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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御炎     启明1158txt下载     启明1158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百七十四 大宋,能打破这残酷的诅咒吗?

    经过一番思考,赵构发现这种可能性不能说很大,甚至可以说非常微小,但是并不能说完全没有。

    这群反贼说是贼,但是硬生生从金国手中夺取了河北、山东,威胁到了金国的中都,战斗力甚至可以说是爆表的。

    南宋方面除了岳飞,可真没有谁对金国有那么大的威胁。

    而这群贼却做到了。

    他们真的只是昙花一现吗?

    亦或是有鲤鱼跃龙门的可能?

    这样一想,赵构忽然感到头疼不已。

    如果战后一切都恢复原状,无疑是他最愿意见到的事情,他不想折腾,他只想在死之前维持原状,至于他死了以后是怎么样,他也就不在乎了,爱怎样怎样。

    可他现在还活着啊!

    你们这帮逆贼难道就不能等我死了再闹事吗?!

    有什么苦有什么罪不能忍着受着到我死了之后再尽情折腾吗?

    非要在我活着的时候折腾?!

    混蛋!混蛋!混蛋!跟那帮总是想着北伐中原的蠢货一样,都是混蛋!混蛋!

    赵构痛苦地揉捏着自己的脑袋。

    好一阵子之后,发泄完了情绪,赵构终于无可奈何地思考着一旦光复军真的创造奇迹反推金国,他们又该如何去做。

    这群贼,会另外在中原建立一个国家吗?

    他们会和大宋敌对吗?

    谁也不知道。

    之后几天,枢密院综合各方情报,对占据河北山东的光复军进行了一次系统的了解。

    于是,光复军起义一年多以来,大宋朝廷的最高决策者们终于第一次全面的认识了光复军这支中原汉人武装团体。

    根据情报显示,光复军成立于去年三四月之间,,刚一成立就与金国为敌,开始了征伐,一路和金国拼杀至今,夺取山东、河北之地,将金国打得大败。

    光复军第一任领导人为临沂人赵开山,他自号开山赵,带领光复军做大做强,将势力扩张到山东、大名府和河北,是光复军最主要的创立者。

    第二任领导人是同为赵氏族人的赵祥,是找开山的族弟,关系不算很近,但是比较受到赵开山的宠幸。

    但是也有情报显示,赵祥的上位内有玄机,本该是赵开山的儿子赵玉成登位,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赵祥登位,个中内情不明,民间传闻很多,各种离奇的推测都有。

    然而这种情况却让部分南宋官员产生了奇怪的既视感……

    然后就是当今的第三任领导人,名为赵作良,是赵开山的族叔,长久以来一直在赵开山身边担任重要职位。

    但是后来,他因为儿子参与贪污案件而被革职,之后一度沉寂,再往后,却是他推翻了赵祥的统治,自立为光复军领帅,成为光复军最高统领者。

    个中内情一样相当复杂。

    由于南宋从始至终对光复军都不是太关心,对他们的了解限于军事行动,对其他的动向还有内部情况兴致缺缺,所以直到他们真的需要了解光复军的时候才发现情报匮乏,且来源广泛,内容杂乱无章,真伪难辨。

    花了很多时间整理、辨别真伪,枢密院的官员们才最终确定光复军内部除了赵氏统治者之外,还有一股比较强大的势力。

    这股势力的领头人叫做苏咏霖,表字雨亭,不知道哪里人士,但是据说非常年轻,本身和光复军现任领帅赵作良是女婿和丈人的关系。

    这个苏咏霖也是光复军元老之一,最早参加光复军大起事的人之一。

    虽然年轻,但是升官很快,起事没几个月就是光复军的骠骑将军,等赵祥登位以后又成为大将军,据说战功赫赫,威望极高,光复军内部都以他为战功第一,称之为光复军第一名将。

    对于这个称号,很多枢密院官员不以为然,觉得这是矮子里面拔高个,瘸子里面挑将军,没什么大不了的,中人而已。

    山东和河北的金兵很显然非常虚弱,是纸老虎,只是这个人把这个事实戳破了而已。

    但是陈诚之和王纶却对这个称号很感兴趣。

    就目前碎片式的情报综合来判断,这个苏咏霖是真的很能打。

    光复军占据河北与山东这两块地盘也不是充话费送的,那是真的打下来的,小城也罢大城也罢,野战也罢,都是打赢了的。

    金国也并非没有任何反应,也是进行了极力反抗的。

    他的驻地在河北河间府,据说光复军从山东向河北进军的战斗都是他打的,他在河北把金军打的屁滚尿流,从而占据了河北,威胁燕云。

    而由于当前光复军领帅赵作良是苏咏霖的老丈人,所以陈诚之和王纶一致认为赵作良的上位离不开苏咏霖的支持。

    甚至就是苏咏霖帮助赵作良发动兵变,杀了赵祥,夺取了光复军的领导权。

    “照这样说来,光复军眼下真正掌握实权的,搞不好并非是赵作良,很有可能,就是这个苏咏霖啊。”

    陈诚之放下手里的文件,看向了王纶:“光复军最早的参与之人,光复军第一名将,驻地河北,打败了河北金军……德言,我感觉到,这个苏咏霖不是一般人。”

    “看起来是有点名将的味道。”

    王纶也放下了手里的文件:“面对金人,战绩是不能伪造的,金人不可能轻易放弃山东,更不可能放弃河北,只有被真正的打败,才会溃逃,否则,这个苏咏霖凭什么驻军河间府呢?

    河间府,真定府,河北两大重镇,占据这两大重镇,只要越过雄州、霸州,就可以威胁燕云之地,这种情况下,金国不可能没有反应,但是他还是在河间府站稳脚跟了。”

    “是啊,起事一年多,居然就能占据河间府这种重镇,此人恐有帅才……咱们为什么到现在才注意到此人呢?”

    陈诚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缓缓开口道:“此人既然可以在山东、河北多次击败金军,那么此番金军若南下,此人必然也会和金军殊死一搏,胜败还不好说吧?”

    “咱们毕竟不认识他,也不知道光复军到底有多少军队,多么精锐,而且战阵之间,没什么不能发生的事情,所以这一切也只能等仗打完了再说。”

    王纶摇了摇头,无奈地笑道:“不过,不管怎么说,咱们这一次终于要对金国说个不了,真的,堂堂大宋,对蛮夷之国称臣,你不觉得心里堵吗?”

    陈诚之愣了片刻,摇了摇头。

    “德言,慎言,这种话不是官家乐意听到的。”

    “官家不乐意听,我却必须要说,我不开心啊。”

    王纶长叹一声。

    陈诚之犹豫再三,也是长叹一声。

    “开心就有问题了,可是眼下这种时局,咱们又能如何呢?大宋军队能打败金军吗?满朝文武能上下一心吗?还没北伐呢,自己人先打起来了……哼!就这样也能北伐?”

    陈诚之苦笑一阵,看着王纶道:“更何况,官家可能根本就不想北伐,之前那么好的机会,官家都不出兵,更别说现在金主可能集合数十万大军南下,不少人怕是已经吓破胆了。”

    “唉……”

    王纶长长叹息一声:“国无良将,少良臣,何日才能光复中原,还于旧都呢?自明,你说咱们会不会和诸葛武侯一样,一辈子想着还于旧都,一辈子却都不能还于旧都?”

    陈诚之听了,默然无语。

    诸葛武侯,诸葛亮,一个悲壮的千古传说。

    兴复汉室还于旧都是他一生的悲愿,也是他终究不能达成的目标。

    南宋的人口状态军事实力远远强于只占有四川一地的季汉政权,难道也要从始至终都不能还于旧都吗?

    陈诚之有很不祥的预感——

    从古至今,从来没有从南向北完成天下一统的政权,所有天下一统的政权,无不是由北向南。

    大宋,能打破这残酷的诅咒吗?

三百七十五 耶律元宜讨厌完颜亮

    做出决断之后,南宋君臣忙着研究光复军,忙着关注北方战局,并且始终不曾对完颜亮的国书进行回复。

    完颜亮得不到回复,心知南宋大概不会顺从他的意思出兵助战。

    他很生气,生气赵构那胆小如鼠的老儿居然敢回绝他的命令。

    但是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至少给了他出兵伐宋的借口。

    宗主国的命令你不遵守,那我打你就是理所应当!

    完颜亮怒气勃发,下令整个朝廷加速运转,尽快搞定南征之事,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出征河北、山东了。

    那么大的军事动向,苏咏霖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九月九日、十日开始,他就不断得到关于中都地区金兵进行大规模调动的情报,这些情报的出现让苏咏霖判断金国要动兵了。

    第一批次的进攻人数不太多,根据后勤人员数量判断,人数约在两万上下,骑兵少,步兵多。

    前进方向是出雄州或者霸州,抵达保定,顺着滹沱河南下,兵锋貌似直指河间府,有一种上来就要和苏咏霖刚正面的感觉。

    苏咏霖把驻地放在河间府,本身就有一种“天子守国门”的象征。

    当时也有一些部下建议苏咏霖不要那么头铁,把自己的驻地安排在河间府,河北本就是一马平川,骑兵奔袭转瞬即至,河间府距离金国占领区离得那么近,一点战略纵深都没有。

    到时候金军选择骑兵快速突破到河间府,大概也就两三天的时间,河间府就会被金军兵临城下。

    然而苏咏霖并不介意,他就是要那么头铁,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苏咏霖有勇气,敢于和实力更强的金国中门对狙,当面对线。

    不怂!

    他要做出和南宋完全不同的态度,让中原汉人的心归附于自己,而非南宋。

    很显然,他的策略很成功,至少就目前的民间调研来看,他治下民间对南宋的态度相当负面,这就足够了。

    而当下这一战,是向所有中原汉人证明他有保护自己的政权、子民的实力的一战,这一战一旦获胜,他将正式确立自己在整个中原的地位,打消人们心中对他的最后一丝疑虑。

    到那个时候,才是真正大丰收的时候。

    到那个时候,南宋回归中原的最后一丝可能就会被他彻底掐断。

    而为了这一战,他必须要竭尽全力,将自己全部的积累、砸钱砸出来的优势一口气全部堆上去,和完颜亮决一死战!

    金兵既然准备动了,那么就绝对不会停下来,直到彻底战胜为止,这场大战役都将持续下去。

    在此之前,苏咏霖已经下达了坚壁清野令,而此时此刻,苏咏霖又在河间府下达了总动员令。

    他下令三十个城防司令部与山东各州府快速进入战时状态,各地军队全面进入一级战备,随时准备打仗。

    情报组织全面进入军事情报探查状态,放弃其他的情报探索,全力侦查金军任何一部队可能的动向。

    目标包括河东南路、北路还有南京路的金军。

    完颜亮一旦出征,河东的金军、南京路的金军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跟着一起出兵。

    根据苏咏霖自己的推测,光复军起码要遭到三路进攻。

    而河北与山东的地形都是适合进攻而不适合防守,适合做为大一统政权的后勤主基地,却不能作为长久坚守的根基。

    若不能靠着进攻打开局面,河北与山东的政权是不能长久的。

    苏咏霖的坚壁清野计划不是为了防守,而是为了防守之后的触底反弹——大反攻。

    为了实现大反攻计划,苏咏霖需要坚壁清野为他争取时间,消磨金军的实力。

    而因为金军先锋军的成军和率先推进,使得河北坚壁清野之策的时间变得更加紧迫,苏咏霖为了给坚壁清野之策争取更多时间,决定亲自率兵北上迎战那支金军先锋。

    他准备打败这支金军先锋,挫一挫金军的锐气。

    根据情报所得,苏咏霖知道金军打算用滹沱河水运送粮草和军队,好让他们顺着河水一路南下,顺顺利利的直抵河间府。

    既然如此,苏咏霖就要使用传统艺能,派遣自己的优势水军顺着河水北上,阻击金军船队的前进。

    话说苏咏霖也不知道金军方面到底对他了解多少,亦或是根本就不了解,或者说是不上心。

    在水军上吃了那么多次亏,吃亏还吃得那么大,居然还敢对他用船只?

    老老实实等到冬天河流上冻之后再南下的话,固然金军会失去运粮的快捷通道,但是苏咏霖也就会去失去水军这一利器,不得不用步军与金军正面对决。

    而现在南下,他的水军绝对不会手软。

    他的水军不仅可以在大海上驰骋,一些小船在内河之中也能顺畅的游荡,水军士兵们不仅可以驾驶大船在海上遨游,也能在河上划来划去,顺便捞捞鱼虾,改善一下伙食。

    奉苏咏霖的命令,水军副将周满城率领八十多艘体型稍小的船只、一千多名水军士兵,顺着滹沱河一路往北,去寻找金军的辎重船只,准备给他们好好的上个劲儿。

    而金军方面似乎并不清楚光复军正在做什么。

    金军两万先锋军在主将、兵部尚书耶律元宜的带领下从中都南下。

    一路上,他的行动并不快,甚至可以说稍微有点磨磨蹭蹭,九月二十六日才带领军队抵达益津关,进而向保定进发,准备进一步南下。

    说老实话,耶律元宜并不想做这个先锋军主将,对于这个主将的职位他甚至可以说是抗拒的。

    但是完颜亮这样要求,强行命令,他也没办法。

    打心底里,他对完颜亮是一肚子牢骚的。

    他是辽国皇亲国戚出身,他老爹靠着向金国出卖辽国末代皇帝的行踪换取大功劳,被完颜阿骨打赐姓完颜氏,从而由一个处境尴尬的辽国皇族摇身一变,成了金国皇族,享受金国皇族待遇。

    所以他本来也是一个非常光荣的完颜元宜。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他是不知道完颜亮脑袋里的哪根筋忽然断掉了,居然勒令战争时期因为种种原因被赐姓完颜氏的人恢复本来的姓氏,不能继续姓完颜。

    这导致完颜元宜变回了耶律元宜,从金国皇族变回了处境尴尬的辽国皇族后裔。

    这让耶律元宜感觉完颜亮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

    诚然,完颜亮登基以后对完颜们大开杀戒,杀的金国皇族人头滚滚,这个时候改回原本的姓氏或许还更有利于仕途,所以他的仕途一直不错,累官到了兵部尚书的职位。

    但是耶律元宜并不开心。

    他是个背叛国家和族群的人的后代,失去了退路,只能一门心思向完颜氏靠拢,靠着完颜氏的身份在金国吃香喝辣,快乐无边。

    而更关键的是,姓完颜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是金国的自己人,他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女真人,而不是一个处境尴尬的契丹人。

    看着那些不得完颜姓氏的前契丹贵族们每每向他投来羡慕的眼神,他都为此感到骄傲和自豪。

    但是完颜亮却不由分说的让他变回了耶律元宜,使得他重新成为了一个处境尴尬的契丹人。

    那些曾经羡慕他的人肆意嘲笑他,奚落他,说他只是黄粱一梦,根本就没有被金国人接受,大大的伤害了他的情感,让他产生了遭到背叛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非常不舒服,不愉快。

    他数次上表希望可以改回完颜姓氏,以示自己对大金国的忠心,但是完颜亮对此却并不支持。

三百七十六 耶律元宜选择退军

    完颜亮不喜欢用完颜氏的族人,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他数次安抚耶律元宜,让他一边凉快去,老老实实做事,不要有事没事想着姓完颜,姓完颜有什么好的?

    完颜亮这样的做法其实也可能是出于对金太宗一系战功赫赫的完颜氏亲族们的不信任。

    他想要任用更多的契丹人和汉人高官,不想用完颜氏做高官掌权,以此传达自己的政治讯号,让契丹人和汉人向自己靠拢,巩固自己的权势,进一步打压完颜氏皇族。

    但是总有那么些处境特殊的人并不领情。

    比起前途和政治处境,他们更在意自己的姓氏和身份。

    比如耶律元宜。

    他需要完颜姓氏塑造自己的身份认同,与此相比,仕途可以稍稍往后排,而且他真的不认为金国朝廷就真的会一直打压完颜氏。

    这只是权宜之计。

    外姓外族人的飞黄腾达是一时的,完颜氏的皇族身份才是一世的。

    耶律元宜为此对完颜亮非常不满,而这种不满已经深埋于心底很久了,尽管他步步高升,做了兵部尚书,权势很大,但他依然不高兴。

    这一次出征,完颜亮对他说因为信任。

    因为完颜亮信任他,所以让他领兵出征,但是他总觉得完颜亮不安好心。

    南边光复军听说有几十万人,而且战斗力很强。

    当初完颜阿邻带着两万精锐骑兵南下讨伐光复军,结果硬生生被对方吃掉了一大半,自己还死了,只有极少数人狼狈地逃了回来,损失惨重。

    这种情况下只让他带两万人出征,这不是赶着去给对方上菜吗?

    主力大军的先锋?

    投胎的先锋吧!

    虽然出征之前,枢密副使徒单贞和他密谈一次,让他知道皇帝的真正用意不在于打大胜仗,而在于获得哪怕仅仅只是一场的小胜。

    可越是如此,他越是感觉完颜亮是在坑他。

    他的出兵是权宜之计,是皇帝为了安抚人心而做出的无奈举动,他的真正任务也不是取得多大的优势,而是尽可能的打个胜仗,报个捷。

    【只要报个捷就可以了】

    但是这难道很容易吗?

    对方几十万人,自己只有两万人,对方还不是什么乌合之众,是干掉完颜阿邻的铁血雄师!

    耶律元宜认识完颜阿邻,知道完颜阿邻到底有多少真才实学,而完颜阿邻就是在苏咏霖手底下战败的。

    两万铁骑,就那么战败了。

    当时对方肯定没有现在那么强,现在这个时刻,自己也还是带着两万兵南下,其中还只有三千骑兵……

    光复军难道知道完颜亮的真实目的?

    然后和自己一起演一出双簧?

    开什么玩笑!

    他们万一以为是金军主力南下,然后把自己的主力也带过来,接着一看!好家伙,才两万人?

    这不是要死吗?

    皇帝这手笔也是够大,两万兵,一甩手,就当了炮灰了?

    完颜亮啊完颜亮,你的心肠未免也太狠毒了吧?

    耶律元宜满腹牢骚,却不得不进兵——家里人都在完颜亮手上,身家性命都被人家把持着,还能怎么办呢?

    于是耶律元宜只能硬着头皮率领军队一点一点往南边挪,想着能拖延一点时间就拖延一点时间,最好能拖到皇帝亲自率领大军南下,大不了被贬斥,总好过白白送命不是?

    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两万军队南下,还是要给它配备足够的粮草。

    水运的便利还是很强的。

    纥石烈良弼给先锋军凑了二百多只船,来来回回运送粮秣,比大军要更加深入敌境,还有一些船只跟随大军,和大军一起前进,保护大军粮草装备的同时也接受大军的保护。

    根据情报,耶律元宜得知不久以前进攻雄州和霸州并且占据上风的光复军军队全面南撤,可能是得到了金军即将进军的消息,所以主动南撤,去做准备去了。

    他们肯定在某些坚固的防御设施里等着金军的到来。

    想到这里,耶律元宜就觉得心惊胆战,不知道那些狡猾可怕的贼军到底给他准备了些什么,他十分谨慎的大量派出索敌哨骑,一边往南进发,一边扩大索敌范围,确定自己是安全的。

    他是觉得万一碰到光复军主力,立刻撤退,绝不恋战。

    什么打胜仗报捷……能活着回去就是最大的胜利!

    可是战场上从来都没有绝对的安全。

    九月三十日,金军和光复军决战的第一场战斗正式打响。

    周满城率领水军强袭金军补给船队,使用火油、火药、撞击、强弩等方式攻击金军船只。

    金军虽然也有护卫船只,可是面对光复军专业的水军显得十分笨拙,像个发烧的肌肉壮汉,挥舞着王八拳,十成力气用不到一成。

    滹沱河下游河面宽敞,光复军水军在河中大摇大摆的发起进攻,金军船只则缺少反制手段,在水中阵型混乱,指挥失当,不堪对敌。

    岸上的金军只能干瞪眼,眼睁睁看着自家的船只被击沉、烧毁,船上的物资化作飞灰。

    运送物资的金兵和签军大量跳河求生,使劲儿往岸边游,也不知道能活下来多少人。

    总而言之,耶律元宜所部的粮秣和大量军需物资被毁,军队顿时陷入停滞,无法前进。

    对此,耶律元宜表面惊慌失措地写奏表给中都,向皇帝请罪,心底里却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单纯的坏事。

    当时他在小山丘上看着光复军水军大摇大摆撤退的时候,除了不爽之外,心中还有隐隐约约的庆幸。

    幸好他行军速度比较慢,要是走的太远,太过于深入,这个时候想停下来往回走都很难,粮食都不够走回去的。

    到那个时候光复军派一支部队跟着打,绝对能在他回去之前把他留在这里,那可就惨了,全军覆没都有可能。

    现在可就好了。

    粮秣被烧毁,只剩下随军使用的七天口粮,军械物资尤其是箭矢也不够,军队并未随身携带太多,各种后勤物资都不多。

    综合一下,就是军队无法继续前进,必须要后退,否则军队就要活生生饿死在这里。

    他现在必须要撤回保定补充粮草,军需,请皇帝陛下做进一步的指示。

    两方面的大军主力都没有做什么接触,苏咏霖带兵刚刚前进到莫州,金军就在耶律元宜的带领下撤退了,避开了苏咏霖的兵锋,不与他交战。

    回去报信的人跑的速度也不快,花了三天多功夫才把消息送回去,完颜亮一听,勃然大怒。

    “耶律元宜干什么吃的!他这个兵部尚书还想不想做了?不想做的话有大把的人等着!还没打仗就把后勤粮秣给丢掉了,他会不会打仗?”

    汇报消息的纥石烈良弼觉得耶律元宜的罪过并不算大,于是向完颜亮进言。

    “耶律元宜虽然失了粮草,但是保全了军队,没有让军队受损,因他为人稳重,没有冒进,粮秣损失之后才能快速回军,换了冒进的人,怕是已经深入了。

    到时候失了粮草,大军随身携带的粮食又不多,军心必然大乱,贼军再予以追击阻拦,保不齐这两万先锋军就要丢在河北,大军未出而先锋覆灭,对于大军士气的打击是特别的大。”

    完颜亮想了想,觉得纥石烈良弼说的也有道理。

    遇到这种事情还能冷静行事保全军队主力的人,确实不能算是个废物。

    和粮食比起来,还是人更重要一些,粮食年年都有,人若要长成,至少也要十四五年。

    于是完颜亮决定再给耶律元宜一次机会。

    “那就传令给他,要他小心行事!注意保护粮秣!再要失了粮草,直接问罪革职!给我滚回家去!”

三百七十七 完颜亮把家底子都掏出来了

    面对光复军的强势水军,完颜亮甚至有些无奈。

    于是他和纥石烈良弼商议,两人都认为水路运粮已进行不通了,为了保护军队的粮秣,只能采取成本更高的陆路运粮。

    但是这样一来又要准备好些时日。

    纥石烈良弼稍微盘算了一下,就告诉完颜亮,说就算前线有粮食有人,准备起来最快也要十几天的功夫,那就要到十月中旬了。

    所以干脆就别前进了,留在保定收集情报,给大军主力做做工作,就别打了,打起来又要影响大军主力的粮秣准备计划。

    完颜亮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就一场小胜,一场!一场就足够!最多十天,大军主力出征之前,耶律元宜必须要出兵,办不到这件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

    完颜亮冷冷地把这一任务甩给了纥石烈良弼,纥石烈良弼只能无奈地接下这个任命。

    其实,完颜亮的要求,他是可以轻易办到的。

    只是长期应对完颜亮的经验让他多留了几个心眼,把办成此事的时间说的长了一点。

    完颜亮肯定不会答应给他那么多时间,等完颜亮大刀阔斧的砍下来之后,正好是他可以接受的时间,稍微还有一点富裕,多少有点余裕。

    他要是第一时间就接受任务,完颜亮反而会觉得他还有余裕,继续压缩时间。

    那可就完了。

    又能办好事,还能得到嘉奖,反正完颜亮是不可能知道他的忽悠,所以这样做百利而无一害。

    做下级的面对上级,若是只会说实话,那问题可就太严重了。

    上级总是强调踏实,强调实话实说,这话可千万别轻信。

    真要是实话实说,第一个翻脸的也是上级。

    什么时候说实话,什么时候说假话,什么时候真假参半,那可都是做下级的艺术。

    这门艺术操持好了,才能取悦上级、积累人望、积累功勋,从而晋升为上级。

    这门艺术操持不好,轻则原地踏步晋升无望,重则稀里糊涂的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自十七岁做官以来,纥石烈良弼已经宦海沉浮二十年,二十年间,他看到了太多太多这样的牺牲品。

    他们或许很聪明,才华横溢,出身高贵,但是全部都倒在了“做人”这一项上。

    出身高门大户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少成为牺牲品的可能,但是作为完颜亮的臣子,你就算是高门大户本门本户,也随时可能成为牺牲品。

    所以纥石烈良弼就在完颜亮的统治之下学乖了。

    要能办事。

    但是会办事的前提是,会做人。

    走出宫门,纥石烈良弼深深叹了口气。

    这件事情最后的处理结果让纥石烈良弼满意,让完颜亮勉强满意,但是耶律元宜却十分不满意。

    他得到枢密院的文书,告诉他皇帝深深地责怪他,让他戴罪立功,要他等待后勤粮食到位之后立刻出兵。

    一场小胜。

    这是他在大军出征之前必须要办到的事情,办不到,兵部尚书就别做了。

    耶律元宜放下枢密院文书,深深地叹了口气,满心的无奈和怨愤。

    小胜,小胜。

    小胜也是胜,也是要打仗的。

    胜利那么容易吗?

    如果那么容易,完颜阿邻就不会死了!

    好不容易退回保定,现在还要继续打?

    耶律元宜一甩手把枢密院文书摔的远远的,暗自恼火。

    但是这是命令,不得不遵守的命令,如果这个命令不遵守,他就是抗旨不尊,完颜亮为了杀鸡儆猴,把他脑袋都给砍了也很有可能。

    那还能怎么办呢?

    趁着粮秣队伍还没到位,赶快侦查一番。

    耶律元宜接着之前没做完的事情,派出大量精干的斥候哨探南下侦查沿路的敌情,寻找敌军主力的踪迹。

    然后他得到的情报是光复军有一支数量相当的军队驻守在莫州的任丘。

    这没什么奇怪的,驻守在任丘扼守水路,这很正常,要说有什么不正常的,大概就是南边文安县和大城县已经没有人的踪迹了。

    城池内空荡荡的没有人,城外能找到人的乡村也是空荡荡的,不仅是人,连生活物资也没了,他们转了一圈都没找到能吃的东西。

    没人了?

    百姓都被迁移走了?

    好大的手笔啊,玩坚壁清野!

    耶律元宜有些感叹,觉得这些叛军为了打胜仗也真的是什么都干得出来,把人都带走了,这样金军南下就要面临补给线的问题,无法就地取用粮食的话,问题还真的挺严重的。

    这样一想,他就想到了之前得到消息,说他率军抵达益津之前,进攻雄州霸州的光复军就撤退了,现在想想,这两个县的人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被带走的。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原本正在和保州、安州等地光复军对峙的遂州、安肃州等地官员也有报告,说当地光复军正在整顿军备,似乎有撤退的迹象。

    这样看来,估计光复军正在执行比较大规模的坚壁清野行动。

    这是想要把对峙第一线的人和物资全都转移走,给金军增加困难吗?

    但是金军主力可不是他,而是那将近六万人的骑兵,那才是完颜亮手里的王牌。

    而且还不止完颜亮一支军队的骑兵。

    河东完颜毅英麾下还有骑兵。

    开封府孔彦舟麾下也有骑兵。

    三方面加在一起,八万骑兵其实不会少的,对外稍微宣称一下,讲个十万的数字,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不是。

    那可真的是金国的家底子。

    根据耶律元宜的统计,除了少数应对蒙古人的警戒骑兵之外,基本上整个北部战线上能调动的骑兵都被完颜亮调动了。

    为了对付光复军,完颜亮也是竭尽全力,把家底子都掏出来了,基本上就是这一战打不赢就基本宣告金国在中原的统治结束了。

    没了优势骑兵,金军对上光复军完全没什么优势可谈。

    但是话又说回来,光复军虽然很强,步军也好水军也好,都可以算强,可骑兵那是真的高级技术兵种,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你就算组织十万骑兵也是个空架子,禁不住打。

    金军的骑兵虽然也掺了不少水分,也有不少滥竽充数的存在,但主体可都是货真价实的骑兵。

    能马上肉搏,能骑射迂回,货真价实。

    河北大地一片坦途,无险可守,骑兵铁蹄之下没有哪里是不能朝发夕至的,除非你能把整个河北全部坚壁清野了,否则骑兵快速突击之下,任何坚壁清野都没有意义。

    你能把沿线几个州坚壁清野,但是骑兵快速突击之下,这几个州的防线很快就能打穿,打到后面,不还是让我们“就地取粮”的好地方吗?

    但是话又说回来,没有意义是针对金军主力的,而他又不是主力,面对精锐的光复军主力,他这两万人根本就不够看。

    打什么胜仗?去哪儿打胜仗?

    我特么……

    等一下!

    文安县和大城县不是没有人驻守吗?

    我为什么不避开这两地,直接攻取没有人驻守的文安县和大城县,这样不就等于取得胜利了吗?

    而且攻取这两地,根本没有必要去争夺任丘,直接就能从侧翼威胁到河间府,这不是大大的好?

    嗯!这是个好办法!

    于是耶律元宜下令探子们全力侦查文安县和大城县,确保那里的确没有任何埋伏起来的光复军,以便于他兵不血刃连下两城。

    最后侦查的结果的确是这样,的确没有任何光复军的存在,这两地就是空空如也,光复军也好,百姓也好,全没了。

    看来真的是被放弃了。

    耶律元宜大喜过望,感觉自己从绝望之中看到了希望的光芒。

三百七十八 老子打的就是精锐

    十月初八,纥石烈良弼“很快地”解决了耶律元宜两万先锋军的粮秣运输问题。

    耶律元宜为表示自己的“忠勇无畏”,当天就正式出兵,兵锋直指文安县。

    十月初十,耶律元宜的先锋攻占了文安县,十月十二日,耶律元宜的先锋攻取了大城县。

    他“用兵如神”,出乎敌人的意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攻取了光复军设防的“薄弱处”,一举击破光复军两座城池,“收复了”霸州,且直接威胁到了河间府,取得开门红。

    如此一来,不仅占领了地盘,还从侧面威胁到了河间,必然逼迫在任丘的光复军南下河间府回防,这样河间以北基本上就被收复了。

    耶律元宜感觉自己立下了大功,已经足以向完颜亮交差,非常高兴,就没打算继续往前,而是在大城县驻军观望局势,等待皇帝的“进一步命令”。

    顺便报个捷,让皇帝知道他打了胜仗了。

    甭管这个胜仗是不是光复军送给他的,是不是他捡了便宜的,反正这就是胜仗,这就是皇帝要他打的胜仗。

    到此为止,他不会继续往前了,反正前面就是河间府,传说中贼首苏咏霖的驻地,肯定是重兵防守,他根本不可能战胜。

    与其头铁的去招惹苏咏霖的主力,不如在这里安安稳稳的当咸鱼,等着完颜亮的主力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在此之前,万一光复军主力来攻击他,他就“苦战一番”,大不了“不敌撤退”就是。

    反正只要他能保全军队,那就算战败,也不是大罪。

    耶律元宜的算盘打的震天响,心里全是生意经,嘴上却不停地说着“臣忠心耿耿”,进一步给完颜亮本就充满不确定因素的计划增添更多的不确定因素。

    而对于这个局面,苏咏霖早就预料到了。

    之前他率领虎贲营骑兵和魏克先的玄甲军北上准备和金兵打一场仗的时候,得知水军立下大功,把金军粮秣全部击毁,然后金兵就撤了。

    苏咏霖停驻在已经完成坚壁清野的任丘县,在这里想了想,觉得这支金兵很有些意思。

    和其他头铁的金兵不一样,这支金兵粮秣一被毁,立刻就撤退,似乎连不甘心都没有,反倒像是解脱一般。

    沿着金国六州防线的临近几个州县因为距离太近,直面金军兵锋,真要打起来难度太大,难以撤退,所以苏咏霖决定直接放弃,没打算驻兵防守。

    他的第一道防线由西到东就是真定、安喜、无极、蒲阴、博野、河间、乐寿、清池这八座城池。

    所以文安县和大丘县都是直接被放弃掉的战略纵深,反正所有人和物资都被他带走了,连木材都被他砍伐了不少,留给金军的很有限。

    眼下被这支金兵攻占也完全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苏咏霖唯一感到好奇的是,这支金兵为什么避着他的兵锋,不愿意和他正面对决,哪怕是稍微打个照面呢?

    他们怕了?

    金兵怕了他了?

    这可有意思,打从岳飞死了以后,苏咏霖感觉金国还从未怕过某个汉人或者汉人的军队,这一次这群金兵是真的怕了吗?

    思来想去,苏咏霖觉得还是稳妥一点比较好。

    根据当前的情报来看,金兵主力还没有完成南下的准备,这支先锋军跟主力隔着那么长的出动时间,很明显不单单是先锋军。

    按照一般的惯例,大军主力和先锋军的出动隔着三到五天算是正常的,这边隔了大半个月了,究竟是不是先锋军就更加值得商榷了。

    苏咏霖暗自揣测,这很有可能就是完颜亮那个暴躁老哥受不了他的水军攻势了,所以派出来吸引他的视线的军队。

    想用这支部队和他周旋,让他只顾着应付陆军,忘记了水军的攻势,不要再派水军袭扰他了。

    可是苏咏霖并没有忘记。

    金军优势太大,他好不容易拥有一个军事方面的优势可以压着金军打,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北上出兵的同时,他下令孙子义载着一万名士兵出动,登陆大兴府沿海地区,直接往武清县方向发起进攻,牵制金军军力,试探这一方向上金军的防守强度。

    既然要开打了,当然是要全方位出动,让完颜亮无论如何都不敢全力以赴的南下,必须要留守军队护着老巢,留守军队还不能少。

    至于正面战场上,既然金兵有先锋来了,那么他当然不能视若无睹,那么好的一个各个击破的机会,可不能就这样放过了。

    探查到耶律元宜所部进取大城县之后,苏咏霖二话不说,直接带领虎贲营冲向了保定。

    既然你敢南下大城县,我就敢北上保定县,咱们来个极限一换一,我就赌你不敢进攻河间府!

    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把保定攻下来,狠狠地挫一挫完颜亮的锐气,进一步激化金廷内部的矛盾。

    你以为我后退是因为怕了你们?

    没错,我的确怕你们的主力。

    但是你们的主力不是还没来吗?

    既然没来,我怕个啥?

    正规军?精锐?

    老子打的就是精锐!

    虎贲营全员精锐,上马是骑兵下马是步兵,是苏咏霖麾下唯一一支成建制骑兵军团,是苏咏霖的随身军队,基本上有什么事情,苏咏霖都会带着虎贲营行动。

    固然骑术还不到家,相当一部分并不能很好地掌握马上战斗技巧,堪称骑马步兵,真正可以和金军骑兵面对面交锋的只是其中的少部分。

    但是骑马步兵也比步兵的机动性要强,在广泛缺乏机动兵力的光复军集团中,矮子里面拔高个也要把骑兵军团的架子搭起来。

    虎贲营是他重要的机动兵力,但是不能因为虎贲营重要就不出动。

    越是精锐的军队越要战斗,在血与火中锤炼他们的精神和意志,让他们在肉体强化的同时,拥有钢铁一般的意志,加快他们成为真正精锐的步伐。

    他们就是苏咏霖未来驰骋草原雄霸北疆的骑兵军团的种子。

    该打就必须要打。

    苏咏霖领兵奔赴保定的速度很快,全军携带七日口粮,中途不曾停留,没有安排后勤,属于奇袭,轻装前进,赌的就是保定一带的金兵后勤队伍来不及应对。

    保定一带的金兵后勤队伍的确没来得及反应,被苏咏霖率领骑兵赶到,连续摧毁了好些个粮草堆放营地,熊熊烈火烧的浓烟滚滚,粮食的焦香味飘啊飘啊,飘的很远。

    但是保定城的城门被及时关上了,守城部队心惊胆寒地看着如神兵天降一半的光复军瑟瑟发抖,不敢出击,只能死守。

    轻装前进的苏咏霖没有携带任何攻城器械,所以军队并没有攻城能力,当然他也不打算攻城。

    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是占便宜,尽可能的摧毁金军粮秣,打击他们的战争潜力。

    所以以优势兵力把城外金军散兵和后勤队伍杀的人仰马翻之后,苏咏霖率军一通纵火,然后调头就走,一点也不留恋。

    打的就是个奇袭,既然奇袭保定拿不下来,那就不要恋战,撤!赶快撤!

    但是不是撤回老巢,而是往文安县方向撤退。

    文安县守军发现苏咏霖从他们背后杀过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苏咏霖不清楚,也不在意,可是既然这支金军已经属于孤军深入了,他怎么能不给对方一个惊喜呢?

    苏咏霖的运气不错,追上了一支不久之前才出发的粮秣运输队伍,苏咏霖直接用骑兵包围了这支队伍,完整的俘获了他们。

三百七十九 这一切都是针对我而设下的圈套?

    这支被俘获的后勤队伍基本上都是汉人签军队伍,领兵的粮官也是汉人。

    他见着苏咏霖的旗帜,看到苏咏霖的骑兵,直接跪下来求饶,要把粮食全部献给苏咏霖,求苏咏霖饶了他们这群签军一命。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我们不是正兵,我们只是签军!签军!不打仗的!”

    “放心,我当然不会杀你,我们是汉人的光复军,不杀汉人,只杀女真人。”

    苏咏霖和颜悦色的拍了拍这个粮官的肩膀,然后笑眯眯地问道:“我们刚从保定来,你这是要送去文安?”

    粮官大惊,然后满脸畏惧。

    “是……”

    “大城去不去?”

    “也去……”

    “那我安排一批弟兄跟你一起运粮到文安,他们不会被发现吧?”

    看着苏咏霖核善的面容,粮官咽了口唾沫。

    “绝对不会。”

    “那就好。”

    苏咏霖点了点头,然后带着这支运粮队伍,给他们提了提速,奔向文安县,到了县北,把大部分押运队伍换上了自己人,去诈城门。

    这个粮官还挺配合的,带着运粮队伍缓缓进入了文安县城,然后自然就是一阵杀戮,城门被夺下,虎贲营士兵快速冲入城内一阵厮杀,把城内留守的千余金兵杀的很快崩溃。

    县城就这样失而复得。

    但是苏咏霖也没有守,全歼守军之后,苏咏霖继续带着运粮队伍假装运粮队前往大城。

    而同一时刻,耶律元宜正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派人往河间府搜查情报,探查光复军的军事设置。

    然后他得知河间府一带貌似也完成了坚壁清野,再深入一点,才发现光复军的军事设施。

    光复军的确在河间府设防了,但好像就是维持在河间城一带,离开河间城往东,大城县往西,好一段距离成了无人区。

    这年头金国的人口密度当然不高,河北作为传统汉地,惨遭黄河泛滥的荼毒,生产地位也一落千丈,人口远远没有当年河北崩坏之前那么稠密。

    耶律元宜也是听说当年宋廷还统治河北的时候,河北还是很富饶的农业重地,只是后来被他们自己折腾的崩坏了。

    尽管如此,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破船还有三千钉,河北就算崩坏,要说那么大一片区域都是无人区,也实在是过分。

    唯一的解释就是,坚壁清野在河间府也完成了。

    这可有意思,这群汉人贼兵的执行能力很强啊,前面几个县坚壁清野了,河间府也坚壁清野了?

    这要是打起来,金军主力怕不是要逮着河间城猛攻。

    但是河间城本来就是重镇,大城,北宋的时候就修建的特别高大宽深,到了金国地位不减,依然是重镇。

    落入叛军手里,出于军事目的考虑,肯定也加固了城防,指不定把城墙加高加厚到什么地步。

    而河间城作为河北重镇,军事意义和政治意义都很重要,属于战争状态中无论如何都无法绕开、无视的城池,必须要攻取。

    这打起来也不知道要付出多少条性命才能拿下来哟。

    耶律元宜暗自揣测,觉得完颜亮免不得要在河间城下碰的头破血流。

    这一战,怕是不好打啊。

    大战还未开始,耶律元宜从军事角度已经觉得这一战不好打了。

    这一战要是打起来,首先,对后勤的要求尤其的高,然后才是其他。

    紧接着,十月十八日,他又得到了关于河间城附近光复军防御的最新消息,得知他所猜测的一切并不是杞人忧天。

    “按照将军的要求,属下探查了河间城的情况,河间城墙的确加高了,护城河也加宽了,瓮城原本是两座,现在是四座。

    城头能看到大量器械,城上竖旗甚多,军兵来来往往,数量也很多,河间城远远望去威势甚重,堪称天下坚城。”

    探子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耶律元宜。

    “这可就不好了啊。”

    耶律元宜皱起了眉头:“这些逆贼倒是懂得守城之术,河间城要真是如此坚固,就算攻城兵力比他守城兵力多十倍,都要打成苦战,只要里头粮食足够,这一战,最少三个月。”

    耶律元宜麾下部将互相看了看,都没说话。

    他们当然也不想打这一战,都是被逼的,无可奈何。

    现在虽然兵不血刃攻下了两座县城,但是他们一点获胜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忧心忡忡。

    耶律元宜判断了前线局势之后,他们更加忧虑了。

    他们可不想被分配到攻城的任务。

    虽然说军中军功最高的一级就叫做【先登】,拿下一个先登军功,大头兵成军官,军官成将官,不出意外,基本上一家人一辈子衣食无忧。

    但是之所以它含金量那么高,赏赐那么丰厚,原因就在于攻城的难度远远大于野战。

    一个先登军功背后不知道躺着多少人的尸体,用人命堆出来的先登,从来也不是军中正常人所渴望的军功。

    他们宁愿在野战战场上和光复军争锋,也不愿意在城下面被打的头破血流。

    但是这种事情当然也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耶律元宜的亲信部将耶律弦想了想,开口道:“将军,咱们需不需要把这件事情通报给朝廷,让朝廷早做准备,多准备些投石机什么的?”

    “通知当然是要通知的,但是我可不想在这里攻城,给你们一百台投石机,让你们攻河间,你们难道愿意吗?”

    耶律元宜看了看部下们。

    部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连摇头,都表示不想碰这座城池的霉头。

    谁真要被任命攻打这样的城池,就要焚香祷告上天对他好一点,不然损兵折将却没有功劳,别说皇帝,各部队的将领估计都想活撕了他。

    耶律元宜点了点头,开始思考脱身之策。

    但是还没等他想到些什么,忽然有人来报,说一支金军装扮的贼军假扮粮秣运输队伍抢夺北城门,城门守军正在与之激烈厮杀,情况十分危急,请求援兵。

    这可让耶律元宜吓得魂飞魄散。

    “城北?怎么回事?为什么贼军会从北边来?北边不是没有贼军吗?!”

    耶律元宜歇斯底里的大叫着。

    但是这个问题是没有人可以回答他的,因为所有人都很慌乱。

    不过宦海沉浮那么多年,大浪小浪耶律元宜也不是没有遭遇过,他连忙深呼吸数次,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一边派人紧急支援城门,一边走来走去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他该怎么办。

    然后,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快速成型。

    贼军从北边来,扮做金兵,假装金军的粮秣运输队伍……

    北边,粮秣。

    我的粮道不会被断了吧?!

    文安县不会出事了吧?

    坏了!

    耶律元宜心神剧震——贼军从北面截断了我的粮道,断了我的退路,要是再从南边来一支部队南北夹击,我不就死定了吗?

    而且我都进攻到大城县了,他们不退守河间,反而进击?

    那他们到处搞坚壁清野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争取战略纵深,抵消大军主力的骑兵优势吗?

    难道不是?

    他们坚壁清野只是为了迷惑我、让我以为他们要后退?

    这一切都是针对我而设下的圈套?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耶律元宜咽了口唾沫,心脏狂跳。

    有部下立刻询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是据城死守等待援军还是赶快撤退。

    耶律元宜紧张的思考了一会儿,做出了一个决定。

    “留一支人马断后,其余人速速撤退!全军速速撤退!再不撤退,就要让贼军合围,咱们一个都回不去!”

三百八十 都是皇帝的错!

    对于耶律元宜的决定,有人不赞同。

    “将军!城门尚未失陷,立刻派兵援助,或许还有转机!”

    耶律元宜的部下完颜敏立刻进言:“贼军大部队就在城外,咱们这个时候撤退,万一被贼军追上了,就更加危险了!”

    “混蛋!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贼军若是打定主意要吃掉我,咱们就是孤军深入!现在粮道还被截断了,这就是死城!就算困守在这里,也逃不过全部饿死!”

    耶律元宜气急,也不管这个部下是不是姓完颜,甩手一个巴掌把完颜敏打的晕头转向,又吼道:“你那么喜欢守城,那这座城就交给你来守!城若有失,我砍了你!”

    耶律元宜立刻任命完颜敏做守将,留给他两千步卒,自己转身就要带着其他部队快速撤退,往城东方向逃跑。

    “大城县往东,是清州,清州目前还掌握在我军手里,争取能逃到清州,再从清州北逃,逃回大兴,这样的话就安全了。”

    耶律元宜召集部下们宣布了自己的意图,部下们连连点头,立刻出去准备。

    完颜敏一脸懵逼的成了被抛弃的守将,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怎么就成了这个唯一的守将了。

    但是毫无疑问,他被抛弃了。

    耶律元宜速度很快,他立刻命令部下成蛟和撒里多组织步军主力从城东没有敌人的地方抢先撤退,抓紧时间。

    而他自己则带领骑兵为大军断后。

    众将为此都称赞耶律元宜的勇气,有些军官还泪眼婆娑的看着耶律元宜,仿佛再也看不到他一样。

    不过等步军开始大规模撤退的时候,耶律元宜却吩咐亲信耶律弦带领骑兵们做好从南门撤退的准备,多到一些口粮和食水以备不时之需。

    “为什么从南门撤退?而且将军不是要给大军断后吗?这是怎么了?”

    耶律弦一脸懵逼。

    耶律元宜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断后?你以为我们知道从东边走能逃生,贼军就不知道?他们既然能从北边杀过来,肯定已经做好了准备,往东走,绝对到不了清州,绝对会死在半路上!”

    耶律弦大惊失色。

    “那……那将军为什么……”

    耶律元宜深吸一口气,满心都是怨念。

    “怪我孤军深入,但更要怪他皇帝逼我进兵,逼我打胜仗!才叫我孤军深入到这种绝境!都是皇帝的错!那些人要怪,就去怪皇帝!又不是我要让他们成为我的部下!”

    耶律元宜睁开眼睛,看着面色惨白的耶律弦,低声道:“眼下唯一的生路就是往南,咱们往南走一阵子,再折返向北,从河间府到任丘,再从任丘回保定!贼军既然从任丘来,必然想不到我反其道而行之!从任丘回去!”

    耶律弦倒吸一口冷气,万万想不到耶律元宜转瞬之间就做出了用麾下主力步军的命换他的逃生之路的决定。

    他好狠的心啊。

    而且他之前的那种言语,要是叫皇帝听到了,怕是要诛灭九族的。

    耶律元宜到底在想什么?

    耶律弦并不清楚。

    他唯一清楚的就是,事情没那么简单,就算他们成功大逃亡了,恐怕摆在他们面前的也不是光明的坦途。

    “将军,就算咱们回去了,打了大败仗,损兵折将过万,这……这是重罪吧?陛下一定会重重惩治我们吧?”

    耶律弦心惊胆战地看着耶律元宜。

    耶律元宜咽了口唾沫,狠狠地跺了跺脚。

    “眼下活命最重要!不能逃跑,就会被贼军抓住,砍头!若不能活命,还谈什么重罪!活着回去,一切还有转机!”

    耶律弦无话可说。

    于是计划紧锣密鼓的展开,完颜敏硬着头皮带着军队去守城,步军主力往城东撤退,耶律元宜假装为大军断后,实际上打开南门一溜烟就跑得没影儿了。

    之后的事情是一目了然的。

    完颜敏没守住城,手忙脚乱的一通乱指挥,成功把城门葬送,被光复军攻入城中。

    城中守军几乎全部被杀,完颜敏被奋力突入城中的苏勇狠狠一击敲在了脑袋上,当场落马而死。

    另一边,自以为逃出生天的金军步军主力迎头撞上设防已久的光复军伏兵,光复军伏兵大起,四面鸣罗敲鼓,旌旗飞扬。

    金军大惊,顿时溃散,压根也没有集合成军阵,直接被光复军骑兵冲垮,成了待宰的羔羊。

    损失千余人之后,这支金军彻底崩溃了,丢下武器就地投降,哭喊着求饶,最后被俘万余人。

    而耶律元宜按照自己制定的计划一路往南冲向河间府,的确没有遇到任何光复军的军队,这里是他之前派人探查过的地区,所以他确认这里是安全的。

    然后他继续按照自己的计划,折返向北,试图从任丘顺着滹沱河返回保定——保定是重要的前进基地,囤积着大量的粮秣军需,有重兵把守,一定非常安全。

    所以这条路大概率没有什么问题,光复军也肯定想不到他会从他们走过的路折返回去,顺利大逃亡。

    但是俗话说的好,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耶律元宜万万没想到他一路北上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正在按照预定计划返回河间的魏克先所率领的玄甲军。

    玄甲军跟着苏咏霖一起北上到任丘,准备打一场硬仗,但是硬仗没打成,金军就撤退了。

    后来他们卷土重来,往大城县去了,没来任丘,苏咏霖决定率领骑兵打机动作战,让魏克先在任丘县附近多挖掘一些陷坑、毁掉所有的道路、桥梁之后,再行返回河间府。

    正好是魏克先完成苏咏霖的疲敌策略之后返回的路上,迎头撞上了正在仓皇逃窜的耶律元宜,双方都大吃一惊,不知道为什么会遇到对方。

    魏克先很吃惊,还以为这支金军在河间府做了什么。

    他很担心,但还是冷静下来,立刻指挥军队列阵,准备和这支金军血战一场。

    对方都是骑兵,有数千众,而自己这边除了少量亲卫之外全是步兵,若不列阵,这仗没得打。

    不过魏克先和玄甲军都是今非昔比,早已不是当初的菜鸟军队,而是经历过数次血战的精锐之师。

    主将一声令下,各部分立刻结阵,严阵以待,准备血战一场。

    魏克先吃惊,耶律元宜则是干脆的——恐惧。

    因为逃命的缘故,他本已是惊弓之鸟,时刻担心自己遇到光复军的军队,这次逃命也是冒险之举,万一出点什么问题,他和这三千骑兵极有可能被就地歼灭,一个都活不了。

    他很害怕。

    所以撞上魏克先率领的玄甲军之后,他惊恐万状,认为自己的逃跑计划已经被光复军统帅发觉了,所以派兵堵截他。

    于是他几乎毫不犹豫的调头就跑,让正准备恶战一场的魏克先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

    不打?

    为什么调头就跑?

    虽然有着诸多疑惑,魏克先也没选择追击,他的部队都是步兵,没法儿追。

    他只能带兵继续往河间方向前进,一边前进一边小心翼翼的索敌,生怕那支金军骑兵又调头回来继续攻击他。

    魏克先是过度担忧了,因为耶律元宜带兵掉头往回跑了不远,就被苏咏霖亲自率领的虎贲营骑兵撞上了。

    虎贲营二话不说就是一个冲锋,给这支金军骑兵迎头痛击。

    金军骑兵本来也是因为逃跑一般的撤退而人心惶惶,之前遇到玄甲军的严阵以待,被狠狠的吓了一回,跟着耶律元宜不要命的夺路而逃,秩序都乱了,一下子撞在了苏咏霖的枪尖上。

三百八十一 世上焉有多智近妖之人!

    一场混战之后,金军骑兵在慌乱中大败,被光复军骑兵全歼。

    之后稍微统计一下,被杀死了大概八九百人,剩下的都是崩溃之后下马投降的,或者被俘获的,包括这支军队的主将耶律元宜。

    光复军一战缴获两千多匹马和相对应的装备,再次扩充了手上的骑兵装备储备,是件好事。

    就算眼下不能立刻投入使用,能增加储备,就能在未来拉起更多的骑兵。

    当然,要是能夺回燕云十六州,夺取金军蓄养的马匹,就能立刻拥有建立一支强大骑兵的底气,剩下的也就是时间了。

    这样想着,苏咏霖气喘吁吁地坐在了跪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耶律元宜面前,没好气地看着他。

    “胆大,心黑,把部下都给卖了,就紧着这几千骑兵逃跑,还反其道而行之,从我来的地方逃跑,好家伙,差点没给你跑掉了。”

    耶律元宜颓丧欲死,心灰意冷,面对苏咏霖的嘲讽,他完全提不起精神气了。

    “我再怎么胆大心黑,也不如阁下神机妙算,智计通天,进攻的同时,居然还能预料到我的撤退路线,居然还能事先派兵堵我,叫我无路可走……

    眼下这个局面,我已经彻底惨败,全军覆没,再无回天之力,阁下用兵,远胜于我,败在阁下手中,我无话可说。”

    苏咏霖皱起眉头。

    “堵你?”

    “嗯?”

    耶律元宜有些疑惑地看着同样一脸疑惑的苏咏霖,两人面面相觑。

    耶律元宜:???

    苏咏霖:???

    这个有趣的疑惑很快就被解开了。

    因为魏克先的索敌哨骑和苏咏霖会面了。

    然后这群哨骑把之前他们南撤的时候遇到金军骑兵的消息告诉了苏咏霖,还一脸紧张的询问苏咏霖河间府是不是出事了。

    苏咏霖愣了一会儿,然后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哈哈哈哈哈!”

    笑够了,苏咏霖来到耶律元宜身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耶律元宜。

    耶律元宜听了以后也愣了半晌,然后大叫几声,整个身子前扑在地上,像条被太阳暴晒的蚯蚓一样扭来扭去,脸上满是浓浓的悔意和痛恨。

    “世上焉有多智近妖之人!上天误我!上天误我!上天误我!!!!”

    耶律元宜那个后悔哟。

    又是大哭又是嚎叫,最后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像一条死鱼一样瘫在地上。

    再怎么后悔,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可吃,他已经战败被擒了,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他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接着苏咏霖询问他的身份,他也老老实实的交代了。

    兵部尚书,先锋军主将,大金重臣,耶律元宜。

    苏咏霖有点意外。

    又是个耶律,看起来完颜亮是真的很喜欢用汉人和契丹人啊,不仅让他们治理政务,还给掌兵之权,对于一个外族统治者来说,大量任用非本族的官僚带兵,还真是挺难得的。

    历代统治者里愿意一定量的任用非本族官僚掌握行政权和军权的,并不多,但凡说出几个都是有名的可以建立一定功业的君主。

    比如唐太宗和唐玄宗,比如铁木真,比如黄台吉,都是对用人之术和制衡之术有深入研究的优秀君主,也站在各自的立场上立下了功勋。

    至于完颜亮……

    嗯,是了,完颜亮大概不是出自自己本心的愿意促进民族融合。

    他只是因为篡位登基做皇帝而杀了太多的女真皇族,以至于和女真族人离心离德,不敢相信他们,所以被迫用了汉人和契丹人来稳固自己的权力和地位。

    这样一想也就想明白了为什么完颜亮大量任用汉人和契丹人,充分吸纳各族精英,最后却惨遭弑杀,成为被后人耻笑的失败者。

    如此一想,苏咏霖也有些唏嘘,而后想着想着,忽然想起了耶律成辉来。

    耶律成辉是很早就被复活的契丹族高官,而且他一开始是不愿意投降的,苏咏霖考虑到未来可能和契丹人有合作,所以想着留他一条命。

    后来苏咏霖在河北大肆发展势力,除了本地汉人投靠他之外,也有一些契丹人、渤海人好奚人渴望得到他的庇护,却不敢与他太主动的接触,生怕遇害。

    了解到这部分人的需求之后,苏咏霖再次劝说了耶律成辉,希望他可以做个表率,正式投降,担任一个职位,也好在他和其他族群人等之间搭个桥梁,做个润滑剂。

    耶律成辉眼睁睁看着苏咏霖在河北发展势力,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地,最后更是用步军打败了完颜阿邻的精锐骑兵。

    于是他惊奇地发现苏咏霖的成长超乎他的想象,苏咏霖成长的太快了,完全不是一个正常的造反者的样子,隐隐约约甚至有了王者气象。

    苏咏霖在软禁他的时候也会不断给他送一些金国的消息,一些完颜亮干出的蠢事的消息,比如完颜亮横征暴敛搞全体总动员最后逼反了契丹人的事情。

    这些事情让耶律成辉对金国的统治越来越不看好。

    那么久以来,他也算是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他知道苏咏霖不会放他走,他就算回到金国,也不会再次得到完颜亮的信任,反而可能被怀疑,被针对,进一步失去一切,乃至于生命。

    与其面临那样的危险,不如干脆一点,做一场豪赌。

    赌一个隐隐约约有着王者气象的人真的可以成为那个君临天下的王者,就和他曾经“口出狂言”时所说的那样。

    当初像是口出狂言,但是现在,一切俨然成真,朝着更加真实的方向快速前进。

    耶律成辉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答应了苏咏霖,放弃他作为金国高官的一切,改头换面,以一个全新的契丹人的姿态投入光复军阵营。

    苏咏霖很高兴,把耶律成辉安排进了粮饷司,让他发挥特长协助林景春整顿当时光复军日益严重的后勤粮饷问题。

    与此同时,苏咏霖也让耶律成辉出面,与河北当地的一些契丹人、奚人、渤海人势力做一番商谈,利用他契丹人的身份号召这群人加入光复军阵营,和苏咏霖一起反抗金国暴政。

    在他的劝说之下,河北当地的契丹人、奚人和渤海人也纷纷加入了苏咏霖阵营,苏咏霖会下三十六个独立营里,就有一个契丹独立营和一个奚人独立营。

    对于契丹人,当然是用耶律成辉的关系加以抚慰。

    对于那群奚人,则由苏咏霖亲自出面,用北宋初年大将米信的事情宽慰奚人,说就算不是汉人,也能在汉人的势力中出任很重要的职位,掌握兵权。

    “族群之别,只要不是女真人,我都不太在乎,只要说汉话,用汉字,吃一样的食物,在我眼里就和汉人没有区别,我不会因为你们不是汉人而对你们有其他的看法,这一点,我以名誉担保。”

    苏咏霖对契丹人和奚人做出了保证,于是契丹人和奚人都愿意听从他的号令。

    这一次镇守真定府的军队里就有一千契丹人士兵,镇守河间府的军队里有一千奚人士兵,苏咏霖以此表示对他们的信任。

    所以真要说起来,完颜亮任用汉人、契丹人官僚,苏咏霖未尝就会轻视其余族群的力量而不去联合他们。

    因为这样的事实摆在这里,苏咏霖觉得自己可以适当的吸纳一些金国内部的非女真人官僚站在自己这边,搞搞统战工作。

    “对了,你姓耶律,我这儿其实也有一个姓耶律的部下,叫耶律成辉,你认识吗?”

三百八十二 耶律元宜愿为苏将军效力

    苏咏霖也就是顺嘴问问,但是没成想耶律元宜还真的认识耶律成辉,关系好像还不远。

    他一脸诧异地看着苏咏霖。

    “耶律成辉?他还没死?我以为他早就死了。”

    “没啊,我没杀他,他是契丹人,不是女真人,我只杀女真人,不杀其他族人,我部下也有一些契丹人、奚人跟着我一起作战呢。”

    苏咏霖笑了笑问道:“你要不要去见见耶律成辉?他现在在我麾下粮饷司办事,不过不在河北,在山东,给大军统筹后勤,做的还不错,我挺满意。”

    “你不杀我?”

    耶律元宜一愣,而后稍微有些激动地看着苏咏霖:“我虽然是契丹人,但可是金国兵部尚书,地位也不算低,你不杀我向你们的领帅请功?”

    “你和我不算有什么仇怨吧?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而且我看你并非出自本意想要来与我交锋,心中想必并不愿意领兵?”

    “你知道我的事情?”

    耶律元宜很是疑惑地问道。

    苏咏霖笑了笑。

    “你的粮船被击毁之后,你直接就撤退了,没有任何其余的举动,我以此判断你至少是个谨慎不愿意冒进的人。

    再进一步想想,根据我个人的判断,我就觉得你可能不太愿意跟我打仗,所以稍微遇到一点阻碍,就直接撤退了。”

    耶律元宜有点意外。

    “阁下深谙人心。”

    “我说对了吗?”

    苏咏霖笑道:“也就是暗自揣测,哪有先锋军不努力作战呢?而且我感觉现在你的处境很不好,全军覆没了,就算能回去,完颜亮应该也不会轻饶了你。

    以你的身份,在这个时候全军覆没,完颜亮不杀了你祭旗,怕是难以服众,也无法扫清军队南下的疑虑,虽然他的实力依然比我强,但是你只有在我这里才能活着,不是吗?”

    这话说完,耶律元宜稍微考虑了一下。

    苏咏霖说的没错。

    现在这个情况下,就算是他成功的活着回去了,能活多久还是个问题。

    作为先锋大将、为皇帝打前哨战的重要人物却全军覆没了,狠狠地挫了主力的锐气,到时候说不准就要被杀了祭旗挽回士气。

    他对完颜亮怀着一丝恨意,根本不愿意死在他的手上,倒挺想看着完颜亮倒霉的。

    而眼前这个光复军大将苏咏霖明显实力雄厚,军队精锐非常,军容严整,训练有素,堪比金国的精兵,两军对阵,金军真的能稳赢吗?

    如果不能,稍有挫折,一旦主力战败,压制不住国内心怀不轨之人,很有可能就会把金国弄的四分五裂。

    国内反对完颜亮、看完颜亮不爽的人可绝非一个两个,这一点耶律元宜是清楚的。

    到时候光复军拥有厚实的基本盘和强大的实力,入侵燕云,一波反推,直接把金国赶回辽东也并非不可能。

    稍微对比一下,耶律元宜就感觉完颜亮除了骑兵之外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优势了。

    他能打赢吗?

    这还真是值得怀疑。

    看着耶律元宜迟疑的模样,苏咏霖询问道:“你是在担心你的家人?担心你要是投降了,你的家人会遭遇不测?”

    “啊?”

    耶律元宜抬起头看着苏咏霖,随后摇了摇头:“从我战败的这一刻开始,我的家人注定不会好过了,无论我投降与否都是一样。

    不管是按照军规军法,还是完颜亮个人的习惯,我的家人都难逃一劫,不过好在我的父母都过世了,这是唯一值得庆幸的。”

    苏咏霖稍稍变了面色,很快又恢复原样。

    “这么说,你已经决定了?”

    “…………”

    耶律元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开口问道:“阁下若要我投降,打算让我做什么?是打算让我为阁下效力,还是让我做一些低微的职位来羞辱我?”

    “为什么要羞辱你?我没这个习惯。”

    苏咏霖笑着摇了摇头:“你是金国兵部尚书,对金国军队的了解一定非常深入,且有统兵之能,脑袋也算灵敏,差点就从我手里逃出去了。

    我有意让你领兵,不过你刚刚投降,不能服众,所以还不能让你带兵,你就在我身边为我参赞军事,提供建议,你觉得如何?”

    苏咏霖摸着下巴看着耶律元宜。

    耶律元宜想了想,觉得这也是一个非常妥善的考虑结果,足以证明苏咏霖招降他的真意,而不是为了羞辱他,于是耶律元宜下定了决心。

    “耶律元宜,愿为苏将军效力,只一息尚存,必不叫那完颜亮好过!”

    耶律元宜在苏咏霖面前低下头。

    因为身体被绑缚着,不能叩首,就只能低着头。

    苏咏霖哈哈大笑,很是高兴,立刻命令左右为他松绑,把他扶了起来,握着他的手。

    “先是东平府尹,又是兵部尚书,你们都投靠于我,足以证明金国这尊外强中干的巨人壳子,怕也是走到尽头了,哈哈哈哈!”

    耶律元宜跟着笑了一下,心中多少有些唏嘘。

    虽然苏咏霖答应不把他投降的事情对外公布,但是战败的结局已然不能改变。

    一想到妻子和两个儿子要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他就觉得有点对不住他们。

    但是事已至此,这一切都无法改变了。

    耶律元宜把心中的不忍压制住了。

    妻子可以再娶,儿子可以再生,只要自己还活着,只要还能立下军功,得到苏咏霖的赏识,那他随时随地都能再创造一个家。

    拥有更多的女人,生更多的孩子。

    而且真要说起来,不怪苏咏霖,也不怪自己,战场争锋互有胜负,本就是难以避免的事情,谁胜谁败那也是天注定,人力难为。

    但是这一仗本来可以不用打,就算一定要打,也不需要作为兵部尚书的自己亲自去打。

    所以要怪,就要怪那个夺了自己完颜姓氏还要逼着自己南下打仗的狗皇帝完颜亮。

    一手把自己和自己的家人送上死路的狗皇帝!!

    我绝对不让你好过!

    耶律元宜心中对完颜亮的恨意终于不受压制的迸发出来了。

    夹杂着痛苦、失落、自卑的恨意,爆发了。

    所以在苏咏霖带着耶律元宜回到河间府的路上,耶律元宜就把自己所知道的关于金国的一系列军事准备和军事现状告诉了苏咏霖,让苏咏霖对金国的军事现状乃至于政治现状都有了很多了解。

    “三路出击?”

    耶律元宜点了点头,开口道:“三路出击,一路是完颜亮所率领的主力,一路是河东南路、北路兵马都总管完颜毅英,一路是南京留守孔彦舟,完颜亮从中都南下,正面进攻,主攻河间府方向。

    完颜毅英从河东出击,主攻方向乃真定府,完颜亮打算战端一开,就迅速收复河间府和真定府,把将军在河北的根基连根拔起,至于孔彦舟,只是让他在山东袭扰,并不作为主力。”

    苏咏霖缓缓点头。

    “如此说来,孔彦舟只是负责袭扰我后方,不负责主攻,主攻乃是完颜亮和完颜毅英两路……这个完颜毅英是何许人也?”

    “完颜毅英我也不是很熟悉,只知道他有宿将、名将之称,当年金宋战事,他立下过很多功劳,一直都在担任军职,经验丰富,绝非寻常人可以比较,将军需要谨慎对待此人。”

    “这样啊。”

    苏咏霖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接着又和耶律元宜讨论起了金军兵力的事情。

    耶律元宜毫不避讳,把完颜亮的家底掀了个底朝天让苏咏霖去看,生怕苏咏霖不能知道全貌从而落败,走向覆亡。

    他可全指望苏咏霖了。

三百八十三 您是真的有十万精锐?

    苏咏霖最关注的问题,首要的,当然是金军总兵力。

    对于这一点,苏咏霖之前估计的南下金军战兵数量约有二十万,杂七杂八的签军、民夫等人员算在一起,能凑个六十万左右。

    不过耶律元宜对这个预估予以了否认。

    “也就是说,完颜亮之前曾宣扬他要领兵六十万南下,结果他根本没有六十万大军?”

    “六十万大军?”

    耶律元宜冷笑不已,开口道:“别六十万了,算上签军和民夫,现在连五十万都难,如果没有辽东之乱,五十万的人数差不多是可以的,但是辽东一乱,很多军队战败覆灭,很多壮丁趁机逃跑。

    朝廷本来征兵的重点就放在辽东,辽东壮丁一跑,朝廷可以征用的兵马人数立刻就降低了,当前的情况,完颜亮手中能使用的战兵人数不过十二万,辽东平叛的军队倒还有五六万,但是短时间内无法南下。

    河东的军队是一路,开封的军队是另外一路,关中陕地的军队需要用来防备宋国和夏国,动弹不得,也就是说完颜亮如果依然准备在这个时候南下,他手上可以使用的真正可以调动的兵马,不会超过十二万。”

    苏咏霖摇了摇头。

    “十二万战兵依然不是个小数目,古人出征,所谓三十万四十万五十万大军,也往往只有十几万能战之兵,更何况,还有河东、开封的军队没有算上,全部加在一起,对于我而言依然压力极大。”

    耶律元宜对此倒是没有反驳。

    他只是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开封军队并不多,之前和光复军打了一战,损失比较大,剩下来的军队主要还要防范宋国,能用来出征的战兵大概也就一万,多个几千人了不得了,不会更多,至于河东,的确能拿出三四万的战兵,不可小觑。”

    “也就是说,加在一起,完颜亮能用来攻打我的战兵数量,在十六万、十七万左右?”

    苏咏霖看着耶律元宜。

    耶律元宜思考一会儿,谨慎的点了点头。

    “便是如此,上下若有差,也不会超过一万。”

    苏咏霖低着头想了一会儿。

    “也就是说没有契丹之乱,他能用超过二十万的战兵来打我,这还不算关中陕地可以调动的军队……金国,还是实力雄厚啊。”

    耶律元宜看了看苏咏霖,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事已至此,不知道您是否可以告诉我光复军的真实实力?”

    “你们从来不清楚光复军的真实军力吗?”

    苏咏霖反问了一句。

    耶律元宜摇了摇头。

    “倒是派了不少探子,所得有限,整个河北、山东的女真人都被光复军解决掉了,没有内应的话,从外往里查消息还挺难的,到也就是大概知道光复军约有二十万大军,也听过三十万的传言,但是大部分人都觉得这是虚数,并不真实。”

    “确实是虚数,没那么多。”

    苏咏霖摇了摇头:“和金国一样,咱们该宣称的也要宣称,二十万三十万,那都是对外宣称,我整编光复军之后,实际上,光复军有正兵十五万,地方武装十万上下,而其中的精锐,只有十万。”

    “只?呵呵呵呵,苏将军可真是说笑了,十万精锐?若不是您亲口说出来,我甚至怀疑您是在骗我。”

    耶律元宜看着苏咏霖,脸上的笑容很不寻常。

    “你现在怕是依然觉得我在骗你吧?”

    苏咏霖笑着摇了摇头:“我没骗你,十万精锐,其中五万是绝对精锐,他们的种子就是正面打败完颜阿邻骑兵的那支军队,我用那支军队的骨干扩编了绝对精锐的五万大军。

    剩下来五万是我改编其他军队得来的,虽然没有绝对精锐那么精锐,但是也投入了种子,加强了训练,裁撤了老弱病残,兵员都是青壮,实力可观,堪称精锐。

    再剩下来五万,是不久之前才改编的军队,驻防山东,战斗力不能算强,差不多可以和孔彦舟过过招,不能算主力,我真正的依仗,就是那十万精锐军队。

    这十万精锐,若是指挥得当,对上金国五万铁骑还是可以保证不败的,再往上可能就有点吃力了,所以正面和完颜亮的铁骑对着干,我暂时还办不到。

    至于地方上那十万左右的武装队伍,有过一定程度的训练,但是真的算起战斗力,估计也就能比你们的签军强,和签军打起来,应该是可以稳赢的,对上正兵……应该是略有不如。”

    看着苏咏霖言之凿凿的样子,耶律元宜略有些惊讶。

    “您真的没有骗我?”

    “当然,大敌当前了,我为什么要骗你?”

    “您不会因为怀疑我而骗我?就和曹操最初怀疑许攸一样?”

    “我不是曹操,你也不是许攸,咱们也不是在打官渡之战。”

    苏咏霖有点郁闷,苦笑道:“你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也没有退路了,不相互扶持这条路就走不下去,所以我何必怀疑你?”

    耶律元宜深吸一口气。

    “您是真的有十万精锐?”

    “是。”

    “怎么可能!?”

    耶律元宜惊讶道:“您起事至今也就一年半的时间,怎么可能训练出十万精锐能够对抗骑兵的精锐?您是怎么办到的?”

    “这个嘛……我还真就不说了,等这一战打完,咱们胜了,你和我都还活着,你自己去军队里面看,看看我的精锐是怎么得来的。”

    苏咏霖自信道:“一般的精锐,是身体上的精锐,而我的精锐,不仅是身体上的精锐,也是脑袋里的精锐,对了,有一点我想金国的军队不一定能办到,我的军队,一日三餐,从无短缺,能吃饱。”

    “一日三餐?从无短缺?还能吃饱?”

    耶律元宜乍一听有些惊讶,感觉这可真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但是细细一想,也就冷静下来不少。

    虽然难以想象,但也不是不可能,苏咏霖肯定有夸大的成分在里面,但是看光复军的战绩,就感觉虽然有夸大,内里也差不了多少。

    光复军不说一日三餐顿顿吃饱,但是基本上应该是真的可以做到不挨饿。

    这种情况只要领导人的统兵之术特别优秀,对部下掌控力强,那么想要办到也并非不可能。

    同样的道理,给金国的军队一日三顿饭,顿顿吃饱,并不是财力上办不到,财力上是可以办到的,这一点耶律元宜绝对不会质疑。

    金国军队的规矩是一日两餐,战时加餐,眼下的军费支出的确是冲着让士兵一日两餐顿顿吃饱肚子这个目标去支出的,朝廷上下表面上都是这样认为的。

    论及财力,完颜亮的财力远远胜过苏咏霖,苏咏霖都办得到,他绝对办得到。

    只是现实情况下想要执行到位几乎是不可能的。

    现在金国朝廷给军队投入的军费如果真的全部落实到位,每天让士兵吃饱肚子并不难,三五日吃一顿荤腥也不是办不到,可以办到,这是一定的。

    但是大金国的军队历来是贪污腐败重灾区,无药可救,所以一定是办不到的。

    一般来说,按照耶律元宜自己的估计,朝廷投入进去的军费能真正用在军队身上四成,都算是官老爷们爱兵如子了。

    五成往上跑那要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具备才有可能。

    基本上三成就足够仁慈,两成也不能让人说什么,一成确实有点过分,但是真要这样搞了,皇帝是很难知道全貌的。

    想要让军费全部用在军队士兵身上,那是痴人说梦,痴心妄想。

三百八十四 光复军真的能吃饱吗?

    事实上,金国朝廷的军费从还没有拨付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被经手者抽成了。

    皇帝和朝廷商议军费支出的数量,等皇帝点头许可,就开始清点钱财记录在案准备拨付,在这个环节里,经手官员就开始动手动脚了。

    揩揩油,做做假账,大家一起从里面捞好处,他们捞过好处之后的部分才是真实下发的部分。

    下发的过程中,过一遍手抽一份,过一遍手抽一份,相关官员雨露均沾,想拿的要拿,不想拿的还是要拿,不然就是不合群。

    还不仅仅是户部兵部等部门的官员这样搞,但凡是经手的,就没有不这样搞的,说句不好听的,就连负责运送军费到军营里的运输队也要从中揩油,捞一份好处给自己加个餐。

    军费在抵达军营之前,所有经手环节都要被经手者分润一下,不分润一下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对不起自己的职权。

    上到主官,下到微末小吏,但凡是人际关系还可以的,都能得到一点好处。

    他们满意了,军队才能拿到钱。

    等钱到了军队手上,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

    从将官到军官对于这笔军费当然也是层层盘剥,再来一波雨露均沾。

    将帅拿大头,军官拿小头,一级一级往下,每一级的军事主官都能拿到好处,或多或少而已。

    他们或许是为了自己的私事,或者是为了强化亲卫部队的装备伙食等等,都要从军费里拿一笔钱出来给自己。

    等他们都吃饱了,剩下的军费才能落到大头兵脑袋上。

    那剩下的数目还真是挺可怜的。

    将官们、军官们对待自己的亲兵卫队那是好得不得了,也舍得花钱给亲兵们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出手还是很大方的。

    根据耶律元宜在兵部尚书任上对军队的了解,将军们的亲兵卫队有一天三顿饭并不稀奇,吃肉也是常有的事情,将军一高兴,大手一挥,直接撒钱给亲兵们出去吃喝玩乐花天酒地。

    大头兵吃糠咽菜乃至于只能喝稀粥的时候,那些亲兵个个给干饭肥肉大油汤喂养的膘肥体壮,油光满面,气力十足,和一般大头兵比起来简直就不像同一物种。

    所以军队里最精锐的就是将军和军官们的亲信卫兵。

    真正战斗的时候,若到了决战时刻,冲锋陷阵决死冲锋的就是将军的亲兵,战败的时候,保护将军逃跑的也是这群亲兵。

    一般的大头兵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

    一般大头兵的伙食费用连火头军都要从中揩油。

    很多军队都是把伙食费给到火头营,大头兵们吃什么,全都看火头们能买到什么。

    火头们也不傻,花出去的是大头兵的,结余下来的就是自己的,那当然要想法设法压缩成本,于是尽弄些便宜货色搪塞大头兵们。

    平常人家正常时都不吃的烂菜叶子,陈芝麻烂谷子,管它什么东西,只要能吃下肚,只要便宜,只要吃不死人,那全都要了。

    剩下的就算计算计,揣到自己兜里去了。

    所以大头兵们吃到嘴里进到肚子里的都是些什么货色也可想而知。

    能喝一两顿稀的偏偏肚子就算过的去了,能吃点盐腌菜补充一下体内急需的盐分也算不错的福利,至于干饭,那真要碰运气。

    除非你和火头们关系不错,沾亲带故的,好朋友,或者舍得孝敬,会做人,知道给好处,那火头们自己开小灶儿的时候差不多就能拉上你一起打打牙祭。

    人家吃肉,总不会少了你的几口汤。

    如果情商低,不会钻营,啥都不会做,那就只能接受最低限度的生命需求保障了。

    饿不死。

    至少饿不死。

    就这,还算是正兵待遇。

    签军和一般民夫,那真是有口吃的就要谢天谢地了。

    对他们来说,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在什么地方,有的吃了先要千恩万谢,然后就是奋力拼搏冲刺,去骗,去抢,去肉搏,否则别说饿肚子,饿死都算活该。

    吃不饱肚子,谈何训练呢?

    没有训练,谈何精锐呢?

    但是这也是无奈,整个帝国运行的基础,这个腐败透顶的官僚机构已经自动形成了这样的潜规则系统,进入了这个系统,但凡是手上有点小权的,都能找到变现的渠道。

    上面人驱使下面人也没有其他好的办法。

    谈什么忠君爱国实在是太宽泛,二百五才相信,所以利益就是最好的手段。

    上面人拿大头,下面人拿小头,都有的拿最重要,如此,下面人才能认真办事,维持这个体系的运转。

    这一点,耶律元宜觉得上至完颜亮、下到一个大头兵都是明白的。

    这样一想,光复军的精锐也并不奇怪,可能就是因为吃得饱,所以练得多,于是就用了比金国军队更快的速度变成了精锐。

    比如说金国军队平均需要三年才能训练有素变成精锐,而光复军因为吃的好,训练次数多,训练频率大,一年半也就差不多了。

    这样一想,军队精锐与否,还真要看统治者肯不肯砸钱,又能不能管住钱的用处。

    这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完颜亮要是能管得住钱的用处,也不至于叫一笔军费被底下人七手八脚的摸走一大半,留给大头兵的只有少的可怜的数字。

    其实朝廷给大头兵定下的军饷啊抚恤啊之类的东西,那都是挺丰厚的,奈何拿不到手。

    深谙个中规则的耶律元宜看着面前这位苏将军的面色,听着他的语气,感觉让军队一日三餐吃饱肚子好像很稀松平常似的。

    真有这档子事儿?

    光复军内部就没有贪污腐败的事情存在吗?

    那么多钱经手,就没有一个人产生过贪念吗?

    他们就不会从中揩油,捞点好处吗?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耶律元宜想不通。

    但是苏咏霖既然这样说了,他也就选择了相信,相信光复军真的能拿出来十五万战兵和十多万的地方武装全面应对金军的南侵。

    然后,苏咏霖又问起了金军战斗力的相关内容。

    “签军我不关心,一触即溃,连我的地方武装都能打败他们,他们就算来一百万,我都不担心,问题就是那十六七万的正兵,这些正兵在你看来,精锐吗?”

    “说是正兵,但是也不全是精锐。”

    耶律元宜开口道:“一般来说,金国不会在非战时维持大量军队,猛安谋克您知道吗?”

    “略有耳闻,兵民结合的一种方式吧?平时为农,战时为兵,大抵如此。”

    苏咏霖的回答自然是正确的,耶律元宜点了点头。

    “对,就是这样,养兵耗费巨大,所以非战时,金国也不会维持大量军队,除了各地边防军之外,也就是京师禁军需要常备维持,这些边军分布在各地。

    山东,开封,关中,辽东,还有西北方向,都有边军存在,加上中都禁军,实力强悍,是金国的主力,除此之外,就是战时临时征发的猛安谋克兵马。

    常备精锐和猛安谋克兵都属女真正兵,但是战斗力和装备都是天差地别,早些时候,朝廷还会狠抓各地猛安谋克操练的事情,但是越往后,就越是松弛,猛安谋克兵不在军中,生活与平民无二。

    他们不操练兵器,也不练习弓术、马术,有巡查官来检查,则搪塞一番,没有巡查官来检查,则花天酒地,肆意享乐,如此一来,猛安谋克兵早就不复当初的精锐了。”

    耶律元宜一半叹息一半嘲讽,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苏咏霖。

三百八十五 一时构亮

    对于金国的猛安谋克制度,苏咏霖了解的也不少,当初他准备北上之前就打听消息打听了三四年,所以他知道耶律元宜没有说谎。

    “那也就是说,猛安谋克兵看似精锐,人数众多,实则战力孱弱,不堪一击?”

    “和签军比起来还是强一些的,至少每年还有那么一两次演武,不至于兵器怎么拿都不知道,个别队伍有比较好的家族传统,坚持演武,也可能比较精锐。”

    耶律元宜开口道:“尽管如此,也不可能和禁军、边军的精锐相比较,禁军和边军的精锐多为骑兵,马术精湛,战术娴熟,上马可为剽悍骑兵,下马就是精锐步卒,不可小觑。”

    “这样的精锐,这一次完颜亮麾下有多少?”

    “完颜亮自己统领的不到六万,但也差不了多少,若算上河东和开封的兵马,不会少于八万。”

    耶律元宜略有些担忧道:“完颜亮自己统领的主力军中,大举动员猛安谋克兵和签军之余,也从西北和辽东抽调精锐边军到中都集合,增强南征大军战力,但草原上还有蒙古骑兵需要防范,他们不敢全部出动。”

    “这还不叫太多吗?”

    苏咏霖叹了口气,开口道:“当初完颜阿邻两万骑兵就差点要了我的命,更何况是八万一个水平的精锐?幸好我没打算和他在河北大平原上决战,不然我肯定会被他一口吃掉。”

    “相比于金国立国之初那十余万精锐铁骑,这已经不值得提起了,这些年来,金国也颇有些武力衰退,完颜亮总是提起当初金国铁骑如何如何强悍,如何如何威武,无非是眼下不如从前了。”

    耶律元宜试图给苏咏霖打气:“将军一定不要过于担心金国铁骑,虽然河北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但是以将军麾下军队之精锐,一定不会束手无策。”

    “我当然不会束手无策。”

    苏咏霖笑了笑:“按照你刚才说的,完颜亮现在的处境非常不妙,金国朝廷内也有不少人反对他,这是真的吗?”

    “真的,四朝元老温敦思忠之前反对他对契丹人毫无保留的征兵,他不听,还把温敦思忠软禁了,后来契丹人造反,朝野大哗。”

    耶律元宜点了点头:“这件事情让很多老臣对他非常不满,女真臣子尤其对他不满,加上后来接连失利,还有将军的水军对金国沿海州府的攻击,让朝野上下对他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多。”

    说到这里,耶律元宜稍微压低了声音,开口道:“这一次我之所以在大军主力还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就率先出击,十有八九是因为完颜亮扛不住朝野的反对之声了。

    他迫切需要我出击河北,这样就能吸引朝野上下的视线,让朝野上下关注我的战绩,不再一味地给完颜亮施加压力。”

    “哦?竟能如此?”

    “当然,将军水军犀利,四处出击,搅得金国诸多州府不得安生,民间和官方怨言极大,使完颜亮也不得安生,完颜亮急切令我出击,无非是想转移视线罢了。”

    耶律元宜一脸怒火道:“此人暴躁易怒,刻薄寡恩,只想自己,不为国家,让他做了皇帝,金国的气数也就到这里了。”

    苏咏霖看着耶律元宜,感觉他对完颜亮的不满好像挺严重的。

    “看起来,你对完颜亮的不满还挺严重的?”

    “…………”

    耶律元宜一愣,然后低下头,尴尬地笑了笑:“可能吧。”

    他应该有一些隐瞒的事情,不过他不想说,苏咏霖也不逼他,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他现在所交代的一切已经让苏咏霖对金军的水平有了一个较为全面的了解。

    完颜亮的最后一搏爆发出来的战斗力还是相当可观的。

    至少在苏咏霖看来,自己要是和这支军事力量正面对决,那十有八九是要被摁在地上摩擦的。

    山东与河北将很快被突破,被撕扯的一塌糊涂,他辛辛苦苦打下的基层基本盘将遭到沉重打击,而类似的反击到底能不能起到效果就不好说了。

    同理,这支军事力量如果全部用在对付南宋的战事上,南宋也绝对讨不到好处。

    关于南宋的军事情况,苏咏霖也了解不少。

    全国大约四十万左右的正规军,主要分配在江淮战区、荆楚战区和四川战区,是一个面的防御,如果完颜亮只从一个点进攻,南宋能使用的机动兵力也相当有限。

    金国要是再几路出击,钳制南宋各战区的精锐部队,江淮这一带的宋军几乎不可能单独对抗完颜亮带来的真正的精锐。

    也就是宋军水师强悍,要是宋军水师拉胯,那可就完了。

    从军事总量上来说,两国的军队数量差距不大,基本上是一样一样的,但是精锐战斗力方面,金国有十万左右的骑兵,实力明显占优。

    南宋失去岳飞等知兵大将之后,军队战斗力严重下滑,从早期能和金军对刚不落下风的状态到现在吃喝玩乐无所不精的状态,岳家军给宋军遗留下来的财富,差不多也到头了。

    此番完颜亮南下,八万人左右的精锐,看似数量不多,实则非常可怕,全部用在一个点上的话,完全可以突破任何一道宋军防线。

    以眼下宋军的水平来看,除非岳飞复生,或者机动防御大师孟珙提前登上历史舞台,否则南宋应该是没办法扛住金军进攻的。

    当然,这是纯粹的军事考量,历史不会那么单纯的从军事层面看待两个国度。

    事实上这两个国度在政治上的糜烂程度是大哥别笑二哥。

    完颜亮手上的这支精锐经历他的死亡和完颜雍登位之处的混乱之后,也的确没了什么精气神,以至于南宋一度发起的进攻取得了胜利。

    后来完颜雍反攻,把失去的土地夺了回来,又把宋兵揍了一顿,但是本身也无力继续南下了。

    双方再次回到了一个战略均衡态势当中,谁也奈何不了谁。

    简单点说,就是双方比烂,这个烂的程度恰好又达到了均衡水平。

    有些时候苏咏霖也会感觉历史很奇妙,让赵构和完颜亮成为了南宋和金国的皇帝,又成为了对手。

    这两个人简直能算作对方安插在金国和南宋的奸细。

    一个自毁长城。

    一个原地自爆。

    两人携手,成功把南宋恢复故土和金国一统南宋的希望都给毁掉了,让后人扼腕叹息。

    该怎么说呢?

    一时构亮?

    十二世纪中期东亚大区优秀的匹配机制?

    历史有些时候也挺腹黑的……

    结束战事回到河间府之后,苏咏霖就只剩下一个任务——等完颜亮正式发起对河北的进攻。

    他已经把自己能做的事情该做的事情都做到了,剩下没做完的正在赶进度,赶进度这种事情他只能催促,也不能亲自上手帮忙。

    所以他就缓缓领兵南下了。

    这场战争中,光复军的指挥核心在济南,苏咏霖的所在地也是济南,整个河北都是战略缓冲区,缓冲之后,苏咏霖将在山东对经过缓冲兵锋迟钝且后勤艰难的金军发起进攻。

    这种事情,他早就对三十座防御城池的将领和地方武装说得清清楚楚,他们的任务就是防守,拖延金军进军的步伐,牵制他们的兵力。

    然后就是死守,只要金军主力还在围城,还在攻城,那就死不出城,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

    包围也好,不包围也罢,总之就是不要出城野战。

    直到金军对攻城失去信心,准备绕过城池继续南下的时候,再相机出城袭扰金军后勤补给。

    总而言之,三十座城池的主要任务就是坚守当地,等着他带领主力精锐部队胜利大反攻。

三百八十六 错的不是我,而是你

    这一场战略大决战,苏咏霖给河北城池的粮食是足够的,钱财也是足够的。

    为了这场战斗,苏咏霖把自己的金库粮库和武库都给打开了,无所保留的给各城池增加防御力。

    林景春劝他别给的那么多,多给自己留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苏咏霖完全不赞同。

    “打赢了,我会得到更多,这些根本不值一提,打输了,我要那么多有什么用?留着买棺材?”

    一句话堵死了所有人的进言。

    有了他竭尽全力的供给,所以各城池的防御持久力还是比较可靠的,尤其是河间、真定等真正的大城,储备物资是按一年来计算的。

    该说不说,除了苏咏霖自己从正规渠道得到的储备,那些被他铲除的豪门大户也作出了极为重大的贡献,他们用他们家族的家底子为苏咏霖撑起了这场战争的半边天。

    没有他们积攒的巨额财富,苏咏霖的家底子还就真的很容易被掏空。

    现在倒还好,给了那么多,自己手上还能留一点给野战部队使用,拥有发起决死一战的储备。

    储备物资的大量拨付让这场坚壁清野行动有了很好的底气,

    所以跟着苏咏霖一路南下的耶律元宜看到整个河北大地上坚壁清野的积极行动时,直接就被惊呆了。

    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苏咏霖的坚壁清野之策不是专门针对他的诱敌之策,而是真真正正的战术,针对完颜亮的战术。

    他这两万人根本不值得苏咏霖那么大动干戈,苏咏霖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针对完颜亮和他的南下大军。

    他不会是要在整个河北搞坚壁清野吧?

    他哪来的人力物力能搞那么大规模的坚壁清野?

    耶律元宜觉得自己的认知被颠覆了。

    于是他咽了一口吐沫,小心翼翼地询问苏咏霖到底把坚壁清野搞到了什么程度。

    “我是打算以整个河北作为缓冲分散金军兵力的,我在整个河北坚壁清野,把人力物力财力全都集中在了三十座城池之中,分别驻军,让金军的不到任何物资补充。

    当然,这也不绝对,他们可以打猎,可以进山弄一些山珍野味,也可以捕鱼捕虾,但是我觉得那样做并不能为后勤减轻什么压力,而且之后就是冬天了,他们难道想耕种田地吗?”

    苏咏霖笑了笑,对耶律元宜说道:“原先我认为我对抗完颜亮的底气来自于我的十万精锐军队,但是现在我知道了,并不是这样的。

    十万精锐军队让我有了可以和完颜亮正面交锋的底气,但是掀翻金国只靠十万精锐军队可不够,掀翻金国的底气来自于这些相信我、愿意听从我的号令的民众。

    我一声令下,他们就能配合我行动,为我运送粮秣,为我生产粮食,为我扩建城池,为我背井离乡,他们的信任,是我对抗金国最强的兵器。”

    耶律元宜大为惊骇。

    “民心归附于将军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将军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你以诚信待人,自然会得到民众的信任和归附,你如此惊讶是为什么?难道我做的有那么不可思议吗?为什么不可思议?”

    苏咏霖摇了摇头:“如果你觉得不可思议,错的不是我,而是你,你该去反省一下你掌权之后到底为民众做了些什么,才会让他们如此忽视你,对你毫无感觉,乃至于痛恨你。”

    耶律元宜心中惊骇,但是不敢多说什么。

    苏咏霖说的的确有道理,所以才有爱民如子这一说,也不是没有官员做到这一点,但是再怎么爱民如子,这种情况也已经超出了正常界限。

    这就是坚壁清野的最高形态吗?

    他居然可以让整个河北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战争动员,百万规模的民众听从他的号令,配合他进行坚壁清野,数月之间完成了战争动员,做好了战争准备。

    这种程度的坚壁清野,让耶律元宜头皮发麻。

    以他专业等级的军事水准来看,如果光复军把整个河北变成三十座战争堡垒,完颜亮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打赢这场仗呢?

    攻城?

    完颜亮有多少兵力?

    可以攻打多少座城池?

    他的后勤可以支持他同时对多少座城池开战?

    他是清楚的,在朝廷规划南征细节的时候,是已经把就地取用粮秣、军械等物资算在了大军补给物资里头。

    他们认为他们可以通过击败光复军、惩戒配合光复军作战的豪强、百姓来获得数量更大的资源,如此一来就能减轻后勤压力,顺便通过残酷的杀戮震慑人心,告诫天下人背叛大金国的下场。

    如果全部使用后勤运送粮秣,北方战线十六七万的金军和更大数量的签军、民夫将大量消耗战略储备,完颜亮事先筹备的粮秣根本支撑不了太久。

    他们需要沿途“就地取用粮秣”作为补充手段来支撑大战,如果没有这一手段的话,完颜亮可以使用的粮秣也就支撑四个月左右。

    可是如今这个局面,遍地寻不到人的情况下,除了打猎捕捞樵采之类的方式可以获得大自然的馈赠,其他的物资几乎完全无法得到。

    这样说来,如果四个月内不能在河北打开局面,完颜亮若是不撤军,就要做好被全灭的准备。

    失去粮秣,甭管多强大,一旦饿肚子,就是束手就擒。

    骑兵多是吧?

    一名骑兵连人带马需要消耗正常步军五倍以上的食料。

    打仗打的就是金山银山啊。

    耶律元宜用了很长时间才冷静下来,他默默地注视着这位年轻的光复军大将,感觉他的身上笼罩着层层谜团,就算此时此刻他就站在他的身边,也不知道他的心中所想。

    更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手段办到眼前的这一切。

    他麾下的士兵和官员们到底有着多么强大的执行力?

    这是一般官僚可以做到的吗?

    耶律元宜身处于金国这台巨大的官僚机器当中,耳濡目染这台机器当中的种种陋习丑闻,完全不相信人类组成的官僚集团可以办到如此高效率的事情,这在他看来简直是奇迹。

    可这奇迹就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不敢相信的同时又无法不去相信。

    这就非常的令人苦恼。

    可苏咏霖却不在乎他的苦恼,一边行军,一边还在不断布置各种针对入侵金军的打击行动。

    坚壁清野是坚壁清野了,但是光复军也绝对不是没有机动兵力的,除了一万两千名骑兵之外,光复军另外一支重要的机动兵力就是水军。

    金国没有水军,没办法应对光复军的水军,光复军没办法在陆地上直面金军剽悍的铁骑,但是可以用水军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不足。

    让水军船只载着精锐骑兵、步军在任何地点登陆,直接去寻找金军的后勤补给基地,袭击他们的后勤补给路线,或者干脆冲着中都去。

    你往前面打,可以,但是我能让你后院失火,有本事你把整个沿海地区都给封闭了,那我算你狠,你办不到,那对不起,我对你来说就是无解的。

    苏咏霖说了,就一定会做。

    之前北上对付耶律元宜的时候,苏咏霖就让孙子义率领水军出动,准备在大兴府沿海地区登陆,向内陆进发,直接袭扰威慑中都,动摇金国军心、人心。

    水军于十月十日凌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对金军设在大兴府沿海地区的军营发起突袭。

    金兵某个一线军营猝不及防,被光复军骑兵快速突入大营之中杀的溃不成军,一千人的军营很快就溃败了。

    但是溃败之前他们点起了烽火,给其他军营提了醒,这让孙子义立刻命令全军撤退。

    等设在其他地方的军营反应过来前来支援的时候,光复军已经带着缴获的物资和俘获的金兵顺利撤退了。

    他们望洋兴叹。

三百八十七 金国朝野震动

    其实金兵也学乖了。

    因为不能全面防守沿海地区,就只好挑选最重要的大兴府沿海地区防守,以免光复军直接冲击中都。

    不仅如此,他们也学会了使用狼烟和烽火,一旦遭到光复军进攻就快速点燃狼烟或者烽火。

    另外还有层层叠叠的扎营,把军营分层安顿,第一层遭到打击之后,后面的军营有反应的时间,可以及时反应过来做好防御。

    根据他们数次和光复军交战的经验判断,光复军水军的打击是比较突然、短促的。

    他们一般只在突袭得手的时候打一次,不会在得手一次之后持续打击,讲究的是见好就收,所以倒霉的一般就是最外围防备松懈的军营。

    外围军营遭到打击之后,后面的军营往往会很快反应过来做好防御准备,如此一层一层的进行防御,狼烟和烽火加上,虽然依旧是被动挨打,却可以大致上保证后方的安全。

    他们这样的防御策略执行之后,光复军水军的奇袭就不能真正威胁到中都了。

    为此,完颜亮大概调动了一万三千多名士兵进行防御,进一步缩减了可以带着南下征伐河北的军队的数量。

    他非常恼火,却无能为力。

    不过好在这次袭击之后没多久,大约是十月十五日的时候,就有来自于耶律元宜的好消息。

    耶律元宜非常顺利的攻取了霸州的文安县与大城县,击退了驻守在当地的光复军近万人的军队,取得了辉煌的胜利。

    他请求把这场胜利献给皇帝陛下,预祝皇帝陛下南征得胜,辉煌凯旋。

    完颜亮非常高兴,立刻下令给耶律元宜丰厚的赏赐,鼓励他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然后就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南征先锋取得了辉煌的胜利,打败了传说中战斗力很强的光复军。

    然后他进一步认为不是金军不能打,而是主将太弱鸡,主将如果很弱鸡的话,军队再怎么能打也会被拖累死,正是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所以综上所述,完颜阿邻就是个废物,耶律元宜才是大金福将。

    而且大金军队依然是无敌的,是强悍的!

    这样的大话完颜亮说了很多,甚至把光复军屡屡袭击大兴府沿海造成金军诸多伤亡的事情都给掩盖过去了。

    对此,脑袋清醒的臣子选择上表给完颜亮,劝说他不要高兴得太早,光复军根本没有伤到根本,水军还在不断的进攻,这足以说明耶律元宜取得的小胜不足以称赞到这个地步。

    光复军还有余裕,根本没有受到什么重创。

    但是完颜亮不管,他需要胜利,蚊子肉也是肉,他自己也知道这场小胜不能改变战场态势,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胜利。

    胜利就是比失败好。

    靠着这份“胜利”,完颜亮也暂时压制住了朝中对他不满的势力。

    结果没过几天,十月十七日,光复军大军袭击了保定,摧毁大量南征粮秣的消息传来了。

    光复军的反击和报复来的非常快,快到了完颜亮根本来不及闪的程度,于是完颜亮的腮帮子都快给抽肿了。

    保定是金军重要的前进储备基地,大量粮秣在出动之前都运输到了保定准备输送到南边,这些粮食不仅是先锋军的口粮,也有很多是后面主力军的口粮,这里遭到袭击,情况非同小可。

    也就是保定守军及时关闭城门,没有酿成更大的无法挽回的损失,否则这一仗也就别打了。

    没足够的粮食吃,南下大军的数量就要减少,数量减少的话,面对光复军就会难以获胜,难以获胜,那还打什么?

    不如不打。

    现在只能说还能维持最低限度的进军条件,这让完颜亮感觉自己脸被抽肿的同时,多少还获得了一些慰藉。

    但是接下来的消息就真的有点打击他骄傲的自信心了,并且把他已经肿起来的脸抽出了血。

    十月十九日,先锋军耶律元宜所部在大城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来了。

    传回消息的是保定的后勤粮秣总队,他们焦急地前往打通运粮渠道的时候,得知先锋军在大城遭到光复军的围歼,全军覆没,据说该战死的都战死了,没战死的也基本上都被俘获了。

    逃出生天的只有极少数的几百个幸运儿。

    这个消息传来,金国朝野震动,文官武将们纷纷失了冷静,感觉背后一阵凉风嗖嗖穿过,一阵没来由的寒意浸透了心灵。

    简单点说就是——怕了。

    这不是第一次。

    这是第二次。

    第二次成建制的金军正规军在面对光复军的时候战败,被歼灭。

    成建制的金军,数量大,装备还算不错,建制完整,可就是这样完整建制的金军,被全歼了。

    完颜阿邻有名将的风范,全军覆没,身死。

    现在换了耶律元宜,兵部尚书,刚刚打了胜仗被皇帝钦定为大金名将,结果转眼之间就被光复军给灭了。

    现在看起来,耶律元宜之前的获胜极有可能是光复军的诱敌深入,而不是耶律元宜这个所谓的名将打出来的优秀战绩。

    这根本就光复军故意示弱,引诱耶律元宜钻进他们的圈套之中。

    完颜亮怎么想的大家不知道,大家只知道,光复军的战斗力非同小可,一般两三万人的军队已经不能奈何他们、甚至有被歼灭的风险。

    光复军已经脱离了贼军的范畴,有了正规军的风范。

    这个时候,又有人想起之前温敦思忠评价苏咏霖和光复军的评语——岳飞和他的军队。

    朝野上下对此事议论纷纷,但是这件事情却带来了一个让完颜亮都感到意外的结果。

    光复军的强悍善战让大金国的文臣武将们感受到了真实的威胁,他们为之感到恐惧,害怕光复军继续强下去,真的可以攻入燕云推翻金廷,把他们现在拥有的一切全部夺走。

    他们都怕了。

    真正的怕了。

    此时此刻已经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是需要联合起来把光复军彻底消灭的时候。

    此事刻不容缓。

    于是文臣武将们纷纷上表建言献策,为皇帝南征提供自己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建议,并且强烈要求皇帝出动最精锐的兵马,一举将光复军歼灭、吞噬。

    一定要赶在光复军拥有推翻金廷的实力之前把光复军消灭掉。

    要以绝对的兵力优势将光复军年碾压成渣,然后将他们斩尽杀绝,用物理灭绝的方式让光复军的威胁不复存在!

    这些基本上来自于女真族官僚的建言看得完颜亮一愣一愣的。

    他本以为这场战败会让这些和他素来不对付的女真官僚更加恐惧光复军,可没想到恐惧带来的不仅仅是畏缩,还有畏缩之前最后一搏的奇怪的勇气。

    这种勇气莫名其妙的巩固了完颜亮的地位,文臣武将们无暇和完颜亮争论他的地位问题,他们只希望完颜亮立刻拿出应对办法,好把光复军彻底消灭。

    这倒是意外的收获。

    唯一让他感到不愉快的是,朝臣们感受到了温敦思忠的先见之明,纷纷要求完颜亮重新启用温敦思忠,让老成持重的温敦思忠拿出一个方略来对付光复军。

    臣子们虽然需要完颜亮的武力,但是却不太相信完颜亮的智略,所以需要一个更加可靠的人选来提供方案,让完颜亮照着做就行了。

    虽然完颜亮对此很不乐意,可是政治压力太大,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做出妥协。

    被软禁数月之久的温敦思忠终于得到了释放,并且被皇帝是用的车架召入宫中,与皇帝共商国是。

三百八十八 温敦思忠在睡梦中去世

    前往皇宫的路上,自然有内臣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温敦思忠。

    温敦思忠只是默默听着,不言不语。

    等到了完颜亮面前,面对完颜亮低声下气好言好语的问候,温敦思忠深深一叹,微微摇头。

    “老臣知道陛下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断然不会向老臣低头,这数月以来外面发生的事情老臣也都知道了。”

    完颜亮心中不爽,但不得不耐着性子请教温敦思忠。

    “那老令君可有什么好的办法?汉人光复军日渐嚣张,羽翼渐丰,若不及时加以遏制,恐成大患。”

    “连着两次打败我朝成建制正兵,还都是年轻俊杰统领的兵马,这不叫大患,什么叫大患?”

    温敦思忠一点也不客气:“完颜阿邻和耶律元宜我都有所耳闻,虽然年龄不大,军功不显,但都不是无能之人,他们都遭到惨败,足以证明贼首苏咏霖统兵之能非同一般,这还不叫大患?”

    完颜亮被顶撞,心头火起,却无论如何不敢再次发火。

    但是他也没有耐心听温敦思忠仗着老资格批评他。

    “事已至此,大患小患已经不重要了,此番南征,我无论如何都要赢,老令君可有良策?”

    温敦思忠重重叹了口气。

    “数月之前,若陛下听从老臣的建议,老臣还有良策十条,可以供陛下选择使用,歼灭苏贼,可事到如今,苏贼坐大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老臣再怎么建言献策,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完颜亮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

    “就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朝依然有大军数十万,老令君为什么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温敦思忠冷笑。

    “当年太祖皇帝起兵之初,不过两千五百人,就夺下了辽军一座城,初战告捷,之后,辽军用七千人讨伐太祖皇帝,太祖皇帝用三千七百人打败了辽军,二战告捷。

    后来,太祖皇帝夺下了黄龙府,辽帝得知,起契丹、汉军十余万讨伐太祖皇帝,时太祖皇帝兵不过两万,毫无畏惧,正面迎击,大败辽军,辽帝溃逃,从此不敢东顾,至今,也不过四十多年。”

    完颜亮知道温敦思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老祖宗能用两万人打败数倍于己的辽军,创立偌大基业,这就说明大军人数多寡在大国兴衰之中并不是唯一重要的因素。

    若完颜亮是这样认为大国兴衰的,那么而现在的他,就是当年的辽天祚帝,现在的苏咏霖,就是当年的金太祖。

    谁是最后的赢家呢?

    完颜亮深吸一口气,渐渐按捺不住心中涌动的怒气。

    “老令君一定要如此这般拔高敌人,贬低自己人吗?”

    “若是这样倒好了。”

    温敦思忠低声道:“若是老臣刻意为之,若是老臣故意这样做倒好了,这就说明此事只是老臣老迈昏聩,这一切都不是事实,大金国还有挽回局面的能力,可偏偏这是事实,不是老臣的妄言,大金国危如累卵,这让老臣情何以堪?”

    完颜亮一愣,随即怒目圆瞪,一把抓住桌案上的茶碗,一甩手把茶碗摔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做工精致的皇家特供茶碗被摔的粉身碎骨。

    温敦思忠一言不发,心中没有丝毫波澜,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完颜亮,对此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的样子。

    “我让你来是让你献计的,不是让你妖言惑众祸乱人心的!老令君,你不要太过分!”

    完颜亮压抑着的怒火已然难以控制。

    对此,温敦思忠也只是重重一叹。

    “陛下向老臣问计,老臣已经没有十条计策了,只剩下最后一条计策可以供陛下参考。”

    “说!”

    完颜亮咬着牙,拼命抑制自己想要杀人的冲动。

    “停止南征,就地防御,以优势地形行向南防御之策,全力平息契丹之乱,平复后方,让后方得到安定。

    如此内平忧患,外拒苏贼,休养生息,聚兵存谷,待后勤充沛,兵精粮足,或主动出手,以高官厚禄收买苏贼部下,使之内乱。

    或待局势有变,苏贼不能忍耐,主动进攻燕云,则以防御之势,叫苏贼做第二个赵光义,如此,才有彻底平定苏贼之可能。”

    温敦思忠慢条斯理的说出自己唯一的建议。

    完颜亮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不生气了。

    “老令君看来是真的老了,连一点胆气都没有了,老令君不停对我说太祖皇帝何等勇武,而如今却要我放弃征伐,就地防御?还要高官厚禄收买苏贼?

    他是贼!是贼!既然是贼,就绝对不能与之妥协!若与贼人妥协,谁都能用造反来从我手里换取高官厚禄!若是如此,天下又会变成什么样子?看来我是问错人了,老令君请回吧!”

    温敦思忠深深看了完颜亮一眼,默默向他行了一个礼,转身慢悠悠的离开了皇宫。

    等他回到家里,一个从皇宫跑来传旨的小官向温敦思忠传递了皇帝最新的命令。

    温敦思忠四朝元老,功勋卓著,本来应该重用,奈何温敦思忠年老昏聩,不堪任用,着令温敦思忠去职、致仕,待乱平后回辽东老家颐养天年,再也不用来中都了。

    同时念及温敦思忠为大金国建立立下很大的功劳,所以封他为王,赏赐土地、房屋、奴仆、丰厚钱财,作为他一生为国奋战之酬谢。

    温敦思忠的家人们愕然地看着面色平静的温敦思忠,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温敦思忠去了皇宫,很快又回来了,紧接着就是皇帝命令他致仕,再也不用做官了。

    虽然他早已经退居二线,但是名义上还是百官之首,忽然就让他不要做官了,一点体面都没有,这……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面对家人的质疑,温敦思忠不作任何解释,只是大笑着告诉家人们,他终于可以轻轻松松的养老了,然后命令家人大摆筵席,他要和家人一起好好的吃顿庆祝的饭。

    当晚,温敦思忠破天荒的吃了很多的肉,喝了很多的酒,醉的不省人事,夜晚入睡的时候鼾声如雷。

    第二天一早,家人按照惯例去喊他起床的时候,喊了很久他都没有动静,家人不放心,进入他的房间一看,这才发现温敦思忠已经在睡梦中去世了。

    温敦思忠的去世震动朝野,百官为此感到十分吃惊,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温敦思忠昨天才解除了软禁,今天就去世了。

    他和皇帝那短暂的会面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皇帝要让他荣耀致仕?

    为什么他大吃大喝一顿之后一睡不醒,就此过世?

    人们不得而知。

    但是人们很清楚,温敦思忠是四朝元老,难得的国之老者,甚至隐隐约约有点吉祥物的意思,他的存在被很多人看作是一种象征。

    大战开启之前,四朝元老去世,这种象征忽然间就断绝了,这怎么看都不是很吉利的预兆。

    难道说大的灾变要发生了吗?

    于是一股不安的情绪弥漫着整个中都。

    PS:推一下王梓钧大神的新书《朕》,背景是明末崇祯时期,堪称中国古代历史上最绝望的时期之一,旱灾水灾蝗灾瘟疫兵祸……这是我一直都不太敢碰的时期。

    大佬的主角是失去父母只剩下一个妹妹的流民小子,开局和朱元璋也差不了多少,甚至还很“刚烈”,乱世人不如狗,为了一口吃的无所不为,以这样的出身和处境杀出一条血路,走上那条称朕之路,只有千难万险,我很期待他的路该如何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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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1275/ 第一时间欣赏启明1158最新章节! 作者:御炎所写的《启明1158》为转载作品,启明1158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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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明1158介绍:
1158年,即南宋绍兴二十八年。这个时代,四大发明已经改良完毕,运用在了社会生产之中,有纸,有火药,有科举,有科技,有发达的商业,有充足的人口,社会生产力远超汉唐。同样在这个时代,金国称雄中原,西夏盘踞西北,大理割据西南,南宋偏安一隅。大西北和中亚地区,西辽尚未失去恢复故国的理想。大草原上,蒙兀部缓慢发育,正在积蓄着足以颠覆世界格局的恐怖力量。如何在这个四分五裂的大争之世中找寻到一条能走向光明而非沉沦的道路呢?首先,当然不能对南宋报以任何形式的期待。启明1158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启明1158,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启明1158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