,从未掀起这场大革命,只是想要做一个平凡的官员,随波逐流,在南宋的大环境中不断的堕落下去,那么他现在一定很惬意。
生活在南宋的话,他应该已经考上科举,成为官员,已经有了一位妻子,再纳几房妾侍,成天和文人骚客们往来喝酒,和官员同僚们斗来斗去,和妻子妾侍们愉快的玩乐。
他或许会成为南宋的年轻文豪,或者靠着仅有的良心做点利民的好事,留个好名声,然后扩大财产,用白手套经商,出海赚点小钱之类的……
反正,他一定很愉快,一定可以尽情的享乐,纵情。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担负着带领一个国家跳出历史周期律的沉重责任,以至于一点懈怠都不敢有。
他感觉他似乎渐渐失去了苏咏霖这个人的本身,变得更像是一种象征,一种拼尽全力让这个国家跳出历史周期律的象征。
他知道自己在进行前所未有的实验,前所未有的激烈,前所未有的艰险,前所未有的困难。
所以他几乎都不能把自己当做一个人去看待。
这样想想,他到底是苏咏霖这个人,还是其他的什么代表呢?
上一次有人把自己单纯的当做一个人来评价,是什么时候?
稍微回想一下,似乎还是稍微小一些的时候,爷爷和父亲都在的时候,年节家里来客人的时候,那样评价的自己。
说自己聪慧,将来一定能考上功名,功成名就,光宗耀祖。
那个时候的苏咏霖,还仅仅只是苏咏霖而已。
至于现在……
算了,还是不当自己了,要想当自己的话,他就没时间治国了,他有好多好多想做的事情。
坐在这个位置上,注定他必须要把自己的欲望完全克制住,不能放纵自己,一朝放纵,整个革命局势就要出现巨大的波折了。
他经不起这样的波折。
之前投入的成本太大,他也完全舍不得,必须要克制自己,让自己成为那个引领者,而不是苏咏霖这个人。
或许,当他从皇位上退下来之后,就可以重新做回那个自己,可就眼下来说,他必须要做那个众人眼中无所不能的【神】。
或许很多人眼中,他就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神,所以,他从未听说过有人如肖翠这般评价自己。
还挺有趣的。
笑着笑着,苏咏霖长长叹了口气。
“上一次有人这样说我,好像还是在我十一二岁的时候,那个时候我的父亲母亲都还在,祖父也还在,一家人其乐融融,总是有说不完的开心事。
后来,父亲死在海上,母亲郁郁而终,我仿佛在一夜之间成了孤儿,只剩下祖父一个亲人,再往后,祖父也病逝了,我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人去看待。”
肖翠眨巴眨巴眼睛。
“不当人?”
“额……哈哈哈哈,可以这样说吧,不把自己当成一个人去看,于是有了今天。”
“那当做了什么?”
“当做……什么呢?仔细想想,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我不是一个人,我身上肩负着太多人的性命和期待了,打从祖父去世那一刻起,我身上就担着整个苏家几百号人的命。
我不能一刻停下来,一刻都不行,稍稍停下来些许,我都会有种强烈的负罪感,感觉自己在犯罪,感觉自己做错了事情,必须要一刻不停的往前走,乃至于往前冲。”
苏咏霖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
这种感觉时至今日依然有,他总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够用,他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只希望能在自己活着的时候把这个国家往前带,让这个国家走远一点。
走的越远,就越难走回头路,远到了一定的地步的时候,便只能继续走下去,不能回头了。
所以他很紧迫。
不过当苏咏霖看到肖翠似懂非懂的眼神的时候,再次哑然失笑。
“我怎么和你说起了这种事情呢?你应该是不能明白的吧?”
“不太懂,但好像又能懂的样子……官……不,主席,主席看上去很累的样子。”
肖翠及时改口,没有把“官家”喊出口,苏咏霖很高兴,因为他不喜欢“官家”这个称呼。
不过,肖翠居然能看出他很累吗?
“你能看出我很累?”
“嗯,很累,但是又不想被人看出自己很累的感觉,我娘就是这样,每次我问她累不累,饿不饿,她总说不累也不饿……”
这样说着,肖翠的声音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
苏咏霖沉默了一会儿,拍了拍她的手。
“你的经历,我都知道了,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来中都。”
“嗯,所以我来了。”
肖翠点了点头:“看到了好多不一样的东西,好多好多我想都不敢去想的东西,原来大明那么大,城池也可以有那么大。”
“这就对了,多往外走走,增长见识,开拓视野,人就会和过去不一样。”
苏咏霖笑道:“如你这般的女子,过去一直都困守家中的一亩三分地里,别说女子,便是男子,困守一亩三分地之中,又能有什么见识呢?不往外走走,不多见见世面,多读些书,终究也不可能办成什么大事。
所以我希望如你这般的女子能够多往外走,多见见世面,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于是我办设工场,招募女子做工,是想给你们如男子一般离开家庭,脱离一亩三分地的机会。
在工场里,你们可以过上截然不同的生活,更能和工场里的男子一起识字,接受一些启蒙教育,而后发现你们自己的价值,通过自己的双手劳动,养活自己,不需要依靠任何人。”
九百七十三 大明不能走回隋唐老路
听苏咏霖这样说,肖翠顿时高兴起来。
“便是如此了!我就是这样想的!我要靠我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我谁都不靠,谁都不指望,我就靠我自己,我觉得我自己可以养活我自己,只要给我活儿做!我就能一直做下去!”
“仅仅如此吗?不想做更多一点的事情吗?”
苏咏霖笑道:“我邀请你来到中都,邀请你加入复兴会,是对你有更大的期盼,《白毛女》和《半夜鸡叫》这些故事你都看过了吧?”
“嗯,都看过了。”
肖翠点了点头。
“感觉如何?”
“很好,故事很感人,里头那些坏人坏的可恨,还有可怜人也很可怜,比如杨白劳,保护不了女儿,就喝卤水自杀,真的很可怜……”
肖翠抿了抿嘴唇,似乎忍住了落泪的冲动。
苏咏霖点点头。
“我邀请你来参加复兴会,便是看中了你和喜儿一般勇于抗争的勇气,所以我希望你能在此之后加入戏剧团,在戏剧团里工作,扮演杨喜儿这个角色,把这个角色演给天下人看。”
“啊?”
肖翠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事情。
她倒是知道戏剧团的存在,但是并不清楚戏剧团到底是做什么的,这些日子都在干部培训班里上课,学习理论知识,还没来得及了解戏剧团的具体工作。
苏咏霖看她确实不懂,便耐心给她讲解戏剧团的工作和意义,还有今后邀请更多女子进入戏剧团并且将她们发展为复兴会员的计划。
肖翠渐渐明白了苏咏霖的意思。。
“您的想法是找一群人把这些故事演出来?就和那些庙会上的滑稽戏还有舞鲍老一样?”
“对,就是那样,我觉得真人演出来比写在书本上的传播要更加广泛一些,因为目前能完全独立阅读一本书的人在大明还是不多的,很多人只能认识有限的字,想要让他们能够独立看完一本书,恐怕还要不少年。”
苏咏霖摇头道:“虽然我希望这一天尽快到来,但总有些事情不是我所能决定的,哪怕我是皇帝,是复兴会的主席,也是行不通的,可是宣传与革命教育不能少,我便想到了戏剧团的办法。”
肖翠缓缓点头,显然是听懂了苏咏霖的话,明白了苏咏霖的用意。
“这样说的话,倒也的确是,我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娘亲带我去看滑稽戏和舞鲍老的时候,那个模样我现在都还记得,忘不掉。”
苏咏霖点头。
“便是如此了,对于广大农民们来说,看一场戏比听一个故事更能带去深刻的印象。”
肖翠是苏咏霖的破局点,不仅是戏剧团的第一人,也是复兴会女子第一人,所以意义非凡。
将来,苏咏霖希望肖翠可以成为更多女子进入复兴会的契机,成为解放运动的标杆性人物,随着社会上不断的科技革新,可以让更多女子加入到社会生产当中来。
解放的契机,便是伴随着社会生产的进行而出现的,有了生产岗位,创造了社会财富,然后才能有切切实实的社会地位。
社会地位要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靠硬实力拥有,而不是靠他人的施舍与给予,亦或是出于利用的心态而进行的吹捧。
吹起来的地位是毫无根基的,一旦那些人不吹了,跌下来,会很痛。
赵惜蕊在苏咏霖的授意下正在不断的创作人民文学故事,并且还尝试将一些女子主题的故事进行戏剧化改编,尝试写剧本,打算将这些故事都搬上舞台,演遍大江南北。
苏咏霖希望肖翠成为第一个女子会员,那么赵惜蕊就将成为第二个,以她们为代表,未来复兴会的女子会员人数会不断增多。
伴随着社会变革和思想变革,未来一二十年,明国社会必然会出现剧烈的变革,而当这些变革出现之前,苏咏霖也要为它做好舆论铺垫。
戏剧团的出现,真人戏的全面铺开,都是舆论铺垫,会伴随着社会变革,给予社会变革巨大的推动力量。
苏咏霖一番解释之后,肖翠算是明白了苏咏霖对她的希望和期待,对于戏剧团的工作,她感到好奇,表示愿意进行尝试。
苏咏霖则告诉她不用急,一切还在筹备之中,她可以继续在干部培训学校里上课,学好理论知识,对政论思想体系进行更深层次的学习和了解,只有自己了解透了,才能让别人有所感悟。
看到了肖翠身上的可能性,苏咏霖意识到伴随着自己与复兴会同志们的努力,明国社会已经在发生变化了。
肖翠是觉醒第一人,但绝对不是最后一人。
第一个肖翠出现了,未来千千万万的肖翠也会出现,而工场女工群体就是这个孕育出一个又一个肖翠的温床。
苏咏霖觉得与肖翠同样出身的工场女工群体是眼下大明国中最具有反传统精神和勇气的一群女子,所以戏剧团的最初成员也将从这一群体当中诞生。
肖翠将是一个标杆人物,将得到非常好的宣传。
复兴会宣传部门将会以肖翠作为重要的宣传对象,派人到各地工场中宣传,招募敢于对人生做出突破的女子来到中都,接受进一步的教育,并且加入戏剧团,进而加入复兴会。
苏咏霖非常清楚在当前的社会状态之下,工场的存在是女子觉醒的重要依仗,这一略显新潮的生产单位为女性们提供了经济基础,使她们在社会生产中拥有了自己的地位。
而工场的持续发展和生产技术的持续发展将推动这一地位的持续增长,社会上能够为女子提供的工作岗位越多,则她们的社会地位也将更高,对旧思想旧习俗的颠覆和破灭也会更快的进行。
这一切取决于社会生产的变革是否快速、成功。
而将这一切寄托在本国市场内是不行的,本国市场在完成工业化变革之前,缺少内需,作为社会主流的农民并不需要那么多的工业品。
当前明国社会最大的内需还是农业性质的,一波逆城市化正在进行当中,苏咏霖正在修正金宋以来社会上虚假的商业繁荣现象。
当前的社会生产力并不足以让宋代那种程度的繁荣商业正常出现并且健康发展。
开封城和临安城的商业繁荣是对农民进行剥削和压迫的产物,是早熟、异化的商品经济,绝不可能诞生正常的资本主义萌芽。
所以苏咏霖解除了剥削和压迫之后,逆城市化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大量城市人口回流农村的浪潮出现了,小农经济再次成为社会主流。
这才是真实的社会状态。
但是宋朝这一波虚假的商业繁荣给整个社会带来的也并不都是负面影响,也有正面的影响。
比如市民们与这个群体所诞生的相关文化,以及那一丢丢的伴随着虚假商业繁荣而出现的觉醒思潮。
就当下的整体情况来看,市民对新思想的接受程度明显超过农民,更快,也更高。
为了避免好不容易走向觉醒的社会形态随着小农经济的重新繁荣而再次回流到中古隋唐时代,苏咏霖将要对社会生产进行集体化改造。
通过集体化改造和思想教育加持,带领人们跳出小农经济的生产怪圈,并且大力推动工场和外贸商业的繁荣。
拉动内需的同时,大力拉动外需,通过内外两架马车的拉动,把明国的社会经济拉到正确的方向上,而不是一步步走回隋唐老路。
隋唐固然辉煌,但是已经不符合时代发展。
苏咏霖既然看到了一条更为坎坷但是注定正确的道路,就不可能走回中古时代,哪怕那是中华帝国的巅峰。
九百七十四 推进集体农业
苏咏霖未来的计划,主要还是通过推动大明社会需求的增长而拉动工业化生产的发展,强力推动科学技术的发展和工业化的进程。
哪怕是一只脚踏入工业革命的门槛,也足够大明华丽转身,摆脱历史的桎梏了。
而需求,除了目前对于压迫和剥削的接触而释放出来的农民们对美好生活的需求,便主要来自于两个方面。
一个来自于征服。
另外一个来自于大海。
征服很好理解,大明国对外的征服和建设就是庞大的需求。
随着军队的进攻,随着南宋等诸国的相继覆灭,随着大明帝国版图的不断扩大,建设的需求就是最大的内需。
大明国覆灭敌人之后,需要按照自己的方式建设发展新近占有的领土,建设和发展需要物资,这便是很大的需求,非常非常大的需求。
这部分需求将极大地促进工场的生产,这部分需求足以支撑未来一二十年的工场生产。
可以预见的未来之中,苏咏霖觉得大明在未来二十年内都不会停止征服的脚步,大明军队不会停止征战,不会停止对外扩张,直到把大明国的版图扩张到最合适为止。。
现在才哪到哪儿?
大明国的国力还没有恢复,战争机器还没有全力开动,军队的强大力量还没有彻底释放。
一旦释放,对于周围全部的政权将是毁灭性的降维打击。
说穿了,当前的东亚实际上就是战国的分裂态势,非常多的民族区域性政权建立起来,没有一个统一的秩序。
而这是苏咏霖不能接受的。
所以在未来,征服与革命、二次建设将是主流,这也将产生极为巨大的需求,这部分需求会狠狠的拉动大明国内的工业发展与科技进步。
但是这并不是可持续的。
军队征服和国家建设带来的内需是有限度的,如果无限度,那就不是正常国家了,那是军国,远远比封建更加可怕,会把大明带到无底深渊之中的。
所以军国之路绝对不能走。
内需不够,外需来凑,南宋靠着外贸的繁荣就能拉起一个虚假繁荣的商品经济假象,靠着外贸愣是拉起了一个虚假的市民阶层,足以证明这个时代外贸有很大的经济潜力。
中东、北非和欧洲的巨大需求能够拉动南宋的经济发展,能够给南宋续命数十年,让他们硬生生抵抗蒙古进攻数十年。
大明要是能把外贸份额给抢到手,把外贸都给拉到自己这边,就能以较快的速度推进工业的发展和商业的发展,如此就能给科技发展积累足够的资金。
所以苏咏霖在这段时间里也在想着该怎么抢夺外贸份额。
单纯用竞争力去抢,以北方现在正在缓缓恢复的状态,现在这个农业重于商业工业的情况,除了军火拿不出什么更有竞争力的产品的状态,是无法和南宋方面竞争商品的。
不过好就好在苏咏霖并没有什么必要和南宋进行正当竞争,在商言商这种话是永远也不会成为铁律的,只不过是大家的一种美好幻想,尤其是国与国之间。
苏咏霖甚至想过出动水军直接攻克南宋各大重要港口城市,封锁南宋对外联络的水上路线,直接锁死它的外贸。
但是苏咏霖随后又想了想,觉得这会造成南宋政局的激烈动荡,会造成南宋地方的大量叛乱,会极大影响南宋社会的稳定,会把南宋社会经济打烂掉,这不符合大明的利益。
在他的计划中,明军灭宋是摧枯拉朽的,是一鼓作气击溃南宋军队主力之后以横扫千军的态势将南宋快速吞并的。
整个作战过程可能都不需要一年时间,一年之内,他就能把南宋整个吞掉,用最快的速度解决这场战争,最大限度保存南宋的经济元气。
如果事前造成南宋社会经济的巨大损伤,使得南宋陷入处处烽火、处处叛乱的境地,不符合他的利益。
就算是江南西路的赵玉成,现在也已经开始土地方面的工作,开始建设农会和新农村,开始恢复社会生产了。
可想而知的是未来明军南下,可以得到一个完整的有生产力的不需要怎么投入就能拿来使用的江南西路。
这才是格局。
而一般的造反者根本没有格局,只是打打杀杀烧烧抢抢,把社会生产摧毁得一塌糊涂,打下来还要投入很大的成本才能有产出,那就很不合算。
作为一个格局打开的领导人,苏咏霖一直都认为江南已经是他的领土,对待他的领土,要温柔。
所以暂时还不能对南宋下狠手。
算来算去,苏咏霖感觉目前唯一能推进的就是集体农业了。
因为中国特殊的地理位置,受两股大气流控制的中国气候大约每五年就会出现一次比较大的自然灾害,包括但不限于旱灾、水灾、雪灾等等,总而言之,这片土地上是多灾多难的。
中国的土地没有南美洲一些国家那种躺着都能丰收的绝佳环境,必须要精耕细作累死累活才能换来果腹的口粮。
这种困难的气候处境让中国人自古饱受磨难,却也锻炼出了中国古人强大的适应力和不服输的精神。
上天不给,那就自己创造,一项又一项看似不可思议的人造工程在这片土地上出现,某些特别大的工程甚至可以造福千百年以后的后人。
精耕细作的传统根植在这片土地上,古人创造出的大量水利工程让一些看似不可能耕种的土地都能长出粮食。
尽管如此,自古以来因为自然灾害而饿死的人依然很多很多,多到让人心碎的地步,究其根本,还是分散的小农经济难以应对大规模的自然灾害。
古人也进行过一些有集体经济某些要素的尝试,比如国家庄园经济和地主庄园经济,这一类庄园因为其聚集性,对自然灾害和政治灾害的抵抗力远强于一般小农。
但是其本质并不是为造福人民的集体经济,而是满足私人欲望的剥削手段,所以终究不能改变什么。
究其根本,集体经济的意义在于集合大家的力量,大家抱团取暖,抵御各种自然灾害和不可预知的其他各类灾害。
这不能直接极大提高农业生产水平,却能极大地提高农业组织度,间接创造利于农业生产的环境,从而间接提高农业生产水平。
集体经济的操作方法就是以农会为主导,把一个村庄的土地集合在一起,农民以土地入股,作为主要分配标准而不是唯一的分配标准。
分配标准还应该有劳动量和劳动时间作为考量。
另外就是要加入工程需求的考量。
比如一个国家要求建造的工程需要用到土地里的劳动力,若是小农经济状态,各家顾各家,那么劳动力多的家庭就比劳动力少的家庭占优势,操作起来也更加方便。
劳动力多的家庭派一个劳动力去参加工程,并不会影响自家土地收成。
而劳动力少的家庭派一个劳动力参加工程,就会影响到自己的土地收成。
这种情况下,劳动力少的家庭就会产生抗拒和不满的心理,从而对农会产生怨念。
而如果是集体经济,就不会这样,土地是集体的,由集体安排统一耕种,出现工程需求,也由集体安排参与工程。
参与农业劳作和参与工程劳动可以统一计算工分,都算出勤,不会因为单个家庭劳动力的多少而出现纠纷,直接解决掉小农经济状态下难以解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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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百七十五 十二世纪下半叶的时间管理大师
事实上,就苏咏霖目前所知道的情况来看,集体经济已经在某些地区开始自主诞生了。
因为建国之初频繁的基础工程建设需要动用大量劳动力,从而影响到农业生产,并且造成农民家庭之间的矛盾。
为了解决这种矛盾,很多地方农会已经在实践中开始了集体经济的摸索。
苏咏霖就从一些地方复兴会的报告中得知了一些脑袋灵活的农会指导员采取的办法。
当劳动力多的家庭和劳动力少的家庭出现纠纷的时候,就会由农会出面,请劳动力多的家庭在生产中帮助劳动力少的家庭耕种土地。
然后他们可以从他们帮忙耕种的那一部分土地的收成中抽取一部分作为报酬。
自己获得更多收益的同时,也能够保证劳动力少的家庭有足够吃的粮食,不至于损失太多。
但是这种情况依然会损害劳动力少的家庭的利益,他们觉得自己的收成少了。
劳动力多的家庭也会觉得不满意,因为他们把帮别人的时间用在自己家的土地上,或许可以得到更多的收成,而不仅仅只是获得那么少的一点点【报酬】。
劳动力多的家庭和劳动力少的家庭都觉得自己吃亏了,都觉得不满意。。
所以每当出现工程的时候,劳动力少的家庭不怎么愿意出动,而劳动力多的家庭时间长了也会感到不公平,从而拒绝帮助劳动力少的家庭耕种土地。
这种情况出现的时候,农会就非常头疼,只能农会领导们自己亲自下场帮忙做农活,协调人力物力和耕牛,以此换取更多家庭的出工。
但是这并不能确切的解决问题。
很多地方都因为这种矛盾而出现了民间纠纷,争吵不休,让地方农会非常头疼。
他们无法自主解决,疲于应付,只能多次向上级反映,请求调解。
于是中都复兴会总部收到过很多类似的报告。
苏咏霖最开始是分身乏术,知道解决方法,但是一时半会儿无法推进。
他只能安排一批计吏着手进行集体经济分配方式的运算准备,为之后的集体农业改革做准备。
现在多少空出了一些精力,计吏们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所以他决定开始推进集体经济的建设,把农会升级为农业生产合作社,让集体经济成为大明国土地生产的主流。
从此,大明国将告别分散的小农经济,建立起彼此合作、互相承担风险的集体农业经济。
而在这个档口,考验计吏们的时候就到了。
这一套操作看上去是不错,但是若要成功运行起来,需要一个相当复杂而又可靠的工分计算方式,用于集体农业团队在收成之后的统一分配。
关乎到分配问题的问题是至关重要的,直接决定了集体经济的生死。
计吏团队需要亲自奔赴农村地方,根据土壤的种类、种植农作物的种类等等不同,为不同地区的集体农业设置不同的计算方法。
于此同时,他们还借鉴了在工场内成功运行的半计件酬劳分配方法,试图将这个原则融入农民的生产行动当中,以增强农民的生产积极性。
这是一个极为庞大且复杂的工程,地区的差异性是主要的难题。
好在苏咏霖很早就对手下引入了加减乘除四则运算和阿拉伯数字的概念,也非常重视官吏们的数学计算能力,科举考试都把数学计算当做非常重要的考核内容。
所以眼下朝廷内的计吏数量很大,广泛应用在朝政的方方面面。
比如火炮部队就在靠着计吏团队进行弹道的科学测算,计吏们会帮助火炮手计算火炮的最远射程和最佳射击角度,并且开始引入照门、准星的概念,以帮助他们确定射击方向,提高射击精度。
这方面牵扯到的数学问题非常多,运算量也非常大,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搞定的。
与之相对的,集体经济的分配问题也是非常重要非常复杂的。
苏咏霖从洪武二年开始就安排一批计吏进行数学准备,现在多多少少取得了一些成果,可以开始挑选个别地区进行集体经济的实验了。
把计算结果用在集体经济的实验中,花一段时间进行实验,等最后的结果出来,就能总结经验,查缺补漏,然后向全社会推广这套体制。
这套体制一旦推广成功,苏咏霖就可以相信至少在基础建设方面,从此也就没有劳动力上的难题了。
大量初级的水利工程和道路工程就可以上马,明国农业对自然灾害的抵抗能力将大大增强,朝廷对社会的掌控力也会进一步增强。
这在推行社会变革的道路上也会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于是就在洪武四年的七月份,南宋因为《洪武政论》而出现大规模思想动荡的时候,苏咏霖单独设立了农部以全面提领农业生产和农业改革的事情。
一部分职权从民政部和财政部分割出来,成为农部的职权。
苏咏霖赋予农部相当大的权力,上至国家农业政策,下至地方农业生产和农业灾害,农部无所不包,无所不管。
就当下来说,农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推动农会升级为农业合作社,在大明的国土上广泛建设集体经济,将这个任务作为农部最重要的任务去推动。
最开始的集体经济试点就近安排,农部决定在中都城周边的五十个村庄展开集体经济试点。
而后农部派专人进入这五十个村庄找到村民们进行集体经济的宣讲,又把五十个村庄的农会领导层拉到农部开会,让他们集体学习集体经济的操作要点。
这五十个村庄将在今年秋收之后进行集体经济的改造工作,明年开春,全面进入集体经济状态。
实验期不超过三年,在这三年内观察集体经济的优点、弊端,查缺补漏,调整政策,争取搞出一套能够推广全国的集体经济政策。
布置了这些事情之后,苏咏霖的工作也没有变的更加轻松,而是愈加忙碌。
处理政务,处理一些杂事,陪伴赵惜蕊和渐渐长大的儿子,时不时关注一下戏剧团的组建,并且抽时间写文章,这些都相当于是不会变的日常生活,而伴随着一些突发状况的出现,他也需要分出精力投入进去。
堪称十二世纪下半叶的时间管理大师。
当然这不是他愿意的,他倒是想轻松一些,奈何没有这个条件。
就好像七月中旬,黄河工程再次传来了遭遇大水危机的消息,苏咏霖于是再次离开中都,奔赴开封。
有了之前的经验,田珪子很好的协调各方力量应对洪峰,有惊无险的扛过了这一年度的雨季。
八月下旬,苏咏霖结束了此番南巡,返回中都,准备迎接南宋使节团。
接下来一段时间内,黄河工程还会快速推进。
田珪子预计在洪武五年之前,能够完成差不多一半的工程量,把整个工程大部分的底子都给打好,接下来的一些工程建设都会在这些基础之上进行,效率会非常高。
他初步预计在洪武七年年底之前完成黄河改道工程,让黄河回归故道,拯救淮河两岸,让淮河两岸恢复往日生机。
最迟,工程会在洪武八年年中之前彻底完成。
苏咏霖根据他的预计,也就把正式南下灭宋的时间点定在洪武八年左右,在此之前,是厉兵秣马积累粮秣训练新军的时候,也是持续推进明国内部改革的时候。
南宋使节团随着护送军队抵达中都的时候,苏咏霖也得知了神机营第一次出战的成果。
得知神机营一战成名、以一人战死三十多人受伤的损失击杀敌人过千的消息,苏咏霖非常高兴。
神机营战术的成功,意味着这套战术和火器对于明军来说是有意义的,对于这个时代的主流作战方式来说,也是有意义的。
甚至,他们可以改变这个时代的战争法则。
今天可以荡平关中地主武装,明天,就可以荡平整个江南的反动势力武装。
九百七十六 陈相公为何叹息啊?
对于苏咏霖的期待,苏海生的信也给了苏咏霖很大的肯定。
得知苏海生渴望得到属于齐鲁兵团自己的神机营的事情,苏咏霖苦笑不止。
当前来说,整个火器的生产效率还是不高的,需要大规模投入才能保证一定量的生产,生产效率和生产方式亟待变革,而这方面的变革也是需要时间的。
给明军全体更换火器装备,把明军全面改造为神机营,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仅有技术难题需要突破,更大的难题在于生产。
什么时候能够流水线式的作业生产火器了,距离明军全面换装火器也就不远了。
所以苏咏霖只能给苏海生回信,让他不要太激动,神机营虽然强悍,但是火器装备的生产消耗很大,速度较慢,想要组建更多的神机营并非易事,让他不要那么急躁。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还有,这支神机营是中央禁军直属,编制属于禁军,让他不要眼馋,老老实实的把他们送回来,否则有他好受的!
看我不抽你!
但是该说不说,火器部队得到军方的认同自然是一件好事,未来大明军队的半火器化和全面火器化的推动便不是难题了。
带着如此的好心情,苏咏霖于洪武四年的九月下旬在中都万民殿亲自迎接了南宋使节团。
陈康伯、虞允文和陆游三人领衔的南宋使节团从八月中旬出发,进入明国境内之后等待了一段时间,由明国方面为他们规划行进路线、安排一路上的待遇等等。。
八月下旬,使节团一百人正式出发,经过山东、河北,进入燕云,最后抵达中都。
他们一路上所走的路线和一般明国官员往返出差的路线一样,经过的驿站也是一样,一路上的三餐住宿待遇也和出差官员别无二致。
正常前进赶路,能坐船的地方可以坐船,合理规划路线之后,晚上都能在驿站休息,基本上一日三餐也能在各个驿站得到解决。
而就是这段路程和一日三餐的标准,就让陈康伯等人产生了莫名的情绪。
他们感觉到了生活方式方面,明国和南宋的不同,为此,他们颇为疑惑。
“北朝用餐的时间和次数似乎与我国有所不同啊。”
前进两日之后,在山东境内,感受到差异的陈康伯率先向中都来的迎接他们的明国礼部官员王祈发起了询问。
王祈看了看陈康伯,笑了笑。
“南朝用餐时间与大明不同吗?”
陈康伯点了点头。
“自有不同,北朝一日三顿正餐,我国只有两顿正餐,家庭宽裕些的,还有一顿点心,仅此而已,未曾想到北朝有一日三顿正餐。”
王祈笑了笑。
“这是皇帝陛下亲自规定的,从官方到民间,都在朝一日三顿正餐改变,目前除了少数偏远地区,大部分地区都已经开始一日三餐了。”
“民间也是?”
一直在吃饭没说话的陆游抬起了头,有些惊讶道:“明国民间也是一日三顿正餐?粮食够吗?不会缺少粮食吗?”
陈康伯和虞允文一起看了看陆游,陆游愣了愣,然后低下了头。
王祈看着这一幕,心下了然。
这个问题他当然要回答。
“民间自然也是,我大明皇帝陛下废除了很多苛捐杂税,只保留最基础的农税,让利于农民,施以各种惠民政策,所以大明国农民的生活较为轻松,可以保留很多粮食,所以三顿正餐并不难。”
陈康伯用严厉的视线看了看陆游,然后抬起头,笑着看向了王祈。
“如此说来,大明皇帝陛下可真是勤政爱民啊。”
“那是自然,大明皇帝陛下仁义爱民之心,大明子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王祈看着陈康伯笑道:“比如大明的盐,可比南朝的盐便宜很多很多,大明百姓吃盐真的非常简单,没有任何难度,现在大明百姓的口味甚至都有点重了。”
这阴阳怪气的回答让使节团三人尴尬不已。
但是偏偏还没法儿反驳。
因为南宋的盐真的是非常非常贵,过去贵,现在也很贵,而且最近还因为打仗问题加了盐价,现在南宋盐价的平均价格已经快突破一百文钱了。
据说盐价提升的事情让民间怨声载道,私盐贩售更加猖獗,南宋官方打击私盐更加困难,乃至于因为水师被明军重创难以恢复,所以根本无力出动水师出海剿杀海上私盐集团。
所以当前南宋盐务一片混乱。
与之相对的,明国盐价基本上都在五文钱上下,明国百姓吃盐却是非常便宜,这是事实。
陆游很难堪,陈康伯和虞允文难堪中夹杂着愤慨与不满。
沉默了一阵子,陈康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当年辛弃疾两次作为使者南下南宋的时候,南宋官方都全力给了他最好的待遇,一路大鱼大肉山珍海味什么都给他安排上了,吃最好的住最好的,用最好的大厨招待他。
结果现在他们作为高规格使节团出使明国,得到的待遇却有点……普通?
对,就是普通。
普通的车架,普通的驿站,普通的桌椅板凳,普通的房间,普通的厨子,还有这吃起来的确不错但是却依然不改普通本色的四菜一汤。
我们那么尽心尽力的招待你明国使者,你们就这样招待我们?
这两国之间的外交往来居然那么小家子气?
陈康伯于是想到了回怼王祈的办法。
他端起了乘着稻米饭的碗,深深叹了口气,动静颇大,生怕王祈注意不到似的。
王祈看了看陈康伯。
“陈相公为何叹息啊?”
陈康伯看了看王祈,又是一声长叹。
“想起当初北朝辛总长南下出使我国时,我国费劲心力,给辛总长最高待遇,连车架都是特制的,虽然天气寒冷,但是车内温暖如春,一应饮食都是专门邀请的大厨前来制作,辛总长吃的可是很满意啊。”
虞允文和陆游听出了陈康伯话里的意思,王祈当然也不傻,也听出了陈康伯的意思。
嫌咱们的规格不行?
对不起,如你们那般奢侈的,还真不行。
于是王祈笑了笑。
“是啊,那件事情吾辈也挺辛总长回来说起过了,说素来听闻南朝富裕,一朝出使,还真是名不虚传,我们听了都很羡慕,本来也想在大明应用南朝那般的规格,可惜力有不逮。
诸位也知道,大明立国仅仅四年,国家初立,百废待兴,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用兵征战、剿灭四方不臣就不说了,打了胜仗,也不是就没有事情了,该投进去的钱还是要投进去。
辽东要用钱,燕云要用钱,关中要用钱,更别说我朝现在还在推进修黄河的事情,哎呀,当年杜充那个狗贼掘了黄河大堤,使得流民千万,死伤数十万,淮南淮北几乎成为白地。
本来咱们没打算那么快就修黄河,但是皇帝陛下仁义,不忍看到黄河频频决口、变道而使得生民受苦,于是便决定修黄河,这又是一大笔钱投入进去,几乎榨干了大明的财政预算,这就是大明立国以来面临的困境。
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陛下还是仁爱万民,知晓万民之苦,所以废除诸多苛捐杂税,藏富于民,使得民众能够留下更多的粮食,一日三顿正餐,能够吃得饱。
陛下说,农民吃饱了,天下就太平了,而我们这些官员都是为民谋福祉,不该奢侈享受,所以就规定了诸多官员生活的规定,其中,这官员出差到远方的待遇就是这样。
别看这只有四菜一汤,这已经是官员出差最高的待遇了,还有这稻米饭,知道南朝使节长在南方鱼米之乡,担心你们吃不惯麦饭、炊饼,特意寻来稻米饭……”
九百七十七 明国农民可以吃三顿饭,是真的吗?
王祈说了很多,说着说着,把陈康伯三人说的面色很是奇怪。
听起来,有种南宋方面不知好歹的感觉,明明这边已经竭尽全力,可他们还是不满意。
说的陈康伯等人产生了尴尬的情绪,感觉自己成为了恶人。
这还不算,他还在说。
“大明没有南朝那么富裕,陛下也不忍心看着生民受苦而自己奢侈享乐,更不允许吾辈官员奢侈享乐,于是陛下以身作则,一应饮食与这里的饭菜没有不同,最多不过四菜一汤。
皇帝陛下以身作则,吾辈官员又怎么能违背命令、昧着良心奢侈享乐呢?哦……我不是说南朝使者奢侈享乐,我是说……哦……如果,如果贵使需要的话,我们是可以竭力安排的,真的!”
王祈说了一大堆,似乎到这里才注意到自己说的有点不太对味儿,赶快补救,但是补救手法特别拙劣,一戳就破。
但是这足以让陈康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端着饭碗,看着碗里白花花的稻米饭十分尴尬。
虞允文和陆游低下头安静吃饭,一句话都不说了。
一餐晚饭吃完,感觉被公开处刑的陈康伯没要【为他们特别准备的】饭后甜点,直接回房休息去了,什么都不想做了。
他累了。。
虞允文也拒绝了饭后甜点——绿豆糕,回房休息去了。
只有陆游接受了一份绿豆糕,谢过了王祈,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休息。
回到房间里,陆游坐在书桌前,偷偷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洪武政论》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吃绿豆糕,不知不觉看到夜深,便熄灯睡觉。
躺在床上,陆游想起王祈所说的话,想起这段对话里信息量最大的【明国普通农民也能一日三顿正餐】的事情,便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不停思考,为什么明国在百废待兴的状况下,在财政如此困难的状态下都能让农民做到一日三餐,而南宋的农民……
一日一餐都算是温饱水平了。
如果王祈说的是真的,那么就证明苏咏霖在书中所写的自己的施政和治理国家的成果是真的,如此倒推,这样一个关键的事情都是真的,那么他所说的其他的内容也很难作假。
陆游很清楚让普通农民做到一日三餐到底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正如那句诗所说的,【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与之相对的,能吃的脑满肠肥的人,也从来不是负责农业生产的农民。
陆游还记得自己少年游学和当官之后出差各地看到的南宋平民的生活状态,还记得农田里瘦骨嶙峋面有菜色的老农,还记得饿到眼睛发绿的逃难的流民。
他知道生民多艰,对他们感到同情,并且一度认为生民本身就是那么生活艰难。
即使朝廷竭尽全力,也不能让每一个人都吃饱,因为这确实做不到,天下的土地只能生产那么多粮食,实在是养不活所有人。
但是当他看到苏咏霖的书,又听到王祈所说的话,他动摇了。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明国成功让农民们都吃饱肚子了,如果明国成功让天下没有饿殍了,那么不就说明他在过去形成的认知是完全错误的吗?
那不就说明南宋农民所遭遇的一切是人为而不是天注定吗?
南宋的土地足以养活每一个农民吗?
如果【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不是天注定,不是为了说明中国的土地养不活中国人,那么南宋的农民究竟是为什么而死?
真的是因为南宋的体制不行?
真的是因为人祸?
不变革体制就不能改变这样的现实?
陆游心乱如麻,感觉自己居然不能确定什么是对的什么错的,翻来覆去无法平定心绪,也根本睡不着,于是他终于放弃了入睡,选择了起身,披着衣服到外头散散步,缓解一下糟糕的情绪,如此或许就能睡着了。
于是他随手拿了一块方才没吃完的绿豆糕,一边吃,披着衣服就走出了房间,下了楼,走出驿站大厅,来到了院落之中。
这一日的月色还是不错的,陆游抬头望天,见着皎洁月色,心中思绪渐渐平缓了一些。
他感觉自己可以在之后的日子里继续观看明国的社会情况,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然后再确认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陆副使?”
王祈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陆游有些意外的转过头,看到了衣着整齐的王祈站在他的身后。
“王主事?您还没睡吗?”
“哦,还有一些事情要办,耽误了一些时候,正准备洗一把脸,就去睡了,明日还要早起赶路。”
王祈走到了陆游身边,问道:“陆副使为什么还没有睡?睡不着吗?”
陆游犹豫了一会儿,转过头看了看无人的大厅,便叹了口气。
“确实在想一些事情,想得太多,想的太复杂,得不出答案,以至于心乱如麻,辗转反侧,也睡不着。”
王祈心念一动,对此有些想法。
“陆副使在想什么事情呢?可否告知在下?在下未必能解答您的疑惑,但是多一个人知道,总归多一份解答的可能。”
陆游抿了抿嘴唇,又四下里看了看,而后压低了喉咙。
“王主事,你所说的明国农民可以吃三顿饭的事情,是真的吗?我很疑惑,为什么明国农民就可以一天吃三顿正餐,而大宋的农民却无法办到这一点。
我曾经奉命外出临安办事,游走各地,看到大宋各地都有吃不上饭的农民出现,哪怕是一些号称鱼米之乡的地方,也会出现类似的情况,而大明却没有吗?”
王祈还以为陆游要问什么,一听是这个,顿时哑然失笑。
陆游不明所以。
“王主事为何发笑?”
“我……我没有恶意。”
王祈笑完了,摇了摇头,开口道:“我只是没想到陆副使会问我这个问题,这……我知道,南朝农民生活凄苦,时常饿死,没有土地,沦为流民,这种事情我们都知道。
所以您对于大明国内是否有这样的情况抱有疑惑,我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必须要说明,这是真的,大明国目前除了少数偏远地区之外,大部分地区的农民已经可以一天吃三顿正餐了,都是粮食。”
“这……真的是真的吗?”
陆游还是有点不相信。
“您为何觉得会是假的呢?”
王祈摇头道:“大明皇帝减免农民赋税,除了正常的农税之外,所有苛捐杂税都被废除了,比如前朝对农具、耕牛、肥料、水、木柴等等征收的苛捐杂税,乃至于某些地方对农民日常生活所用的菜刀、剪刀等等杂税也被废除了。
这些苛捐杂税废除之后,农民的负担大大减轻,原先收取十斗粮食,交税都要交七斗,乃至于超过七斗,吃不饱就是正常的事情,但是现在只要交一斗粮食,其他的全部都属于农民自己。”
陆游深感震撼。
“北朝赋税如此之轻?当真?”
“大明立国,不以剥削压迫农民为立国基础,大明立国以来依靠的就是农民,所以皇帝陛下坚决废除苛捐杂税,减免过高的农税,把绝大部分收成都留给农民,这是大明农业政策的根基所在。”
王祈开口道:“为了照顾农民,方便农民缴税,陛下甚至还推动了税收改革,把征收实物变成了征收铜钱,免除一切运输损耗费用,又给农民减负了,如此双管齐下,农民怎么会吃不饱呢?”
PS:正月初一,大家新年快乐,新年开心,阖家幸福,美美满满,恭喜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