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六十四 他已经没有扭转战局的手段了
草原骑兵的单兵素质确实优秀,团战能力也不差,但是在接受命令和执行命令这一环节,却是差了明军不止一个层次。
说到底,他们又是牧民,又是士兵,又是生产单位,又是作战单位,并不是职业军队,多少带点业余的性质,只是他们的业余水准也很强,对上走下坡路的中原王朝的杂役军队,谁强谁弱,那是一目了然的。
然而他们面对的明军是纯粹的职业军人,非常职业,训练精良,只负责打仗,不负责生产。
这样一来,业余和职业之间的区别就显露出来了。
真正的职业军队和业余军队之间的差距并不是单兵素质可以弥补的。
否则武侠小说里神功盖世的武林盟主统领武林人士早就可以推翻皇朝自己做皇帝了。
但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武林人士就算集合起来,大概率也会被朝廷的职业军队打成筛子。
韩景珪指挥明军骑兵展开阵势快速向前进,意图展开整个大阵,完成广义包围,让克烈骑兵逃不出他们的包围圈,借此机会将克烈骑兵全歼——看到优势之后,韩景珪胃口大增,已经不能满足于简单的胜仗了。
而脱里还在着眼于他的那支和明军不断缠斗的马战骑兵队,十分着急。
直到明军左右两翼骑兵队快速行动的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他才意识到不对,他才意识到这支明军所图甚大。
明军发现了自己的优势,是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把他们压缩在这里,和他们在这里打决战,并且用肉搏的方式将他们消灭掉。
坏了,必须要立刻行动起来!
否则就会面临被他们两面包抄的局面!
到时候肉搏打不过,就真要死在这里了!
脱里立刻下令左右两翼的骑兵快速机动起来,应对明军的包抄,向快速来袭的明军使用骑射战术,与他们拉开距离,尽量避免近身接战,避免被合围。
然而从他的命令传达下去到克烈部骑兵正式开始行动这段时间里,明军钟学民部和袁汉部已经运动到了他们的左右侧翼,并且向他们发起了冲锋。
双方接受命令和执行命令所需要的时间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而这段时间差被明军有效利用起来,于是双方的战场差距越拉越大。
另外,他们有弓弩,明军难道就没有手弩吗?
苏咏霖统治下的工部整合了全国最优秀的一群匠人,他们拥有非常优秀的技术,经常聚在一起讨论技术问题和军械改造问题。
骑兵手弩的改进就是一个重要议题,从苏咏霖控制中都的总务局时代就已经安排专人负责起了骑兵手弩的改进,从射击力度到射击速度,还有更换箭支的问题,这些都是改进的重中之重。
经过一段时间的改进,到洪武二年三月,最新款式的骑兵手弩改制完成。
新款的骑兵手弩设计比较精巧,使用了更加优质的材料制作弦,又采用了连弩技术和定制箭矢,一次装填可以连续发射五次,射程和射击力度较之原有的都有所提升。
唯一有点问题的就是成本比较高,所以到目前为止只完成了两批量产,只给戍边骑兵队装备了。
此番作战,苏咏霖穷搜内库,准备了两万把新式骑兵手弩分配给了北伐军,韩景珪如获至宝,全部装备下去,让一部分骑兵鸟枪换炮,拿着新式手弩就射个不停。
弩好就好在上手比弓箭容易,技术门槛比较低,相较于弓箭手可以更快的形成战斗力。
和金兵作战的过程中,光复军就是靠着快速形成战斗力的弩手撑起了门面。
可弩坏就坏在制作成本高,维护成本高,糟糕的王朝经济承担不起那么大的损耗。
所以这种高端兵器一般不怎么给军队普及,也使得有些时候明明王朝军队掌握这样的技术,却不能列装军队。
苏咏霖就没有这样的困扰,大把大把的往军队和科研方面砸钱,无论什么高端兵器,都给我攻关技术难题,想方设法降低成本,然后给我量产,给我列装!
不要告诉我们什么新发现什么新技术多么牛逼,我就问你们两个问题。
能不能量产?
能不能列装军队?
于是在此时此刻,使用新式手弩的明军骑兵们的确让善于骑射、奔射的克烈骑兵们体会到了什么叫科学技术就是第一生产力。
锋锐的箭矢如雨点般打来,这并不是什么让草原骑兵感到奇怪的事情。
可是一轮一轮接一轮不停地箭雨就很让人费解了。
他们到底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那么快的完成了发射?
草原骑兵们想不通,也没有时间能够想通,他们已经来不及了,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让他们思考了。
如雨点般的箭矢打击在明军骑兵冲锋的时候足足来了五次,而克烈骑兵们的射击只有一次。
量变带来的质变使得没有装甲的克烈骑兵们纷纷坠马落地,密集的箭矢给克烈骑兵带来了巨大的打击,他们成片成片的中箭坠马倒地,或死或伤,而给明军带来的打击却相当有限。
诚然,在这样激烈的对抗之中中箭落马就等于死亡,不被摔死也很容易被战马践踏而死,但是相比之下,克烈骑兵的死亡状况远远比明军恐怖多了。
脱里顿时就觉得自己看不懂战局了。
这是什么情况?
他预想中的战局不是这样的,他是想要充分发挥草原骑兵们的技术优势,先是拉开距离,然后趁着汉人追击的时候,用汉人绝对不可能掌握的回身骑射战术射击他们。
他麾下的骑兵们多数从小就开始练习骑射,很多人不仅拥有奔射的技术,还掌握左右开弓、回身射击的绝活。
他认为明军骑兵骑射能力肯定不如他们那么厉害,强的就是肉搏,肯定是想要追击与他们肉搏的。
所以他的战术就是放风筝,明军骑兵哼哧哼哧的追击,他的骑兵轻飘飘的在前面跑,然后回身一箭射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用这样的战术耗尽明军骑兵的体力,等时机到了,大举反攻,就能一举击溃明军,获得胜利。
然而眼下这个局面完全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明军骑兵不仅在速度和骑术上并不逊色,还有肉搏能力,不仅如此,还有很不错的骑射能力,甚至于可以……短时间内连续射击?
这是什么妖法?
被明军手弩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大量克烈骑兵坠马身亡,队列混乱起来,不能保证速度和阵型,被明军骑兵策马追击而上。
这下好了,又是新一轮的缠斗。
明军的中军主力在韩景珪的指挥下压上,和之前想要撤退却没能成功撤退的克烈肉搏部队展开大规模近身作战,紧紧缠住,使他们无法脱身,外围又有手持手弩的射击骑兵高速机动,将克烈的骑射部队射的人仰马翻。
两方面都被压制住,整个部队隐隐有被明军从外部大合围的趋势,这让脱里完全失去了正常的心态,他开始惊慌失措。
为什么会这样?
战局从一开始就没有顺着他的想象来发展,完全超乎了他在战前的一切预想。
她开始思考该怎么办,该怎么挽回这个局面,他尝试派遣麾下勇将率领精锐骑兵队伍冲击明军,试图用反冲击击溃明军,用绝对的勇武把战局扭转。
然而他所做出的努力是徒劳的,是没有意义的,明军完全没有失败的迹象,反而把他的预备队都给缠住了,苦苦纠缠,追在屁股后头撵着厮杀,战意磅礴,杀戮惨烈。
战局进展到了这个地步,脱里愕然发现他已经失去了对战局的把控,他身边除了亲卫队之外已经没有其他可以使用的部队了,全都压上去和明军决战了。
他已经没有扭转战局的手段了。
七百六十五 赵光义2.0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脱里所看到的全都是己方的劣势。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己方的劣势或许更大一些。
而相对应的,明军方面却完全把控住了战场的局势,韩景珪统领大军杀到了一线,直接包围了克烈部的近战骑兵队。
韩景珪还派遣苏勇亲自率领最精锐的一批虎贲骑兵,以一往无前之势直接冲入克烈骑兵队的队列之中,硬生生杀了一个对穿,将其分成两块,使其彼此不能相顾。
这一批超过万人的克烈骑兵队的覆灭就在眼前,而外围的克烈骑兵也在明军左右两翼快速机动部队的打击下损失惨重,战斗意志急剧下滑。
然而这时,脱里却因为惊慌失措而什么都没有做,反而是正在激烈拼杀的苏勇发现了脱里的王旗所在地。
杀红了眼的苏勇顿时热血上涌,浑身上下都是劲儿,振臂一呼,就带着自己的随从骑兵们发起了对脱里所在地的决死冲锋。
要说苏勇这铁憨憨也是运气好,激烈战斗的间隙,也就被他发现了脱里的王旗所在,还就是他的部下悍勇非常,跟随他一起杀穿了克烈骑兵的队列,冲向了脱里。
脱里这边正在和部下紧急商讨现在该怎么办,他的好几个部下都在劝说他立刻撤退,当然也有部下坚持不能撤退,一旦撤退必然惨败。
“现在族人们都撑着一口气在支撑,都在苦苦战斗,如果我们撤退了,族人的战斗意志必然崩溃,到时候就是不可挽回的失败!”
“可是我们事前不知道明国人那么能打,兵力还比我们更多,现在只靠我们根本不够!如果继续下去,所有的族人都会死在这里!”
“现在走了才会全部死在这里,苦苦支撑说不定还能有转机,一旦撤退了,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开什么玩笑!死的都是我们的族人,是族里的青壮!要是损失太多,克烈部凭什么立足!那些仇敌一定会把我们撕碎的!”
“你只顾着你自己,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全族!”
“那明明是你!!”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可他们却开始争吵,脱里一个头两个大,六神无主,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那么一会儿功夫,苏勇带着身边的亲卫骑兵队和部分追随者们杀了过来,直冲着王旗而来,对脱里等人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他们万万没想到明国人居然那么悍勇,居然已经冲到了他们近前。
脱里的护卫队赶快冲上去进行抵抗,和苏勇的突击队奋力拼杀,苏勇亲自冲在第一线和士兵一起厮杀,宛若当年顶着大盾直面金国铁浮屠重骑那般视死如归,毫无畏惧。
他的眼中只有那杆王旗,并没有其它的东西。
脱里的中军被如此这般悍不畏死的冲击冲的一片混乱。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原本不知道该怎么做的脱里忽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跑了。
拍马调头就跑。
抛下所有人拍马掉头就跑。
或许在此之前,他的心里还是有一些犹豫的,在战与不战之中摇摆。
但是当红着眼睛的苏勇带着同样杀红了眼的明军骑兵们冲击他的中军的时候,看着明军骑兵一往无前的拼死冲锋,他不知为何,忽然间失去了全部的胆气。
那一刻,脱里就和当年幽州城下被辽军耶律休哥部冲击的赵光义一样,或者说那一刻,他瞬间赵光义上身,他继承了赵光义临阵溃逃的优良传统,一句话不说,一个人不搭理,直接就跑。
只能说那一刻他不是一个人,他不是一个人在奔逃,他跑的很快,拍马的速度和力度都非常之快,如果说他可以穿越时空,或许可以在当年的幽州城下和赵光义比拼一下逃跑的速度究竟谁快谁慢。
他的逃跑对于克烈部骑兵来说是灾难性的,就和当年赵光义的逃跑对于依然在奋战的宋军一样,都是灾难性的。
他还在坚持,他的王旗不动、不倒,那么就代表他的抵抗还在继续,他没有认输,他还有扭转乾坤的把握,那么对于全军而言都是一种巨大的鼓舞。
或许很多克烈骑兵就撑着那么一口气,就是看着王旗还在,觉得脱里还在坚持,没有胆怯,还有勇气,所以没有溃败,依旧咬牙坚持和明军拼杀,顶着箭雨射击明军,和明军激烈交锋,不断地射杀、击杀明军骑兵,给明军骑兵带去了一定的损失。
双方的厮杀依然惨烈。
然而脱里的逃跑和王旗在混乱之中的倒下对于克烈骑兵的士气冲击是毁灭性的。
当他们发现王旗倒下的时候,顿时就感觉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似的,感觉浑身的力量被抽离了身体,原本咬牙坚持的那口气,散了。
这口气一旦散了,就会出现溃逃的士兵,一个溃逃的士兵能带动数十人上百人一起溃逃,数十人上百人的溃逃能够影响一整支部队的溃逃。
刚刚还在和明军奋勇拼杀激烈对射的克烈骑兵好像在转瞬之间就崩溃了,刚刚还在奋勇拼杀的勇士瞬间就变成了胆怯的逃兵。
他们惊慌失措的逃跑,使劲儿拍打胯下的战马,不要命的奔逃,钢刀不要了,弓弩不要了,甚至于其他马背上的给养都不要了,乃至于其他的战马都不要了。
自己只骑着一匹马玩命奔逃,其他几匹马任由它们跑到了其他的地方去,不管不顾。
一个人这样,两个人这样,三个人这样。
然后是成千上万的人都这样。
不可遏制的大溃败就这样出现了。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于戏剧性,以至于韩景珪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克烈骑兵已经彻底失败的时候,很多明军已经自发的开始追击了。
辛弃疾反映的倒是挺快的,一拍兀格的肩膀,让他赶快率领汪古骑兵加入追杀行列,看呆掉的兀格这才反应过来,赶快上马号召自己麾下的汪古骑兵冲锋上前,加入了追杀行列。
苦战两个时辰之后,在下午临近夕阳时分,克烈骑兵全军崩溃,兵败如山倒,而明军则转入了全面追杀状态,维持各自队列的状况之下,紧咬克烈骑兵不放。
开什么玩笑,苏咏霖给明军的最高指示就是以战养战,大规模歼灭他们的有生力量,夺取他们的生存基础,以此从根本上打击他们的生存能力,让他们受到真正的损失。
这些逃跑的克烈骑兵都是克烈部宝贵的青壮,将这些青壮击杀、俘获,就能极大的打击克烈部的势力,甚至能让他们一蹶不振,从最强大的草原部落退化为连自保都很困难的弟弟。
苏勇毫无疑问是其中追杀最狠的,他本来的目标就是王旗和脱里本人,他看到那一团衣着不凡的貌似是克烈高级指挥官的人狼狈奔逃,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冲击起了效果,于是奋起余勇继续冲击。
七百六十六 猛追穷寇
脱里的逃跑也让他的亲卫队产生了动摇。
亲卫骑兵们纷纷追随脱里一起逃跑,根本顾不上拦截苏勇,被苏勇杀散了封锁线,于是苏勇就率领突击队猛烈追击逃跑的脱里。
脱里为了逃跑,命令跟上来的亲卫队放箭射击苏勇,苏勇就下令追击的明军士兵和他一起用手弩放箭还击。
明军的还击效率明显更高一些,给脱里身边的骑兵带去了巨大的杀伤,他们纷纷坠马身亡,不能继续抵抗。
关键时刻,脱里的亲信豪坷率领一支骑兵追了上来,与苏勇的追击部队纠缠在一起。
双方一边冲锋一边互相射击,豪坷悍不畏死的带着骑兵们顶着明军的箭雨杀了过来,将明军的追击势头迟滞了。
苏勇恼火至极,虎吼一声挥刀上前攻击豪坷,豪坷毫不畏惧的和苏勇厮杀,不过没几下手中的钢刀就断裂了,苏勇红着眼睛一刀劈下去,当场把豪坷斩首,使他变成一具无头尸体。
豪坷死了,前来阻拦的部队也很快被明军击溃,但是借着这个机会,亡命奔逃的脱里已经跑远了,苏勇大为恼火,不甘心的继续追击,一边追击一边带领士兵们放箭,试图拦截。
但是终究没有拦截下脱里那只剩下几十个人的护卫队。
他们一边追一边换马,追了半个多时辰,精疲力竭,天色也变黑了,继续深入恐怕失去方向,会带来不必要的损失,实在没办法继续追下去。
于是苏勇只能万般不甘心的放弃了追击,带领部下返回战场,寻找明军大部队。
苏勇返回大部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当时天已经全黑了,全靠大部队点燃的火把和临时搭建的烽火台才找到了方向,成功归队,没有迷路。
看着韩景珪和辛弃疾满怀期待的眼神,苏勇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无奈的垂下了头。
“没追上,眼看着快要追上了,斜里杀出来一支骑兵拦住了我,虽然我把他们歼灭了,但是脱里那家伙也跑远了,追了半个多时辰愣是没追上,马力已竭,继续追下去马都要累死了。”
韩景珪和辛弃疾对视一眼,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认下了这个结果。
“没关系,咱们胜了,还是大获全胜,这支克烈骑兵被咱们几乎全歼,还俘获了很多俘虏,咱们出师告捷,可以向陛下汇报喜讯,为大军请功了!哈哈哈哈哈!”
韩景珪大笑出声,重重的拍着苏勇的肩膀。
苏勇这才意识到他们打了胜仗,方才,他还一直沉浸在追击没有成功的沮丧和懊恼之中,几乎忘记了他们已经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根据眼下最初的统计结果,这支大约四万人的克烈骑兵基本上全军覆没了。
因为克烈骑兵不信邪的正面对拼,使得他们出现了大量的被杀伤,所以他们被明军击杀至少一万人,俘获了两万人以上,四处逃散的估计也就几千人。
明军首战告捷,大获全胜,士气高昂,当晚就搞了烧烤大会庆祝胜利,然后就地扎营休息,全军好好地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起来继续打扫战场,整顿军队。
昨天晚上其实还有一些追击部队没有回来,比如钟学民的追击队和体力充沛一直都在观战直到最后才加入战斗的汪古骑兵。
钟学民在第二天上午辰时三刻归队,带回来一千多俘虏和五千多匹战马,还有一千多颗人头,收获颇丰。
兀格率领的汪古骑兵则在午时初才成功归队,带回来了三百多颗人头、一千多俘虏了一万多匹战马,收获也算很大。
这样一来,整个战果的计算也就明朗了。
昨日一战,算上汪古骑兵的战果,明军一共击杀了克烈骑兵一万三千多人,俘获数字在两万三千,加起来一共歼灭了克烈骑兵三万六千多人,直接将其主力歼灭了。
逃跑的克烈骑兵总人数还不到四千,至于他们能否顺利回归克烈部的老巢,那也是个未知数。
这样的战果,说是全军覆没也能服众。
其他的缴获方面更为丰厚,明军缴获了战马六万多匹,克烈骑兵随军的牛羊十三万,钢刀弓弩和行军帐篷等军用物资堆积如山,不计其数。
明军本来就携带了相当大数量的后勤物资,缴获了克烈骑兵的物资之后,直接给整个催肥了一倍。
“草原上的部落说是物资匮乏贫穷落后,但是牲畜方面根本就是富得流油,就这些东西,在中原怎么也能卖到千万贯钱,都够咱们修黄河修好一阵子了,谁说他们穷?
就说昨日一战,克烈骑兵起码有十万战马,随军牛羊不计其数,咱们俘获的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看来他们不仅是想要和我们打大战,更是准备打败了我们就顺势南下,劫掠中原。”
辛弃疾看着堆积如山的缴获,笑道:“可惜了,他们败了,这些东西全都是我们的了!哈哈哈哈哈!”
辛弃疾畅快的大笑,韩景珪也笑的十分畅快。
“这一仗打得真是酣畅淋漓,克烈部实力再强,这一战之后也不会再有从前的强势了,不负陛下所托!”
“哈哈哈哈哈,先别高兴得太早啊,一战而已,接下来还有的打,乞颜部那边不知道情况如何,塔塔儿人可靠与否还不知道,咱们这边还要继续深入克烈部领地的。”
辛弃疾指了指北方:“此战之后,这偌大草原上,我大明国说话当掷地有声,大明国说一,诸部落不敢说二,大明国说往东,诸部落不敢往西!若非如此,这一战就等于没打!”
“没错!就是如此!”
韩景珪也被激起了雄心壮志。
他认为一战获胜还不够,还要继续打,继续进攻,继续北上,猛追穷寇,痛打落水狗,把克烈的老巢给端掉,让克烈没有再一次恢复实力并且报复大明朝的机会。
最好,还是要让克烈从此不复存在,竭尽全力将之灭族,若能办到这一点,此战才算是真正的大获全胜。
对此,兀格当然没有什么好反对的,克烈完蛋了对他来说当然是好事,而且他还得到了承诺,他的部下缴获的东西就归他汪古部,能缴获多少看他自己的本事。
兀格很高兴,与此同时,他开始对明国、明军产生了敬畏的情绪。
他认为明国很强,因为明国可以消灭金国,但是他同样不认为明国可以强到吊打克烈部的地步。
克烈部在草原上是鼎鼎有名的强大部落,人口多,战斗力强,部落十分强硬,是草原上的霸王。
这一战克烈部确实进行了激烈的抵抗,发起了顽强的抗争,给明军带去了近千人的阵亡和更多人的受伤。
但是总体来看,克烈部是被明军打崩溃的,是被明军悍不畏死的战斗精神打崩掉的,他们没有明军那么持久和坚韧,最终战败了。
这就很让兀格感到畏惧。
七百六十七 苏勇直捣克烈老巢
汪古部自认不是克烈部的对手。
真要是和克烈部全面开战,汪古部十有八九是会战败的。
之所以能够生存到今天,主要靠金国的帮助和自身的外交手段。
然而明军骑兵却一鼓作气把克烈部的主力消灭掉了,如此巨大的损失之后,克烈部很难再有复起的机会。
明军能够这样打败克烈部,就可以用同样的方式教训草原上的其他部落,包括汪古部在内,任何对大明国不尊敬、忤逆的部族,最终的结果都不会比克烈部更好。
兀格深深地感受到了他率先臣服明国、跟随明军作战的先见之明,这要是不小心站到了对立面上,可真是后悔都来不及,只能一死。
十月十五日,明军经过短暂的休整之后,再度出发,继续北伐,要深入草原前往克烈部的主要驻地,一举捣毁克烈部驻地,让克烈部再也没有往日的强势。
明军前锋依然由苏勇担当,统领最精锐强悍的骑兵奋勇向前,进军速度极快,誓要把脱里和克烈部的老巢一锅端。
而同一时刻,狼狈败逃的脱里终于回到了部落驻地,不仅带回了出征的克烈骑兵们全军覆没的消息,也带回了屁股上的一支箭。
没错,这家伙在逃跑的时候被不知道哪个明军士兵所射出的一支箭击中了屁股,当时疼的他差点没从马上摔下来,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忍着剧痛亡命奔逃,好歹撑到了老巢。
回到老巢之后,顾不得全军覆没的消息带来的剧烈震动,脱里赶快找医生给自己拔箭、治疗,好让自己的伤势尽快恢复,不要继续流血。
好在草原人最擅长治疗的就是这种创伤,他们会寻找各种草药制成创伤膏,而且提供给首脑级人物的往往也是效果最好的药膏,治愈率很高。
不过这一次有点问题的是,脱里的箭伤比较深,且因为一路颠簸带来的创伤加剧,以至于脱里所受的箭伤比较深,箭支较为深入,拔出来难度很大。
不仅如此,根据其他受伤的卫兵身上取下的箭矢判断,这支射入脱里屁股当中的箭的箭头还是非常恶毒的形状,会卡住皮肉,若是单纯的拔出来会连着一大块血肉一起带下来,后果凄惨。
有一名卫兵就是这样被好心但是办了坏事的家人扯下了手臂上的一大块血肉,现在正在大出血,根本止不住,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家人大声嚎哭,但是无济于事。
“您身上的箭支不仅创口深,箭头形状还非常恶毒,贸然取出,会造成大出血,根本止不住,所以情况非常严重。”
脱里一听,本来就发白的面色更白了。
“那怎么办?”
德高望重的老医师面色十分为难。
“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主动切开您的血肉,把箭支取出来,这样可以避免您的血肉被撕扯下来,之后想要恢复也会容易许多。”
“啊?切开?那……那不还是要流血吗?难道不会止不住吗?”
“这还是有办法的,主动切开的话伤口比较小,不会像直接扯出来那样的可怕。”
医师犹豫着说道:“我的父亲曾经用这样的方法救过好些人,等箭头取出来之后,快速用烧过的木炭把您的皮肤烫焦,让伤口直接结痂,这样就能止住流血了。”
“烧过的木炭?烫焦?那……那不是直接熟了吗?你要把我的皮肉烫熟?”
脱里的脸色由白变绿。
医师点了点头。
“这是最好的止血的办法,也是最快能让您愈合的办法,请您尽快决定,继续流血的话,您的身体会非常虚弱的。”
脱里思来想去,觉得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屁股的疼痛都快麻木了,也还在不断的往外渗血,这样放着,早晚流血流死。
横竖都是死,不如试一试!
“好吧,就试一试吧,反正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脱里咬牙切齿的痛恨明军,也只能认了。
脱里在准备外科手术,而整个克烈部因为这场战败是彻底的震动了。
战败不是简单的两个字,是大量的损失和巨量的死亡,随着脱里回来的只有少数几十人,后面陆陆续续回来一些缺胳膊断腿或者受了箭伤的士兵,他们带回来了同族们大量死亡和被俘获的消息。
然后就是家家户户嚎哭不止。
家家户户都有妇女抱着孩子在哭天喊地,因为她们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孩子他爸。
还有白发的老人抱头痛哭,因为他们失去了儿子。
这极为惨痛的失败极为惨重的损失是克烈部数十年以来所没有过的。
数十年以来,克烈部因为总是胜利,甚少失败,所以才发展为五大集团当中最强的一个势力,可是如今,这一场惨痛的失败使得三万多青壮再也回不来了。
这是三万多青壮,不是三万多人口,青壮的损失对于一个游牧部落来说是毁灭性的。
普通家庭除了痛哭也办不到什么。
但是那些克烈部当中广有权势的大家族因为这场失败损失极为惨重,好几个家族连家族首脑都没能回来,他们全都疯了,直接杀去找脱离的麻烦,要脱里给他们一个说法。
可脱里那边刚刚完成外科手术,刚刚用烧热的木炭把整块伤口的皮肤烫焦了,喊得跟杀猪一样,嗓子都喊哑了,根本没功夫见他们。
那些家族就闹,脱里的亲信们使劲儿阻拦,但是收效不大。
然而更可怕的消息还在后面。
溃逃回来的伤兵败兵还把明军尾随而来的消息带回来了,这下可好,明军还没来呢,先有人打算收拾东西准备跑路了。
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知道打败了他们的明军正在追击他们,正准备把他们赶尽杀绝,不给他们留下任何生路。
于是整个部落就乱了。
脱里没办法办事,不能站出来稳定族人情绪,也没有威望稳定族人的情绪,于是所有人都在准备逃跑,不管是死了男人的家庭还是没有死人的家庭,全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逃跑。
脱里的统治机构基本上全面失灵,在明军先锋抵达克烈部驻地发起进攻之前,除了少数还有点威望的大家族掌门人站出来带着族人收拾一下,有秩序的逃跑,其他人都跟无头苍蝇一样,跑都不知道往什么地方跑。
休整过后的明军先锋在苏勇的带领下以极快的速度向克烈部驻地奔袭,与正常行军的大部队拉开了距离。
又因为马蹄铁的全面装备,所以明军不需要担心马蹄的过度磨损而不敢全力催动战马奔跑,基本上在战马的体力区间内实现了最高速度的行军,速度极快。
快到了克烈部的人们大部分还没有完成逃跑的准备或者刚刚准备逃跑地时候,明军先锋已经杀到了克烈部的驻地。
五千精锐的虎贲禁卫骑兵在苏勇的率领下横冲直撞,在克烈部的驻地掀起了大规模的动乱和恐慌以及血腥的杀戮狂潮。
七百六十八 可怜的脱里
仓促之间被发动起来进行抵抗的克烈骑兵残部根本不是明军的对手,很快就被明军杀散了,四散而逃。
他们也不顾着反抗了,甚至有些连家人都顾不上,赶快骑马逃跑了。
明军骑兵纵横驰骋,不仅使用冷兵器,还把随身携带的投掷型雷神炮点燃、投掷,以加快克烈部驻地的混乱,让他们更加混乱、恐惧,不能再次聚合起有效的反抗力量,从而彻底崩溃。
这一行动是非常有效的。
声若震雷的雷神炮轰隆一声爆炸,不仅造成了一定规模的爆炸和随之而来的伤亡,爆炸产生的炸雷般的声响还把不少克烈族人吓得肝胆俱裂,瘫在地上磕头哭泣爬不起来,以为是天神降临了,天神降下了神罚之类的。
剧烈的声响也让没有受过训练的克烈部战马受惊,四散奔逃,乃至于不顾主人的需求,互相碰撞、践踏造成的伤亡数不胜数。
明军纵横驰骋之间,克烈部的驻地宛若炼狱一般,满目疮痍,到处都是爆炸、死亡和火焰的燃烧。
苏勇对于没能杀死脱里的事情依然耿耿于怀,随着向导追击而来之后,一直都让来过克烈部的向导为他之路,让他寻找到脱里的踪迹。
向导领着他高速奔驰,不断为他指明道路,终于让他看到了克烈部的王帐群落所在地,于是苏勇大喜过望,立刻带领身边的骑兵们奋勇冲击而去。
明军先锋突如其来的冲击让站都站不起来的脱里吓得肝胆俱裂。
他刚刚做完手术,屁股疼得厉害,稍微休息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恢复元气就知道了部落内发生大规模动乱的事情。
他也不是没有预见,他知道战败的消息必然引起大规模混乱,不过当他知道很多人已经收拾起来准备逃跑的时候,终于大惊失色了。
“马上拦住他们!必须要拦住他们!现在逃跑和送死有什么区别?现在集中剩余的力量还能抵抗,要是分散了,一定会被明军各个击破,克烈就彻底完了!”
依旧忠于脱里的力量立刻按照脱里所说的话行动,前往拦截族人,不让他们乱跑,可是他们人数太少,而陷入动乱的人太多。
克烈部的三十万人口也不是全部聚居在一个地方,也有分居在其他地方的部落,彼此之间距离不***常不怎么交流。
但是这一次为了集合主力作战,几乎所有部落都向脱里的驻地集中,不仅带来了青壮,也带来了大部分家眷和牲畜群,为他们处置后勤。
而且人口集中的时候还能互相贸易,部落内部也能以物易物,彼此之间交换一些大家都用得上的东西,各取所需。
所以此时此刻恰好是克烈部人口、牲畜群大集中的时候。
二十多万人的大动乱根本不是脱里能应付了的,更别说他们还在手忙脚乱脑袋冒烟的时候,明军铁骑忽然杀到,直接把克烈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明军出现的太过于突然,速度过快,远远超出了克烈部的预料。
脱里得知明军追击而来的时候大惊失色,他觉得这完全是不可能的,明军行动再快也需要更多的时间,怎么那么快就追击来了?
因为过于震惊,以至于脱里在第一时间还认为这是谣言,让部下去处决散播谣言的人。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了,这不是谣言,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明军真的来了!
随之而来的是兵戈交击之声,是声若震雷般的爆炸,是凄厉的喊叫,是粗犷的吼叫,还有战马的嘶鸣声。
脱里惊骇欲绝,什么都顾不上了。
“快点带着我离开这里!快跑!去乞颜部!快去乞颜部!!!!”
到了此时此刻,脱里已经没有任何的办法,紧急状态下所做出的第一反应,就是赶快去乞颜部,只有乞颜部能保护他。
但是他屁股上的伤口刚刚结痂,还没有恢复,正在疼着,骑马肯定是不行了,连移动都要在床上被人抬着平移,现在这样的紧急状况下该怎么办呢?
亲卫们一筹莫展。
只能说人在求生欲爆棚的情况下能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肾上腺素大量分泌的状态下脱里根本顾不上疼痛,直接自己站了起来让亲卫牵马,直接跨上去就要逃跑。
根本顾不上已然撕裂的创口。
没办法,逃命重要,流血就流一点,总比命都丢在这里要好。
赵光义再次附体,赵光义的精神充斥着他的整个身体,他唯一所想的就是逃跑,不管不顾。
于是一群亲卫护着他开始逃命,也不管其他的了,只当这个部落已经全部完蛋了,只要能逃到乞颜部,能活命,就可以了。
谁还敢想其他的事情?
然而就算是那么一个简单的要求都不能得到满足。
苏勇对于之前被脱里逃掉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一直都在想着抓住脱里,弥补心中的遗憾,一个劲儿的猛追,杀入了脱里的王帐群落,挥刀斩杀入目所见的所有的骑兵。
所有被碰着的克烈骑兵几乎没有苏勇的一合之敌,挥刀就是一斩,一斩就是一条命。
就是这个时候,脱里的逃亡大队迎面撞上了苏勇的骑兵队,两方面撞个正着。
也算是脱里倒了血霉,苏勇正在找他呢,他自己撞上来了。
苏勇一眼瞅见衣着不凡的脱里,立刻意识到此人身份不一般,就算不是脱里也是个大人物,于是大吼一声【哪里走】,拍马而上,一刀斩杀了一个拦在面前的克烈骑兵,直直的冲了上去,挥手一刀,用刀背把脱里打下了战马。
可怜的脱里,忍着屁股的疼痛正准备亡命奔逃,结果迎面撞上了苏勇,被他一声【哪里走】吓得魂飞魄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用刀背打下了马。
这下可好,伤上加伤,脱里痛苦的嚎叫着,全然没有半点部落领袖的风采。
苏勇的突袭给克烈部带来的直接损失远远没有他们陷入混乱之后自相残杀自我践踏所造成的损失和爆炸、火烧造成的二次损失要大。
苏勇率领的五千突击队直接杀死的克烈族人也就两三千,但是因为这场突袭行动而死的人远远不止于此。
自相残杀的,被践踏而死的,被烧死的,被炸死的,被马撞死的,等等等等,整个克烈部为此剧烈减员四五万人。
苏勇带来的人不多,抓住了脱里之后,主要都去缴获整个克烈部的财产去了,比如马匹和牛羊等等,分不出多少人手去抓人。
好在辛弃疾觉得苏勇人手少,觉得他就算立下功劳,未必能尽全功,于是派遣钟学民率领一万铁骑来援。
在苏勇抓住脱里之后一个半时辰,钟学民紧赶慢赶的赶到了目的地,看着一片狼藉,赶快下令部队开始合围、抓人。
其他的都不重要,抓人最重要,能抓多少抓多少,绝对不能让他们逃了。
给我抓!
七百六十九 强大的克烈部自此不复存在
一天以后,大部队赶到,克烈部驻地的大火已经基本熄灭,能抓到的也都抓到了,抓不到的逃跑的也没办法。
两天以后,韩景珪和辛弃疾拿到了准确的缴获数字。
随军统计人员基本上确定被俘获的克烈部族人,男女老幼算在一起,约十四万余。
另外还有被缴获的战马、未经训练的马匹总数约十七万匹,牛羊总数在三十万以上。
算上之前克烈部被消灭、俘虏的七万多人,一个部落超过一半的人已经被明军这一波打击干掉了。
克烈部仅仅是一场战争,就从总人数超过三十万的大部落沦落为总人数大约只有十万不到的中等部落。
且最重要的是青壮损失殆尽,整个部落这一战之后剩下来的青壮还不知道有没有一万,已经全然撑不起一个强大部落的门面了。
老弱妇孺再多,也没有青壮有用,草原上贵壮贱老的传统并非毫无意义,一旦没有青壮撑门面做战斗力,部落就是一头大肥羊,谁都敢上来咬一口,叫你欲哭无泪。
克烈部的财产,包括马匹和牛羊之类的的确逃跑了不少,这没办法,明军数量有限,抓不到那么多,非常可惜。
据估计,明军缴获的只占他们全部拥有总数的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在混乱之中全部逃散了,限于种种因素,没办法得到。
但是战果还是好的,尤其是克烈部的最高领袖脱里已经被抓到了。
这家伙被抓到的时候哭的跟个孙子一样,捂着屁股在地上滚来滚去,苏勇上前用脚踩住他的背,划开他的裤子,看到了他鲜血淋漓的屁股。
“嘿!好家伙,谁干的?这要是让我知道了,非给他请个二等功不可!你这老家伙奸诈狡猾,没想到居然屁股中箭了!哈哈哈哈哈哈!”
苏勇感觉非常解气,狂笑之后又觉得不能让他那么简单的就死在这里,必须要给他足够的教训,还要完成献俘之礼,这样最能增加大明的威势,也能把功劳最大化。
于是苏勇唤来军医为他处理伤口。
还好,大明军医有不错的治疗手段和医药储备,经过非常严格的训练,非常善于进行战场救护,对刀剑和弓弩的伤口有很好地应对手段。
军医娴熟的给脱里清理了伤口,用酒消毒,然后用很好用的创伤药敷上去,厚厚的包扎起来,脱里就没有继续嚎叫了。
改成无声的哭泣了。
横竖也就五六天的光景,他就从一个一呼百应的强大部落的首领变成了阶下囚,还是一个如此窝囊的阶下囚,这让他情何以堪?
但是他再怎么哭也没有用,事实就是如此,虽然逃走的那些人明军无力也没有必要去追击了,但是他们就算能够再次聚合在一起组成一个克烈部,也再也没有之前那般的强大了。
强大的克烈部自此不复存在。
韩景珪和辛弃疾看着庞大的缴获物资清单感到十分的开心,觉得这样一笔收入完全可以弥补此战带来的经济损失,甚至还能狠狠的赚一笔。
别的不说,就这些战马,还有那么多牛羊,就将为大明朝正在铺开的战马饲养和牛羊饲养的畜牧业添砖加瓦,直接催肥一圈。
两人立刻写就请功表送回中都,让苏咏霖知道大明军队已经为大明国取得了如此光荣的胜利。
辛弃疾特别开心,以至于说起了俏皮话。
“此战的意义,我认为就在于那么大规模的缴获能让大明的财政喘口气,能让林景春别总是跟看仇人一样看着我,你是不知道,陛下决定出兵的时候,林景春看我那眼神,都像要把我吃了似的。”
“哈哈哈哈,我知道我知道,老林头这家伙就是这样,爱财如命,钱揣在兜里比什么都重要,当年他还有一句名言,叫花出去的钱就不是我的钱了,我心疼,哈哈哈哈哈!”
韩景珪高兴之下,也说起了当年的趣事,顺带着取笑一把林景春。
不过说到底,这场胜利最大的意义肯定不仅仅是数量庞大的物资缴获,而是此战彻底获胜之后大明国在草原上强大的话语权。
通过绝对的军事力量带来的话语权。
据辛弃疾了解,苏咏霖在此战之前并没有把征服草原放在自己的计划表当中,但是克烈部和乞颜部的主动挑衅让他怒火中烧,于是决定着手实施对草原的征服方案。
一步一步,从军事打击到政治牟利再到经济手段,一样都不会差。
苏咏霖决定利用大明朝在此战之中获得的军事威望加强对草原事务的介入,加强对汪古部和塔塔儿部的渗透与控制,利用这两个部落,实现草原新秩序的构建。
想到这里,辛弃疾就十分感叹——
你说你们招惹大明朝干什么呢?
不招惹,还能有几天好日子过,现在什么好日子都没有了。
当然,要想达成这样的目标,需要此战的彻底胜利,所谓的彻底胜利,自然少不了对乞颜部的军事胜利。
乞颜部是塔塔儿部单独负责的,对于塔塔儿部能不能取得比较大的胜利,辛弃疾没有把握。
所以彻底打败克烈部之后,辛弃疾立刻就派人去联系塔塔儿部,看看塔塔儿部那边情况如何。
还真给辛弃疾猜对了,塔塔儿部和乞颜部交战之中还真没有取得大的胜利,当然也没有大败,双方按照各自作战的习惯打仗,连续交战数日,各有胜负,谁也没有奈何谁。
这一次塔塔儿部是带着复仇的情绪来的,而乞颜部是带着获取财物发大财的情绪来的,双方在士气上半斤八两,没有谁比谁的士气更加高昂这样的说法。
本来就实力相差不大的两个部落之间的交战自然是旗鼓相当,你今天占了上风,我明天占了上风,你斩我一员大将,我杀你五百青壮。
可以说是不分胜负的一场战斗。
不得不说,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没有一个破局点的出现,双方的战争会打的又臭又长,最后只能说撑不住的一方选择撤退,很难出现【大破】这样的情况。
而明军就是那个破局点。
大破克烈部之后,韩景珪和辛弃疾分工协作,快速完成战后整顿,迅速整顿出了三万五千名士兵能够实现快速机动。
甚至他们达到了一人三马的配置。
得知塔塔儿部和乞颜部的胶着战况之后,韩景珪下令苏勇和钟学民两人分头行动,苏勇率领两万名骑兵快速驰援塔塔儿部,帮助塔塔儿人打败乞颜部,争取全灭乞**兵。
这两万人里包括兀格率领的五千汪古骑兵,他们之前没有参与到激烈的对战之中,却得到了很多缴获,别说明军内部对此颇有微词,他们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于是这一次,已然决心死死抱住大明朝大腿的兀格主动请战,率领五千汪古骑兵跟随苏勇一起驰援塔塔儿人,争取立下战功。
七百七十 对半开
苏勇和兀格领兵冲锋的时候,钟学民被任命率领一万五千名明军骑兵奔袭乞颜部老巢。
他的任务是争取一举捣毁乞颜部老巢,就跟明军破袭克烈部老巢一样。
同样的事情再做一遍,同样的钱再赚一遍。
没办法,举国之力修黄河的大明朝在大量支出钱货之后实在是太缺钱缺物了,所谓人穷志短,现在也只能到处搜刮战利品填补内部所需。
战马也好,牛羊也好,皮革制品和骨制品也好,都是实物,自己用也可以,卖给宋国赚外汇也可以,总比没有好。
而且俘获的大量人口在支付比较少的运输成本之后,也能投入到黄河工程当中,减少朝廷征召民夫所需要支出的成本。
使用他们做工不用支付工钱,食物的费用也能尽可能压缩,比直接征发民夫做工要便宜得多,对朝廷好处更大。
这都是苏咏霖希望从此战当中获得的利益。
现在,这个利益他已经得到了一半,剩下来的一半,也不远了。
正在和塔塔儿部激烈对线中门对狙的也速该暂时并不知道克烈部和明军交战的结果。
对于他来说,本想一鼓作气把塔塔儿带走,凶狠的劫掠他们,打爆他们,为死难的同族报仇,但是没想到这一次塔塔儿人也相当的坚韧强悍,面对乞**兵凶狠的攻击,完全不示弱。
他们貌似也拿出了最精锐的战士和乞**兵中门对狙,双方王对王将对将,打的不可开交,杀的一身鲜血也不退缩,双方都打红了眼,也没能奈何对方。
苏勇的抵达是这场战争的拐点。
十月二十一日清晨,乞**兵再次和塔塔儿骑兵展开激烈战斗,不分胜负,打到中午,双方各自收兵。
下午,双方各自整军,准备再战,而就在这个时候,苏勇赶来了。
他领兵支援塔塔儿骑兵,组成骑兵冲击阵,正面攻击乞**兵的骑兵阵。
乞**兵完全没有料到明军骑兵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对于这样的情况,也速该本人也没有料到。
明军前来支援事实让他心神剧震,让他不仅怀疑克烈部是否已经败北,更怀疑自己的老巢是不是也已经被明军端了。
心一慌,意志就动摇了,意志动摇了,这一战就不好打了。
明军的攻击模式非常干脆利落,一点也没有拖泥带水,直接就发动了对乞**兵的打击,一上来就要采用短兵相接正面肉搏的模式和乞**兵决战。
乞**兵被明军骑兵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刹那间被冲的人仰马翻不知所措。
塔塔儿人也反映过来,意识到这是一个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于是立刻加入战团,和明军联手冲击。
震惊之下,也速该试图指挥部下发起反击,稳住局面,但是本来塔塔儿骑兵就和他们兵力相当,更别说现在明军加入了,明军和塔塔儿的联军数量已经完全超过了乞**兵。
乞**兵已经落入了塔塔儿和明军的前后夹击之中,大量乞**兵失去了战斗意志,已经乱了起来,根本无法按照也速该的指挥办事。
也速该大为着急,一边尝试收拢逐渐溃散的部下,一边也不愿意放弃反击的可能。
他决定亲自率领自己的亲卫队和收拢的骑兵发起反击,以号召部下拼死一战。
但是效果显然不好。
在明军加入战场之后,因为兵器和防具上的优势,乞**兵开始大规模死伤,纷纷被明军骑兵斩于马下,士气大衰,横竖不过三炷香的时间,他们的抵抗就失败了。
于是乞**兵全面崩溃了。
明军和塔塔儿的联军展开了全面追击,大量杀伤乞**兵,大量俘获乞颜的战马,战局很快进入了一边倒的状态之中。
兀格相当想要立下功劳,作战比苏勇还要积极,带着自己的亲卫猛冲猛打,杀死了不少乞**兵,冲散了不少人。
冲到尽头,兀格发现眼前豁然开朗,并且一眼瞅见了老敌人也速该的王旗所在地。
好家伙,你在这里啊!
于是他立刻带着自己的部下冲了过去,包围住了试图突围的也速该,发动部下进行围歼。
也速该的部下刚才还在和明军搏斗,忽然间又和汪古骑兵开始搏杀,双方激烈对线,也速该被逼着亲自上阵,发挥自己的勇力做全军表率,加入了战团之中。
战斗相当激烈,汪古骑兵不断击杀乞**兵,乞**兵也进行了坚决且勇敢的反击,奈何人数太少,汪古骑兵又太多,逐渐被分割包围,逐个被歼灭。
到最后,也速该身边就剩下四个卫士还在拼死保护他。
在汪古骑兵的围攻之下,四个卫士也壮烈战死,最勇敢的一个身中十几刀还在死战,直到最后一刻被一刀斩下了头颅,战斗终止。
尽管如此,也速该还在战斗,挥着钢刀连连嘶吼,好几个汪古骑兵拿不下他,反而被他精湛的马上搏斗技术杀伤数人,夺取了好几匹马和好几把钢刀,越战越勇。
但也就是如此了。
他只剩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会失败。
兀格没有亲自上阵厮杀,但是瞅准了时机,举起了弓箭,发挥了他的箭术特长,一箭射穿了也速该的右手手臂。
也速该痛呼一声,战刀随之落下,失去了战斗能力。
一名勇敢的汪古骑兵抓住这个机会纵身一跃,从马上扑了过来,扑倒了也速该,两人一起滚落在地。
也速该拼命反抗,汪古骑兵拼命压制,很快,又有好几名汪古骑兵扑上去压制也速该。
虽然也速该力气很大,到底双拳难敌四手,他很快就满身大汉,被死死地压制住了,紧接着他的嘴里还被塞了一块满是酸臭气味的布,差点没让他晕过去。
眼看部下将也速该俘获了,兀格大喜过望,立刻派人向苏勇报喜。
也速该被俘获的同时,乞**兵也全面溃败了,被杀的被杀,被俘虏的被俘虏,奋力逃跑的还在逃跑,已经战败,不能挽回局面了。
苏勇依旧悍勇,率军追击溃兵,直到把自己面前所有的乞颜溃兵全部杀死才罢休,领兵往回走。
很快,苏勇就知道兀格立下了大功,看着被兀格俘获的也速该,苏勇哈哈一笑,拍了拍兀格的肩膀。
“兀格将军这一次立下大功了啊。”
“哪里哪里,还是苏将军功劳最大,我不过是占了便宜,这份功劳,有苏将军的一半……不,是一大半!多亏了苏将军的帮助,我才能俘获这个贼人,所以苏将军有一大半功劳是理所当然的。”
兀格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带着一脸谄媚的笑容看着苏勇,正在讨好苏勇,姿态非常的暧昧。
苏勇有些意外的瞅了瞅兀格,发现此人还挺有前途的,心里稍微有点小高兴。
“没有一大半,最多一小半而已,主要还是汪古骑兵的功劳,我作为大将,怎么能和你争夺功劳呢?”
“哪里哪里,这怎么是争夺呢?分明是将军应得的,只是现在还给将军而已,一大半,就是一大半。”
兀格强烈要求把这一大半的功劳分给苏勇。
苏勇素来“谦虚”,摇头拒绝。
“一小半就够了,我毕竟已经俘获了脱里,功劳已经够多了,不需要更多的功劳了。”
兀格还是力劝。
“功劳哪有嫌多的?还是一大半吧!一大半最好!”
苏勇思考了一会儿。
“那……对半开?”
“好,那就对半开!”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笑出了声。
七百七十一 发展属于塔塔儿的明国关系网
兀格很清楚,此战之后,原先最大的部落克烈部和很有些势力的乞颜部被大明国一战打残,草原上必然出现权力真空,而大明国就会以强大的国力填补这块真空。
大明国将会拥有这一块巨大的话语权,从某种意义上改变草原上的政治局势,并且起到一个主导的作用。
而他汪古部作为最早投靠大明国的部落之一,若要在草原上生存发展,必须要抱紧大明国的大粗腿,不能被大明国甩开。
可是他的身份到底也只是一个番邦蛮夷,顶着一个镇北将军的头衔,却没什么意义,若是在大明国内没有靠山,怕是不好发展,很难攫取更多的利益。
兀格通过和辛弃疾的交谈,也知道大明国各位将军的基础情况,知道苏勇的身份,知道苏勇是大明皇帝苏咏霖的亲卫大将,禁卫军的主将,直接保护大明皇帝的安全,绝对亲信。
这要是能搭上关系,有他在皇帝身边说几句好话,自己岂能不发达?
嘿嘿,我真是一个小机灵鬼儿!
而相较于兀格的欣喜,被捆绑起来塞住嘴巴的也速该也得知了克烈部的覆亡。
他眼神一黯,颓丧欲死。
完了,全都完了。
克烈部也好,乞颜部也好,都完了。
主力被歼灭,青壮死伤殆尽,剩下的部众就算不被明国剿灭,也会被其他凶狠贪婪如狼的部落分食殆尽,失去军力保护的他们就是待宰的牛羊,草原上绝对不会有待宰的牛羊还能活很久的情况发生。
大家都太容易饿了,一饿,就要吃东西。
也速该瘫在地上,眼神已经死了,所有的雄心壮志都离他远去了。
苏勇之前已经把大部分的怒火倾泻在了克烈部身上,所以现在多少有点贤者模式的样子。
倒是兀格,为了体现自己的价值,让自己更有被大明国利用的价值,打仗就特别凶,杀人就特别狠。
他们就五千人,但是追着乞颜部骑兵死咬不松口,后面一统计,死在他们手上的乞颜部骑兵超过三千,很多都是投降被俘获之后遭到了汪古骑兵的杀戮。
将他们夺取武器之后成批成批的杀死。
苏勇也不知道汪古骑兵哪来那么大的杀意,连塔塔儿人都没有杀的那么狠。
战后,苏勇作为大明军队的代表和塔塔儿人的首脑蔑古真会面。
蔑古真亲眼目睹了明军对乞颜部骑兵的进攻,看到了明军的悍勇和乞颜部骑兵的崩溃,他深深为明军骑兵的精锐善战所震撼,也为明军犀利的战术所震慑。
他连续数日不能取胜,与乞颜部打的旗鼓相当,而明军一来就扭转了战局。
明军是明明白白正面厮杀将乞颜部骑兵打到崩溃,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那种战斗的姿态和效率完全是精锐中的精锐才会具备的。
这样的精锐,要是和他打起来,恐怕他的结果也不会很好。
与此同时他还得知明军大破克烈部骑兵,将克烈部彻底打散,克烈首领脱里已经被明军俘获,四散的族人就算以后还能重新聚合在一起恐怕也不可能继续兴盛了。
更别说他们树敌那么多,四散的族人很可能会被各个部落分食殆尽,从而让克烈部消失在草原之上。
大明国何等恐怖,一战之威,居然让三十万口众的克烈部就此消失。
紧随其后,眼前的乞颜部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最好的结局也是和克烈部一样,成为草原诸部落猎食的对象,缓缓消失在草原上。
这就等于大明军队一战毁灭了两个部落的前途,将两个部落消灭了。
何等恐怖的军力!
这样想着,他忽然又想起了之前他曾有过的【明国皇帝不过如此】还有【或许可以南下劫掠明国】的想法,顿时感到一阵后怕,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激灵。
当时他幸好没有听从某些人的建议,用南下劫掠明国来转移部落内部的矛盾,而是一直等待。
这要是真的南下了,恐怕眼下被五花大绑还有嘴里塞破布的,应该就是他,而不是那个该死的也速该。
怀着如此情绪,蔑古真放低了姿态,亲自前往拜见苏勇。
苏勇对于蔑古真没什么看法,平常心而已,对于他的拜见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蔑古真和兀格差不多,领了一个大明朝的将军号,品级上和名义上的地位是很高的。
但是大明朝真正的官职是没有这些将军号的。
大明朝的军职都很朴素,带有名号的将军从未授予人,只是授予这两个部落首领而已。
平常大家就是各支军队的正将,师帅旅帅之类的,还有最高等级的司令官,爵位和勋位另算。
战时如果需要从各个兵团抽调不同的军队组成专门军队,再给一个讨伐军的临时编制,授予【总指挥】【行军书记】这样的临时高级军官职位,事毕即撤。
古代著名的将军号,比如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还有四征四镇之类的,确实存在于大明的官职体系当中。
但是就算给了他们,也不会真的有人把他们当成大明朝的将军来看待,最多只是给与一些象征性的尊重罢了。
苏勇虽然挺憨的,但是跟着苏咏霖那么久,受到苏咏霖耳提面命式的教育,多少也有点长进,多少也会说几句好听的话。
“此番龙虎将军也为大明朝立下了功劳,大明朝是不会忘记你们的,这一次击溃乞颜部的战利品,你们可以分走一半,你看如何?”
一番寒暄之后,苏勇已经不想继续和他商业互吹了,就直接把这个问题谈清了。
蔑古真上前与苏勇攀谈确实有这方面的想法,确实想着分战利品,但是最主要的还是希望和苏勇结交一下,因为他也听说这个苏勇是皇帝苏咏霖身边的绝对亲信。
之前他对明军的实力持怀疑态度,甚至拒绝了明军魏克先部的帮助,现在他才知道明军何等悍勇,绝对不是可以谋划的对象,而是需要抱住大腿的爸爸。
之前靠着金国有限的帮助都能称霸草原东部,未来若能牢牢抱着大明国的大腿,何愁不能称霸整个草原?
什么蔑儿乞,什么乃蛮,什么林中部落,统统都是他们的嘴边肉,统统都能吞下去,成为他们发展壮大的养分。
怀着如此深切的期盼,蔑古真真心实意的想要和苏勇打好关系,由此打通明国军界的关系,发展属于塔塔儿的明国关系网。
既然决定加入这个明国主导的全新草原体系,就要努力发展其中的人际关系。
普通牧民或许热情好客淳朴,心思简单,没什么太多的弯弯绕,但是这些头人一个赛一个能打、狡猾、奸诈,在草原如此恶劣的环境之中都能做到这个地步,可想而知他们到底有多少心思。
他们的心思不会比中原高官差到什么地方去。
所以蔑古真当然明白人际关系对于部落发展和他本人前途的重要性,能和明国重要人物搞好关系,就能在“国际”政治之中先人一步。
乃蛮和蔑儿乞不知道的事情,他先人一步知道,乃蛮和蔑儿乞不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能通过自己的人脉关系做到,乃至于明国有什么针对草原的大行动,他也能先一步知道,由此作出妥善的应对。
这样,就能将自己和塔塔儿的利益最大化。
蔑古真看着如同狗腿子一般的兀格,就感觉这家伙和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
七百七十二 第一届儿子排名争夺赛
蔑古真不知道兀格是否已经和苏勇搭上了关系,和他有了友好的来往,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的假计划也不会随之改变。
于是在苏勇面前,蔑古真表示这场血战得到的战利品他只要三成就够。
“之前我部和乞颜连战数日不能取胜,若不是大明军队及时来援助,我部还是不能取胜,这一战最大的功劳当然是大明军队,我部又怎么能厚着脸皮拿走一半的战利品呢?三成就够了。”
苏勇皱了皱眉头。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仅仅只是三成战利品可能有点少吧?你部族人不会在意吗?”
“我部族人亲眼目睹大明铁骑之英勇,对于大明铁骑非常佩服,草原上的规矩永远是强者得到最多最好的,大明是草原最强大的勇者,得到最多最好的又有什么不可以?”
蔑古真一脸理所当然。
苏勇顿时就感觉这家伙会说话,很不一般,将来前途大大的有,于是开心起来,拍了拍蔑古真的肩膀,准备说一些表扬他的话。
而兀格就站在苏勇身边,听到蔑古真的话,顿时大为不满。
好家伙,我为了抱大腿,刚刚才忍着心痛送出去一半的功劳,你这是要跟我打擂台争爸爸?
于是苏勇还没开口呢,兀格就抢先开口了。
“此战塔塔儿也是付出了很多的,出兵数万,连战七八天,损失也很严重,我以为塔塔儿部分走一半的战利品并不算过分,苏将军,您以为呢?”
苏勇听了兀格的话,刚打算说话,可是话到嘴边,他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于是他勾起嘴角,笑了出来。
“有道理,确实有道理,塔塔儿部为了这一战付出了那么多,要是只拿三成战利品,我怕会有人觉得大明太霸道,对大明不满,不服大明对草原的治理,这不好。”
蔑古真瞪了一眼兀格,强行忍住心头怒火,挤出一脸笑看向了苏勇。
“怎么会呢?大明军队骁勇善战,大明国威震草原,谁会说大明国霸道?谁敢说大明国霸道?谁敢不服大明对草原的治理,我第一个不答应!”
这种表态对兀格来说就和吃饭放屁一样平常,他完全不把蔑古真说的话当一回事。
“苏将军,我听说这一战之前塔塔儿被乞颜打败了,损失了很多牛羊马,著名的勇士铁木真还死了,所以塔塔儿部内很多人都对龙虎将军感到不满。
现在又是一场大战,塔塔儿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好不容易打赢了,要是战利品不够分配的话,龙虎将军怕是不好向族人交代。”
兀格一脸的大义凛然:“所以,还请苏将军体谅塔塔儿吧,不然,塔塔儿怕是要发生内乱了。”
苏勇顿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蔑古真。
蔑古真急了,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被苏勇伸手阻止了。
“龙虎将军不必多言了,大家都有难处,都不容易,部落受损,你要是得不到足够的战利品补偿大家,确实不太好。
你看看,镇北将军带领部众得到的战利品也归属了镇北将军,大明不会争抢,大明是讲道理的,就这样定了吧,这些战利品,大明和塔塔儿对半开。”
蔑古真一听苏勇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决定语气,也知道继续说下去没有意义,反而惹得苏勇不满,于是只能低头认下了这个结局。
“这……好……好吧,对半开,就对半开。”
趁着苏勇转过头,蔑古真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兀格,对他极为不满。
多拿两成战利品和得到一名大明高级将领的欢心,到底哪个更重要更有意义,蔑古真当然清楚。
一个是一次性的收益,一个是长长久久的收益,蔑古真也不是傻子,当然分得清。
结果就给兀格搅和了。
可恶的家伙。
蔑古真用看待敌人的眼神看着兀格。
对于蔑古真的敌视,兀格则是一脸胜利者的从容微笑,显然对自己的操作非常满意——开玩笑,跟我抢爸爸?当儿子也有亲疏之分的,你懂不懂?
有大明爸爸罩着我,你敢动我试试?
你动我一下我就去中都找大明皇帝哭诉,我看看是你倒霉还是我倒霉!
第一届儿子排名争夺赛,以汪古部首领兀格的获胜而告一段落。
蔑古真很不满意,但也只能接受眼下的局面。
不过,他可没有彻底认输,第一场争夺战失利了,还有下一次,这场战争没有终点。
苏勇这边打扫战场统计战果的同时,钟学民所部也顺利突袭了乞颜部最大的族人驻地。
和克烈部一样,为了集合兵力,发起大规模远征,大量乞颜部族人聚集到了一起,给了明军一网打尽的绝佳良机。
明军通过突袭和包围将乞颜部的驻地拿下,很快击溃了少数留下来的乞颜护卫队,并且给乞颜部族人造成了巨大的恐慌。
他们放火、杀戮、纵马冲击,造成了驻地的全面崩溃,所有乞颜族人都在为了自己而逃,互相推攘、践踏乃至于互相攻杀。
在混乱中自相残杀致死的人的数量远远超过了被明军杀死的人的数量。
一片混乱之中,诃额仑在忠心的家族护卫的保护之下试图逃离此处,前往安全的地方。
她没有别的地方能去,只能一路往北,前往蔑儿乞求取庇护。
她满脸仓惶地抱着怀里的孩子,顾不上对于丈夫生死的担忧,试图骑上一匹马带着孩子逃离这里,保全孩子。
但是她还没有骑上去,牵马的卫士就被一支流矢击中射杀了,战马受惊,快速逃跑,差点把诃额仑带倒在地上。
好不容易爬起来,诃额仑举目四望,周围一片混乱,居然找不到任何的出路。
到处都是哭嚎,到处都是惨叫,到处都是死亡和杀戮。
她的卫士受到了不知道什么人的冲击,正在和不知道什么人的敌人交战,但是诃额仑看得很清楚,对方分明穿着草原服饰。
为什么,难道不是部落受到了明军的突然打击吗?
为什么会有自己人和自己人交战的场面出现呢?
诃额仑想不通,不知道这种时候为什么大家还能自相残杀,而不是团结一心对抗明军。
但是死亡是真实的,好几个忠诚的卫士在她的眼前被杀死,为了保护她安全离开这里而不断地被杀死,她很愧疚,但是她无能为力,只能抱着孩子埋头奔跑,试图离开这恐怖的人间炼狱。
跑着跑着,她愕然发现她身边已经连一个卫士都没有了,周边全是惊慌失措的族人。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全都在惊慌失措的奔跑,周围全是人,她已经不知道她身处何方了。
她只能继续跑,继续跑,继续跑。
不知道跑到了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忽然间她前面的人摔倒了,她一个不小心也跟着摔倒了。
摔倒之后她立刻侧过身子要开怀里的孩子,可是她还没有看到自己的孩子,就被身后的人跟着一起砸在了身上。
很多人一起摔倒,很多人都被后面的人压在了身上,后面压着前面,更后面的压倒了后面的。
没有人在意最下层人们的惨叫和绝望的呼救。
人的重量只有在此时此刻才显得尤为骇人。
然而这只是整个驻地残酷一幕的小小注脚,是整个草原残酷一幕的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这一日之前,和这一日之后,都会有更多更加残酷的一幕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个时代。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这场驻地围歼战宣告结束。
随后,辛弃疾亲自率领援军赶赴,帮助增加俘获数字,增加这场战争的收益。
根据后来的统计,钟学民所部俘获了乞颜部众十一万,马匹十七万,牛羊马二十万以上,整个乞颜部通过多年战争和掠夺积累的财物至少有一大半成为明军的战利品。
甚至因为缴获太多,明军不得不利用急于活命的乞颜族人充作临时辅兵,帮助管理俘获的牛羊马,催促着它们一路跟随庞大的缴获队伍返回大军总部所在地。
等到两支出征的军队全部返回之后,留守大本营的韩景珪才十分惊讶的发现这场战争为大明国带来了太多太多的财富。
尽管这些财富是以生命的形式体现的,但是不得不说,这些生命都是有价值的,有些的价值还非常之大,比如战马。
这些战马随便挑一些卖到南宋去都是相当大的一笔收入,稍微多一些,能让南宋掏空国库。
而根据随军参谋们的估计,就这样的一场战争带来的战争缴获,只需要卖出其中的一部分,不说全部,三分之一左右,就能让明国度过因为修缮黄河而造成的财政危机。
打仗居然可以这么赚。
可以说这场战争让韩景珪在内的一些明国军方高层人员意识到了战争可以带来的巨大红利,这种红利足以让任何一个国家为之心动,乃至于为之疯狂。
得知具体的情况之后,北伐军中开始出现了【要不要继续向北进攻,或许还能得到更多缴获】的声音。
七百七十三 你们是在捍卫我们的胜利吗?
这种声音从最开始出现到传播开来花费的时间很短,在军队里很受欢迎。
以至于韩景珪、辛弃疾和行军书记官张桥年都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一些军官和部分士兵因为觉得这仗打得太畅快了,获得的胜利和战利品实在是太爽了,觉得草原上都是肥羊,于是想要再接再厉,继续向乃蛮部、蔑儿乞部发起进攻。
至于军粮什么的也完全不用担心,咱们不是得到了那么多牛羊马吗?
直接带着这些牛羊马随军行动,只要饿了就杀了吃肉,和游牧骑兵一样,再加上咱们的装备,还怕不能全灭草原?
这样的声音自从出现开始就不断在军队里蔓延,很多士兵都觉得这样做很有意义。
能够为大明取得更大的功勋,能够建立更高的功业,这有什么不好?
于是一些战功很高、很有威望的军官被大家伙儿推举,让他们向北伐军总指挥韩景珪请愿,请他向朝廷提出继续北伐的目标。
继续被罚,扫平草原,一口气将大明的北部威胁全部荡平,如此,岂不是大家所有人所希望的吗?
正在处理军务和善后事宜的韩景珪一脸莫名其妙的见到了这些激动的军官,军官们向韩景珪提出了他们和士兵们的请求。
“草原骑兵实力羸弱,却不知死活向大明挑衅,这不仅仅是他们自己找死,更是对大明干脆彻底的敌意,可以想见,若是克烈与乞颜得手,草原其他部落必将紧随其后入侵中原!
如今大明强而草原弱,正是应当趁此良机将草原诸部落全部剿灭之时,为了不让子孙后代面临更加严峻的局面,吾辈应当承担起这个职责,将草原诸部落全部消灭!”
被选拔出来作为代表的三十名军官一起向韩景珪请战,他们希望继续北伐,攻打乃蛮部和蔑儿乞部,争取将他们也给打残掉。
反正食物足够,战斗意志足够,连向导都有,完全不用担心迷路、找不到这些部落的老巢在什么地方。
找到他们,奋勇突击,全面包围,把他们像克烈和乞颜部一样一口吃掉!
多么让人感到热血沸腾啊!
总指挥,你就答应我们吧!
韩景珪面对这种局面,感觉问题比较严峻,他认为军队内部出现了冒进主义思潮,这将严重影响指挥部对军队的控制。
他找来了辛弃疾和张桥年商议此事,而当他和辛弃疾还没有商量出办法的时候,张桥年已经开始行动了。
针对部分军官和士兵渴望继续战争的情况,张桥年以行军书记官的身份召开了军中营指挥使以上的军官大会,严厉批评了他们的这种想法。
“很早以前的古人就认识到了这一点,他们说,国虽大,好战恒亡,意思是什么?意思就是国家虽然大,虽然强,但是只要好战,一定会灭亡!这里面不仅有警示的意义,还有很深刻的寓意!
你们大多数都是复兴会员,我问你们,陛下亲笔所著《苏氏政论》你们都读过吧?第三章第一节开篇明义,说了什么?一个国家如果过度好战,以战争为生存的本意,终将因为过度扩张而灭亡。
其原因是多方面的,一面是进军距离超越了国家所能承受的极限,以至于三个月都不能抵达的地步,所以国家不能治理当地,攻打下来也毫无意义。
另一面是整个国家为了战争而陷入疯狂,则一旦没有敌人了,一旦打到极限位置找不到敌人了,国家又该何去何从?这是先秦的教训,也是古人留给我们珍贵的教训!”
张桥年的面色非常严肃。
“你们都是读过苏氏政论的人,你们大部分也都是复兴会员,你们的任务是什么?你们还记得吗?你们的任务难道是在战场上为了掠夺牛羊马而奋斗终生吗?你们的任务难道是放纵自己的破坏欲望,忘掉身为军人的天职吗?”
“我们的存在,我们每一天的努力训练和奋不顾身的战斗,都是为了捍卫我们的胜利果实,捍卫我们从上等人手里夺来的一切!
捍卫我们的家人所拥有的土地、房屋和读书识字的权利!捍卫我们的家人可以不用承担苛捐杂税的权利!捍卫他们可以抬起头来做人而不是做牛做马永世不得翻身的权利!”
“这是我们曾经没有的,是我们通过浴血奋战才得到的,是我们自己和战友们不惜牺牲性命拼来的!来之不易!每一项我们拼来的权利都染着血,染着他们的血!附着他们的命!”
“上等人被消灭殆尽了吗?已经不见了吗?大明国内没有上等人了吗?你们现在在做什么?你们是在捍卫我们的胜利吗?”
“做事情之前,摸摸自己的良心,想想那些已经战死的人,问问自己,是在向着咱们共同的目标努力前进吗?!”
“你们在想什么?你们在渴望什么?真的是要为子孙后代扫清祸患吗?!难道不是为了个人的私欲而要破坏整体的利益吗?”
张桥年掷地有声的怒喝让众军官被训的抬不起头来。
他们低着头,皱着眉,双手紧紧抓住裤子,心中充满了自责的情绪。
参加这场会议的军官超过八成都是复兴会会员,剩余不到两成的还不是复兴会会员的军官们基本上也都参加了军队内部的课程,对于张桥年所讲的内容和一些专业词语,他们并不陌生。
正是因为不陌生,在这个大环境下,他们也感受到了一样的自责和痛苦。
好战的情绪一扫而空,自责和反思成为了主流。
这场军官会议之后,各级书记官和指导员的会议也随之展开。
他们也被张桥年骂的狗血淋头,人人都被要求作检讨,要跟着军官们一起作检讨,于是当天晚上的篝火生活会议就变成了一场大型自我检讨会议。
无数军官在部下的基层军官和士兵们面前做自我检讨,承认自己思想上的错误。
各级军队的书记官和指导员们随之做了发言,对于在这场风波中未能尽到职责这件事情做了自我检讨,承认自己在思想上的松懈,承认自己的错误。
接着,之前跟着起哄的基层军官们也站起来作了检讨,一些跟风的士兵也站起来作了检讨,纷纷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军中因为这场空前胜利带来的浮躁风和好战风随之消散,冒进主义错误被拎出来狠狠批判,大家重新聚在一起温习了参军的誓言和参军的最终目标。
各级军队的指导员和书记官开始对各部队进行思想上的针对性指导,趁着战争结束的档口,给大家来了一拨思想强化,把思想文化课程的时间从一个半时辰增加到了两个时辰。
对于张桥年一席话就平息了军队内部的思想动乱这件事情,韩景珪和辛弃疾相当满意,对于张桥年的行动力也相当佩服。
七百七十四 人皇之名实至名归
韩景珪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思想动乱十分有感触。
他拍了拍张桥年的肩膀。
“早前陛下要在军中设指导司,我只当指导司的意义是掌控军规军法,以军规军法限制军队,让军队处在军规军法的约束之中,未曾料到你的一席话居然能带来如此巨大的影响。
看来我还是学的太少,太浅了,之前并未想过还有如此作用,陛下的政论等回去我要重新温习一遍,要是我也能多学一些,说不定也能和你一样了。”
辛弃疾也连连称赞。
“换一支军队,恐怕这场战事就不是那么容易停止了,说不定要闹出大事来,确实,此战大胜带来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军中有如此反应,我并不意外。”
张桥年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么了不起。
他把自己对这件事情的理解告诉了韩景珪和辛弃疾。
“换一个理论精深的书记官来做,一样能做好,关键不在于我,而在于复兴会,自宋以来,朝廷和文官打压武将,限制武将,目的是防止五代乱局再现,防止那个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的时代重现。
今人不了解那个时代,不找到那个时代的武将和军队是何等嚣张跋扈,朝廷和文官是如何被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天下万民又是如何被他们蹂躏的,所以自然觉得宋人矫枉过正。
不过陛下当年在指导司中讲课的时候多次提过,他认为宋人并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五代那种皇帝天天换的日子,换做是谁也接受不了,而这一切都在宋得到了解决。
军队太强大,太恐怖,若不施以教化,束缚其手脚,一旦完全释放,必将反噬自身,但是陛下认为宋人钻进了牛角尖,走了极端,本该束缚军队,教化军队,他们却采取了最直接的打压。
打压和束缚与教化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模式,打压会让军队在短时间内被驯服,但也会同时失去战斗力,束缚与教化会让军队懂得为何而战,应该把自己强大的武力用在什么地方。
宋人走了前一条路,而我们走了后一条路,宋人没有武将和军队作乱的事情,而我们也没有,但是宋军战斗力受到严重影响,内战外战一塌糊涂,惹人耻笑,而我大明军队呢?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我们教化军队,让军队知道为何而战,让军队知道该把自己的武力用在什么地方,因此当军队出现些许问题的时候,只要予以引导,就能让军队重回正轨。”
韩景珪和辛弃疾听了,感觉张桥年说的很有道理,觉得这方面还是张桥年这些书记官和指导员比较厉害。
他们虽然也掌握有相关的理论知识,但是专业点没有点在这个地方,面对这种事情,多少有点难以作为。
而专业的书记官和指导员则掌握丰富的办事方法,且在军队里具有强大的影响力和存在感,他们一出马,军队内部的思想动乱立刻平息。
每一次的平息都会加强军队内部的思想教育,提高士兵的思想水平,所以明军的思想水平就会不断提高,类似的事情也就会越来越少。
这并没有降低军队的战斗力,反而是大大凝聚了人心,提高了战斗力。
这种思想凝聚为军魂,成为每一个士兵的共同认同,它灌注到了每一个士兵的心灵之中,任何进入这个大集体中的人都会不由自主被这种军魂所吸引,认同它,接受它。
在行军征战的征途中,会不由自主的被它所引导,所作所为会不自觉的主动符合它的引导。
这是宋人办不到的,这也是宋军无法战胜明军的根源之所在。
纵使岳飞再生,巅峰岳家军重现于世,明军也不会被岳家军打败。
岳家军只有一支,人数只有十万,就算极限一换一,打完了也就没了,事实证明,宋人没了岳飞,就无法再次重建岳家军,岳家军成为绝唱。
而明军不同,只要军魂还在,军队就算全部打光了,也能再次组建。
打不死,敲不烂,砸不碎,煮不透,烧不着。
于是对于朝廷指令,对于总指挥部的命令,明军全体再也没有任何异议,遵从北伐军总指挥部发布的命令,清扫战场,整理战果,准备班师回朝。
这场军事行动到此为止,明军顺利完成了战前制定的目标,甚至可以说是超额完成了战前目标。
苏咏霖没有料到大军居然可以获得如此之大的战果,为他几乎是超额完成了战略目标,还超额获取了大量的战争俘获,使得这场战争不仅没有赔钱,还大赚特赚了。
战马二十多万,牛羊加在一起都快要五十万了,其他的诸如骨制品皮制品等等草原特产更是数不胜数,就连黄金白银珠宝之类的也大有所在,苏咏霖甚至为此增加了不少黄金和白银的储备。
原来这些草原部落有那么多的黄金和白银?
哪来的?
苏咏霖对此感到疑惑。
不过这并不重要。
最让他感到满意的并不是黄金和白银的缴获,而是大量的人口俘获。
这两个大部落加在一起一共被他俘获了快三十万人,其中青壮的人数并不少,约占三分之一,大量的人口俘获让他又多了一批免费劳动力可以使用,可以为黄河工程添砖加瓦。
虽然这两个部落并没有被完全彻底的消灭了,还有不少人逃到了无法追击的地方,尽管如此,这两个部落也可以宣告终结了。
尤其在他们的首脑脱里和也速该都被俘获的情况下,这两个部落几乎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性,剩下的人口和青壮数量已经让他们连自我保护的能力都没有了。
剩下的草原四个主要部落和游离在外的小部落不会放过这些丧家之犬,一定会群起而上将他们彻底分食殆尽,让他们尸骨无存。
这也让苏咏霖开始思考战后对草原上局势的重新规划和安排。
此战的发生是为了回应克烈部和乞颜部的挑衅,为了将这两个狂妄自大的部落狠狠收拾一顿,让草原上的部落知道大明朝的厉害,让他们不敢贸然南下寇边。
这固然是苏咏霖的目标,但是这一战的战果也可以说是超乎想象的大,直接把这两个部落打残了,他们剩下来的残部根本不可能继续维持那么大的地盘。
克烈和乞颜覆灭之后,剩下来的草原大部落也就是蔑儿乞、乃蛮、塔塔儿和汪古,还有被他们自己称为林中部落的很多杂乱分不清所属的部落,如果大明的力量不介入进去,剩下来的草原四大势力必然有所得。
他们的势力会相对应的壮大,并且逐渐发展为克烈和乞颜这样的大部落,重新具备威胁中原的能力,说不准还会养出蛊王来。
这不是苏咏霖愿意看到的局面。
因为剿灭了敌人而让敌人的敌人发展壮大从而变成心腹大患的事情,历史上并不少见。
所以对克烈和乞颜的战争并不是苏咏霖规划之中的产物,只是他们实在是在找死,苏咏霖无法忍耐,只能对他们下狠手。
狠手下完了,草原出现了一定的权力真空,而大明国在目前来说并没有足够的精力能够直接占领草原、发展草原,尤其是在隔着汪古部和塔塔儿部的情况下。
在这样的局面下,他又该如何维系草原的平衡呢?
苏咏霖思虑良久得不出一个妥善的结论,便把大臣们喊来开会,询问他们的意见。
这到底也是国家事务,这些对高层事务颇有看法的大臣们应该不会让他失望。
就算没有立刻就能使用的计策,听一听,说不定就能想出有效的策略。
于是苏咏霖喊来了以赵作良为首的大明最高决策团队,将自己的这个疑问告诉了他们,想要与他们商量一下接下来该做的事情。
此前,整个大明朝廷已经知道了此番大胜,欣喜之余,官员们不得不感慨苏咏霖傲人的武功和强悍的军事能力。
虽然中华尚未一统,但是没有人认为他不能完成一统天下的任务,一切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而随着一场又一场的胜利,苏咏霖的威望水涨船高,人皇之名越发实至名归,就算他不是天子,也不会有人怀疑他做不好皇帝。
相反,褪去了天子的神秘面纱,一个强悍的人皇更具人望。
以苏咏霖对民间的各种减负和惠民政策,他在很多地区的人望早已超越了正常皇帝该有的水平。
很多官员出差回来都在说,百姓口口声声都在念叨着苏咏霖,念叨着属于人间的人皇,诉说着苏咏霖为他们办的事情,感恩苏咏霖赐予他们土地,减轻他们的负担,让他们拥有如今的生活。
言辞之中,百姓对他有着无尽的感激和崇敬——
不仅仅是对这位人皇,更是对苏咏霖这个人有着无尽的感激和崇敬。
超越了皇帝的身份,直接指向了苏咏霖本人。
这种情况让很多旧官僚无所适从。
他们更加擅长应对的是一位垂拱而治的圣天子,一位皇帝属性大于本人属性的“圣天子”,而不是一位手掌天下权且具备无上人望的人皇,一个纯粹的人。
自古以来皇帝属性盖过人的属性的情况比较多,个人超越皇帝身份者太少,猛然间遇到一个,他们还真是不知道如何应对。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不得不面对这位年轻的人皇,臣服于他,效忠于他,为了他的一声令下而来回奔走,以此为荣。
一如此时此刻。
议事大殿中,苏咏霖坐在上首,其余人坐在殿下,殿内静悄悄的,没有声音,直到苏咏霖开口。
“都说说吧,别不说话啊,大明军队打了胜仗,他们已经完成了他们需要做的事情,接下来,就是朝廷的任务了,要是不能处理好之后的事情,就说明朝廷配不上大明军队,这可不好。”
苏咏霖端起茶碗,揭开茶盖,稍稍饮了一口。
七百七十五 无限正义
苏咏霖一句话问出,耶律元宜看着没有别人说话,便站起了身子率先发言。
“陛下,臣以为,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陛下所虑者,无非是克烈部与乞颜部覆灭之后,没有他们的制衡,其余诸部得以做大,所以最好的做法,无非是大明直接出手管理草原。
但是问题在于,眼下的大明诸事繁多,并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撑对草原的占据和统治,黄河治理耗费大明大半精力,剩下的日常政务也是非常繁杂,直接出手管理草原,力有不逮。”
说着,耶律元宜看了看坐在一边的林景春。
注意到耶律元宜的视线,林景春瞪了他一眼。
“看我干什么?没钱!你们民政部今年的预算已经给过你们了,你还想怎样?你又不修黄河!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草原是个大窟窿,填不满,就算要填,也不是现在!”
林景春在最近的政务会议上因为被多次要钱,搞得有点神经敏感了,看谁看他都感觉是想要问他要钱,于是他的反应就比较激烈。
最后那句话更是看着苏咏霖说的,基本上就是说给苏咏霖听的。
看起来,他真的挺担心苏咏霖又对草原有想法,想要花大价钱经营草原,给大明朝增加一个怎么填也填不满的无底洞。
对此,苏咏霖哑然失笑。
苏咏霖一笑,其他大佬们也跟着笑了出来。
无他,林景春最近确实有点搞笑,看谁都像是要钱的,走到哪里都捂着钱袋子,生怕有人从他口袋里掏前走。
据说现在的朝廷各部门都有人打赌,赌的是哪个部门的大佬能从林景春手里讨到预定份额之外的钱,谁要是能讨到,这个部门就在朝廷里很有面子。
“我没说要钱啊,林尚书,你也别太敏感了,我只是感叹一下你当政不易。”
耶律元宜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开口道:“财政部显然是拿不出更多的钱来了,没有钱,就没办法经营草原,而且经营草原本身也是挺困难的事情,无论是过去的辽国,还是金国,都没有直接治理草原,所用之手法,无非羁縻二字。”
苏咏霖沉默了一会儿。
“元宜,你的意思是,大明也应该和辽国还有金国学习,用羁縻手段控制草原?”
“陛下圣明。”
耶律元宜开口道:“辽国和金国都无力直接控制偌大草原,但是通过对草原上诸多部落的扶持和打压,他们都成功让草原上没有一个绝对强大的部落能够号令群雄。
只要没有一个绝对强大的部落可以掌控局势号令群雄,草原就不可能威胁中原,过去草原之所以能够威胁中原,无非是出现了统一的号令,如汉时的匈奴、鲜卑等。”
“嗯,继续说。”
苏咏霖点了点头。
“遵旨。”
耶律元宜接着开口道:“臣以为,要想让草原不能威胁中原,只要做到四个字就可以。”
“哪四个字?”
“锄强扶弱。”
耶律元宜一语既出,苏咏霖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锄强扶弱!哈哈哈哈哈哈……”
与会众人也有不少人绷不住了,跟着大笑出声。
耶律元宜自己也笑出了声。
确实,挺搞笑的。
明明是为了大明朝的利益,从而成为草原上的搅屎棍,让草原上始终不得安生,并且对于冒头者施以无情的打击,决不允许有人挑战大明朝的统治地位,但是在耶律元宜的嘴里,这件事情忽然变得正义起来。
看呐,锄强扶弱,这四个字是多么的正义?
因为这四个字,大明国在未来所做的一切,对于草原所做的一切,都可以算是正义的,甚至是无限正义。
因为我在锄强扶弱,我在扶持弱者,我在打击强者,我在做对的事情。
只要我能一直锄强扶弱,只要我能永远锄强扶弱,那么草原就永远不会成为威胁,并且我也是永远正义的。
这当然很搞笑。
不过苏咏霖也非常清楚,永远强大是很难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存在的,大明朝并没有把握永远锄强扶弱而不会帮着草原养出蛊王。
反正金国人决定消灭塔塔儿部的时候,肯定没想过会把铁木真养成最后的蛊王。
反正李成梁决定养寇对抗朝廷的时候,肯定没有想到会把努尔哈赤养成最终的蛊王。
养蛊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总有人自作聪明的认为自己可以通过微操永远控制局势,总觉得这些棋子逃脱不了自己的五指山。
可他们也不是如来佛祖啊。
苏咏霖觉得锄强扶弱可以用,但只是权宜之计,是大明朝腾不出手全面介入草原治理时期的权宜之计,一旦腾出了手,就必须要把草原纳入统治之中,彻底解决草原上的威胁。
至于方法……
苏咏霖忽然想到了草原上的牛羊,想到了草原上畜牧的条件,想到了草原上的羊,然后思维跳跃到了英国的羊吃人圈地运动。
圈地运动发生的根源就是大航海带来的世界联通,使得英国成为世界商贸中心,羊毛纺织业大大发展起来,市场价格一路攀升。
部分英国人看到了商机,于是开始圈地放牧养羊赚钱,数百年的时间里,他们把英国一半的耕地变成牧场,大量农民破产失地无路可走,只能进入城市。
工业革命与破产农民转化而来的无产阶级工人随之登上历史舞台,永久改变了历史进程。
英国和明国不一样,英国是为了赚钱,而明国不仅为了赚钱,也需要以此驯服草原,解除游牧民族对本身的威胁——用经济手段。
对于大明朝来说,通过发展羊毛纺织业来拉动对草原的需求从而推动中原王朝向草原扩张势力,这的确是合乎常理的一步棋。
这一条龙产业链如果打通,就能盘活全局。
但是苏咏霖很快意识到这其中有一个严峻的问题。
羊毛纺织这种事情就和所有纺织行业的发展一样,两三千年前就开始起步了,中原地区一直都有羊毛纺织的技术,人们也不是不知道羊毛可以织造衣物。
但是问题不在于这里,而在于效率。
通过传统手工业的纺织技术用来纺织羊毛产物实在是效率太低了,最后就是价格高,变成了奢侈品,根本不足以推动产业升级,也不能形成一个大规模产业,产生大规模经济效益,从而促使中原王朝永久占领草原。
从收割羊毛到挑拣羊毛再到最后的纺织工序,在传统看来,需要耗费的人力和时间都相当惊人,如果没有技术上的革命和进步,不能实现羊毛纺织的量产和大降价,这一设想根本就是不可行的。
要是羊毛织物成为奢侈品,那么需求量只会被大大的限制,并不能改变中原和草原的经济生态。
所以对现有的纺织机和技术进行改进,对整个羊毛纺织业进行技术革新,让它不再是奢侈品和贵族专供,这才是其中最关键的一环。
想到这里,苏咏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锄强扶弱当然是有道理的,但是锄强扶弱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耶律元宜点头。
“自然,锄强扶弱只是权宜之计,真正地解决还是要等黄河整修工程完工之后,朝廷财政充裕,能腾出手来,自然能以大军北伐草原,彻底解决草原祸患。”
耶律元宜话音刚落,礼部左侍郎周江就站起来反驳。
“耶律尚书所言固然有道理,但是臣以为这并不是最终解决之道。”
耶律元宜扭头看向了周江,满脸都是不愉快。
“周侍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北伐草原最为暴烈者,无过于汉武,然而历经汉武之后数代帝王之打击,草原祸患解决了吗?”
周江作为山东系的人,素来看这群契丹人不满意,所以对他们没有好脸色,从来也不会对他们说什么好话。
耶律元宜知道周江的德行,于是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变得冷峻。
“盛极一时的匈奴自此再也不能成为中原之祸患,这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
周江正色道:“匈奴的确衰退了,但是其后鲜卑势力大成,乌丸紧随其后,后汉为之苦恼至极,边疆糜烂,几乎不可遏制,更为后来五胡乱中华之滥觞!使得中原大地满是腥膻!”
耶律元宜脸色骤变,在场的耶律成辉、耶律瑾、李宝成、米援等人都面色骤变。
他们都是外族人,不是汉人,都属于外部族群,周江此话,听上去是在骂当时的五胡,可是放到现在的语境之下,明显是指桑骂槐,指着他们一起骂了。
“周侍郎,慎言!”
耶律成辉素来以好的涵养著称,所作所为颇有古之大儒的风范,甚至有人说他儒雅的不像个契丹人,而眼下被周江指桑骂槐一顿指责,显然也是心里不痛快。
不过无所谓,虽然他的品级比周江要高,但是周江完全不在乎。
看不起就是看不起,不爽就是不爽,我又没有指名道姓,你奈我何?
“何为慎言?我不过是在就事论事,您又有什么见解吗?我所说的,难道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吗?还是您觉得我说的不对?若是如此,请您斧正。”
周江微微一笑,耶律成辉一张脸顿时就黑了。
他发誓,他从没有如今日这般憎恨周江,甚至还有点隐隐憎恨自己契丹人的身份。
同样作为外族人的臣子也用看待仇人的眼神看着周江,隐隐有些怒火高涨忍耐不了的迹象。
对周江的不满和没来由的自卑让他们极为恼火。
苏咏霖看着差不多了,再继续下去就要变成民族矛盾争论大会了,那可不是今天的议题。
于是他便开口了。
“无论汉人,契丹人,还是渤海人,奚人,都是大明子民,都说一样的话,写一样的字,穿一样的衣服,读一样的书,吃一样的食物,硬是要分出个彼此来,怕是纠缠不休了,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皇帝亲自下来打圆场,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就此作罢。
周江也很明智的没有继续借题发挥。
他向着苏咏霖行礼道:“陛下,汉武为北伐草原,使得天下疲敝,海内户口减半,暴烈至此,还是不能降服草原,匈奴之后,又有鲜卑、乌丸,之后乃有五胡,由此可知,单纯用兵,不能解决草原问题。”
耶律元宜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那你说说,怎么才能彻底解决草原问题?把他们所有人都杀光?杀的干干净净?”
周江一脸无所谓。
“我只是在说耶律尚书的办法不行,没说要怎么解决,若草原问题那么容易就能解决,也不会迁延日久,直到今日还不能解决,我没有那么大的才能。”
“你……”
耶律元宜大怒,伸手指向周江:“你莫不是在戏弄我?只是反对我?”
“不敢。”
周江拱手行礼:“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在下才智有限,不能解决这个千古难题,还请耶律尚书不要怪罪。”
说完,他安然坐下,脸上满是胜利者的得体微笑。
这倒是显得面目狰狞的耶律元宜颇有些小丑的姿态。
丢了面子的耶律元宜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忍气吞声,愤愤不平的坐下。
外族系和山东系之间根深蒂固的过节和偏见是无法化解的,也没有人能够化解,燕云系和元从系对此也没有什么看法,更不会想着去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
苏咏霖对于这种争端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隐晦地提了一嘴。
“反对是可以的,没有说不准反对,错误的事情必须要反对,否则就是不负责任,但是反对要么言之有物,要么能拿出更加切实可行的方略,不能为了反对而反对,或者为了些毫无必要的理由而反对,那不是议事,那是党争,诸君需要谨记。”
苏咏霖淡淡的警告既是回应,也是宣告,群臣纷纷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至于会不会再犯,那就另说。
七百七十六 将流寇变成良民
苏咏霖并不介意朝廷内部的某些纷争。
指望他们团结一心,还不如指望天下大同可以实现。
更何况他们要是团结一心了,苏咏霖自己的元从系可就危险了。
在一定区间内保证他们的争端,给他们争吵的自由,这倒也是做皇帝应该去做的事情。
该吵吵,该闹闹,打起来了也有苏咏霖做裁判。
但是不管怎么说,正事还是要做。
“锄强扶弱固然是当前可以使用的计策,当前,对于草原上的部落,锄强扶弱是有用的,但是锄强扶弱也是玩火,弄不好就要引火烧身,所以最终,还是要有更加可靠的方法解决草原祸患。”
苏咏霖站起了身子,缓缓开口道;“诸君建议用战争的方式解决问题,我以为是可行的,战争确实可以解决部分问题,但是解决不了全部的问题,战争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若要达成消除草原祸患的手段,则需要从草原牧人生存之根源入手,找寻他们在草原上生存且难以遏制的根本原因,不要看表象,而要看根本原因,诸君,你们知道我是怎么看待这件事情的吗?”
苏咏霖走啊走啊,走到了耶律元宜的位置后面,双手扶着耶律元宜的座椅靠背,叫耶律元宜浑身不自在,试图站起来,但是又被苏咏霖摁了下去。
“臣聆听圣训。”
一直没说话的赵作良开口了。
苏咏霖笑了笑。
“很简单,我认为草原牧人之所以如此强悍、好战、贪婪,无非是他们没有办法像大明子民这般安居乐业,草原很难进行农耕,不能农耕则无法盖房子定居,不能定居就必须要不断地变换生存之地。
像这样居无定所之人,四处流窜之人,古人给他们一个蔑称,叫做流寇,这也是古人最为担忧的一种人,他们能给安居乐业的百姓带去最大的危害,不得不防,而草原上,全是这种人。”
群臣听着苏咏霖的说法,有的陷入沉思,有的一遍思考一边点头。
右都御史孔茂捷沉思片刻,忽然抬起头。
“陛下的意思是想要让这些流寇变成可以安居乐业之人,是吗?”
苏咏霖绕到了孔茂捷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了,若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要想办法让他们从流寇变成良民,这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仅仅只是出兵打击,没完没了,徒耗军费,会把国家拖垮的。”
民政部左侍郎陈吉昌皱着眉头站起了身子。
“陛下,将流寇变成良民,这在中原之地可以办成,只要授田就可以,可是在草原上,又该怎么办呢?难道把草原牧人全部迁移到中原来,给他们授田?”
“那样的话别说我不愿意,我都没那个钱能把几百万草原牧人全部拉到中原来,我的想法是,找到他们赖以生存的法门,掌握他们赖以生存的法门,然后控制住。”
苏咏霖缓缓开口道:“草原牧人赖以生存的,无非牛羊马而已,马用来骑乘,牛羊用来吃喝,以此为核心生产一些皮制品骨制品等等,基本上是靠天吃饭。
气候好,水草丰美,则牛羊马都长得好,他们的生活就没有问题,就更会趋向与中原做贸易换取生活物资,但若是天降大雪气候严寒,水草不够丰美,大量牛羊马为此而死,他们的生活就有问题了。
这个情况下,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南下寇边,因为留在草原上终究也是饿死,南下拼一把,说不定还能活,诸位要是面临这样的情况,又会作何选择呢?”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点头,认可苏咏霖的看法。
“若然如此,必然是拼死一搏以求生存,而拼死一搏的人,是最可怕的人。”
赵作良抚着胡须缓缓说道:“陛下如此说,便是讲明白了草原蛮夷为何屡屡南下不肯罢手之缘由了。”
“便是如此了,便是我们,不也是要看天吃饭吗?年景好,打的粮食多,就能活人,年景不好,打的粮食不够多,就要饿肚子,就会有流民,进而出现流寇,中原如此,草原亦是如此。”
苏咏霖背着双手缓缓踱步,开口道:“所以我想,若是能找到一个即使是荒年也能让草原牧民有生路的法子,那就好了,能不用拼命就能活命,谁不愿意呢?”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起看向了苏咏霖。
苏咏霖拍了拍手,让殿外的内侍拿进来了一件衣裳。
一件毛衣,羊毛衣。
“这是一件毛衣,一件由工部纺织局纺织出来的羊毛衣,因为是要给皇后穿的,所以他们精心纺织,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十二个人联手,为皇后织就了这件价值不菲的羊毛衣,皇后试过了,非常暖和,很适合冬日里穿着。”
苏咏霖手持这件赵惜蕊很喜欢的毛衣展示给群臣观看。
群臣打量了这件堪称奢侈品的毛衣,感觉确实不错,看着就软软的,一定很暖和,穿着也一定很舒服,非常适合冬日严寒的时候穿着。
群臣之中只有林景春在看到毛衣之后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反应了过来。
“陛下,您的意思是不是要咱们利用草原上那么多羊生长的羊毛来纺织羊毛衣,从而将羊毛衣推广出去,形成一个行当,把整个草原都给容纳进来?”
苏咏霖笑了。
“对咯!还是景春最懂我的心意!”
苏咏霖走到林景春的背后,双手摁在他的肩膀上,开口道:“我想了很久,才想到草原上有很多羊,很多很多很多羊,比牛和马都多,除了肉和奶,羊还产毛,这件毛衣,就是用草原羊的羊毛织就的。
接着,我又注意到咱们这些人在冬日里有各种皮毛制作的衣物可以御寒,完全不怕严寒,但是普通百姓只能穿得起布匹制作的衣物,不冷还好,一旦来了寒潮,只能缩在屋子里动弹不得,冬日里很难行动,很容易冻伤、生病。
羊毛衣既然那么暖和,若是可以大规模织就,直接供应给全国百姓,不仅仅是羊毛衣,还有羊毛裤,羊毛袜,羊毛帽子,羊毛围巾,羊毛靴子,那么他们全都可以在冬日里安然度过,无需忍受严寒之苦。
而且诸位,全国百姓数量几何?那么多人如果人人都需要羊毛制品,那么中原对于羊毛的需求会是多少?草原上的羊够吗?有足够的羊毛可以使用吗?草原对于我们来说,还会是无底洞、吞金兽吗?”
七百七十七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群臣被苏咏霖这突如其来的设想弄得一脸懵。
不过他们都不是笨人,很快就意识到了这背后庞大的利益。
苏咏霖描述的景象一旦成真,中原对于草原的需求又会激增到何种程度呢?
或许不是他们所能想象出来的。
孔茂捷就十分激动。
“若然如此,草原恐怕就不再是负担了,而是一座金山啊。”
“是啊,若是当真如此,何止一座金山,有羊的地方遍地黄金,都不需要我们去找,黄金就会自动蹦到咱们面前……”
一向自诩视金钱如粪土的孔拯也忍不住开始做梦。
无他,是在是苏咏霖描述的内容太过于诱人了。
几千万人级别的大生意,怎么看都能够让人浮想联翩。
而就在他们快要飞起来的时候,工部尚书时征无奈的叹了口气,适时的给了他们一记重拳,将他们从幻想的高峰打落到深沉的谷底。
“诸位做梦之前,要先注意到陛下之前所说的话,这件羊毛衣,花了十二位织造女工一个月的时间才完成,价值不菲,根本不是普通百姓能购置回去的。”
时征一句话把人们从云端拉入凡尘,顿时收获了一堆白眼。
苏咏霖则哈哈大笑。
“没错没错,还是时部堂说的对,我的想法固然是好的,但是在此之前,咱们要想个法子让羊毛制品变得让百姓都能买得起,咱们要让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只有百姓买得起,我的想法才能真正的落实。”
法部尚书沈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如此说来,陛下,这羊毛纺织目前难道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
“对,很难。”
苏咏霖看了看时征,时征扭头看了看工部左侍郎乔云良。
乔云良站了起来。
“是的,时部堂所说的是真是的情况,羊毛纺织需要从羊身上取毛开始,挑拣,清洗,晒干,再挑拣,最后人工织就,难度很大,只有掌握相关技艺的人才能织就,耗费时间很长,一般织女根本做不到。”
“现有的纺织机械办不到?”
“办不到,织布和毛纺织不是一回事。”
乔云良继续摇头。
林景春有点急了。
“所以,可以纺织羊毛的器械要什么时候才能制作出来?你们工部每个季度都能分走那么多预算,钱花了,不能一点成果没有吧?”
财神爷发话了,时征不能当什么都没有看到。
“事实上纺织羊毛的器械是有的,古人传下来的,只是操作起来很难,效率也很低,目前的难题在于如何简化每一道工序,工部已经准备着手安排专人研究改进,相信很快会有成果。”
“很快是多快?除了军队和民政,你们工部要走的预算是最多的,钱我给了,你们不能拿不出成果来?给我一个时限,时限之内我要看到成果,否则我就要考虑你们是否值得那么多的财政预算。”
林景春没有因为时征是他的同志而对他有稍许好颜色。
时征一愣,立刻皱紧了眉头。
“林部堂!任何器械的研究和改进都是需要时间的,它们充满了匠人的心血,不是你说一句话动动手指头就能解决的,要是那么容易,先人早就把草原解决掉了,何需等到如今?”
“那是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看结果。”
此时此刻的林景春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时征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感觉和这个完全不懂技术难题的外行人无话可说,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苏咏霖。
“陛下,工部在陛下的命令下同时进行多种器械的研究和改进,火药,冶铁,水利,农具,现在还有织机,每一项,工部官吏都在竭尽全力,绝无偷懒、敷衍之事,望陛下明鉴。”
苏咏霖眼见时征向他求助了,也的确打算为他说几句好话。
时征的困难他是看在眼里的,他这个皇帝的眼界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比拟的,他甚至看过升入太空的火箭,要是有个系统,他甚至想要手搓火箭,带领大明朝跑步进入新时代。
可惜他没有。
于是空有眼界,没有相关的知识,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他给工部官员们留下了众多难题交给他们去攻关,去实践,过程中的艰难困苦他是不了解的。
尽管如此,将一项重要的发明制作出来并且投入量产需要多大的精力和物资投入他还是知道的,所以对于研发人员,他有着足够的耐心。
不过主要负责花钱的林景春似乎没有这样的耐心。
“景春啊,我知道你有苦衷,但是我跟你讲,我让你花的每一枚铜钱都是有价值的,尤其是工部,你想想,若是没有钱没有人没有物,新的织机怎么能造出来?
没有新的织机,咱们怎么纺织羊毛制品?没有羊毛制品,咱们怎么把控草原命脉?小小一台织机,那就是大明朝制霸草原之根本,意义深远,这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皇帝亲自出马,林景春也没什么话可说,不满的看了时征一眼,只能认怂。
“陛下所言极是,臣错了。”
“你也没错,任何时候都该省着花钱,对一些不该花的钱,就要予以驳斥,能省一点是一点,诸君也要学习林部堂节俭度日的作风,朝廷艰难之际,正是需要诸位勠力同心之时。”
“臣遵旨。”
群臣异口同声。
会议到此为止,大体上就结束了,群臣一起向苏咏霖告辞,苏咏霖点了点头,任由他们离开议事大殿。
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苏咏霖陷入了沉思。
想要解决草原问题,不是那么简单的。
除了生产技术上的难题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点。
交通运输。
生产技术上的难题好解决,但是交通运输牵扯的地方就太多了,不好解决。
在各个环节针对性的解决羊毛产物生产的问题,包括织机的问题,都是可以提上日程的,前人给出了传统的办法,他们要做的是改良。
但是交通问题,比如火车,那可以算是从无到有的创造了。
等之后技术问题解决了,苏咏霖大可以在草原就近发展羊毛纺织工业,就地招募牧民来生产羊毛制品,不仅可以降低生产成本,还能以此将他们从流寇状态引入定居状态。
但是如何把数量极为庞大的羊毛制品从生产地运输到发售地,以及这期间产生的运输成本,这也是不小的问题。
诚然羊毛制品不怕过期,打包好了就没有太大的储存成本支出,但是从草原转移到中原,基本上也只有陆路运输这一种手段,靠人力和畜力运输,至少也要从草原转移到中都地区,然后才能有使用水运和海运的可能。
苏咏霖坐在椅子上,想起火车最初的出现是为了方便运输煤炭给工厂使用,一般是在煤矿和工场之间搭设,有着非常深刻的内需推动。
而如果大明朝也因为羊毛的需求而出现了交通革命的巨大需求,是否也能因此而推动交通革命的出现呢?
称帝之后,苏咏霖一股脑的提交了一大批研究要求给了工部尚书时征,让他领导征集到工部的全国最优秀的匠人们开始技术攻关。
其中就包括蒸汽机的研究。
苏咏霖在其中提了一个大概,讲了一下蒸汽机的基本运作原理,让他们朝着大方向去努力实现,啥时候捣鼓出来能用的蒸汽机,大大有赏。
其他的,他也帮不上忙,只能用物质奖励来激励人心。
但愿匠人们能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和主观能动性,努力推动历史进程的向前吧……
七百七十八 我说的不是你,而是……你们
会议结束之后,参与会议的大明朝决策核心团队之中的大臣们三五成群的离开了议事大殿。
他们从离开议事大殿到离开皇宫的这段路程是需要共同行走的,每当这个时候,他们的站位就很有特色。
从他们的站位之中,就可以轻松看出什么人和什么人关系好,什么人和什么人关系差。
基本上来说,四大派系每一个派系都是走在一起,隐隐抱成一个团,互相之间都有各自的核心人物和边缘人物,但尽管是彼此的边缘人物,与其他派系之间也是有着泾渭分明的隔离。
比如山东系和外族系,是矛盾最大的两个派系,朝中人戏称就算是冬雷震震夏雨雪,这两派人也绝对不会抱团取暖,反而会想尽办法把对方身上的衣服扒下来给自己穿。
如今就是这样。
孔拯和周江走在一起,商量一些事情,正说着,耶律元宜走到他们边上,快步抄到他们前面去,转过头,对着他们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孔拯还没反应过来,周江绷不住了。
“耶律部堂,您这是什么意思?”
耶律元宜站住脚步,回过头冷笑着看着两人。
“没什么意思啊,只是做个动作而已,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耶律部堂,您的所作所为不太对。”
周江上前一步,站到了耶律元宜对面,毫不畏惧的面对面看着他,开口道:“朝堂争论,那是公事,朝堂之外,就是私事了,您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在朝堂上,当着陛下的面议论,何须在这里给我们脸色看呢?”
“什么脸色?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耶律元宜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山东人啊,就是读儒家经典读的太多了,满脑子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好像别人看你们一眼都是要骂你们一样,这样怎么行呢?不如别读儒经了,读了一千多年了,够了,读读墨经怎么样?我最近在读墨经,哎呀,精妙!”
周江面色一变,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
“圣人言论博大精深,别说一千年,一万年都读不够,不过也难怪,耶律部堂是契丹人,没读过那么多书,与耶律部堂说这些也毫无意义,不说了,不说了。”
周江扭过头看着孔拯:“部堂,您说呢?咱们有必要接着说吗?”
“当然是没有的,区区一个蛮……契丹人,懂什么儒家经典?”
孔拯走过来,十分轻蔑的扫了一眼耶律元宜,就差蛮夷二字说出口,给耶律元宜心里的火药桶加上一把火。
不过也不需要他完全说出来,那个字说出来,耶律元宜就知道这家伙要说什么了。
他强忍心中怒火,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孔部堂,您这么说,是在瞧不起我,还是在瞧不起契丹人?”
孔拯瞧了瞧耶律元宜,又看了看站在他身后面色不佳的耶律成辉,冷笑一声。
“耶律部堂不要误会,我说的不是你,而是……你们。”
说完,孔拯一甩袖子,扭头就走。
周江也随之离开,脸上满是厌恶和不屑。
耶律元宜顿时捏紧了拳头,眼看着就要发怒了,耶律成辉赶快上前拉住了耶律元宜。
“这是皇宫,不能失礼。”
耶律元宜看了耶律成辉一眼,愤愤地挣开了耶律成辉的手,哼了一声。
“孔拯这老贼,早晚有一日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耶律成辉皱了皱眉头。
“元宜,慎言!”
“您也听到他怎么说我们的!”
耶律元宜怒道:“同朝为官,这帮可恶的山东人总是狗眼看人低!契丹人怎么了?契丹人就做不了大明朝的官?陛下建立大明朝难道靠的是他们这群腐儒?屁!契丹人好歹还有大军起事和女真人血战,他们呢?”
“话是这样说。”
耶律成辉摇了摇头,开口道:“但是眼下,咱们也是同僚,能不起争执,就不要起争执,陛下不也帮我们说话了吗?”
“那也只能让他们在朝堂上闭嘴,私下里他们还不知道如何非议咱们!”
耶律元宜深吸了几口气,艰难的平复了心情。
见他平复了心情,耶律成辉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与他一起缓缓向前走,而后低声道:“他们得意不了多久了,这一次科举考试,四科士子一共录取了一千二百人,山东士人出身不过一百五十人而已。
而且整个科举考试的录取倾向是偏向理科工科和法科的,陛下对于儒家经典不是很在乎,有了这一次科举考试打底,将来儒家经典的没落也就是时间问题而已。
没有儒家经典作为选拔官员的主要依仗,他们这些腐儒还能得意多久?之前无非是只有他们才能选择,现在不一样了,我看陛下早就想着罢黜儒家经典的科举考试了,只是碍于儒门士子的反对,暂时没有这样去做而已。”
耶律元宜听了,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缓缓点头。
“您说的确实也有道理,不过这天下官员,到底还是士人居多,鹿死谁手,未可知啊。”
“那就要看当今陛下的手腕了,当然,说忌讳一点,还要看当今陛下能掌权多久。”
耶律成辉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低,除了耶律元宜,没人听得到。
耶律元宜闻言眯起了眼睛。
“确实如此,以当今陛下的威望,想要摁死这群腐儒,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只要时间足够,一切都有可能。”
“所以,咱们还是不要和他们有什么公开的冲突或者撕破脸皮什么的,这对咱们没有好处。”
耶律成辉低声道:“山东腐儒之前已经被陛下敲打过一回,本身就已经损失了部分势力,若是继续冥顽不灵,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早晚有重重摔下去的时候,甚至都不需要咱们动手。”
“话是这样说。”
耶律元宜寻摸一番,低声道:“但是我不甘心,尤其是周江那混账,处处与我为难,多次诋毁我,我万万不能容忍他。”
“你想怎么做?”
耶律成辉低声问道:“眼下朝廷大事很多,陛下不可能对重臣下狠手,你还是稍微安稳一些,不要在这个时候跳脱,以免引火烧身。”
“需要我跳脱吗?”
耶律元宜冷笑一声:“数年动乱,山东腐儒本就损失颇大,为了换取在新朝的地位,几乎一力承担起了朝廷往辽东移民数十万的费用,靠着这笔费用才获得进入朝堂站稳脚跟的资格。
那是多大一笔钱啊,就算他们人多,花出去也难免伤筋动骨,之前可能为了站稳脚跟也不顾了,可现在他们站稳脚跟了,是不是该对自己之前损失的部分进行一些弥补了?”
耶律成辉皱了皱眉头。
“你要这样说,就有点捕风捉影的意思了,他们用钱换来的是权势和地位,这简直是大赚特赚,需要弥补吗?”
“聪明人自然知道自己赚了,然而不是每个人都是聪明人,不是每个人都会觉得自己赚了的。”
耶律元宜低声道:“而且此番黄河整修工程最后是要把黄河导回东汉故道,东汉故道下游就在山东境内,山东境内早就破土动工开始营建大工程了,左丞,您觉得他们难道不会趁此良机做点什么?”
“你是说,他们会对黄河工程款子下手?”
耶律成辉颇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有确切的证据吗?”
“暂时还没有,但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耶律元宜笑道:“耶律瑾待在礼部中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咱们多了一个耳目,他们真要想做什么,也很难彻底甩开耶律瑾,而且他们早就把耶律瑾得罪死了,比起我,耶律瑾更想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