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四十四 孔氏自己给了他这个机会
苏咏霖是练家子,战争时代也曾浴血厮杀,所以那一甩手用劲很大。
厚厚一叠纸张稳准狠的砸到了孔拯的脑袋上,给他砸了一个趔趄,官帽应声落地,他本人差点没倒下,而那叠纸也散落一地,到处都是。
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孔拯心中的恐惧全面爆发,于是赶快跪了下来。
周边群臣也被皇帝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到了,尤其是山东系官员,吓得脸色发白,惊恐万状,好几人跟着孔拯一起跪了下来。
苏咏霖站了起来,怒目圆瞪,怒气如燃烧弹爆炸一般轰然炸开,极为骇人。
“把这些都捡起来看看,用你的眼睛给我看清楚了,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些什么人干出来的什么事!济世之才,王佐之才!一个个的都是惊才绝艳啊!捞起钱来,那真是远超我的想象啊!”
苏咏霖怒火之下,孔拯连忙捡起了地上的纸张翻看。
入目所见,全是山东地方官员的贪腐罪状,全都是某年月日贪腐多少钱款和建材的罪状,甚至还有些互相勾结一起犯罪的,牵连人数非常之多。
而更让孔拯感到恐惧的,莫过于罪状最后的处置批示。
那是已经处理完毕的批示,意味着处置已经落实到位了。
抄家,罚款,斩首,入狱。
这仅仅只是针对本人的。
还有针对家人乃至于家族的,主要是看家人或者族人到底参与其中多少事情。
参与的少,问罪的就少,参与的多,问罪的就多,牵连面也广。
问题在于贪腐犯罪的官员肯定更加信任自己人,肯定更倾向于用自己人当白手套,帮忙清洗赃款,储藏赃物之类的。
于是这些被牵连的家人和族人多被发配到边疆偏远地区从事苦工,每个月的收入有六成要偿还官员贪腐的国家债务,一直到还完为止,或者到家族灭绝断绝传承为主。
官员是如此,官员的家人族人是如此,那些帮着他们处理赃款赃物的地主士绅、富商巨贾也是如此。
有些官员做坏事不想让家人知道,就用交好的地主和富商帮忙操作,一个官员犯事往往能连带出三五个地主士绅、富商巨贾,每个人身后都是一个家庭乃至于一个家族,牵连者数十、上百。
只是一瞬间,孔拯的背后就被冷汗浸透了。
他开始意识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事实——这些人都已经被处置完毕了,也就是说……
他们的老巢已经崩了?
捡起其他散落在地上的纸张观看的曹凯、周江等人看着看着也看傻了,被皇帝那恐怖的处置方式给看傻了。
真就全部处置掉,一点都不留下来的?
这……这未免下手太狠了吧?
“你们也都看看,别闲着,捡起来看看,都看看这是些什么样的人做的什么样的事情。”
苏咏霖命令其余各部官员也把这些纸张捡起来看看,于是众人纷纷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张,拿起来观看。
耶律成辉拿起来一张,一看,吃了一惊。
他发现这上面记录的是济南府尹张学道的犯罪纪实。
上面讲述了张学道通过一个妖艳的变态戏子勾引了济南府的复兴会黄河工程部主任邱稻,这个戏子又十分精通勾魂夺魄之术,把邱稻完全控制住。
邱稻被控制住之后,就帮助张学道隐藏他贪赃枉法的事实,不断给他提供便利,让他轻松挪用公款过关,以至于济南府国帑损失巨大。
苏咏霖对张学道的处置是斩首,家人朋友直接参与此事者一并斩首,余者发配边远地区从事苦工偿还国帑,并且禁锢四代子孙不准参与科举考试,直接断绝其翻身可能。谷
如此处置方法,实在不能说宽容,甚至可以说是残酷。
耶律成辉感叹之余,竟然也有一丝丝的恐惧和担忧。
而更让他感到意外和不安的是,他记得,这个济南府尹张学道,还是孔拯亲自向苏咏霖举荐的,说山东官员以张学道为先,说他能力强,品德高尚,一定会是一个治理地方安抚百姓的好人选。
然后苏咏霖相信了他,任用他做了济南府尹,结果这个好人选居然干出这种事情。
还串联了复兴会的人。
那可是皇帝精挑细选出来专门负责黄河工程的绝对亲信,为的就是避免贪腐和地方勾结的事情,这可以说是皇帝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皇帝如此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他们还是做出来了,甚至于对皇帝身边重视的官员进行了腐蚀,可以说行为十分恶劣了。
也难怪皇帝如此恼火,下手如此凶狠。
耶律成辉咽了口唾沫,看着地上散乱的还没有捡起来的纸张,忽然意识到这一次皇帝对山东的处置可能非常凶残,乃至于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耶律成辉的想法没有错。
苏咏霖看着一动不动的孔拯,和那些面色惨白的山东系官员,决定给他们最后一击。
他拿起一张没有扔掉的纸张,走到台阶之下,递给了浑身颤抖的孔拯。
“看看这个。”
孔拯抬起头,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了苏咏霖递给他的那张纸,一看。
顿时他整个人就和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了。
这张纸上所写的,是苏咏霖对孔氏的处置。
罪名是图谋造反,处置结果是重要人员处斩,余者按照罪责不同、地位高低予以不同的惩处。
其实苏咏霖一开始还真的没有想到能够如此顺利的把孔氏处置掉,以为会有一番周折。
但是偏偏,孔氏自己给了他这个机会。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因为益都府同知崔智贪赃枉法,而孔府旁支孔帆协助崔智转移珍贵建材。
他用自家的仓库为崔智潜藏建材与贪污的钱款,利用他们的商业渠道帮助崔智把这些赃款清洗干净,然后又输送回去给崔智。
很显然,孔帆是全程参与进去的重要从犯,且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是黄河工地上重要的国家财产,可他仍然这样去做了。
绝对的严重从犯,当然罪无可恕。
苏咏霖抓住机会,趁机下令禁锢孔氏族人,严查曲阜孔氏。
调查的同时,还要统计他们的家产,为之后问罪做准备。
苏咏霖的本意是想要查一查有没有其他孔氏分支帮着其他的贪官污吏处理赃物的,要是发现了,就可以名正言顺加重处罚,否则还要想方设法设计罪名,不利于他的法治建设。
结果没成想一波调查之后,司法人员查出了孔府分支孔挚一家违法私自经营私盐的事情。
他们在孔挚家中的私人庄园里发现了制盐工具,满仓库满仓库的私盐,甚至还有抵抗司法人员调查的私兵。
这些私兵居然主动向前往调查的司法人员发起进攻,随从士兵立刻迎战,将他们全部击杀,最后不仅发现了制盐工具和私盐,还发现了潜藏于其中的兵器、盔甲、弓弩。
这个问题就太严重了。
八百四十五 这不是造反,什么是造反?
孔氏面对的首要问题就是私盐问题。
明律规定还是盐铁官营的,但是明国在官营的价格和质量上做了大幅度优化,普通民众绝对吃得起盐,不会和南宋民众一样为了吃盐愁眉苦脸想方设法。
可以说在大明国内部贩私盐已经没有销路了,如果有人一定要搞私盐,甚至于成本还要高过利润,一旦被官府发现还要严肃问罪,所以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所以唯一还有赚的方式就是把私盐走私到南宋。
南宋盐价超高,很多人都在渴求低价的明国盐,把明国的盐转运到南宋贩卖,利润超高,朝廷财政部盐司专门组织了十几支贩私盐队伍专门做这个生意,每个月都能从南宋那边攫取高额利润,辅助朝廷财政。
苏咏霖很早以前就靠着向南宋贩卖明国盐来补贴军费、财政,获利很大。
朝廷能赚那么多,民间也不会缺少此类有眼光的人,于是向南宋走私私盐的民间行当悄悄的诞生,悄悄的运作,以略低于朝廷一些的售价和朝廷方面争夺这部分利润。
不过因为明廷对这方面的检查较为严格,所以这个行当发展艰难,扩充艰难,只有极少数身家厚实、关系硬实的家族才能尝试进入。
此前,明廷隐约听说有一些类似的消息,但是始终没有发现蛛丝马迹,没想到这一回直接查了出来。
这下可好,贩私盐的罪过在南宋是死罪,在大明国也差不多,需要举族流放到偏远地区做苦工,和贪官污吏家族一样。
这是一大罪名,基本上定下了孔氏的死刑。
结果还有更劲爆的,他们居然还私藏盔甲、弓弩。
一般来说封建王朝很少有禁止民间拥有武器的,刀剑之类的东西民间不说泛滥吧,至少也算是常见。
别说土匪什么的,就算是一些正常营生的卖艺之徒也是可以拥有刀剑的,真要打起来,菜刀也能砍人,所以官方不在乎。
但是盔甲和弓弩就不一样了,意义完全不同。
盔甲可以增强防御力,弓弩拥有远程击杀能力,一旦有了这两样,历朝历代立马将其定义为造反,立刻处置,绝对不能姑息。
所以苏咏霖得知以后,不怒反喜。
这一下,你孔氏是自己主动把刀子塞到了我手里,还很风骚的转过身子露出屁股挑衅我,说我肯定不敢用刀子划拉你的屁股。
那你就看看我敢不敢给你开开眼。
苏咏霖直接下令把孔氏定义为造反之家,由调查改为问罪、清算。
全面逮捕孔氏重要人员,全面控制孔府和曲阜县城,对相关人等进行迅速的问罪、拷打,务必问出他们的【造反计划】。
苏咏霖是认真的,对孔挚一家严刑拷打,很快拷问出了一些帮助他们贩私盐的关系。
顺着关系顺藤摸瓜,拿下了沿海登州、宁海州两个州的部分官员和他们的家族,收缴走私船只三十多只,捣毁私盐制造工场六处,破灭参与此事的大家族七家,收缴走私所得两亿多钱。
可以说是收获颇丰了。
而通过这个窝案,司法人员还掌握了另外一个私盐集团的线索,据说规模更大,现在正在调查之中。
至于孔氏私藏的军械,则是当初混战时期的遗产。
苏咏霖在大明立国之后就颁布了盔甲、弓弩等重要军械的禁令,下令私藏的家族限期交出全部的军械,自证清白。
超过时限之后一旦发现,就按照造反罪论处,绝不姑息。
之前山东也有数个豪强家族拥有军械和私兵,都被柴扬麾下的士兵干掉了,诛灭了三族。
而现在,孔氏居然也有一支分支干出这种事情。
这不是造反,什么是造反?
这就不单单是孔挚一个孔家的事情,也是整个孔氏的事情,兹事体大,苏咏霖亲自参与审判。
审判会议上,孔摠坚决否认孔氏造反,但是当苏咏霖把从孔挚家中搜查出来的制盐工具和军械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无话可说。
“用私盐赚取钱财,还私藏盔甲、弓弩,你告诉我,这不是军费军械,又是什么?”
苏咏霖这属于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孔挚可能只是为了让自己贩私盐的行动更加顺利,关键时刻可以逃避官兵追捕,所以才有如此做法,并没有造反的意思。
真要造反,这几十副盔甲和弓弩也确实派不上什么用场。
但是按照律法,这件事情是不管本意如何的,只看有或者没有,只要有,一律视为造反,没有什么可说的。
那么名正言顺的机会,难道能放过?
苏咏霖果断判了孔挚死刑,又把整个孔氏拖下水,以造反为罪名,问罪整个孔氏。
之后根据清点的结果,苏咏霖得知孔氏有房屋二百余间,曲阜孔宅规模很大,各类建筑齐全,府内奇花异草飞禽走兽样样不缺,规制堪比宋朝的王府。
其整个家族拥有土地三十一万亩,遍布山东各地,堪为整个山东的天地第一号大地主。
全家族抄出黄金十七万两,白银六十八万两,铜钱数量之多直到苏咏霖离开山东返回中都之前都没有统计出来。
其他的书籍,名人画作,名人书法,珍珠翡翠,异国宝石,还有价值不菲的青铜器、金银器皿等古董,前代珍贵绝版钱币,随便拿出来一件都能在南宋卖上天价。
家族共有五个分支从事商业,拥有商铺超过七百间,涉及领域包括粮食、布匹、丝绸、瓷器、酒类、餐饮、住宿、运输等等各个行业,商业总资产初步估值超过十五亿钱。
直接在兖州为孔氏服务的仆人、为孔氏耕种土地的佃户已经超过五千,算上其余各地的分支所拥有的仆人和佃户,总人数已然超过万人。
而商业方面的雇员人数也超过两千人,家族名下还有骏马五百余匹,耕牛一千多头,驴子骡子不计其数,车辆、船只共一千余。
拥有如此庞大的家业,尚且不知足,还要更多,需要获得更多,继续扩充家族产业,乃至于把手伸向不该伸的地方。
很显然,孔氏的好日子到头了。
“参与贪腐案,私下里贩卖私盐,与国争利,不仅如此,还私藏盔甲、弓弩,孔拯,你们孔氏真的是百花齐放啊,我还不知道,你们居然做了那么多事情。”
苏咏霖阴阳怪气的话语震撼了整个议事厅,大部分与会官员都震惊的看着孔拯。
他们一时半会儿根本消化不了这个重磅消息,就连孔拯自己也是一样。
看着他这个模样,苏咏霖也不打算拖沓,直接下令了。
“孔氏世受国恩,不思回报,反而违法乱纪,协助贪官污吏转移赃款赃物,甚至违法贩售私盐,私藏盔甲、弓弩,意图不轨,图谋造反,罪大恶极,不容饶恕,根据明律,着革去孔拯礼部尚书之职与衍圣公之爵位,下狱论死!”
八百四十六 大明恐怕要有大的祸患了啊!
苏咏霖一声令下,殿外自有卫士上前将孔拯拿下,拖出议事厅。
直到这个时候,孔拯才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大声呼喊。
“陛下!臣冤枉啊!陛下!孔氏冤枉啊!没有这回事啊!孔氏不会造反的啊陛下!陛下!陛下饶命啊陛下!!!”
孔拯满脸都是眼泪和鼻涕,面容扭曲,扯着嗓子几乎喊出了海豚音。
他不断的挣扎,拼命的挣扎,对着前来抓捕他的卫士拳打脚踢,但是还是被强壮的卫士拖走了。
苏咏霖已经决定的事情,绝对不会更改。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为他说情。
在场的山东系大佬们眼看着孔拯倒台了,大惊失色,连忙跪下来向苏咏霖提出请求。
“陛下!孔氏世受国恩,绝对不会做出造反的事情!还请陛下明察!”
“陛下,孔部堂为官两年来一直兢兢业业,没有任何违法乱纪之举,对陛下非常忠诚,此事……一定有误会!”
“陛下,还请陛下宽恕孔部堂失察之错,他……毕竟是孔氏后裔啊!”
曹凯、周江和陈吉昌三名山东系的领头羊一起跪在地上为孔拯开脱,希望苏咏霖不要杀他,要【明察】,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对此,苏咏霖不怒反笑。
“误会?什么是误会?你们告诉我什么是误会?家里私藏盔甲和弓弩是什么误会?”
“查封其制盐工场时,工场内居然还有私兵持械攻击司法官员,这叫误会?什么误会?你们给我解释解释?”
“明察?你们的意思就是我失察了,这件事情是我错了,对吧?你们说的才是对的,是吧?”
苏咏霖的问题如连珠炮似的让这三人无话可说。
三人想说些什么,但是在这实打实的证据面前,他们连狡辩都做不到,更别说他们根本没有胆子直接攻击苏咏霖【失察】。
贩卖私盐和家里藏着军械这种事情放到任何一个朝代基本上都是全家重开的罪行,没得商量。
可是……
那毕竟是曲阜孔氏啊!
传承前年的孔圣人的家族啊!
就算当今陛下改革科举考试,那……那也毕竟是孔氏啊!就算是隋唐时儒释道三家并行,也从未贬低过孔氏的地位啊!
可是皇帝现在居然要杀人,要破灭孔氏!
这太可怕了不是吗?
虽然十分恐惧,但是曹凯还是决定进言,为孔氏争取一下。
“陛下,孔氏的确犯了罪,但是曲阜孔氏到底不是寻常家族,其供奉孔圣,乃孔圣直系后裔,天下读书人之望,骤然破灭孔氏,恐引发天下读书人恐惧,望陛下三思!”
看着曹凯说话了,周江虽然也很害怕,但是一样决定进言。
“陛下,历朝历代皇帝追封、尊奉孔圣已经有千年历史,千年以来一贯如此,骤然变更,破灭孔氏,对于天下人心之冲击实在是太大了,恐怕会影响大明的稳定,还请陛下三思!”
陈吉昌一看另外两人进言了,他也必须要表态。
“陛下,孔氏虽然的确犯了罪,陛下褫夺其官位、爵位足以,夺取他们的土地、财产也是可以的,但是孔氏不可破灭,他们在天下人心中的地位实在是不同凡响啊陛下!”
三人一起表态,希望苏咏霖可以改变处置方法,饶恕孔氏。
理由无非是会让天下人感到恐惧,从而影响大明朝的稳定,乃至于引发动乱之类的。
对此,苏咏霖表示很费解。
“天下人……我有一个问题在心中很久了,一直都觉得很疑惑,你们能为我解答吗?”
三人抬起头,战战兢兢地看着苏咏霖。
“在你们心里,天下人是什么人啊?是指天下的读书人,还是只天下所有百姓?”
苏咏霖这个问题问出来,包括三人在内的很多官员都有各自不同的想法。
但是需要回答的只有这三人。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起给出了一个答案。
“自然是天下所有百姓……”
“天下百姓识字的人很多吗?”
“这……”
三人被苏咏霖的问题问住了。
“如果天下百姓都不识字,他们怎么会知道孔圣人的地位有多高?他们怎么会知道孔圣人意味着什么?他们连字都不认识,也没读过书,孔圣人对他们有什么影响吗?他们会因为孔氏破灭而感到恐惧吗?会发生动乱吗?你们能解释给我听吗?”
苏咏霖冷笑着看着面容呆滞的三人。
三人哑口无言。
“回答不出来吧?这不就得了,你们自己都承认孔圣人对天下百姓没什么影响力,对他们影响力最大的是距离他们最近的官员,或者他们的主家,和孔圣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又有什么影响力?
你们所谓的天下人,其实也就是所有读书人,读过儒家经典自称是圣人门徒的人,这些人才是你们所谓的天下人,那这群人有多少啊?天下百姓有多少人?”
苏咏霖冷笑道:“我告诉你们,熟读儒家经典的读书人也就百万,而天下万民有多少?六千万!你们告诉我,是百万读书人比较多呢,还是六千万百姓比较多?”
曹凯听着苏咏霖的话不对劲,急了,赶快辩解。
“可是陛下,那些不识字的愚民根本不能治理天下,只有识字的读书人才能治理天下,是以历朝历代,没有不重视读书人的!陛下,还请陛下明察啊!否则天下读书人人心不稳,大明恐怕要有大的祸患了啊!”
“我倒是不明白有什么大的祸患要来了。”
苏咏霖笑着看向了耶律成辉:“成辉,你说说看,有什么大的祸患要来了啊?我怎么想不通呢?”
耶律成辉面色不改,十分恭敬。
“回陛下,臣不知。”
“哦,那元宜,你说说,有什么大的祸患要来了啊?”
“回陛下,陛下天威浩荡,大明兵精粮足,威名赫赫,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臣亦不知祸患何在。”
耶律元宜也十分淡定。
苏咏霖点了点头,又问了霍建白。
“霍卿,你说说看,有什么大的祸患会来?”
霍建白微微一笑。
“大明在陛下的治下繁荣昌盛,有什么祸患臣是看不出来的,但是这群丧家之犬的祸患,不就在眼前吗?”
“哈哈哈哈哈哈!”
苏咏霖拍了拍霍建白的肩膀,对他的说法相当认同。
跪在地上的曹凯气急,看着外族系和燕云系幸灾乐祸的作态,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他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一把从怀里掏出了一叠纸张,双手捧着举了起来。
“陛下!臣曹凯,弹劾尚书右丞霍建白、民政部右侍郎韩先令、民政部员外郎耶律义先、财政部员外郎耶律宜兴、尚书省员外郎孙一心、尚书省主事耶律胡都古!”
一石激起千层浪,刚刚还幸灾乐祸的燕云系官员、外族系官员纷纷面色大变,看着跪在地上双手举起一叠纸张的曹凯震撼不已。
八百四十七 来吧,一勺烩吧!
苏咏霖皱起眉头,快步走过去,劈手夺过了曹凯手中的那叠纸张,快速翻阅。
耶律成辉和耶律元宜大惊失色之余,纷纷把目光转移到了耶律瑾身上,但见耶律瑾一脸惊讶无辜的样子,似乎也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会发生在这里。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全都愣愣的看着翻阅纸张且面色逐渐变黑的苏咏霖,胸中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来,但是到底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议事厅安静的连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听到。
没一会儿,苏咏霖抬起了头。
“这些都是真的吗?”
他看着曹凯。
曹凯立刻点头。
“千真万确,全部属实,绝无虚假!臣愿意用性命担保!”
山东系这段时间紧急搜查,确实没查到太多干货,以至于编造了不少谎言。
但是这其中确实有那么些实实在在的干货在里头,确实有那么些实实在在的贪污证据掌握在他们手里。
真的和假的掺在一起,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这是他们用来决一死战的核弹,现在看来,颇有几分同归于尽的味道。
曹凯的心中也是悲愤的,眼看着就要被痛打落水狗,他不甘心,他不甘心自己成为那个彻底的失败者,而这群可恶的混蛋还能继续光鲜亮丽的高高在上。
那么就大家一起变落水狗,看看谁打谁!
于是苏咏霖缓缓点了点头。
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了霍建白面前。
感受这皇帝一步步走来的强大威压,霍建白结结实实的咽了口唾沫。
“你的侄子很不错啊,一个区区的财政部员外郎,轻轻松松,半年多就能贪腐千万钱之多,有这回事吗?”
苏咏霖冷笑着把一张纸摁在了霍建白的胸口。
霍建白被摁的后退一步,惊慌之下赶快把那张纸拿过来看了看,一看之下,心凉了半截。
他那个在财政部办事的侄子霍格靠着他的关系,打通了民政部某些官员的渠道,利用财政部给民政部的拨款渠道偷吃回扣,和民政部某些官员分润,大家一起赚钱。
赚得可真不少,半年多的时间,赚了千万钱的回扣,大大充实了家产,走上了富裕之路。
可喜可贺。
财政部是林景春掌管的部门,林景春也的确投入了大量的心血监管,包括设置审计司对所有支出进行严格把控之类的。
但是一人之力终究有限,审计司也不能面面俱到,且下面两个侍郎一个是渤海人李宝成,一个是山东人曹凯,他们也不是政治花瓶,但凡有点什么想做的事情,倒也不是那么困难。
想要彻底监管的确艰难重重。
霍建白的侄子这件事情,苏咏霖在山东就已经通过耶律瑾交给天网军的密报得知了。
他当时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正在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林景春,林景春看了以后,原本激动的心情很快冷却下来,并且主动向苏咏霖认错。
“阿郎,我失察了。”
“这个事情不能完全怪你,你不是诸葛亮,也不能面面俱到,这件事情我不会太过于责怪你,但是你也有失察的过失,到时候处置起来,你需要受罚。”
“我认。”
林景春深吸一口气:“阿郎怎么处罚我都可以,但是请阿郎允许我把这些钱数完!这对国库来说太重要了,有了这笔钱,大明未来二三年的用度都不会有问题了!”
苏咏霖看着他一副财迷样,无奈的笑了笑。
“数吧,我也没说要把你撤职,这个尚书你还是继续做,但是财政部里不稳定的因素也必须要清除掉,财政是大明的口袋,口袋漏了,就一定要补好,不然一边存钱一边往下掉,这算什么?”
苏咏霖在山东的时候就决定要利用这个事情清洗一下弊病丛生的中都官场,只是没想到曹凯居然主动爆出来了。
这感情好,不用自己主动出手,曹凯就把刀子递给了他。
来吧,一勺烩吧!
霍建白面对这样的事情完全没有准备,他是真的不知道他的侄子居然瞒着他做了那么大的丑事。
他怎么敢?
于是他立刻跪下,向苏咏霖请罪。
“陛下,臣不知道此事!臣素来和霍格没有什么来往,臣要负责很多事情,不可能关注一个区区的财政部员外郎!财政部的具体事务也不会让臣来负责,还请陛下明察!”
这话说的倒也是有水平,而且也有道理,霍建白的确不太应该插手财政部的内部运行,他要是真的知道这件事情,他就算是滥权和知情不报、包庇犯罪了。
那可不是一般的罪过,需要出重拳对付。
他只能先把自己的问题处理清楚,让自己脱离危险,避免被苏咏霖的铁拳砸到。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接下来再说,现在根本顾及不到。
苏咏霖没睬他,又走到了韩先令面前。
“那个和霍格合作的民政部员外郎,是你的族人啊,我的韩侍郎,你平时都在做些什么啊?给你们荫官的待遇,就被你们家族用来挣钱了?还是挣得国库的钱?”
韩先令双目圆瞪,大惊失色,一个大喘气之后赶快跪在地上向苏咏霖请罪。
“陛下明察!臣不知道这件事情!真的完全不知道!”
“你是民政部右侍郎,你不知道?”
“臣若是知道!必然大义灭亲,直接将犯法族人拿下,交给陛下发落,根本不可能姑息养奸!臣侍奉陛下以来,从来不敢有半点懈怠,此事真的完全不知情!还请陛下明察!”
韩先令以头撞地,似乎是要表达自己内心的绝对悲愤,乞求苏咏霖的谅解。
然而苏咏霖已经不耐烦了。
“够了!一个两个都要我明察明察,我要明察到什么时候?!这是你们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出了问题不检讨自己的责任,反而要我这个皇帝明察,让我来替你们承担责任吗?你们怎么敢?”
苏咏霖怒喝一声:“统统下狱待罪!等待审讯!等待处置!来人!给我全部拖出去!”
苏咏霖一声呼喊,大量卫兵进入议事厅。
耶律成辉、霍建白、曹凯、周江、陈吉昌、韩先令等高官全部都被拿下,一起送入大理寺监狱等待三司会审。
“陛下饶命啊!陛下!臣不知情啊!臣真的不知情啊!”
“陛下!臣没有违法啊!臣真的没有违法啊!”
“陛下!陛下!”
这些高官显贵们哭着喊着请求苏咏霖明察,请求苏咏霖换他们清白,不要追究他们的责任。
或许吧,或许他们的确没有犯错。
但是,这不是什么单纯的反腐,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革命。
这注定了苏咏霖绝对不可能宽恕他们。
他们被拖走之后,议事厅内顿时显得有些空旷了,连说话都有回声了。
“我一时不察,居然让中都、山东都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整个朝廷几乎成为了藏污纳垢之所,而这一切居然出现在我的眼皮底下!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苏咏霖对着剩下来的官员们怒喝道:“不严肃处理是不行的,不严格审查是不行的,山东被我审查一通,审查出了多少脏东西,现在中都的脏东西也不少,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这场会议至此差不多就结束了,苏咏霖怒气冲冲的离开了议事厅,官员们随后离开。
眼看诸多大佬级人物弹指间被苏咏霖拿下,一个两个颜面尽失,连命都不一定保得住,不知内情的官员们心有戚戚。
尤其是孔氏居然面临破灭的危机,这更让官员们感到无比的震惊。
八百四十八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是孙子义
提领枢密院的孙子义和提领参谋院的辛弃疾在战争时期有旧交,曾并肩作战过,关系素来不错,所以离开皇宫的时候也是走在一起。
出于对辛弃疾的信任,孙子义就向辛弃疾讲述了自己的感受。
“孔氏何等传承悠远的家族,往前倒推五年,我根本都不敢想象能与他们同朝为官,甚至官职与之相当,更不可能想到会有破灭的那一日。
孔氏在山东的势力之庞大,就算是当初的我也是颇有耳闻,当初我家的产业甚至还和孔氏分支有过合作,合作的还挺愉快……现在看来,正是所谓世事无常啊。”
辛弃疾作为深知内情的官员之一,对于孙子义的感受只是笑了笑。
“他们在做出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日了,按照明律,陛下对孔氏的处置没有任何问题,倒不如说,这才符合陛下所言【法律如山】,我以为这是合适的。”
“倒是没有不合适的,但是我觉得曹凯那厮被拖下去之前说的话也有道理。”
孙子义看了看辛弃疾:“幼安,你也是读过儒家经典的,眼看着孔氏破灭,你对此事就没有一点点的其他感受吗?”
“除了快意还能有什么呢?”
辛弃疾笑道:“我一心为陛下,一心为大明国,没有其他世俗的欲望,对于此事,我只会拍手叫好,希望这样的贪官污吏永远都不要再次出现。”
“你……你总不能觉得天下读书人都是你吧?”
孙子义无奈的笑了笑,问道:“难道你就不担心他所说的读书人震恐,从而集体请愿饶恕孔氏?我觉得这样的事情并非不会出现。
以孔氏在天下读书人群体当中的份量,我觉得很有可能,而事情一旦闹大,陛下必然很难应对,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
“那又如何?难道犯罪者就不该被惩处吗?就因为他们地位特殊,就可以轻轻放下吗?”
辛弃疾心道孙子义是不知道山东已经被苏咏霖收拾的七七八八,山东系官员包括孔氏在内的势力根基都被摧毁了,山东原有的上层社会关系网已经被苏咏霖撕扯的稀烂。
可以说,这不是一场自上而下的政治行动,而是苏咏霖亲自发起的自下而上的革命行动。
在中都山东系能够发动读书人的力量进行反抗之前,苏咏霖已经铲除了他们发动反抗行动的根基,使得反抗行动就算可以发起,也基本不可能引发什么动乱。
因为他们的大本营已经完蛋了,他们可以调动的社会资源已经不复存在,钱粮、铁器、人口等等造反必要的物资已经不被他们所掌控了。
他们现在只剩下他们自己的身体,还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他们所能做的最多也就是打打嘴炮,没什么别的能耐。
他们只是待宰的羔羊,苏咏霖正愁没有足够的理由把他们一网打尽,现在他们要是自己主动跳出来,那不正好?
而孙子义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点,所以他的担忧不无道理。
辛弃疾只是劝说。
“枢相还是不要想得太多,我以为这件事情陛下会严格按照明律来处置,绝不会有徇私舞弊的情况发生,吾等就坐观结局好了。”
孙子义看着辛弃疾,摇头苦笑。
“你可真是太冷静了,恐怕满朝堂如你一般冷静的人实在是不多了。”
“我没有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济南老家除了祖宅和看守祖宅的老仆什么也没有,家族田产已经全部交公,献给朝廷,我只靠俸禄度日,不贪不偷不抢,行得正,坐得直,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辛弃疾昂首挺胸,正气凛然。
孙子义顿时无言以对。
辛弃疾的所作所为他是看在眼里的,所以他很佩服辛弃疾。谷
当初苏咏霖攻占济南之时,辛弃疾散尽家财组织军队投靠苏咏霖,等苏咏霖攻破中都之后,提出要把辛弃疾老家的产业买回来还给他,以酬谢他的功劳。
辛弃疾接受了。
但是等拿回产业之后,反手又把产业献给了朝廷,说自己已经不再需要老家产业,只留下祖宅和看守祖宅的老仆就可以了,其他的并不需要留下。
他已经将此身献给大明国,已经没什么别的渴求了,只希望建功立业而已,靠着朝廷给的俸禄已经能生活优越,不需要更多的东西了。
建国前后,中都官员有不少都在燕云之地购置田产,把家人接过来安家立业。
当时苏咏霖还没有明确禁止官员、商人购买土地,所以这样做的人不少,孙子义也跟风买了一些土地,在中都安家。
但是辛弃疾从始至终都没有买过东西,作为帝国高官,他没有任何私产,只有苏咏霖赐给他的参谋总长的府邸,全家上下只靠他的俸禄朝廷给与的福利生活。
除了辛弃疾之外,当时也有一批高级官员、将领没有购买土地,孙子义也没有在乎,只当他们是高风亮节。
等明律颁布之后,孙子义才意识到他们是有先见之明的,他们做的是对的。
“幼安的操守,我是佩服的,我做不到那么清心寡欲,我喜欢喝酒吃肉,喜欢好玩的东西,这个少不了,我唯一感到庆幸的,就是没有让子弟以我的恩荫出仕。”
历朝历代都有荫官制度,做官做到一定地位的官员都可以恩荫直系亲属子弟一人或两人直接做官,不需要经过考试。
苏咏霖建国之初也没有否掉这个制度,所以朝廷里的山东系燕云系外族系的荫官不少。
这也是建国之初缺少官员不得不如此作为的无奈之举。
但是孙子义没有,当时他的儿子十六岁,他拒绝了恩荫,选择让他的儿子读书,准备参加科举考试,堂堂正正搏个出身。
结果洪武二年第一次科举考试孙子义的儿子没有考中,名落孙山,孙子义沮丧之余,依然没有同意苏咏霖的荫官建议,执意要求他的儿子继续读书,反正还年轻。
现在看来,他的选择无比正确。
现在朝廷如此纷乱,的确不是让儿子出仕的好时机,要是没头没脑的出仕了,谁知道会不会在这一波政治风暴中被牵连?
辛弃疾倒也是觉得孙子义实在是个运气不错的人,苏咏霖在复兴会会议上评价孙子义文化程度布告,觉悟不高,但是难能可贵有知进退、识好歹的特点,这让苏咏霖非常喜欢孙子义。
现在看来,孙子义的种种作为都能让他以非复兴会员的身份精准的避开一些政治风暴,不得不说是他的本事。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是孙子义,不是所有人都能克制自己的欲望,知进退、识好歹。
所以他们终究逃不过苏咏霖的大清洗。
名正言顺的按照法律来的大清洗。
都不需要捏造罪证和理由,直接就能处置他们,就能让他们好看。
还能怎么说呢?
洪武三年六月初二,大明皇帝苏咏霖在中都正式宣布要对整个中都的官僚系统进行一次彻底的摸底,将贪官污吏违法者请扫干净,一个不留,来一场彻底的大清洗。
然后他立刻将命令发布给了法部、大理寺、都察院,严令司法三司组成联合处理团队对这件事情进行严肃的处置。
量刑要重,不可宽仁,否则不足以体现律法的威严,不足以让这群虫豸感受到法律的严肃。
右都御史孔茂捷、法部尚书沈格、大理寺卿蒋成月三人带领各自的队伍组成联合三法司,以最高的法律权威审判被苏咏霖问罪的数名大明朝高级官员。
八百四十九 所以,现在的苏咏霖比较喜欢物理手段
经过一段时间的严格审讯,还有诸多线索的披露,除了这些大佬,朝廷很多部门都有爆雷。
于是大大小小的官员、吏员约一百五十人被拿下。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除了高级官员数人之外,底下的很多小官充分发挥了小官巨贪的传统艺能,对国帑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吞吃。
尚书省下达的多项工程命令在下达之后、国帑出库之前就被某些人暗中下手开始吞吃,将官僚的传统艺能发挥到了极致。
其中高级官员大部分是不知情的,但是也有一些知道内幕,却没有阻止,反而暗中拿了好处,作为他们的庇护者而存在。
苏咏霖盛怒之下,下达最高指示,能判死刑就判死刑,绝不姑息。
在这样的指示目标之下,三法司联合团队对犯法官员、从犯官员进行了极为严厉的审讯和判罚。
判处原财政部右侍郎曹凯二十年徒刑,阖家满门发配边疆积石州,遇赦不得返,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举考试。
判处原礼部左侍郎周江二十年徒刑,满门发配边疆积石州,遇赦不得返,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举考试。
判处原民政部左侍郎陈吉昌死刑,满门发配边疆积石州,遇赦不得返,子孙四代不得参加科举考试。
其犯法之族人陈淼因为贪污黄河工程款五百万钱而被处死,余者一并发配积石州做苦工,以偿还国帑。
判处尚书右丞霍建白革职、徒刑四年,家族荫官全部罢黜,废为庶人,直系子孙两代不得参加科举考试。
其犯法之族侄霍格处死,协助他贪污的族人一并处死,余者全部发配到边疆积石州从事苦工,偿还被贪污国帑。
判处民政部右侍郎韩先令革职、徒刑四年,家族荫官全部罢黜,废为庶人,直系子孙两代不得参加科举考试。
其犯法之族弟韩厥被处死,亲朋好友有牵连者处死,余者发配边疆积石州。
民政部员外郎耶律义先以贪腐罪被处死,三族有牵连者被处死,余者发配边疆积石州。
财政部员外郎耶律宜兴、尚书省员外郎孙一心、尚书省主事耶律胡都古等因为贪腐主罪或从罪一并遭到惩处,罪行轻者惩罚直系,罪行严重者惩罚三族。
而处置最为严苛和震撼人心的,莫过于对孔氏的处置。
孔氏支系孔帆、孔挚两支被毁灭,这两人被斩首示众,其家中很多男丁因为参与犯罪而被处决,余者全部发配积石州。
孔氏主系孔拯、孔摠两支基本上也遭到毁灭。
孔拯作为孔氏话事人,明知家族弊病而不通报,作为帝国高官而徇私舞弊,于是被判处三十年徒刑,基本上可以宣告政治生命和生理生命的终结。
孔摠作为曲阜县令和孔氏家族的事务负责人,明知家族弊病而不上报,罔顾国恩,被判处二十年徒刑,和孔拯一样,没什么未来了。
其家族中人经过审查之后,发现有犯法之人,不是被处死就是被判处徒刑,余者因为牵连过重而悉数发配积石州。
整个孔氏主脉阖家满门没有一人被宽恕,就连散布在外地的支系也因为这些关系被苏咏霖下令一网打尽,一个不剩。
与他们有关系有合作的人家也基本上都遭到了严苛的审查,但凡有问题的,一网打尽,绝不姑息,誓要把孔氏在山东的全部痕迹一口气抹干净。
当然,孔氏家族的财产,包括钱财和不动产等等全部进入国库,商铺全部没入国库,佃户全部进入民籍,家中仆役全部从良,回归民籍。
因为特事特办,这整个过程甚至没有超过一个月,孔氏及其仆从者差不多一万五千人在一个月内就被朝廷的暴力机器肢解干净。
而与之相关的山东上流社会圈子也在接下来三个月之中被明廷肢解干净,吃进肚子里消化的一干二净,幸存者百不余一。
皇帝轻描淡写的在山东行省的范围内把孔氏家族抹掉了,这个家族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一样。谷
痕迹最严重的曲阜县内的所有孔氏存在也被抹掉,连家族藏书都被押送中都国家图书馆予以收藏,孔氏祖宅也被拆掉,内里所有物品都被押解送往中都。
苏咏霖打算在未来,于中都城内开办一个国家博物馆,将这些东西全部放在博物馆内供天下人参观,让他们了解这段荒唐而又合理的岁月。
这将是一段历史,一段见证,一种文化的痕迹,而不是一种权势的、宗教的象征。
这些曾经秘而不宣的东西,终究不是孔氏子弟亲手制造的,所以终究应该回归到它的真正创作者的群体当中去,成为文化的一份子,而不是权力的一份子。
孔氏及其所代表的封建权势从这一刻开始走向了末路和终结,而与之相对的,以对孔氏的处置为代表的这场反腐风暴中,被查出犯罪的官员吏员遭到明廷毫不怜惜的处置。
一旦犯罪,最轻也是直系子孙两代人不准参加科举考试,最严重的则是四代人不准参加科举考试,基本上等于家族灭亡。
罪犯大批量被流放到边疆军镇积石州,将在戍边军队的看管下从事最为辛苦残酷的劳役,以此赚取血汗钱偿还国帑,作为他们贪赃枉法之惩戒,并且有杀鸡儆猴之功效。
苏咏霖以这场反腐风暴宣告天下,在大明朝犯罪,就要做好牵连子孙的准备,你们在选择之前,要先想一想自己的子孙后代!
怀着如此的决议,苏咏霖没有在意任何的反对声音,出动中都驻军燕云兵团在京城内大量搜捕、押解犯法者,将他们一网打尽。
有趣的是,当苏咏霖派人进入中都孔府抄家的时候,中都孔府外出现了五十多名儒生,他们散乱着头发,光着脚,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不让前往抄家的司法人员进入。
每当有司法人员要进入的时候,这些儒生就扑上来死死抱住司法人员的腿,不让他们进去,嘴里哭喊着什么【孔圣不存,国将不国】之类的话语引来大量围观者。
主持清算的孔茂捷立刻下令司法人员将这五十多名儒生全部逮捕,将他们投入监狱。
但是这并没有阻止儒生们的行动,不久,又有一百多名儒生出现在孔府门口,阻止司法人员对孔府的清算。
孔茂捷亲自坐镇孔府,将他们全部抓捕。
而这些儒生显然不怕。
一个被抓到孔茂捷面前的儒生对着孔茂捷怒喷。
“千年以来都没有人会做的事情,你却做了,这是对圣人的不尊敬!圣人在天之灵!会惩罚你的!会惩罚你的!”
孔茂捷冷着一张脸,毫不动容。
“我快饿死的时候圣人也没来救过我,从那时起,我就不信圣人了,他要来就来吧,来了,我就把他下油锅炸了。”
儒生目瞪口呆,直到被捆起来带走,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咏霖并不能确定这是有人暗中指使还是这些儒生自发的行为。
他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他在挖掘的是所有儒生的根基,兔死狐悲之下,是能让一些人失去理智,乃至于用命去维护自己的利益的。
对于这种行为,过去的苏咏霖倾向于用政治手段打击,杀人诛心,但是现在他想了想,这样做只是把问题延后了。
还不如让他们一起冒头,一起清洗,一并解决掉。
说到底,这是革命,不是权斗,讲究的是清算,而不是打击。
所以,现在的苏咏霖比较喜欢物理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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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五十 一个都不要放过!
儒生们阻止司法人员对孔氏抄家的行为一直都是孔茂捷在打击,是他将这些儒生全部抓起来投入监牢关押起来的。
但是这儒生却是越抓越多。
他越是抓捕,来的人越多,他越是打击,来的人就越不害怕他,越来越多的儒生指着孔茂捷的鼻子痛骂他不尊敬圣人,总有一天会遭到上天的降罪。
孔茂捷自从差点饿死之后就不再相信上天了,他只信苏咏霖,报应什么的他也不相信,这些儒生的精神攻击对他没有用,但是这些儒生的妨碍公务的行为让他非常不爽。
一开始是五十人,后面是一百人,在往后是一百五十人,现在变成了两百人。
为了筹备洪武五年的科举考试,很多考生现在正在中都求学。
洪武五年科举考试改制,考试内容也会和洪武二年的考试内容完全不同,所以很多山东儒生家族一边反对科举考试改革,一边又把子弟往中都送。
没办法,目前只有中都有针对科举考试革新内容进行补习的补习班。
所以这些家族就让他们这些洪武二年通过选拔考试但是没通过最终考试的子弟一边温习旧有的功课,一边在中都学习新的科举考试内容,以免竞争不过其他考生而落败。
于是现在聚集在中都的各地考生数量很大,基本上都是洪武二年通过各地选拔考试但是没通过最终考试的学子。
按照科举考试的规定,他们拥有不必参加下一年度地方选拔考试的资格,就能参加在中都举行的考试,所以他们都不留在家乡,而是聚集在中都备考。
其中尤其以山东学子的数量最大,而儒生的数量当然也非常多。
早前山东反腐案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们就非常震惊,纷纷去信家乡询问消息,现在消息还没有得到,却惊悚地看到孔氏遭到打击,甚至皇帝还要抹掉孔氏的存在。
震惊之余,这些山东儒生有相当一部分都出离的愤怒。
说起来,孔氏对这些旅居在中都筹备考试的山东儒生还是不错的,为他们牵线搭桥介绍老师,给他们准备靠谱的教辅材料,鼓励他们拼命刷题以卷死其他地区的考生。
他们相信他们山东的儒生们拥有强大的学习能力,一定可以卷死那些化外蛮夷。
因为这层关系,儒生们对孔氏相当感激,如今孔氏遭逢大难,当时就有一些热血的要站出来保护孔氏,甚至还有人喊出了誓与孔氏共存亡的口号,冲到了孔府门口和官府作对。
然后全被抓了起来。
其他儒生多有一些考量,但是眼看着皇帝没有进一步的打击命令,没有对他们最顾忌的生员身份下手,于是他们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他们纷纷感觉这个时候要是能努力冲锋救下孔氏,未来声名大噪不是梦想。
就算孔氏完蛋了,他们有着为孔氏冲锋陷阵不惧官府打击的【刚直】声望,对于未来的仕途也有好处。
怀着种种考量,一批一批的山东儒生强行忍耐自身的恐惧,与威名赫赫的中都鬼见愁孔茂捷作对,然后被投入大牢。
很显然,中都鬼见愁不是好相与的。
但是没有更进一步的打击是不能让他们感到恐惧的,只会助长他们的胆量,让他们继续前进。
于是没几日,这些儒生就开始到都察院、法部和大理寺衙门口抗议去了。
他们成群成对的在都察院、法部和大理寺门口坐下抗议,高喊反对口号,要求三司放人,要求三司重审对孔氏的处置,要求三司注意孔氏在历史上的历史地位。
孔氏或许看上去没那么起眼,但是他们奉祀着孔圣人!
没有孔圣,国将不国!
这是他们当中最激进的一群人的口号。
时间缓缓推移,到了六月中旬,苏咏霖还是没有严惩这些儒生的命令。
而就在此时此刻,三司发起了对中都儒生群体的行动——不是针对他们抗议的这件事情,而是针对山东犯法家族的后续审讯。
如果他们有子弟在中都,则这些子弟也要被处置,需要一起送到积石州。
之前三司忙的天昏地暗,一时间顾不上,现在山东那边终于传来消息,说案件审理的差不多了,可以开始押解行动了。
于是中都的三司人员也随之开启了对中都山东儒生的甄别和逮捕,以及进一步押解行动。
随着行动的开展,关于山东大量家族遭到问罪和破灭的消息在山东儒生群体中传播,大量儒生心中的不安和惶恐彻底被点燃。
不断看着身边好友被三司官员带走,一去不复返,他们惊恐万状,事关切身利益,事关老家安危,事关父母亲人,他们怎么能坐得住呢?
于是他们更进一步,派出代表闯入三司府衙,要求三司给个说法,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家人怎么样了。
没事当然好,但是如果有事,就一定要问清楚到底是什么罪,凭什么要如此严苛的处置。
怎么就流放积石州遇赦不得返了?
他们继续阻挠司法官员处理公务,乃至于出现成群结队和司法官员对抗的情况,还有极个别人和司法官员拳脚相向,暴力抗拒。
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深谙苏咏霖目的的孔茂捷面对着底下十好几个面色难看的部下,终于松了口,点了头。
“可以了,他们打人,暴力抗法,事情到这个地步已经全然不同,诸位,不用忍耐了,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抓起来,中都监狱撑爆了就用城外驻军的军营!”
“都御史,真的要这样做吗?”
一名部下疑惑道:“此事事关重大,是否请示陛下?”
“不用,一切责任我来承担。”
孔茂捷一挥手:“抗拒抓捕的,允许使用武力,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记住,宗旨只有一个,那就是一个都不要放过!”
“喏!”
部下们纷纷领命,杀气腾腾的冲出了都察院——说到底,这些都察院的都察御史们有好些个都是军队里转业过来的,接受过明军正规的军事训练,论打架,这些儒生还真不是对手。
和孔茂捷一样,法部尚书沈格与大理寺卿蒋成月同时下达了准许司法人员抓捕暴力抗法之儒生的命令。
但是实际上,所有的命令都指向一个目标。
所有参与抗议的儒生,或者是其他什么心思不纯的地方人员,全部抓捕。
然后连根拔起。
苏咏霖要一口气把山东儒生的根基摧毁,重塑山东,进而彻底拔掉儒教对大明国的影响。
他们休想把这件事情渲染成第二次焚书坑儒,苏咏霖根本不会给他们翻身的机会。
他们将在积石州的苦寒岁月之中永久的成为历史的尘埃,永远都别想重新回到主流视野当中。
未来大明帝国如果进一步西征,扩充疆域,他们也会随着军队的脚步前往更加西边的地方,说不定还会有幸前往诗仙李白的出生地碎叶城瞻仰李白留下的痕迹。
八百五十一 与旧时代的决裂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已经到了该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于是三司司法官员和吏员全面出动,与苏咏霖调归指挥的燕云兵团士兵一起,开始了针对山东系儒生的大规模抓捕。
这一次抓捕的规模相当庞大,司法官员们带领士兵把儒生们的聚集地、住所全面包围。
不管惊恐的儒生们如何抗拒,士兵们一拥而上,毫不留手,也不管他们是否反抗,上去就是用携带的木棍将他们打翻在地,捆起来,抓捕归案。
儒生们再怎么抗拒,也不是士兵的对手,更何况苏咏霖调拨一万名士兵发起行动,儒生的数量虽多,但是也没有到一万,数量上远不如士兵那么多。
在这样的情况下,训练有素的士兵们迅速冲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儒生们冲的七零八落。
儒生们大乱,四散奔逃,有的往街上跑,有的往房屋里跑,有的甚至想要跳到井里面或者爬到树上躲避抓捕。
这没用,士兵们跑得更快,很快就把奔逃的儒生击倒在地,将他们抓捕。
而跳到井里或者爬到树上的儒生也逃不过去,被士兵们拎上来,或者拽下来,摔在地上滚来滚去,痛苦不已。
有些居住在房屋里或者旅店里的儒生为了躲避抓捕,用重物堵塞房门,不让士兵们进入,然后是试图跳窗逃跑。
外面被阻挡的士兵们则选择破窗而入,将房中儒生直接压倒在地,捆起来,抓捕归案。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儒生们终于意识到朝廷不再容忍他们,皇帝不再容忍他们。
他们感到了恐惧,感到了对未来的浓浓的恐惧。
他们大声的哭喊,或者认错,或者求饶,或者嘴硬要求士兵们不准冒犯他们这些尊贵的读书人,但是等待他们的只有无情的打击。
都到这个地步了,读书人或者不是读书人还有什么意义吗?
一个又一个儒生被抓捕归案,一个又一个尊贵的读书人低下了他们高傲的头颅。
他们的时代结束了,未来,不属于他们。
洪武三年六月十九日晚间,这个中都城监狱爆满,根本装不下被抓捕的近万名儒生,于是一大批儒生被军队押解着前往城外的军营关押,等待处置结果。
孔茂捷、蒋成月和沈格站在苏咏霖面前,等待苏咏霖的最后决断。
“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立刻进行甄别,但凡是家族有贪污罪行的,依法处斩、判刑,目前没查出来有犯罪的,问清楚籍贯,抄家,抓捕,全部押解往积石州!
记住,现在是革命阶段,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对于这帮人,无论他们表现的多可怜,都要记住,他们是吸食百姓血汗成长起来的上等读书人,不存在与我们和解的可能性。
所以对待他们,唯有打击到底,清算到底,决不妥协!我要求山东地方的复兴会分会全部行动起来,村农会,乡农会,还有村民自卫队们全部发动起来!
告诉他们,现在他们应该为了他们正在被压迫剥削的苦难兄弟姐妹们拼一把,去做他们应该做的事情!与过去的一切肮脏污秽彻底决裂!”
苏咏霖捏紧拳头下令,孔茂捷等三人立刻领命。
革命的攻坚时刻已经到来,苏咏霖决定对儒生群体发起降维打击,对山东发起第二次也是真正的大清洗。
对儒生家族,地主豪绅家族和富商巨贾家族发起全面打击,对山东进行全面清洗,彻底完成对山东的改造。
对于这块他的起家之地,他已经容忍了太多太多,而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容忍下去。
山东儒生可以说是他的政权最不能容忍的一批人,他要在此后全面推广复兴会的思想,以此取代儒家思想成为大明的官方指导思想,这群掌握儒家思想的人上人必须要铲除干净。
与之相比,燕云系也好,外族系也好,还有关中的地主豪绅、旧官僚旧军官等等都是皮肤之患,流于体表,肉眼看得见,只要动手铲除就可以。
思想上的侵蚀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是时候把复兴会的行动进行到底了。
这是对旧时代的打击,是与旧时代的决裂,也是明政权的一次自我清洗、革新,将从旧时代带来的寄生虫们全部扫除干净,轻装上阵,迎向未来。
苏咏霖同时要求复兴会的监察部行动起来,专门盯着自己人。
在这场行动之中,但凡有流露出不对劲苗头的自己人,也将会受到毫不留情的打击。
比起外敌,内鬼更可恶,更可怕,这一点,苏咏霖深有体会。
苏咏霖果决的行动震撼的不仅仅是被抓捕起来的儒生群体,还有躲在他们后面煽风点火试图扭转朝廷决断的山东系残余势力。
苏咏霖一出手,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他们全部扫灭。
孔拯等山东系大佬被解决之后,残余的一部分山东系官僚暂时没有被处理,对于失败的局面绝不甘心,试图搭救大佬,挽回局面。
至少要保住山东系的基本盘。
于是他们想方设法忽悠儒生冲在最前面,自己躲在后面,试图坐收渔利,认为朝廷再怎么凶狠,皇帝再怎么果决,也不敢对山东儒生群体发难。
因为人数太多了,而自古就有法不责众的传统,所以皇帝很难对那么多儒生下手,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但是他们没想到皇帝如此果决,且他们的行为也被天网军密探侦查到了。
收网的时候一到,司法官员立刻带领士兵们冲向这些山东系官员的居所,将他们纷纷抓捕归案,一波清洗几乎荡平了朝中所有的山东系官员。
就剩下小猫两三只,因为实在没什么地位,也很老实,没有犯错,这才被放过。
当然,他们也不会再有什么政治上的建树了。
六月二十五日,针对山东系和山东儒生的抓捕行动渐渐接近尾声。
被抓捕的山东儒生和官吏没有得到赦免的,全都开始了押解积石州发配的流程。
等待他们的将是无比艰苦的环境和极为繁重的建设工作。
为了今后的西征计划,苏咏霖需要把积石州打造为重要的前进基地,这就需要大量的基础设施,而以当地的人力物力显然是办不到的。
这些被流放过去的劳动力将成为建设积石州的主力。
而与此同时,腾出手的司法三司对外族系和燕云系的清洗也同步展开。
按照大规模审讯之后得到的诸多线索消息,还有山东系罪臣为了减轻刑罚而提交的资料,司法三司确定了一批燕云系和外族系的违法犯罪之人,对他们进行了逮捕和审讯。
比如之前被撕咬出来的耶律义先、耶律胡都古、孙一心等人。
这些人都是燕云系和外族系的中坚成员,年轻有活力,在金国时也有一定的官职,拥有行政能力,是这两个派系的基本盘。
而以他们为代表的一群中坚成员被司法三司拿下审讯之后,燕云系和外族系的势力也遭到了非常严重的打击。
比如燕云系大佬霍建白家族就被苏咏霖连根拔起,霍建白本人虽然没有大的罪过,但是受到了族侄霍格的牵连,被拿下了。
另一个大佬韩先令也遭到了族人的牵连,被拿下官职,失去了政治地位,本人还因为收下了侄子的礼物,要服刑。
燕云系遭到沉重打击,上层和中层大量被罢黜、拿下,派系势力几乎一蹶不振。
至此,山东系全军覆没,燕云系一蹶不振。
姑且还能算保持势力的,唯有外族系了。
八百五十二 爆破手耶律瑾
与惨遭清洗的山东系、燕云系大佬们相比,外族系的大佬们似乎还是安全的。
之前的风波中,被拿下的外族系官员都是些鸡鸭猫狗,没什么太大的权势和地位,不至于影响到外族系的根本。
他们本以为事情也就这样过去了,外族系将成为这场反腐风暴暨大清洗之中除了元从系之外唯一一个幸存下来的派系。
耶律成辉和耶律元宜甚至为此感到相当庆幸,认为他们到底是挺过来了。
但是在七月初二日,外族系重要成员、礼部右侍郎耶律瑾忽然实名向皇帝苏咏霖上表,称外族系首脑耶律成辉和耶律元宜结党营私。
他说耶律成辉和耶律元宜利用他们很早跟随苏咏霖的资历,在朝廷中联合一批后来加入进来急切需要抱大腿的外族系官员组成一个政治联盟,抱团对抗山东士人。
他们只是皇帝陛下的部下,在职位上并没有号令各部门的资格,但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他们各自都有强大的号召力。
比如耶律元宜以民政部尚书的职位,却能号令财政部和礼部的一些官员办事。
耶律成辉作为尚书左丞,也能号令各部门的外族系官员为他办事。
他列举了一些他所知道的耶律成辉和耶律元宜利用其他部门内的派系成员办事的实例,将此捅给了苏咏霖知道。
他最后说,这些结党营私的行为我之前都知道,但是都没有告诉皇帝陛下,这是我的罪过,现在我希望可以将功补过,将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全部告诉陛下知道,绝不让陛下被别有用心之人蒙蔽。
哪怕他为此被他人埋怨,他也在所不惜。
因为他只忠诚于皇帝陛下,对其他任何人都不会有包庇之心。
此事一出,损失较为严重但尚且没有面临覆灭危机的外族系直接被爆破手耶律瑾引爆炸弹,外族系瞬间自爆。
被耶律瑾点名的耶律成辉和耶律元宜以及一系列中层、基层外族系官员一个都没能逃掉,被盛怒之下的苏咏霖全部拿下,投入监牢交给司法三司严格审问。
务必要把他们结党营私的结果问出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种行为比起贪腐之事更加让皇帝感到愤怒、忌讳。
有些事情在政治场上属于公开的秘密,大家心里都清楚,但是不能说出来,一旦说出来就坏事。
就好比外族系、燕云系和山东系这几大派系,没人会相信皇帝不知道这几个派系的存在,甚至是客观存在,但是皇帝一直都没有动手,就当他们不存在似的。
因为没人捅出来,没人把这件事情公诸于众,大家就很默契的视若无物,就当不存在,问谁谁都不说,来往过密就说是朋友。
我当个官还不能交个朋友?
这很正常不是吗?
但是一旦有人捅了出来,一旦有人把这些事情放在阳光之下让人观摩,让人清清楚楚的看到什么人和什么人抱团在一起形成政治同盟对抗外人,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结党营私一旦成为了公开的事情,就必须是人人喊打的局面,否则国家就将陷入极为剧烈的党争,政事就将极其正常的沦为党争的附庸,沦为党同伐异的利刃,而不是造福民众的福祉。
这非常危险。
至少一个有理智的皇帝不能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谁敢跳,那就一刀过去砍死他。
作为一个【有理智】的皇帝,苏咏霖当然不能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于是果断砸下铁拳,把这群人砸的七荤八素要死要活。
耶律成辉的尚书左丞被罢免,耶律元宜的民政部尚书被罢免,下面一群官员的职位也被罢免。
他们没有明确的罪行,所以不能按照明律来惩治,但是越是不能用明律来惩治,就越危险。
明律好歹是放在阳光下给人看的,怎么惩处都有明确的要求,但是如果不按照明律来处置,那么危险性就大大加强了。
于是耶律成辉和耶律元宜以及所有牵扯进此事的外族系官员全部被废为庶人,发配积石州,从此不准返回京师,本身的全部福利待遇也一并砍掉,他们的子孙两代人将遭到禁锢,坚决不准参加科举考试。谷
苏咏霖没有再次会面耶律成辉和耶律元宜,只是听说这两人痛哭流涕,向三司的官员苦苦哀求能够再次见到苏咏霖,并且向他解释一些之前没有得到解释的事情。
他们希望可以通过解释让苏咏霖收回成命,避免这种最坏的结局,他们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可以向皇帝解释的,只要解释,皇帝一定可以理解他们的不容易。
所以他们苦苦哀求,甚至抱着司法官员的大腿,连尊严都不要了。
但是这种请求被残酷的拒绝了。
苏咏霖没有接受他们的请求,他觉得这是毫无必要的,他们和他们的家族没有遭到清洗与处决就是苏咏霖给他们最后的温柔。
但是积石州之路他们必须要走上去,别无可能。
耶律成辉和耶律元宜彻底绝望了。
他们没想到他们数日之前还是帝国高官显贵,手握权柄,呼风唤雨,结果数日之后,就成为了阶下囚。
政治居然是那么恐怖的事情吗?
帝国高官居然转瞬之间就能成为阶下囚吗?
随后,这两人如梦初醒般痛骂耶律瑾,用他们所能想到的全部肮脏恶毒的语言怒骂耶律瑾,恶毒的诅咒他。
但是这并没有什么意义,他们被勒令两天之内出发前往积石州。
当然,作为特殊优待,他们不用从事苦工,他们的任务是屯田,他们需要种田耕地,生产出足够多的粮食来养活他们自己,并且还要提供给朝廷足够的粮食份额。
这已经是优待了。
七月初四日一早,耶律成辉和耶律元宜以及他们的家族被燕云兵团的士兵押送前往积石州,他们出发的非常仓促,只能做最基础的准备,大部分家产也都不允许带走,能带走的只有很少的一部分,算作最基础的生活费。
他们大部分人只能用双腿行走,只有少数老人才能得到乘车的资格,为此官府特批了他们两头骡子,作为他们的特权。
耶律成辉和耶律元宜作为罪人需要带着枷锁,面如死灰一般的向城门前进。
离开城门的时候,两人恋恋不舍的回头看着熟悉的中都街景,仿佛是要把这最后一幕刻在脑海里一样,生怕这一次刻不进去的话,就会在漫长而痛苦的西陲岁月之中被遗忘。
燕云兵团的士兵忠实的执行了押解命令,驱赶着他们快速离开,不准他们多做停留。
离开城门之后没多久,在城西的一座小亭子里,单人独骑的耶律瑾在此等候。
他准备了一桌子酒菜,似乎是等在这里为他们送行。
负责押送这两个家族的军官上前询问,耶律瑾出示了苏咏霖给他的令牌。
“这是陛下允许的,特事特办,要不了多久,最多半个时辰,还请通融。”
军官见了令牌,拿给身边的指导员看了看,指导员点了点头。
“最多半个时辰。”
“多谢。”
耶律瑾谢过了军官和指导员,又从怀里掏出苏咏霖赏赐给他的银块想要感谢他们。
结果押解军官和指导员见了,连连摇头退却,快速离开,似乎看到了什么避之不及的可怕事物一般,生怕与之有什么粘连。
他们很快就去到一旁命令押解军队把耶律成辉和耶律元宜带来了。
耶律瑾愣了愣,倒也无能为力,只能把银块收回。
八百五十三 我们在积石州等你!
耶律成辉和耶律元宜很快就被带来。
两人看着面色淡然的耶律瑾,心中如有万丈高的怒火一般,若不是枷锁在身,他们一定会扑上来把耶律瑾撕碎。
“你这个叛徒,居然还有脸来见我们?”
耶律元宜怒斥道:“我恨不能吃你的肉,喝你的血,睡在你的皮上!你还有脸来见我?”
耶律成辉相对冷静一些,但也没冷静到什么地方去。
“你别以为现在你在看我们的好戏,就你这种叛徒,我就在积石州等着你过来!我等着你!”
耶律瑾听了,沉默了一会儿,微微叹了口气。
“此去积石州,山高路远,这一次见面估计就是此生最后一次了,彼此之间何必如此针锋相对呢?”
耶律成辉和耶律元宜大怒,几乎就要扑上来揍他。
耶律瑾伸手阻止他们的冲动。
“都到这个地步了,就算此时你们痛殴我,又能如何?不如坐下来,喝杯酒,吃口肉,对了,这可是你们最喜欢的醉香楼的酒菜,最后吃一次,记住这个味道,也是很难得的体验吧?”
看着耶律瑾脸上莫名的笑容,耶律成辉和耶律元宜气的快要爆炸,可耶律瑾已经走到亭子里的石凳旁坐下,伸手邀请他们落座。
两人互相看了看,最后纷纷长叹一声,走上前落座。
“你要我们怎么吃?我们可是带着枷锁呢。”
耶律成辉冷冷地看着耶律瑾。
耶律瑾失笑。
“也是,也是。”
于是他请来方才的军官,请他为两人暂时解开木枷,只留下铁索,好歹让他们能吃顿饭。
“以防危险,我就派人在不远处看着。”
军官生怕这两人闹事,于是派了腿脚灵活的士兵在不远处盯着,尽最大努力留下私密空间给这三人。
他知道什么能听什么不能听。
卸下木枷的耶律成辉和耶律元宜依然神色不善地看着耶律瑾,似乎很想动手,耶律瑾见状,伸手为他们布菜。
“都到这个地步了,打我还有什么用呢?那边还有军兵看着,打我,可连最后一口肉都吃不到了,下一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这阴阳怪气的话气的两人一佛升天二佛出鞘。
还是耶律成辉冷静一些,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狠狠地咀嚼,就像是在咀嚼耶律瑾的肉一样。
耶律元宜见状,咽了口唾沫,也跟着吃了起来。
这几日两人被折腾的够呛,加在一起还没吃两顿饭,早已饥肠辘辘,只是心如死灰,暂时感觉不到饥饿罢了。
可现在香喷喷的酒菜就在面前,他们又如何能够忍住呢?
于是就大吃特吃起来。
耶律瑾看着他们大吃特吃,看着他们到最后连筷子都不用了,就用手扒拉着吃,所有东西都被他们吃的精光,连菜汤都被喝掉。
等他们终于打了饱嗝,停止进食之后,耶律瑾才笑着给他们递上了布巾,让他们擦手。
“吃的可还满意?”
“满意的不得了。”
耶律元宜似乎因为吃饱了肚子而平静下来,开口道:“你应该说说你来这里的目的了吧?该不会真的只是为了来看我们的笑话吧?”
“那不至于,我没有那么恶劣。”
耶律瑾连连摇头,开口道:“我只是过来看看你们,送你们一程,没别的意思。”
“真的?”
“真的。”
耶律瑾点头:“绝无虚假之言。”
耶律成辉冷冷地看着耶律瑾。
“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我想不通。”
“想不通?”
耶律成辉点头。
“嗯,想不通,咱们同气连枝,你把我们拉下了马,你自己孤身一人留在中都,又能做什么呢?山东人完了,燕云人也差不多了,现在连我们都完了,留下的只有皇帝的元从……
元从一家独大,将来必然发展为威胁皇帝的力量,皇帝肯定还要对元从出手,要杀功臣,但那也是未来的事情,你又不是汉人,不与我我们抱团,你还能如何?我是真的想不通。”
“想不通就对了,真要让你想通了,陛下也太失败了。”
耶律瑾笑了出来,大笑一阵,才缓缓开口道:“我只能说,你们所想的和陛下所需要的是完全不同的,你们以为你们很重要,你们是重要的制衡力量。
可实际上不是的,你们从来都不重要,相反,在皇帝和他的元从看来,你们从来都只是他们实现目标的障碍物,我懂得不多,但是这一点,我是明白的。”
耶律瑾想起了他被皇帝安排在特殊的进修班里学习的时候所明白的一些道理,差不多也能推导出这些内容。
皇帝和他的元从所要做的事情以及他们的属性真的很奇怪,他现在还说不清楚,但是能看得出来,他们从来都不是那种很传统的皇帝和元从的关系。
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有着更加深层次的连结,而不仅仅是外人所自以为的内容。
耶律成辉和耶律元宜对耶律瑾的说法惊疑不定。
耶律元宜立刻开口。
“你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我们怎么会不重要?皇帝怎么会那么信任他的元从?他不需要制衡吗?皇帝要是没有制衡的能力,怎么稳定朝政?元从会脱缰的!”
“意思很明确,陛下曾经想过与你们共存,但是你们没有符合他的要求,陛下只能痛下决心把你们全部解决掉,大明需要一个全新的局面,剩下的我就不懂了,我也不打算懂,反正,陛下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耶律瑾笑道:“我最无助的时候,是陛下施以援手,把我从泥潭里拉了起来,赋予我新生,那么此时此刻让我为陛下做点什么,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
耶律成辉和耶律元宜终究搞不明白这一切。
他们只能带着无尽的悔恨和疑惑再度踏上前往积石州的路途,并且跨越千山万水。
当然,直到最后这两人也没有忘记丢给耶律瑾一句——我们在积石州等你!
这两人的旅途只是成千上万被清洗掉的人群的缩影,在他们身前和身后,都有着大量旧时代的残留者们被押送到积石州。
苏咏霖的大清洗行动至此告一段落。
花了几个月的时间,依靠基本盘的坚定支持,他清洗掉了燕云系、外族系和山东系的基本力量,并且在燕云地区、辽东地区和山东地区发起了对土地的改革。
各地建设起来的复兴会支部和村农会、乡农会都在中都复兴会总部的命令下发起了行动,针对被清洗掉的这帮人的家族,发起斩草除根大行动。
从山东到燕云再到辽东,所有旧时代的残留者都是目标,清洗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只是清洗他们的负责人并不都是朝廷命官而已。
就比如在山东,那些传承三代四代五代人的地主豪绅们看到武装起来的农户成群结队包围他们的农庄,并且发起进攻的时候,也是非常惊恐和不解。
他们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些武装起来的农户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被武装起来的。
他们只知道他们仅有的打手队伍在这些武装起来的农户的冲击之下是那么的虚弱无力。
他们用大量钱财养出来的膘肥体壮的打手队伍面对那些精瘦但是双眼炯炯有神的农户们的进攻时,往往不能坚持。
农户们用他们难以想象的进攻方式进攻他们,互相之间的进攻配合相当不错,就算是职业军人看到也会给他们一个好评。
打手们单对单作战一定是很有一套的,但是面对联合起来的农户,他们无能为力。
八百五十四 明帝国进入到了一个快速修复和重建的时期
一座又一座农庄被摧毁,一户又一户地主豪绅被摧毁。
他们有的被杀死,有的被俘获,然后发起复兴会的传统艺能,用以摧毁他们束缚农民的精神枷锁。
等农民们完成了觉醒之后,等待着他们的就是入狱,或者被送往以积石州为代表的边远地区兴建军镇,为未来明军的征战讨伐做贡献。
而他们的土地将收归国有,并且分配给农民们耕种,真正使得耕者有其田。
农户们有了土地就能安定下来,而占据人口绝大多数的农民阶级安定下来之后,社会秩序也就安定下来了。
小农经济固然有其落后和脆弱的地方,但是快速稳定的特性也是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这个时代大部分人也没有多少想法,能吃饱肚子就可以了,其他的都不太重要。
需要明确的是,经过金帝国的摧残和一通乱搞,明帝国如今的经济模式依然是小农经济为主体,商品经济并不是主流,苏咏霖发起的区区数年的建设并不能改变明帝国经济的根本性质。
所以明帝国依然是个明确的农业国,主要生产力的来源也是农业,主要税款的来源也是农业,商业方兴未艾,工业更是还看不到影子。
明帝国尚且不具备超脱时代限制的可能,这条路非常漫长、久远。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正是因为家底子薄,没有太多坛坛罐罐,所以明帝国经得起苏咏霖的一番折腾,也经得起他的大动作。
哪怕他更换城市里的官老爷,消灭农村里的地主老爷,只要有一口饭吃,余者也不会引起什么动乱,大家也不会有什么动乱的想法。
等消息传到有想法的人的耳朵里的时候,该结束的早就结束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时代两面性吧,没什么人认字,没什么人了解世界,大家的眼界都在周边的一亩三分地上,所谓的生活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传承自悠久古代的生活方式。
他们天然的渴求稳定的生活,拒绝且畏惧变革,当自己发起决然行动的时候,他们只会渴求着一切快点结束,不要影响到他们稳定的生活。
就是这样吧……
有些时候,苏咏霖也会如此考虑。
不过此时此刻,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做思考,他正在抓紧时间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选拔官员。
经过大清洗清洗掉的旧官僚们所留下来的位置需要有人填补。
有些位置可以靠原来的副职递补,直接抓起行政工作,有些则不行,需要从头开始选拔,需要苏咏霖亲自参与选拔以任命一些重要官员。
比如尚书省的职位,比如各大部门的职位,孔拯等人被解决掉之后,事情还要有人做,各部门内部没有被清洗掉的官员连惊慌都顾不上,就立刻投入了繁重的工作之中。
其他的不说,黄河还要继续修,很多事情继续涌入中都的中央朝廷,需要各部门协调办理。
各地修路的,修城池的,练兵的,建设兵器的,乃至于一些科技发展上的事情,一股脑的找上门来,别说群臣,苏咏霖这个皇帝也是跑前跑后,直接负责某些事情,以维持朝廷的正常运转。
然后挤出时间做人事工作,亲自参与人事会议,对政法学校里面出来的年轻人进行面试,选拔合格的可靠的人选,快速填补空缺职位,减轻其余官员的负担。
这段时间苏咏霖非常忙碌,俨然成为了一头老黄牛,低着头拼了命的干,生怕因为自己的一点过失而使得国家政局在最脆弱的时候受到损害,影响大局。
是以,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而随着他的勤勤恳恳,越来越多的复兴会员出身的官员越过科举考试这一环节,直接被吏部光明正大的安排到了那些空缺出来的岗位上担任重要的官职。
他们逐步接掌了尚书省、民政部、财政部、礼部等重要朝廷部门的各个空缺职位,将这些职位全部占据,顺利完成了对这些权力的基本把控。
随着时间的推移,到洪武三年七月上旬,苏咏霖主导之下的复兴会员们已经基本上控制住了整个中央朝廷。
而原先山东系、燕云系和外族系所属的残余官员们不是被除掉,就是被排挤到了边缘位置,沦为跑腿一般的存在,不再拥有影响朝政局势的能量。
不仅仅是在中央,在地方上,燕云、辽东、河北、山东等地也因为这场大清洗而落马大量旧官僚,这些地区旧官僚的势力遭到残酷清洗。
河南行省早就被打击过了,接下来苏咏霖就要对河东行省、大同行省和关中行省下手了。
空缺的职位被复兴会员们纷纷递补而上,接替了旧官僚们掌握的职位,也掌握了全部的权力。
不过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复兴会自己的体系培养出来的人员并不足以填补那么大的空缺,一个人做两个人乃至三个人的事情是常态。
但是这终究不能长久维持,而人才的培养又需要时间,在这样的情况下,苏咏霖把目标打到了深受他的影响的军队身上。
他准备从军队内部选拔一批觉悟高、文化水平足够的兵员转业成为地方基层官吏,并且填补地方上的复兴会支部的人员空缺。
明军本来就是最早受到苏咏霖影响的存在,也是最早接受扫盲教育的存在,算得上是目前明帝国内部文化水平最高的团体之一,也是思想觉悟最高的团体之一。
明帝国现有大量中高级复兴会员出身的官员都是军队出身,早前跟随苏咏霖一起浴血厮杀过的。
虽然军队里的士兵们没有行政经验,但是基层的村农会指导员、复兴会支部的基层职位并不需要什么行政经验,反而是积累经验的好去处。
所以还是非常适合他们去做的。
他们勤勤恳恳,听从命令,执行能力强,有绝对的信念去办事,这些基层职位不让他们去做,还能让谁去做呢?
这个事情牵扯到方方面面,主掌军队后勤和日常的枢密院并不适合参与。
于是苏咏霖绕过了枢密院,直接通过复兴会框架下的军务部下令给各大兵团,让军务部副主任辛弃疾主持从各大兵团文化水平较高的士兵群体中选拔合适人选从军队里转业,奔赴地方。
辛弃疾非常认同这个决定,他深知明军内部很多士兵的文化水平之高,尤其是思想领域更是相当进步,非常适合对明帝国的官僚体制进行改造,使得这个体制更加适应苏咏霖的要求。
于是辛弃疾领着重任,从燕云兵团开始挑选合适的人选,一头扎进了工作之中。
洪武三年的上半年也就算是如此度过了,这短短半年间,明帝国内部和外部的确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除了修黄河与北伐草原的后续事务之外,还连续发生了进讨西夏、黄河反腐和大清洗三大事件,整整半年来就没有平静过,一直都在运动之中,堪称大运动。
但是随着这半年来的大运动,明帝国甩掉了身上的负担,真正开始了大跨步向前进,那些趴在身上吸血的败类被扫灭大半。
距离他们被全部消灭也就是时间问题而已。
苏咏霖将站在他们的尸体之上点亮明国的人文之光,将明国引入新时代。
所以就在此时此刻,明帝国进入到了一个快速修复和重建的时期。
而在这样特殊的时间段里,南宋对于明国内部发生的事情并非完全不知道。
八百五十五 张浚是真的很尴尬
像是搞大规模反腐和大清洗这种事情想要完全隐瞒也是比较困难的事情,所以苏咏霖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隐瞒什么。
想知道的人就让他们知道好了。
反正,他们除了知道也做不到什么别的事情。
难道他们还想当民主灯塔搞长臂管辖?
无论是赵构还是赵昚都没有那个能耐。
一个没胆,一个无能。
老赵家两个皇帝实在让老祖宗赵匡胤扼腕叹息。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这个时候一根棍棒打天下的赵匡胤先生死而复生降临南宋,也不会是大明国的对手,天下大势已定,南宋只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苏咏霖如此认定。
那是当然的,赵昚和赵构只会认为苏咏霖不来找他们的麻烦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那是想都不敢想,所以整个洪武三年上半年苏咏霖搞事情的时候,南宋基本上都很安分。
赵昚忙着对内改革,重新建军,赵构忙着看戏听曲儿举办宴会尽情享乐,谁还能插手明国发生的事情呢?
西夏叛乱被明军平定的消息传到临安的时候,赵昚正走在前往万寿宫拜见赵构的路上。
不过最近他的政务繁忙,就算是去拜见赵构问安的路上,他身边的张浚还是在不断的给他汇报事情。
“根据确切的消息,明军已经全面进驻夏国,不出意外的话,夏国基本上等同于亡国了。”
“夏国真的会亡国吗?”
赵昚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张浚,略有些紧张地开口道:“不过是平定一场叛乱,难道明国能够就此吞并夏国?”
“具体情况我们还不是很清楚,但是据说夏国官员都快被杀光了。”
“什么情况?”
“最开始是任得敬叛乱,将所有不愿意投靠他的臣子给杀了一通,还把夏国皇族杀的一干二净,任得敬败亡之后,明军来了,又要把所有攀附任得敬的臣子杀掉,打着的是为了夏国皇族复仇的旗号。”
“杀了两遍?”
赵昚很是惊讶:“那整个夏国的臣子不是都要被杀光了吗?”
“臣等也是如此设想的,整个夏国的臣子可能真的要被杀光了,所以探子送来的消息是说苏咏霖往夏国派驻了数百名官员,占据一些要害职位,打着帮助夏国治理百姓的旗号,可是这分明就是在吞并夏国。”
张浚神色凝重道:“眼下是听说夏国太后颁布了命令,把夏国军政全权都委任给了明军讨伐军队的主帅苏海生,夏国太后和夏国王根本就是个空壳子,不能掌控什么权势,夏国完全是明国人说了算,和亡国无异。”
“怎么会这样。”
赵昚紧张的来回踱步,思来想去觉得内心不安,开口道:“本来以为夏国还能作为牵制,现在夏国被占据,连草原诸部落都被明国降服,这……明国未免太霸道了!”
“明国之强确实超乎想象,所以我朝必须加紧军备,以备不时之需。”
张浚开口道:“目前看来,天下之大,已经没有可为我大宋牵制明国的力量了,唯一可能有所阻碍的就是明国正在大修黄河,黄河工程完成之前,明国断然不可能全力南下进犯大宋。”
“你这话说的轻巧!”
赵昚不满道:“之前你不也是这样说的?说明国正在修黄河,举国之力修黄河,所以必然会非常疲惫,无法发动战争,结果呢?先打草原,再打夏国……明国哪里有疲惫的样子?张相公,说话做事要慎重!慎重!你可是宰辅!”
赵昚的问话的确让张浚有点尴尬。
当时得知明国决定大修黄河之后,张浚就公开宣称明国十年之内不可能南下进犯南宋。
理由就是黄河工程之难世所罕见,地上河的难题绝无解决之法,明国修黄河一定会把自己累死,会把国力消耗殆尽。谷
说到底,明国建国不过三年,就算苏咏霖把造反起事的三年也算进去,满打满算积累的时间也不到六年。
就那么六年,他能积累什么国力?
现在不仅不休养生息,居然要上马黄河工程,要把黄河引回东汉故道,这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厢情愿的疯人疯语。
明皇帝苏咏霖虽然的确有才华,的确有能力,但是黄河之危害,远超他的想象。
他要是不把明国拖垮了,我跟他姓!
张浚就此认为南宋可以放心平定叛乱、休养生息、发展军备,十年之后,南宋一定兵精粮足,可以和明国一较长短。
于是他就堂而皇之的率领自己的拥趸们开始为南宋制定十年发展计划,信心十足。
结果不久之后就传来了明军北伐草原的消息。
张浚当时的处境很尴尬,很多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张浚。
张浚当时还十分嘴硬,说他坚决认定明国北伐草原是强行北伐,不顾民间疾苦,后勤可能有很大问题,北伐基本上是虎头蛇尾,不可能取得大的成果。
不久以后,北面传来了明国彻底讨灭草原上克烈、乞颜两大部落的消息。
这两大部落南宋不是很熟悉,不过政府方面还是有人知道这两大部落是草原上很强大的两个部落,尤其是克烈,口众三十万,乞颜也有二十余万,加在一起有口众五十万,真要打起架来,凑个十万骑兵不是问题。
但是这两个部落被明军彻底讨灭,明军将他们灭族,俘获数十万口众,牛羊马加在一起估计要破百万,大获全胜。
如此辉煌的胜利对于汉人政权来说阔别已久了,从唐以后,几乎就没有对草原骑兵有如此辉煌的战略胜利了。
所以消息传开以后,民间的传播还比较滞后,没什么反响,但是南宋小朝廷里对于明军的这场战斗是没什么好说的。
这是一场辉煌的胜利。
于是之前说明军无法取得大的战果的张浚的脸都被打肿了,大家纷纷用更加奇怪的眼神看着张浚,张浚只能强行把自己的脸变成扑克脸,以此表示自己内心的平静。
其实他的内心早就翻江倒海了。
于是南宋朝廷里相当一部分人,包括张浚自己的拥趸都再次想起了张浚糟糕的军事战绩,更加怀疑张浚到底能不能带好兵,打好仗,把大宋的军事振奋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搞笑了。
西夏事变,任得敬作乱的消息传到南宋,南宋上下都非常震惊,感觉夏国要糟糕,明国肯定会出兵干涉,到时候夏国凶多吉少。
还是张浚站出来,坚持认为明国的干涉是有限度的干涉,他们不久之前才刚刚结束草原战争,百姓疲惫到了极点,官吏军队都需要休整,不可能再次开战。
除非他们穷兵黩武想要亡国。
而且任得敬作为权相,掌握西夏大部分军事力量,西夏全民皆兵,真要打起来,拉起三十万军队不是难事,如此之多的军队,明军怎么可能顺利取胜?
再然后就是明确的消息传来的时刻。
南宋君臣得知明军顺利平定西夏任得敬叛乱,并且进一步掌控了西夏的军政大权,西夏虽然名义上还是一个国家,但是基本上已经没有一个国家的样子了。
西夏因为损失大量的官员,失去大量的权力,所以已经在实际上失去了独立的地位和资格。
小皇帝和皇太后基本上只是明国用来过渡的傀儡,根本没有任何实权。
明国吞并西夏只是时间问题。
张浚再次惨遭打脸,这下别说其他人,连一直力挺他的赵昚都对张浚的才能表示怀疑,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连张浚做出的一些决策都会被赵昚再三询问是否可靠。
张浚是真的很尴尬。
八百五十六 我不能在这里倒下!
其实那么多打脸的事情发生了,张浚也觉得自己的尴尬癌都要犯了。
他本身就不是一个能管得住自己嘴巴和脾气的人,一直都十分刚烈,直来直往。
这样做日常当然没什么大问题,他会成为一个非常受大家尊敬的铮臣。
但是往往到了出问题的时候,也迟了。
比如富平之败,比如淮西军变。
这些事情使得他几乎社死,也曾在赵构那边落了一个骂名,连赵构都说就算亡国了也不会再启用张浚这个废物。
但是现在也还是真香了,因为张浚却是很有气节。
赵昚也差不多,他实在是担忧张浚的专业水平,但是此时此刻,他也没有更好的人选可以替代张浚,张俊的确才能有限,但是张浚的气节非常高。
南宋在这个情况下需要主战人士的气节来支撑,需要胆子大的人来撑住国家脊梁。
没有气节,南宋就会一退再退,退无可退。
尽管如此,情况也不能当做没有发生,南宋如今的军事情况实在算不得好,张浚到底能不能承担起这个职责,现在看来是值得商榷的。
赵昚觉得有必要从朝廷中选择擅长军事的大臣给张浚做副手,让张浚有个专业的帮手,避免他总是一拍脑袋就得出错误的决断,还一口咬定这是对的。
而且还有一点。
江南西路的大叛乱至今没有平定。
吉州、南安军、赣州一带还是有着为数不少的造反贼军,他们正在撒欢的造反,而枢密院主导的此次平叛行动始终不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
以至于赵昚要不断地往江南西路的战场上投入钱财,以确保这场战争能够打赢。
这让赵昚很不愉快。
“还有,江南西路的叛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平定?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我是真的担心这场叛乱平息不了了!也不知道到底还要花多少钱!张卿,咱们真的很有钱吗?”
赵昚颇有些生气地看着张浚。
提起这个事情,张浚更加难堪,低着头弓着身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场叛乱自从田师中死掉以后就好像没有进展了,张浚把主将的权力交给之前讨伐战争的副将戚方,让戚方作为主将讨伐江南西路的叛军,期待着他尽快平定局势。
但是数月过去,局势并没有得到平定,江南西路的叛军依然盘踞在吉州、南安军、赣州一带,并且几乎和宋军形成了战略对峙的状态。
宋军以绝对的优势兵力、装备居然不能将叛军剿灭,反而和叛军形成了战略对峙,这让赵昚特别不满意。
当然张浚也非常不满意,他多次催促戚方,让他努力进剿,否则就要换将,就要降低他的职位,好说歹说,戚方还是只能维持现状,不能打破现状取得进展。
日常一小胜,杀死几十名一百多名叛军之类的,没什么意义,让张浚非常恼火,也非常无奈。
当前状态下,临阵换将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一来很多能干的将军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比如张浚的嫡系川蜀派武将,现在就正在面临着西夏国变之后压力骤增的北方局势。
二来张浚也不愿意随便提拔跟自己不是一条心的武将前往平叛,鬼知道他们是什么政治立场,淮西军变的事情张浚可没忘。
三来戚方虽然不能取得胜利,但是也没有让叛军继续做大,叛乱被局限在三地,没有扩大化,局势大体上是可控的。谷
所以不管怎么说,张浚也不太愿意就此把戚方换掉,换一个不知道能否改善局势的将军,万一打了败仗,不更完蛋吗?
总而言之,张浚没有把握选出更优秀的将军去平定叛乱,所以面对赵昚的不满,他只能和稀泥,为戚方说话。
“叛乱虽然没有平定,但是局势已经被控制住了,叛军占据有利地形,一有事情就往大山里钻,以至于官军平叛不易,但是叛军也不能做大,早晚会被困死在大山之中,平定叛乱只是时间问题。”
张浚的说辞总有自己的道理,赵昚很不高兴,但是他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是这个局面不能继续下去了,大宋的财政很危险,现在需要的是控制支出,战争必须要尽快结束。
“你要继续督促戚方平定叛乱,限期最后两个月,两个月之内解决不掉那股反贼,不仅戚方,你自己也要小心脑袋上的官帽!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赵昚给张浚定下了一个最后期限,这让张浚心中一紧。
赵昚第一次对他有如此明确的期限要求。
看起来,他在军事上的多次判断失误和决策失误已经让赵昚对他有点不太信任了,要是再不能取得一些成就,这官帽也就真的保不住了。
虽然对张浚来说官帽子不是最重要的,但是他最重要的理想需要戴着官帽子才能实现,他是一个有情怀有理想的人,他毕生志愿就是帮助大宋返回中原。
这需要权力,需要官帽子。
不行,我不能在这里倒下!
张浚下定决心,要给戚方下个死命令了。
皇帝给我下死命令,我也就只能给部下下死命令了,还是双倍死命令!
皇帝要两个月,你,给我一个月完成任务!
张浚回去就给戚方下命令了。
赵昚没有继续和张浚扯皮,他很忙,很多事情都要做,马上去给赵构请安之后,他还有好几场会要开。
赵构回来的时间不长,经过他多次劝说,主要还是因为江南西路的叛乱吓到了赵构,赵构才忙不迭的跑回了临安。
跑回临安之后,赵构要求杨存中派遣可靠的将领率领殿前司的精锐部队作为他的亲卫部队,驻扎在他的万寿宫中,时刻保护他的安全。
这个要求被赵昚批准并且落实之后,赵构才放心的进入临安城,回到了皇宫,接受了赵昚的拜见。
一段时间过去之后,赵构发现虽然自己的政治势力已经被拿下的七七八八不成气候,但是军队方面,赵昚没有动弹杨存中和四万殿前司军队的意思,这让赵构彻底放下心来。
有军队就好,有军队,就意味着安全。
然后他就开始在宫中享福,天天饮酒作乐,读书作画,除了不能玩女人,其他的他都玩。
他自己玩也就算了,还要喊很多人来陪他一起玩。
他喜欢热闹,喜欢大场面,会要求遴选民间有名气的杂耍艺人入宫给他一个人表演,还要求民间大厨入宫给他做菜,就差要求怡红院里的姑娘入宫给他做上门服务了。
他花钱如流水,一掷千金,看到好的表演直接几万钱几万钱的赏,赏的正在前朝做事的赵昚肝疼。
可是没办法,赵昚也不敢说什么,他的皇位都是赵构让给他的,现在人家要花点钱你都不让人家花,也太不孝顺了吧?
赵昚只能陪着笑脸,打落牙往肚里咽,期待着赵构能少花点钱,至少别花的那么让他痛苦不堪。
八百五十七 为什么不能和罗霄大山中的贼军友好相处呢?
抵达赵构居住的富丽堂皇的万寿宫,还没走几步,赵昚就听到了赵构独有的放浪的大笑声。
“太上皇召来城里杂耍的人入宫表演舞鲍老,正看在兴头上。”
前来迎接赵昚的宦官向赵昚解释。
赵昚于是一声叹息,意识到赵构又要撒出去一大波铜币给这些杂耍艺人了。
那些钱拿来给军队打造武器装备或者用来维修城墙、修缮防御该有多好?
但是赵昚对此无可奈何。
赵构知道赵昚来了,就很高兴的邀请赵昚一起看舞鲍老,看着看着,他发现只有自己在笑,赵昚则是一副苦瓜脸。
“皇帝,这舞鲍老不好看吗?这群人表演的不好?那我换一拨人来演?”
“啊?”
赵昚愣了一下,忙笑道:“好看,好看,非常好看,不用换的。”
“哈哈哈哈哈,你啊,根本就没有心思看,还一个劲儿地说好看,说吧,是不是外边又出了什么事情啊?”
赵构喝了一杯酒,十分愉悦地看着赵昚。
赵昚于是无奈的将江南西路叛乱始终不能结束的事情告诉了赵构,并且告诉赵构每个月都要为那边支出大量军费,那边五六万的军队每日的消耗都是一个很大的数字,让他非常烦恼。
赵构闻言略有些不快。
因为当初就是那边的造反乱民威胁到了他的安全,使得他被迫逃回了临安,这样的经历让他耿耿于怀。
于是他斥责了赵昚。
“怎么还不能解决掉那边的乱民?那群乱民一日不除,一日不能解我心头之恨!必须要立刻解决掉那群乱民,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然后对这群追随他们造反的刁民进行严惩!”
赵昚忙说自己已经下令军队在两个月内解决问题,两个月内要是不能解决那群乱军,就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赵构这才点了点头,但是随即又开始问赵昚要钱。
他说他想要在万寿宫旁边的空地上搭建一个大戏台,以后专门给他看杂耍用,现在的台子太小了,不够用,于是就问赵昚手上还没有闲钱。
赵昚本来就苦瓜的脸这下子变成了苦胆脸。
赵构问他要钱,他是没有办法拒绝的,只能答应。
但是这一答应,又不知道要把原本用来重建军队的钱花掉多少了,经过战争之后,南宋原本还算是能够支撑国用的财政收入变得紧巴巴,很多地方需要用钱,所有人一见到赵昚就开始哭穷要钱,搞得赵昚烦不胜烦。
结果赵构也问他要钱!
还是为了这种根本不重要的事情问他要钱,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赵昚无可奈何。
赵昚有赵昚的苦恼,张浚也有张浚的为难。
他严苛的要求戚方必须要在一个月内解决江南西路的叛乱,并且期待着战果。
但是他没想到没过几天,北边就传来了明皇帝苏咏霖再次南下视察黄河工程的消息。
于是南宋朝廷再次紧张起来,生怕苏咏霖再次南下是为了借着修黄河的幌子来隐藏自己想要攻击南宋的真实意图,所以立刻命令长江沿岸开始警惕。
张浚也是被吓怕了,再也不敢抱着自己那套【明国因为修黄河所以不可能发起大战】的说法,开始认真的戒备。
一旦有明军的动向,边境宋军就要立刻做好警戒和行动的准备,为此,张浚甚至提前给延边数个军镇拨付了一定数量的犒军兵饷,以备不时之需。
要知道,大宋的军队打仗之前是要给赏钱的,赏钱什么时候到位,军队就什么时候开拔,否则,军队会不会开拔到指定位置就不好说了。
张浚是真的成为了惊弓之鸟,以至于一时间居然没空顾及江南西路的战斗。
他们没空顾及,戚方也乐得自在,丝毫不打算体谅张浚的为难,只想着过好自己的生活,仅此而已。
在吉州和赣州驻军的日子,戚方过的是潇洒又自在。
他根本没有打算认真的去剿杀这支盘踞在罗霄大山中的贼军,他只想着利用他们的存在为自己获取更多的利益。
比如军队的粮食,军队的武器装备,军队的军饷,等等等等,都是一大块一大块的肥肉,一口吞下去,那叫一个满足。
打生打死干什么?
为什么不能和罗霄大山中的贼军友好相处呢?
需要的时候打一下做做样子,不需要的时候大家完全可以做个朋友,只要他们不下山搞事情,就可以当他们不存在,让他们在山区中自由自在的飞。
所以在戚方被任命为主将之后,麾下军队也跟随戚方一起咸鱼了起来。
他们对罗霄山中的复兴会农民军视若无睹,朝廷问一次,他象征性地打一次,谎报一些战果搪塞朝廷,然后继续该干嘛干嘛。
戚方如此快乐,麾下士兵当然也很快乐,上面长官们克扣军饷吃肉,自然就会放松军队官制,让军队自由自在的飞,给他们一些好处,让他们去刮穷鬼的钱。
于是吉州当地生活着的穷鬼们就真的惨了。
先是被战争摧残,接下来又被比土匪还要残暴的宋军驻军奴役。
幸存下来的穷鬼们除了要耕种土地之外,还要负责给军营里的士兵无偿劳动。
男的给士兵砍柴挑水,女的给士兵洗衣做饭,视情况而定,可能还要提供夜晚的侍奉任务。
不管男主人或者父亲们愿不愿意,在驻防宋军的钢刀威慑之下,没什么差别。
要是有人不愿意,那好办,钢刀架在脖子上,任你有多大胆量,也要怂。
真要有不怕死的,那就直接招呼上去,杀人诛心,诛灭一个村庄,用人头让周边无数村庄闭嘴,乖乖做兵老爷们的奴隶。
宋兵地位确实是低,但是那也要看对谁。
对上文官老爷,宋兵们就是臭丘八,贼配军,一点社会地位都没有。
可要是对上平头老百姓,宋兵们就是天王老子,说一不二。
你敢说二?
一刀砍了你。
而且视情况而定,有些时候文官也不见得就能把大头兵们治成臭丘八,比如此时此刻,中央朝廷自顾不暇,统治力减弱,对臭丘八们的约束力也减弱了。
吉州当地仓促重建的几个地方官府试图做点什么,约束一下这帮臭丘八,结果臭丘八们不爽了,在长官刻意的放纵之下成群结队冲到县城里一通闹事之后,文官政府也蔫了。
他们直接关上城门不敢作为,城池之外,全是驻军们的天下。
广大农村就是他们的游乐场。
于是驻防宋军就更加肆无忌惮的开始行动。
戚方欺负大军官,大军官欺负小军官,小军官欺负士兵,士兵就欺负平民百姓,一层一层压下来,完美的西周封建制度示意图就出现了。
戚方没打算和农民军决战,而这段宝贵的时间,赵玉成也抓住了。
他抓紧时间整顿内部,发展军事和生产,竭尽全力让农民军可以在罗霄大山中站稳脚跟。
八百五十八 挣钱嘛,不寒碜
江南西路第二波大起义其实已经陷入低潮期,算是被宋军成功镇压了,苟延残喘的势力并不多。
而赵玉成救下的也只有张小虎一部和跟随他一起进入罗霄大山的百姓。
这群人约有三万多人,和赵玉成等人带来的四万多人加在一起,约合八万人。
赵玉成带领复兴会组织和张小虎所带领的部众做对接,把他们根据出身地区不同分配到了五个乡中,让他们和先一步抵达的群众住在一起,号召先来的帮助后到的,一起搭建房屋。
至于口粮之类的倒也不是难事。
赵玉成和张小虎几乎抢走了田师中所部几乎全部的口粮,省着点吃,够吃一段时间。
而在此期间,原先的土匪所耕种的土地也到了收成的时候,能收获不少粮食,若再有口粮缺口,那就动用苏咏霖给他们的储备黄金去买,只要付得起价钱,没什么是买不到的。
除此之外,罗霄大山区地域广大,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在山中采摘、打猎、捕鱼等等,也能补充日常饮食。
山中生存守则在他们南下之前就集中恶补过一段,苏咏霖为他们做了充分的知识储备,包括蘑菇和菌类能够很快生长、适合作为应急口粮而存在的知识他们也掌握了。
所以吃饭问题暂时不是问题。
张小虎带着一群人进入赵玉成主要负责的大乡,在大乡地区安置下来,接着就和赵玉成开会,商讨下一步该怎么走。
赵玉成是有一个非常明确的战略目标的,对于这场奋战,他毫不迷茫。
倒是张小虎很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
“咱们最开始只是为了多吃几口粮食,别让官差把咱们的口粮全给抢走,大家伙儿受到鼓动推举我做首领的时候,我也就那么脑袋一热,想着顺应人心,就跟着大家一起造反了。
可是事到如今,大家伙儿死的死伤的伤,咱们也被官军打的喘不过气来,现在躲在山里固然能一时活着,但要是官军再来,我们又能怎么办呢?官军的势力到底还是太大了。”
张小虎显得有些消沉,感觉因为自己的弱小而导致跟随自己的人受到损失,他很愧疚。
赵玉成安慰了他。
“官军势力大归势力大,但是我们并非毫无胜利的机会,对于我们来说,最大的优势就是在于官府压迫民众太甚,民众只要有人带头就愿意揭竿而起,他们将成为我们源源不断的后备力量。”
赵玉成拍了拍张小虎的肩膀:“只要我们教育他们,让他们明白为什么要反抗,什么是反抗,以及怎样才能反抗成功,那么我们就有极大的可能获得成功!”
张小虎看着赵玉成,眨巴眨巴眼睛。
“什么压迫什么反抗来着?这话我怎么听不太懂?”
“………………”
赵玉成也眨了眨眼睛,意识到张小虎还不是自家同志,顿时感觉有点尴尬。
“额,好吧,我忘了,那这样,咱们立刻开始,立刻开始上课,上了课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你也就不会觉得前方没有路可以走了,相信我。”
“上课?”
“嗯,进了大山的人每一个都要上课,每一个人都可以读书认字,然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穷困,为什么吃不饱饭,明白了这个,就知道为什么要反抗,以及该如何反抗了。”
赵玉成握紧了张小虎的手:“张统领,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上了课,你就能学到更多东西。”
为什么会穷?
为什么吃不饱饭?
这两个问题还真有点意思。
张小虎很想知道。
于是张小虎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我上课,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一年到头累死累活都吃不饱肚子!”谷
张小虎决定接受赵玉成的建议,跟着先一步住在这里的人一起上课。
而在他的建议下,张小虎麾下义军的军官们也跟着他一起上课,去解决心中潜藏已久的疑惑。
赵玉成大喜,立刻安排手下最得利的人选——他的副手杜启作为进修班的负责人,专门给张小虎和他麾下的义军军官上课,等把他们教育出来,再让他们去教育他们麾下的士兵。
而对于张小虎等人来说,从这两个问题入手,或许就可以解决部分心中的困惑了。
至于彻底解决心中的困惑,或许还需要挺长的一段时间的学习和实践。
本来赵玉成以为他们的时间不会很宽裕,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段时间,戚方给他们了。
进入罗霄山区紧张备战的农民军很意外地发现宋军根本没有进山大规模发起进攻的迹象。
他们外派出去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都是宋军士兵欺负平民,到处烧杀抢掠欺男霸女,没见到什么其他的消息。
好像宋军取得了一定胜利之后就打算维持现状,不打算继续进攻下去似的。
面对造反的农民军,难道他们不应该出动军事力量迅猛打击吗?
难道他们不打算彻底消灭罗霄山区内的农民军吗?
赵玉成有点奇怪,只能继续派人去打听,打听来打听去也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倒是意外打通了和驻防宋军的生意线。
宋军的军需官们因为看着战斗部队靠着手上的钢刀吃香喝辣奴役百姓,非常羡慕。
但是苦于他们不是战斗部队,而且在宋军群体内也是受排挤的类型,于是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们决定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呢?
自然是盗卖军粮、军械了。
买家是谁?
当然是山里的农民军了。
他们觉得农民军躲在山里,一定是物资匮乏,生活艰难,所以一定很希望进行物资交易,而且他们一定是有钱的——穷鬼组成的队伍,一定是有钱的。
他们挣不了有钱人的钱,因为有钱人不缺这些,而且想要这些东西根本不用花钱。
所以他们只能去挣穷鬼的钱。
挣钱嘛,挣谁的钱不是挣?
不寒碜。
赵玉成等人一开始还觉得很惊讶,怀疑这些宋军军需官到底是来这里干什么的,是不是怀着些不良的想法。
但是他们的确挺缺乏粮食等硬性物资,大山内的生产水平还没有提上来,自给自足还有点难。
所以赵玉成就决定尝试着和这些人进行交易,用他们目前所拥有的较大数量却难以花销的黄金、白银等等购买粮食和军需物资。
这些军需官看到黄金白银就很开心,心想果然这些穷鬼是有钱的,赚他们的钱准没错。
于是就问他们除了粮食还需不需要其他的什么东西,比如盔甲,比如战刀,比如长枪,乃至于神臂弓等等,只要他们付钱,用黄金白银付钱,就都可以卖给他们。
买一定数量的神臂弓,还附赠神臂弓专用箭矢哦!还可以赠送一些装配零件和技术辅助哦!
亲!
赵玉成等人再次被惊呆了。
好家伙,还有附赠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