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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御炎     启明1158txt下载     启明1158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百八十四 苏咏霖要建设水军

    接下来的日子里,契丹光复军以咸平府为根据地核心,做好了防守作战的准备。

    他们到处破坏道路,毁掉桥梁,挖掘陷阱,实行坚壁清野的战术,然后把骑兵放在外围,随时准备和金军的后勤部队对线。

    三月十六日,金军兵分两路,萧怀忠率领一万人攻击归仁县,剩下两万人的主力则在萧秃剌的带领下直取咸平府平郭县。

    当然,军事行动并不轻松,他们一路上经历了各种艰难险阻。

    这支契丹叛军好像无处不在似的,在他们进军的路上给他们挖了很多坑,严重阻碍了金军的前进速度。

    不仅如此,每当夜幕降临,他们往往就会出现在金军营寨周边,发起各种袭扰性质的军事行动,以至于金军连休息都休息不好,十分的不讲武德。

    而且一路行军时不时就会接到后方关于粮道出现风险的事情,好像有相当数量的契丹骑兵出没于金军后勤路线上,对金军的后勤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威胁。

    萧怀忠进攻的方向上面对的困难还相对比较少,而萧秃剌这边面对的各种袭扰尤其的多。

    不得已,萧秃剌不得不把一部分兵力专门用于保护后勤路线,并且尽量把后勤路线安放在官方大道上,方便防守。

    因为这样的拖延战术和疲劳战术,使得金军终于抵达平郭县的时候已经到了三月二十一日,契丹光复军早就在这里做好了准备。

    高大宽深的城池让萧秃剌感觉十分头疼,望着城墙上竖起来的各种旗帜,萧秃剌不得不选择在这里和契丹光复军硬拼。

    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城池攻防战。

    因为对这场战争非常关心,完颜亮基本上隔个五六天就要发来一份军情询问手书询问最新战况,若有进展才能满意,若无进展就会怒斥萧秃剌无能,让他马上进攻。

    于是萧秃剌也学乖了。

    今日歼敌数十,明日歼敌过百,后天打退敌人数次进攻,大后天将敌人的军事据点拔除数个,总而言之,他每天都有进展。

    大的谎话不敢说,小的谎话……其实也不能算是谎话,只是就歼敌人数上做点文章算不上说谎,最多到时候多看几个人头就是了。

    反正就应付着呗。

    就这样,萧秃剌给完颜亮描绘了一幅非常不错的军事战略图,让完颜亮真切的认为萧秃剌每天都在前进,平定契丹叛乱指日可待。

    然后他继续加速命令各地女真正兵向中都集结,并且加大征发签军的力度,做更大规模的战略动员准备。

    因为考虑到本次南下的第一个目的地是开封,所以开封的重修和宫室筑造不能延期,必须要同时进行,所以征伐的同时,开封的扩建也要继续下去,不能中断。

    否则他攻击南宋的前进基地和未来的首都就没有了。

    这让完颜亮颇有种忙碌不堪的感觉。

    感觉哪里都是事情,根本就是多事之秋。

    南边有战争,北边有战争,还要营建宫室,大兴土木,总之到处都是忙不完的事情,花不完的钱。

    因为众多需要财政支出的事情正在同步进行之中,所以完颜亮又发现自己的钱不太够用了。

    登基以来通过各种手段敛财的完颜亮其实挺有钱的,杀一个政敌就掠夺他们的财产,杀一个不爽的人就把他的财产全部吞并,所以完颜亮是真的很有钱,比他的前任更有钱。

    但是再怎么有钱也架不住两线用兵的同时再来一个大兴土木,天文数字的支出之下,完颜亮也觉得有些吃力了。

    户部官员多次向他表示国库空虚不堪使用,如果继续使用所剩不多的存款,之后万一再有什么天灾人祸的,金廷就无力应对了。

    而眼下的糟糕现状让完颜亮意识到就算想要优化财政体系也做不到,唯一的破局点就是战争。

    通过战争消灭战争,掠夺失败者的财产补缺补差,把财政缺口给堵上,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行动方案。

    至于改革之类的行动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等他消灭南宋一统中华,自然有那个威望推动任何一切的改革,一切都会顺理成章的好起来。

    于是他更加急切地要求萧秃剌解决掉契丹大叛乱,对于南边光复军的攻击则是相当窝囊的选择了暂时忍让。

    南边防线以防守为主,无论如何都不准出击,他还下令一旦知道谁贸然出击,就算是打了胜仗也要处以极刑,绝对不会得到赏赐。

    在这样的情况下,六州防线朝着更加保守的状态前进了。

    佯攻雄州和霸州的苏咏霖注意到了金军的防守越发保守,固然对苏咏霖没什么伤害,但是也让他几乎找不到漏洞可以钻。

    于是他转换了思维。

    本身他也并不想在这里和金军死磕,不过是为了吸引金廷的注意力,让金廷不能全力进攻契丹光复军,而眼下金廷的行动明显是北攻南守,南边装死,他除非集中主力全力突破,否则必然不能取得战果。

    不行,这样下去的话对于刚刚成立不久的契丹光复军没有好处。

    既然陆上强攻不能让完颜亮犯更多错误,那就从海上发起进攻不就好了?

    之前得到情报,说完颜亮在大兴府沿海地区打造战船,准备到时候用在南征上。

    这就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陆上我钻不了空子,就从海上发起进攻,从海上将你尚未成型的水军一举捣毁不就好了。

    反正都是消耗完颜亮的战争潜力,陆上海上都是一样的。

    而且苏咏霖感觉到自己的确也是有必要开始打造一支能征善战的水军了。

    南宋的水军比起金军来说精锐多了,几乎算得上是多次挽救南宋政权的一支战略力量,将来南下覆灭南宋的时候不用水军几乎是不行的。

    而自己这边目前主力还是当之无愧的陆军,水军运用到的次数不是很多。

    这样下去当然是不行的。

    苏咏霖怎么也是私盐贩子出身,最早的武力集团也是海上的武装贩私盐团队,可以说就是海军起家的。

    当初苏家私盐队伍那二十多艘能用的海船还被苏咏霖分别安置在山东沿海地区和那座小岛上,一直都没来得及用上。

    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

    而且熟悉海战的人手自己这里也有,最早跟着自己的那群老兄弟各个都是海战好手,随便抽调几个就能把水军军官的骨架搭建起来。

    至于水军士兵,就把之前孙子义军中那些在河道内进行水战的士兵抽一批进入水军,把水军的架子撑起来,看上去就像模像样了。

    同样都是几乎从零开始,但是自己这边的水战经验和水战能力就是比金军要强,就算是早期的金军,在陆上几乎无敌的时代,也屡屡在宋军水师手上吃瘪,可见其水师之无能。

    一念至此,行动力极强的苏咏霖就立刻吩咐下去准备开办。

    苏咏霖兵团要增设一个水战的军级单位,把水军建设起来,做好称霸东亚海域的准备。

二百八十五 苏咏霖决定给完颜亮一个大大的惊喜

    一个军级单位既然要建设起来,除了各种物资的调配和人员的分配之外,最重要的肯定是正将的人选。

    把正将选出来,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可以让正将多多费心了。

    对于这一点,苏咏霖倒也是有些想法的。

    他把孙子义喊了过来,和孙子义商谈一番,表示他希望孙子义出任水军正将,统领水军,直接指挥水军的征战行动。

    因为说老实话,作为兵团副帅,孙子义的处境其实比较尴尬。

    副帅不像主帅可以直接指挥兵团的行动,也不像各军正将副将那样可以根据主帅的命令执行军事行动。

    孙子义这个副帅在平时几乎没什么军务可以做,按照苏咏霖的吩咐,他去和林景春做搭档,去搞兵团的后勤工作了。

    也就是战时,孙子义可以根据苏咏霖的命令分兵统领进击。

    这方面苏咏霖抓权抓的还是非常紧,一点都不松懈的。

    孙子义全程对此持默认态度,不干预,不出头,不发言,这对苏咏霖也是无形中的支持。

    等苏咏霖收拾掉了军队里的反对派,把指导员送入神武军,从基层掌握神武军之后,孙子义也就等于在实际上失去了对神武军的影响力。

    之后他再说点什么话,已经不能对改组之后的原神武军有什么影响了。

    这方面,苏咏霖虽然该做的一点不会少做,该拿到的权力一点也不会少,只是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便想着把水军的正将之职交给孙子义,让孙子义有点正经的事情可以去做,有个正式职位可以忙碌,也算是对他的一些补偿。

    而且今后,苏咏霖对水军的规划和要求还是非常高的,不管是对南宋的打击,还是未来的海上扩张计划,都在他的规划之中。

    而这其中,水军自然会发挥出极其重要的作用。

    孙子义得知以后非常高兴,表示自己很愿意承担这个职位,但同时也表达了担忧。

    “虽然我很愿意,但是我对于水战多有不了解的地方,不知道能否胜任。”

    苏咏霖笑了笑。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几个部下帮你,他们都是跟着我一起贩私盐的老人,对于水上作战颇有些心得体会,有他们帮衬,应该不成问题。”

    “如此甚好。”

    孙子义高兴地接下了这个职位,正式出任水军正将。

    与此同时,苏咏霖又安排苏家私盐贩子集团的老人孔振德、周满城担任孙子义的两个副将,负责在孙子义没有精熟水军战术的时候辅佐他。

    水军的暂时编制也是定为一万人,从各军当中遴选水性好,且有过操船驾舟经验的士兵,还有二十多个苏家老兵从自己的陆军职位当中退出,转职到水军当中担任军官。

    所以就人手方面来说,苏咏霖兵团的水军建设起点还是挺高的,至少都是有经验的人,不是没经验的新人一头热的乱搞。

    人员遴选这边进行着,那边周满城又带人扬帆出发,前往密州海岸的秘密藏舟处和苏家老盐场所在的海岛藏舟处。

    这两处藏匿着苏家私盐贩子时代的财富,周满城的任务就是把苏家曾经用于海上贩私盐和海上战斗的二十六艘船只带回来,充作新生水军的起家家底子。

    然后苏咏霖又开始调集军中有过造船经验的工匠和一大批木匠,下令林景春专款拨付,专门用于打造战船。

    与此同时,苏咏霖进行了针对性的情报探查,下令情报部队随时向他传递金军水军的建造规模和建造进度以及周围的防务。

    他需要得知金军水军的建造进程和防务程度。

    三月中旬的时候,苏咏霖通过情报部队的渗透和探查,得知金国在大兴府海岸大造战船,场面很大,颇有种热火朝天的感觉,数量相当的各类船只近百艘已经成型。

    完颜亮的确是财大气粗,为了尽快建成水军,投入了大量工匠和民夫,投入大量金钱。

    原料木材堆的和山一样高,工匠民夫的营地一眼望不到头。

    已经建成的船只陆续下水,水兵在军官的带领下登船,开始操练水战,熟悉水战模式,对接下来的战争进行准备。

    这的确是个大场面。

    金帝国建国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到底也是东亚霸主,底蕴相较于苏咏霖来说实在是太深厚了,所以这个水军建造的规模和场面也远远不是苏咏霖可以比较的。

    根据粗略估算,各类工匠、民夫和护卫兵员的总人数超过三万,其中主要的应该是民夫和工匠,剩下的才是护卫兵员。

    而比较有意思的是,金国在这一块海域并没有安排巡逻船队,新人水兵们都在陆地附近进行操练,没有把船只开到更远处的海域进行训练的做法。

    而且陆上的防务也并不严密,对于各类人等几乎没有什么针对性的筛查行为。

    所以情报部队的专业探子们很轻松的就混入营地,把营地内部的构造,一些比较重要的数据摸个通透,还留下了里应外合的人员。

    如果苏咏霖想要偷袭这里,捣毁这里,难度并不会很大,至少不会比攻克霸州和雄州要大。

    当然,如果想更进一步对中都进行危险,发挥海军陆战队的传统艺能,难度则要大一些。

    因为中都周边已经聚集了相当数量的金军正规军,就算最开始突袭得手,其他部队也会比较快速的反应过来,甚至可能发起反击。

    毕竟是首都,天子脚下,这些军队想不出力那是不太可能的。

    苏咏霖得知这些消息之后,心中有底,知道想要覆灭金军尚未成型的水军不是难题,但是想要更进一步从海上威胁中都则难度颇大。

    不过只要消灭了金军这一支水军,接下来整个海域就是苏咏霖水军的游泳池,可以随意驰骋,想从什么地方登陆就从什么地方登陆。

    可操作性太强了。

    于是苏咏霖下令自己这边的造船团队竭尽全力加快造船速度,接着等自家那二十六艘海船抵达之后,尽快修缮完毕,全部改造为可靠的战船,然后就立刻进行操练。

    苏咏霖决定给完颜亮一个大大的惊喜。

    雄州和霸州的那边的佯攻不断,各类攻坚武器接连上阵,各支部队也轮番上阵,老兵带着新兵登上战场,切身实地的感受战场,不断用真实战场给新兵们以磨炼,锻炼他们在战场承受能力。

    另一边,在三月下旬,二十六艘海船终于被周满城带回来之后,苏咏霖亲自前往海边观看了这些老伙计们。

    抚摸着船身,苏咏霖想起了当年乘坐这些海船在海上游荡、战斗的过往,想起了祖父、父亲和曾经那些熟悉的人们在海上奋战的过往。

    私盐贩子们经常要进行海上的战斗。

    大战不多,小战不少,但凡遇到点什么争端,基本上都是谁的拳头大谁就有力。

    老爹苏胜仁就是一个表面上文质彬彬,实则善于水战且精于箭术的狠人,那是祖父悉心培养出来的。

    祖父年迈之后,但凡是遇到海上战斗,那都是苏胜仁主导。

    只能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苏胜仁最终也是死在了激烈的海战之上,苏家为此几乎一蹶不振,直到苏咏霖异军突起接掌家业为止。

    苏咏霖的水战本事也是跟着苏胜仁身后学习的,十几岁的时候,好几次海战苏胜仁都把苏咏霖带在身边,让他感受海战的激烈和残酷,还有不确定性。

    每次打赢之后,苏胜仁也会带着苏咏霖观看战后胜利者对于失败者的完全支配,告诉他胜利者的权力和失败者的绝望。

    私盐贩子起家的苏家团队要是不能在海战上占据优势,对付渔猎起家的女真人要是落了下风,那可真是丢人。

    这种事情,苏咏霖绝对不会让它出现。

二百八十六 他真的很佩服这个男人

    站在船上望着大海,苏咏霖思绪万千。

    此时此刻,他身边的那些老伙计们也是感慨不已。

    苏勇和苏海生等人一起登上海船,望着苍茫的大海,诉说着当年的峥嵘岁月。

    “我第一次杀人可就是在这艘船上,一箭射死了王家船队的一个混蛋,当时那个混蛋和我对射来着,正好一个海浪打过来,我没站稳,他也没站稳。

    大概是上天眷顾吧,我的那支箭射死了他,他的那支箭就擦着我的头皮飞了过去,给我吓的,差点就尿了。”

    “少胡说,你就是尿了,那个时候我就站在你边上,你一下子摔在甲板上发抖,尿就滋出来了,哈哈哈哈!那样儿我现在还记得!”

    “放屁!才没有!老子没尿过!”

    “你就是尿了!我记得!我看的真真的!”

    苏勇和苏海生直接就在船上争执了起来,其他人则在一旁看笑话,顺便煽风点火,期待着看到两人打起来。

    不在军营里和战场上的时候,他们总是没个正形,言辞粗鲁,每个人都是一肚子坏水,就想让对方吃瘪受罪,自己则幸灾乐祸。

    苏咏霖也难得放松心情,看着站在身边的辛弃疾,打趣着问道:“幼安,你这书香门第之子和一群言辞粗鲁的私盐贩子朝夕相处,感觉如何?”

    辛弃疾知道苏咏霖在打趣,便笑了出来。

    “苏帅说笑了,私盐贩子也好,书香门第也罢,现在不都是战友吗?出身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志同道合,并且能走到一起并肩战斗,这才是最重要的。”

    “说得好。”

    苏咏霖拍了拍辛弃疾的肩膀,笑道:“出身是我等不能改变的,但是走什么样的路,却是我等可以自己决定的。

    所以走什么样的路,办什么样的事情,全看自己,找朋友就要从这个角度来找,找志同道合者,不仅是友人,更是同志。”

    “同志……同志……”

    辛弃疾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十分感慨。

    “一年以前,属下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有今天,苏帅教给属下的学识,远比属下从书本上得到的学识要有意义的多,如今能切实的感觉到自己正在朝着那个方向而去,还挺激动的。”

    “这可是条难路,从没人走过,更没人提起过,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比起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四步走,男上加男啊。”

    苏咏霖摇了摇头,叹息道:“就算是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完全没有把握,只是觉得在这种举目四望看不到希望的时候,不这样做,就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所以虽然知道这样做很难成功,没有先例,但是如果不努力一把就认输,就当做没这种可能,我可做不到。”

    “苏帅……”

    辛弃疾知道苏咏霖在说什么。

    “我提出来的路,我设想的路,我选择的路,不管别人怎么想,我一定会把它走下去,直到我死,我也绝对不会停下来。”

    苏咏霖看着辛弃疾,笑道:“天若阻挡我,我便和它战到底,地若阻挡我,我也和它战到底,人若阻挡我,我更会和他们战到底,生命不止,战斗不息。”

    辛弃疾顿时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他眼前的这个男人了。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他真的很佩服这个男人。

    二十六艘大海船到位之后,兵团水军有了个雏形,第一批水兵两千人也随之到位,正式的操练也随之展开。

    各种水战使用的单兵装备和大型装备也被搬运到了船上开始测试。

    这个时候的水战其实大体上并未脱离跳帮战的范畴,有一些远程攻击武器,也会装备一些火攻用军械,但是并不占主流。

    彼此接近之后碰撞、跳帮作战依然是主要杀伤对方的手段,是水战的主流,水战思想、水兵的训练模式和战船的打造,也是朝着这个方向来的。

    船上可以安置的远程打击的大型军械很少,至于火炮什么的更是影子都没有。

    不过也就是这个时候,苏咏霖开始意识到火炮对于水战的意义。

    不会爆炸的实心弹对付会移动的步军、骑兵以及厚实的城墙的确没太大作用,更多得靠运气,但是用在水战上就不一样了。

    实心弹只要打中,木制船只是没有抵抗能力的,集中火力轰击,甚至可以直接把船只击沉击碎,那船上的水兵就算不被打死,也会被淹死。

    装备火炮的水军对于没有装备火炮的水军的杀伤力度简直是无解的。

    对付金国大概率是用不上了,也来不及,更加没有必要,就金国水军那种业余的水平,南宋的私盐贩子都能把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

    但是未来对付南宋强大而专业的水军,苏咏霖这支经验还不是那么足够的水军可能就较为吃力了,光靠数量和跳帮战想要一举歼灭南宋水军,难度很大。

    但是如果可以装备火炮,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到时候一战覆灭南宋水军主力也并非不可能。

    失去了水军主力,南宋就失掉了一层可靠的防火墙。

    对上野十分拉胯的南宋军队,苏咏霖有着十足的把握,能用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兵团精锐把他们的头给打爆。

    这样看来,关于使用火药发射的火炮的研究是时候展开了。

    正好,粗糙的颗粒化火药技术已经差不多熟练,比起原始的粉末状或者膏状火药,颗粒化的火药无疑有着更强的爆发力。

    以此为基础,研究管型火器倒也恰如其分。

    而且这一时期,通过对河北的占领,苏咏霖在河间、任丘等地得到了有一定规模的硝矿,可以在一定意义上确保火药的稳定产出。

    没有占据河北之前,苏咏霖所使用的火药大部分都是缴获得到的,只有一小部分是自己产的,自己产的火药还是依靠从厕所、猪圈里刮取来的硝所制造,数量十分有限。

    火药的消耗量看起来不大,但是真的要打上头了,一战下来几万斤几万斤的消耗都是正常的,没有充分的火药储备,根本打不了热武器战争。

    而现在情况有了好转,得到了稳定产量的硝矿,虽然产量不大,却也比单纯的从厕所、猪圈等地刮取硝再熬制要好得多。

    尽管如此,他现在也不能失去厕所和猪圈等地收集到的那些硝,光靠那几个产量不怎么大的矿场,想要让火药产量增大,难度还是很大的。

    也就是现在没有以火药武器作为主要战争兵器,他的部队还是冷兵器军队,不然的话就真的很困难了。

    所以苏咏霖把军械司主簿时征叫来,授意他组建一支专门取硝的队伍,专门在厕所、猪圈等地刮取少量的硝。

    虽然少,但是积少成多,总也比没有要好。

    与此同时,他要求军械司专门负责研究火药和火器的部门转换思路,从改良飞火枪的层面做出改变,专门研究管型火器。

    参考铜铸大钟的技术,尝试用铁筑造炮管子,炮管子里要放一颗大铁球,他们得想办法用火药把大铁球从炮管子里发射出去,炮管子还不能出事儿。

    说是这样,苏咏霖也不是什么专业人士,只能说个大概,接下来的只能让他们自己摸索去。

    不过摸索归摸索,苏咏霖特意提醒了他们。

    “火药爆炸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你们铸造的铁管子务必要厚实,不能太薄,铸造出来了,试验发射的时候,你们务必要躲得远远地,要找好掩体,千万不能就傻傻地站在附近,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明白吗?”

二百八十七 不仅是和尚跑了,住持也跟着一起跑了

    就眼下的情况来看,能不能搞出最早的火炮暂且不说,得先保住这帮人的命。

    他的火器工匠人数不多,个个都是宝,一个都少不了,少了一个他的进程就要延缓一些。

    如果可以的话,苏咏霖还是希望这群人可以制造出能够使用的火炮,哪怕质量没那么好,也可以改进,倒逼冶铁技术的进步。

    专款拨付之后,苏咏霖就没有特别关注军械司的这帮人。

    他希望他们可以创造个奇迹,把最早的火炮搞出来,不过暂时搞不出来也没什么。

    因为他也不急着用,和金军的战略决战显然指望不上火器能派上什么用场,这是一场战术和战略的对决,是双方勇气和坚持的决战。

    所以慢慢来,能在不断的试验中把冶铁技术提上去才是最重要的。

    铸炮,首先要有足够优质的原料,冶铁技术上不去的话,炮管子质量就很差,那么炸膛就是常事了,到时候等于耍一套七伤拳,伤人先伤己,那纯粹是脑子坏了。

    铜是不错的铸炮原料,奈何中国本身缺铜,货币体系中铜又是重要的不可或缺的存在,能铸钱的东西,成本很高。

    这玩意儿还有一个问题。

    铸钱的时候铜的含量一旦高了,就会引起民间私藏铜币,不拿出来流通,坐等升值,引发通货紧缩,铜的含量要是低了,又会造成货币贬值,通货膨胀,钱不值钱了。

    怎么平衡钱币中铜的含量和经济市场之间的关系,历朝历代都很头疼。

    尤其在这个铜币随着商贸大规模外流的时代,要是大规模用铜来铸炮、打仗,成本之高还真不是一般朝廷能负担起的。

    所以想要大规模铺开、列装火器,进入热兵器作战时代,关键的还是冶铁技术上的突破。

    在这一切都不成熟之前,还是冷兵器比较好用。

    至少制作工艺成熟,产出稳定,列装不成问题。

    在此之前,还是一心一意的提高军队的组织度、训练度吧。

    苏咏霖这边风风火火的建设水军,准备给完颜亮一个大惊喜之时,赵作良也顺利回到了临沂。

    他和苏咏霖派来协助他的人合作,按照计划行事,花钱打通关节,顺利的见到了被关在牢狱里的赵秀业,见到赵秀业凄凄惨惨的模样,心疼之余,也忍不住的动手揍了他。

    “让你赌钱!让你贪污!让你不学好!现在知道后果了没?知道了没?”

    赵秀业被打的魂飞魄散涕泗横流,最后死死抱住赵作良的大腿,拼命地求饶,拼命地认错,这才让赵作良勉强放过了他。

    赵作良喘了口气,看了看跟着一起来的周少宁。

    “周组长见笑了,犬子不成器,我这做父亲的也是恨,不打实在是难消心头之恨。”

    “这是赵公的家事,在下只会当做没看到,也不会往外传,今日之事就当不曾发生过。”

    赵作良点了点头。

    “多谢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还请周组长多多费心。”

    周少宁表示自己明白。

    无非是花钱请人帮忙,来一出狸猫换太子。

    具体操作是和大家一起合作,找个人代替赵秀业坐牢,当然也是花钱的,等于花钱雇人坐牢。

    反正都是赵家人,大家心知肚明,知道赵家人肯定会被放出去,也就不那么在乎,配合着做戏,还能赚钱,何乐而不为?

    真要出了事情,赶快让赵秀业回来接着坐牢装装样子就是了,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不是?

    正常情况下,对于官府或者监狱来说,这当然是稳赚不赔的一笔买卖。

    但是问题就出在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回不仅是和尚跑了,住持也跟着一起跑了。

    住持不要庙了,也跟着一起跑了!

    赵作良一家子直接从临沂连夜逃跑,快速北上,很快抵达了苏咏霖的控制区,四月初的时候抵达了无极县,接着又来到了苏咏霖目前的驻地河间府,彻底的安全了。

    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赵作良一家子抵达河间府被安顿好的时候,苏咏霖不在这里,他正在沧州沿海地区视察水军的打造和训练情况,并且安排接下来的任务。

    在苏咏霖打造水师的时候,他得知南边赵开山和金国的南京留守孔彦舟干起仗来了。

    起因是孔彦舟偷袭了属于南京路建制的曹州和单州,威胁到了赵开山的后方,当赵开山决定出动大军夺回曹州和单州的时候,孔彦舟又选择了闭而不战,撤退。

    你撤退就撤退吧,偏偏还把曹州跟单州给屠了,焦土一片,凄凄惨惨,死者无数,赵开山当时就怒火上涌,直接出动大军往开封去了。

    至于他敢打开封这种重镇的底气大概是苏咏霖给他的。

    反正北面苏咏霖刚刚打了胜仗,金国中央军无法南下,周边大量军队被苏咏霖牵制,包括河东的军队估计都不敢贸然南下支援孔彦舟,他们会很担心一出动就要被苏咏霖偷袭。

    更妙的是,南边还有南宋和南京路接壤,就算宋军不出战,无形之间也能牵制金国一部分边防部队,让南京路金军不能全力以赴抗击赵开山的军队。

    种种因素混合在一起,使得赵开山攻击开封府的时机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苏咏霖当时就有些羡慕赵开山的处境和进攻开封府的时机。

    这个时候不仅有他所认为的这些优势,更北边的地方,契丹叛军也会给他的军事行动增加臂助,让完颜亮就算知道开封的危机局面也不能从北方调兵。

    西边,金国的关中陕西一带,这里的确有金国的重要军事据点,但是陕西南边是南宋的四川战区,西北是西夏,都是需要用边防部队和后备部队防御的,就算调兵进入中原,规模也不会大。

    金国这个四面领地的军事处境还真的是给赵开山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攻克开封府的机会,这要是拿不下来,还真是丢脸的不得了。

    不过赵开山要是拿下了开封府,南宋那边会作何感想?

    而且这一次军事行动,南宋会不会出兵相助,趁机重返开封府、重返中原?

    苏咏霖想了想,觉得皇帝如果是孝宗,倒的确有这个可能,但是如果是赵构……

    那还真不好说。

    就完颜构的德行,不在背后使绊子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还会帮你?

    苏咏霖的猜测没有错,赵开山和孔彦舟激情对线的时候,南宋真的就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坐视大好战机,愣是不动弹。

    赵开山的胜算其实不小的,尤其在军队数量和战争态势上,赵开山都占据绝对上风,一定的时间内,孔彦舟无法得到任何方向上友军的援助,算是孤军奋战。

    不过赵开山的军队也不是没有弱点。

    这支军队最大的弱点就是疲惫。

    对,疲惫。

    将近三个月的南乐之战将他们锐气消耗的一干二净,拿下大名府之后,休息不到一个月,又被逼着南下作战,数百里路的行军抵达曹州和单州,没有遇到敌军,只看到一片焦土,于是士气更加低落。

    渡过黄河向开封发起进攻的途中,又要和以逸待劳的金军展开激战,疲惫一直都没有得到有效的缓解。

    因为长时间的奋战,以至于光复军的军械供给都出了问题,弓箭和石块不太够用,一些大型军械的零部件因为过度使用而损耗,以至于无法使用,短时间内却得不到有效的修理。

    面对金军构筑的营寨的防守,光复军几乎是用人命去堆。

    堆出来了一场又一场艰难的胜利。

二百八十八 赵开山似乎看到了属于自己的曙光

    赵开山这个时候脑袋还是清醒的,知道谁能打谁不能打。

    这种战事是不能接受失败的,为了确保胜利,赵开山也算是精锐齐出,拿出了自己能拿出的最强班底。

    他没有让赵家那群坑货将军出动,而是让李啸、陈乔山和周至轮番上阵,赵玉成带队给他们兜底,让他们带领各自拥有战斗经验的部队和金兵死磕。

    这些人都是斩获磨练出来的能征善战的猛将,有一定水平的将领,打起仗来当然也比那群坑货要好看一些,和金兵打的有来有回,并且一直把战线往西边推进。

    付出相当的牺牲之后,光复军一直把战线推到了开封府以东不远的黄河岔流边上,这才被黄河水拦住了去路。

    孔彦舟为了防止光复军趁机渡河,事先毁掉了所有桥梁,还把所有船只掌握在自己手上,临时组建一支水师,游荡在河流上防止光复军渡河进攻开封城。

    只要渡过这条河,光复军进攻开封的路可就是真的一马平川了。

    但是过河并不简单,需要船只,需要收拾掉那群河上的金军水师,或者另外寻找可靠的渡河点进行强渡。

    这个时候已经是四月初,赵开山下令军队必须要在十天之内完成渡河,向开封进军,这种要求让前线的一些军官感到十分为难。

    可是赵开山要的仅仅只是胜利而已,他强制要求各军不得和他讨价还价,一切为了胜利,一切为了攻克开封,攻克开封之后,人人赏钱,人人赏物,有什么赏什么,绝不食言。

    在重赏的诱惑之下,疲惫的光复军再次爆发出了战斗意志,他们砍伐树木,赶制渡船,准备强渡河流。

    光复军和金军隔着一条河对峙,并且时不时发生小规模战斗,虽然说一时没有问题,但是光复军毕竟人多势众,一旦成功渡河,开封就会十分危险。

    孔彦舟加快速度调兵遣将防守开封,调集军队设置防线,并且把更多的兵力送到前线和光复军正面对线,试图阻挡他们的前进步伐。

    偏偏在这个时候,来自中央参知政事敬嗣晖在军队的护送下抵达了开封,并且带来了大量的工匠和建筑原料,准备为完颜亮营造开封宫室。

    他和左丞相张浩一起负责这件事情。

    为了更快的办事,张浩与他协商,一人在中都,一人在开封,来回交流也更加方便,便于处理各种事务。

    于是他就来了。

    结果一来就得知了开封正在遭遇光复军的威胁,孔彦舟正在调兵遣将和光复军大战。

    得知目前的开封战事之后,敬嗣晖大吃一惊。

    “贼军居然能威胁开封了?怎么会这样呢?”

    孔彦舟当然不会把自己主动进攻光复军的事情说出来,毕竟在现在看来,光复军不惜一切进攻开封的原因大概率就是孔彦舟主动进攻曹州和单州造成的。

    孔彦舟可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背锅。

    于是他就撒谎,说光复军选择如何进攻也不是他能主导的事情,他所能做到的就是竭尽全力抵抗罢了。

    敬嗣晖赶快询问具体情况。

    “那眼下战事如何呢?能否战胜?开封有危险吗?”

    “当然没有危险!”

    孔彦舟赶快拍胸脯表示没有任何问题:“贼军虽然人多势众,但是我军精锐,以逸待劳,且有黄河之险,贼军必然不能突破我军防线。”

    敬嗣晖久闻孔彦舟的荒唐行径,狐疑的看了看他。

    “最好如此,孔留守,你可要清楚开封对陛下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开封不保,不单单是一座城池的失去,更会关乎到孔留守的身家性命,无需多言了吧?”

    孔彦舟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我知道了……”

    敬嗣晖不懂军事,他是个纯粹的文官,来到这里是为了营建宫室。

    因为有完颜亮的严令在,就算眼下局势不妙,营建宫室的行动也不能放缓,不然阻挠了完颜亮的南下征伐计划,别说官位,脑袋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正好开封城还有被孔彦舟动员起来的大量签军、民夫,都可以拿来用,开封宫殿的建设这就可以开始了。

    自从金国攻占开封之后,经历了伪楚伪齐两个伪政权,开封城多少也恢复了一些当年的模样,一些建筑得到了修复,一些宫殿也得到了维护。

    当做前进基地当然没什么问题,当做国都的话,可能就差点意思,但也不是不可以。

    可完颜亮是要做大帝的人,比不上当年北宋时代的开封城就没有资格做大帝的国都,开封城必须要根据最高规格重新修缮。

    无论花费多少钱财,耗费多少人力物力,都必须要修建的气派十足,超越北宋时代的开封,成为全新的开封。

    这样才配得上一统中华的大帝的身份。

    也能给他南下进攻南宋奠定一个好的基础,讨个好兆头。

    他是这样考虑的。

    对于这件事情,朝中也有很多臣子私下里非议,认为这笔钱要是能用在军队身上,怕是金国的军队又能强上一个等级,平灭叛军也就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可偏偏完颜亮要翻新开封城。

    在这个南北都有贼人发起反叛的时刻,他居然还要翻新开封城!

    有人试图上书阻止,但是想起现在还被软禁在家里不得外出的温敦思忠,便只能偃旗息鼓。

    谁让他们摊上这样一个皇帝呢?

    眼看着给军队准备的后勤里有很大一部分被敬嗣晖拿去修建宫室了,孔彦舟也不敢言语,只能自认倒霉,利用剩下有限的物资继续组织防御作战。

    因为缺少粮食,缺少马匹和车辆,前线金军的数量一直都不能提升。

    光复军这边的攻势一直保持的很猛烈,这几日更因为手上的船只数量多了起来,所以发动了几次很有威胁的抢滩登陆。

    甚至有一次差一点点就成功了。

    陈乔山无意识的使用了类似却月阵的阵型,抢滩登陆之后命令部下背靠河水结阵,让己方船只全部往他们结阵所营造出的空间登陆,试图增多渡河兵力,站稳脚跟。

    这一情况被孔彦舟注意到,孔彦舟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好,一旦被光复军站稳脚跟,兵力一多,他这边可能就撑不住了。

    于是孔彦舟立刻派出麾下作战最勇猛的猛将夏瓯,让他带领步骑猛烈冲击陈乔山的军阵,不顾箭雨侵袭,悍不畏死的冲锋,和陈乔山所部破敌军精锐鏖战不止。

    与此同时金军剩余的水军船只也在孔彦舟的重赏之下向光复军的船只发起猛烈冲击,双方在和河道上进行了极为激烈的搏杀。

    最后,陈乔山所部破敌军因为久战不得歇息,体力耗尽,再也不能结阵抗击,在金军步骑的冲击之下被撕裂了一个口子,崩溃了。

    夏瓯带兵大举冲杀,一举把破敌军击溃,赶下了河岸,破敌军战死四百余人,被淹死一千余人,陈乔山还是在部下的拼命掩护之下才乘船逃离,没有遇难。

    破敌军遭到严重打击,士气衰颓,一时间无法再战。

    当然孔彦舟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损失了一批骑兵和一批船只,防御力量大大衰减。

    赵开山非常生气,没有停止作战,更换其他部队上前接战,绝对不给金军喘息之机。

    赵玉成率领踏白军接替了陈乔山的主攻任务,数次带兵冲击河岸防线,数次被杀败,但是赵玉成并不气馁,继续组织兵力进行冲击。

    随着光复军掌握越来越多的船只,金军水师开始不敌,防线被突破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赵开山似乎看到了属于自己的曙光。

    而孔彦舟也火急火燎地找到敬嗣晖,试图向他说明情况,拿回一些物资和运力,好让他组织军队继续抵抗。

    然而就在这个重要的关口,四月初三的时候,赵开山惊闻自己的后方遭到了打击。

    他的军队被一伙金军骑兵给抄了后路,毁了不少粮秣,曹州和单州的防守部队还被打败了。

    这下可好,不仅粮道没了,曹州和单州又一次丢失,赵开山大惊失色。

    他立刻意识到如果不能夺回曹州和单州,他将失去返回根据地的归路,他的主力部队将会和根据地隔离开,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几乎是立刻的,赵开山立刻下令军队回援。

    之前战争中表现可圈可点的周至临危受命,率领游奕军火速回援曹州和单州,夺回曹州和单州。

二百八十九 徒单克宁决定赌一把

    周至得知大军粮道被威胁之后大惊失色,知道事情很严重,非同小可,于是接到命令之后立刻带领军队回援,一点不敢耽搁。

    当他率军过黄河的时候发现之前搭载的桥梁还在,便立刻安排军队渡河。

    但是没过多久,军队刚刚过了一个先头部队的时候,一支约两千人的金军忽然来攻,挡住了桥梁上光复军的前进之路。

    周至的军队连番苦战之后又被安排回援,非常疲惫,没有得到休整,可是又不得不立刻开战。

    于是游奕军面对金军的强势阻挡略显不敌。

    桥梁上的接战面积有限,周至难以发挥兵力上的优势,金军却利用光复军的这个弱点,以少量兵力成功阻挡了光复军的进击。

    一番苦战之后,已经渡河的部分军队无法抵御金军的攻击,被打崩溃了,于是全部涌上桥梁试图逃回对岸。

    然而此时此刻桥梁上还是有很多试图渡河支援的部队,因为之前周至下令军队快速渡河支援已经渡河的军队。

    一边要逃跑,一边要过河支援,两边撞在一起,桥梁上顿时拥挤不堪。

    就那么一阵子,很多士兵从桥上坠入水中,被奔涌的河水冲走了,瞬间就不见了身影,想来是凶多吉少,难以活下去。

    还有不少没来得及挤上桥的被金军追的走投无路,只能纵身一跃跳入河中试图求生,生还的概率也不大,被淹死或者被暗石撞死都是有可能的。

    偏偏这个时候金军弓弩手对着桥梁上一片混乱的光复军发矢射击,击杀了很多光复军士兵,使得桥上的混乱局势越发的严重。

    大量光复军士兵被射杀,引发更多的士兵的慌乱,他们身处桥梁之上,没有退路,缺少防护,心慌意乱之下,秩序就崩溃了。

    秩序的崩溃引发了更大规模的混乱,人挤人人踩人,就是为了挤出一条活路。

    然而这只是把他们从死亡的边缘彻底推下去。

    终于,三座渡河桥梁在极度的混乱之中支撑不住巨大的震动和重量,一座接一座的垮塌,很快就全部崩塌。

    桥上的士兵纷纷落水,在滚滚水流之中艰难挣扎,有的很快就看不到身影了,有的抱住木板苦苦挣扎,试图上岸求生,可惜难度太大了。

    周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渡河行动惨遭失败,损兵折将还失去了三座桥梁,被金兵阻挡在了南岸,顿时非常懊悔,感觉自己不该依靠桥梁,而应该乘船渡河。

    可是事已至此,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从其他地方寻找船只,或者赶制船只,准备发起第二阶段的战斗。

    周至没有认输,金军当然也不甘示弱。

    他们现在是以逸待劳,只等着光复军急匆匆的准备渡河,他们就随时准备搞破坏。

    从四月初六一直到四月初十,四五天的时间里,周至发起强渡行动三次,全部失败,被金军死死拦住,动弹不得,无法渡河发起进攻。

    周至的信心一次比一次不足,渐渐感觉力不从心,且军队士气不断衰落,已经无法继续坚持了。

    他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对岸能不能有一支部队支棱起来,从金军后方发起进攻,省得他们在正面流血又流泪。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指望他们支棱起来,还不如指望自己能突然爆种。

    事实上现在赵开山的大后方正在面临空前严峻的威胁。

    一支一千人的金军骑兵在济州、滕州一带烧杀抢掠,接连焚毁大量光复军的军用仓库,杀戮试图阻挡他们的地方军队,一路奔驰如入无人之境,不可阻挡。

    率领这支骑兵的金将名为徒单克宁,是金国的宿州防御使,宋金边界的边军将领之一。

    他出身于权贵家族,不过本人不苟言笑,为人冷静沉着,通晓契丹、女真文字,善于学习。

    他本来在中央做官,完颜亮篡位之后,有亲属得罪了完颜亮,他也被牵连,于是被迫外放。

    完颜亮对待自己不喜欢的人从来不留情面,而且记得很清楚,他就算外方也没有好日子过,很难在一个地方长久的待下去。

    不过眼下,徒单克宁正好在宿州当防御使,直面南宋的江淮战区,麾下统领着一支部队,肩负着边防重任,有一定的自主权力。

    本次开封战事一起,徒单克宁很快就得知了具体消息,他很想做点什么。

    但是由于之前孔彦舟给边境诸将的命令是严守当地,不准随意出动,违令者斩,所以徒单克宁刚开始并没有任何行动。

    他其实也挺担心光复军和宋军协同行动,光复军攻打开封,宋军则发动北伐,于是下令宿州进入紧急状态,厉兵秣马。

    不过让他觉得有点疑惑的是,从光复军发起进攻开始,他就没打听到宋军那边有什么行动。

    这年头想要防住探子是很难的一件事情,只要有心,很少有不能打探到的军事消息,毕竟军事行动本身动静就很大,除非间隔太远,否则消息很难不泄露。

    就徒单克宁自己掌握的几条情报线路所传递的消息都显示前线宋军没有接到任何出动或者集结的命令,一切照旧。

    光复军这边行动着,宋军就当没看到?

    光复军攻打的可是宋国故都开封啊!

    宋国皇帝这都不打算做点什么?

    这也太奇怪了吧?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徒单克宁还真的以为宋军没有任何动作是宋国的缓兵之计,宋国正在等待着金军放松戒备或者大军北上援助开封的那一刻,所以他继续准备,厉兵秣马。

    但是宋军方面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孔彦舟节节败退的消息不断往南传播,但是边境宋军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就和没听说一样。

    开封这边打的异常激烈,光复军和金军红着眼睛互相拼杀,都快打出狗脑子来了,而宋军那边岁月静好。

    该赌钱赌钱,该喝酒喝酒,该玩女人玩女人,什么事情都在做,反正就是不集结,不打仗。

    徒单克宁左思右想,觉得十分矛盾。

    就算他们要出其不意,也不至于连后勤物资都不准备吧?

    打仗到底还是需要后勤物资的,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可现在南宋物资也不准备,民夫也不征调,牲畜也不安排……

    一点准备都没有,怎么个出其不意法?

    就赌金兵都是废物,一战而胜,早上出发,中午就能在金国的城池里吃午饭了?

    这是有点军事常识的人能做出来的决断?

    一边是宋军按兵不动的事实,一边是孔彦舟节节败退的危局,徒单克宁十分矛盾。

    他的确很想北上支援他,但是如果自己这边把精锐部队都带走了,宋军却发起突然袭击,那么宿州就很危险了。

    说到底,最大的变数还是宋军,如果宋军出击,问题会很严重,如果宋军不出击,就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综合判断了敌我形势,认真思考了宋军不进行战备的诡异局面,徒单克宁犹豫了一阵子,最终还是决定赌一把。

    就赌赵构不敢主动对金国发起战争。

    所以他决定抽调三千精锐随他北上行动,只留下少数部队继续驻守宿州。

    为了防范宋军的突然袭击,他布置了一些大军仍在的假相,不过他的部下还是很担心。

    “宋军会来吗?”

    “不一定,我希望不会来。”

    “如果宋军真的来了,该怎么办?”

    “死战,坚守不出,等待援军。”

    “可如果守不住呢?”

    “我和你一起死。”

    徒单克宁心意已决,不再动摇,留下一脸苦涩的副将果断出击。

二百九十 赵开山感觉自己可以理解岳飞了

    徒单克宁决定出击了,但是他没有直接朝着开封去。

    他很清楚,这点兵马去开封就等于是去上菜,让光复军多吃一点,吃得饱饱的。

    所以与其去上菜,还不如利用高机动力搅乱光复军的后勤,捅光复军的腚眼儿,让他们知道为什么花儿那样红。

    只要运用得当,少量兵力也能创造奇迹。

    果不其然,一切正如徒单克宁所预料的,用偷袭的方式,徒单克宁收打败了曹州和单州的少量光复军守卫部队,进一步打败了光复军的后勤部队,捣毁了光复军的后勤。

    除了夺取一些他自己所需要的肉类和饼食之外,其他的全部一把火烧了。

    到这一步为止,徒单克宁已经大功告成,其实可以撤退了。

    但是徒单克宁刚准备率军撤退,却又觉得机会难得。

    正好是光复军主力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应该都是些老弱病才,自己带着正规军铁骑,应该是占尽上风的,这种情况下要是不能再做点什么,实在对不起自己冒的险。

    来都来了,对不对?

    于是徒单克宁决定留下一支部队在河岸边阻挡光复军渡河救援,吸引光复军主力的注意力,自己则带着另外一支部队快速机动,去光复军的大后方捣乱。

    素来沉着冷静稳重的徒单克宁,唯有在战场进行时才会如此大胆,秉持着一种赌徒式的心理,把自己的一切都给押上了赌桌。

    赢了会所嫩……呸!

    赢了功成名就,输了横刀自刎,老子不管了!拼了!

    然后他赌赢了。

    光复军后勤重地的济州、滕州和徐州被他的快速冲击直接打穿。

    防备松懈的地方守备力量毫无还手之力,徒单克宁带人一冲就乱作一团,四散而逃,损失惨重。

    从去年八九月份开始,赵开山就一直征战不休,几乎没有给部队和辖地民众休息的机会,所以大家都很疲惫。

    而且之前南乐之战损失太严重,民怨很大。

    保守估计,南乐一战差不多损失了三万壮丁的性命,受伤者更是不计其数,有些地方家家户户都在丧事。

    这还不算民夫的损失。

    算上运粮民夫的损失,赵开山所占领区域的人力几乎被他压榨到了崩溃边缘,连农业生产都面临人力不足的问题,农民家中老弱和儿童都被迫下地耕种。

    为了维持一定数量的军队,赵开山多次强征壮丁入伍,以至于壮丁人数不足,运送粮秣时需要用到青壮女性。

    这也就算了,偏偏相关的工作做的也不好,导致青壮女性和男性一起执行任务时多有被骚扰、侵犯的事情。

    一旦入夜或者监管士兵没有看到,就会有心怀不轨之徒联手绑架妇女,拖到阴暗之地侵犯之。

    青壮女性十分弱势,出事之后往往不敢声张,问题就像不存在似的得不到解决,但是这也使得女性大量逃跑,运输人力严重匮乏。

    于是粮食运转十分困难,直到赵开山夺下大名府才略有缓解。

    到底是打了胜仗,得到了大名府,赵开山及时撒了一波钱、减免了一波税收,以此挽回了一点人望,好歹没有让民怨沸腾起来。

    所有人都在期待一波休息,期待一波休兵养民。

    然而人们还没有休息多久,赵开山又和孔彦舟对上线了。

    大军再次出动南征。

    济州、滕州乃至于沂州一带都被大规模动员起来给大军运送粮食,折腾的人们苦不堪言。

    也因此,这些地方的军事防务非常勉强,大量人力物力都被投入到了前线,后方所能控制的其他力量都被压制在了最低。

    这个时候,一旦有一支突如其来的军事力量侵入,地方平衡就要被打破了。

    徒单克宁几乎是复刻了当时苏咏霖偷袭完颜阿邻后方的战术,在光复军的大后方大肆折腾,摧毁仓库,杀戮军兵,掠夺财富,以战养战。

    他们就没有带足够的给养,但是一旦杀入了大后方之后,顿顿都吃的很好,满面红光身体康健,持久作战能力大大提高。

    他们捣毁了不少村镇农庄,一路上所遇到的基本上都给捣毁了,只要视线所及之处有人类聚落,不管是谁,就是冲过去一阵杀戮。

    效果非常不错。

    当然,徒单克宁并没有想要占领什么地方,他只是来搞破坏的,搞完破坏就跑,搞完破坏就跑,根本不停留。

    这个战术被他执行的非常成功。

    这一路,他绕了一个大圈子,途径济州、滕州和徐州,从徐州境内的黄河渡口渡河,进入单州境内,再从单州南部的芒砀山进入亳州,再从亳州进入宿州,完成了战略大循环。

    与此同时,依然在曹州和光复军对峙的另外一支部队也得到了徒单克宁的通知,沿着徒单克宁的路线从曹州进入单州,再从单州进入亳州,顺利大逃亡。

    而光复军疲惫不堪,根本无法追上他们,眼睁睁看着他们大摇大摆的撤走了。

    周至苦苦组织部队强渡黄河。

    在付出巨大代价之后,得到的却是金军主动撤退的结果,这让他非常不忿,同时也感觉情况有点不对劲。

    于是他派遣少量骑兵快速前进,去济州打探消息,得到的消息几乎让他崩溃。

    后勤重地惨遭袭击,一片狼藉,这仗看起来不用打了。

    再打下去,大军估计连这点子家底都保不住了。

    他立刻派人回去通知赵开山,请赵开山安排军队有序撤退,尽快渡过黄河回到大本营,他会控制住渡口和桥梁,协助大军快速渡河。

    赵开山那边正在为后勤的事情惴惴不安忧心劳神的,接着就得到了一个让他瞬间大脑一片空白的消息。

    这仗真的不用打了。

    再打下去,他就没有粮食可以使用了,军队也将完全崩溃。

    这些军队可是他的主力部队,好不容易带出来的主力部队,真要损失了,他干脆就不要回去了,直接投奔南宋去得了。

    事实上这几天整个部队已经感觉不对劲了。

    因为好几天没见到送粮食的后勤部队来,军中流言四起,为了安抚军心,赵开山不得不让儿子赵玉成执行特殊任务。

    那就是带领最精锐、心腹的背嵬军精锐假扮成运粮车队,把粮食趁夜偷偷运出去,白天再大摇大摆的运回来。

    如此一来,暂时把军心安抚住了,但是后勤问题还是没能解决,一直到周至送来确切消息,赵开山反应过来之后,差点没气的吐血。

    他付出那么多心血,付出那么大的牺牲,把战线推到了距离开封只有二十多里路的地方,却因为后勤不济不得不撤退……

    此时此刻,赵开山觉得自己差不多可以理解岳飞当年到底是多么心痛、憋屈了。

    胜利就在眼前,只要渡河成功就能获得胜利,可是为什么就是不能继续下去呢?

    开封!开封啊!!

    赵开山又是生气又是委屈,把桌子拍了无数遍,手掌都快要拍肿了,最终才无可奈何的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没能保住后方的周至是个混蛋!

    还有按兵不动自始至终都不北上的南宋也是混蛋!

    南宋尤其混蛋!

    那么多军队,那么充沛的兵力,居然不北上!

    居然坐视那么好的机会不北上!

    靠不住!完全靠不住!

    苏咏霖那个混账东西别的话都是放屁,唯有对南宋的评价是真实的。

    一群鼠目寸光胆小如鼠的蠢货!

    以后再和你们打配合我就不姓赵!

    一阵无能狂怒之后,赵开山无可奈何地决定撤军,以保全军队主力。

    军队主力保住了,就还有下一次,如果军队主力在这里败光了,他就完了。

    撤!

二百九十一 孔彦舟十分熟练的施展自己的传统艺能

    这次撤退其实不能算顺利。

    孔彦舟被打的有点急了,脑子里想的都是如何才能把光复军赶走,解除南京路的危险,他本以为这场战争还要继续持续下去,结果不曾想这场战争就这样结束了。

    某个晚上,光复军偷偷摸摸的全部撤退了,第二天天一亮,金军只看到河对岸的一片狼藉。

    由于光复军在之前一直保持攻势,金军在守势,所以金军并没有很快的反应过来,以至于孔彦舟刚开始也不知道光复军到底是撤退还是诱敌之计。

    有部下建议追击,他担心这是计谋,只派遣了少数部队试探性的尾随,尾随了一阵子,击溃了几支殿后的小部队,孔彦舟这才确定光复军是在撤退,而不是诱敌之计。

    他很不解,但是心里立刻充满了复仇的冲动。

    管你为什么撤退!

    压着我打很开心是吧!

    老子弄死你们!

    孔彦舟一挥手,猛将夏瓯、黄昶便率领还能战斗的金兵追击而去,遇到了主动为大军殿后的赵玉成所部。

    赵玉成命令军队死战不退,并且许诺丰厚的赏金。

    但是这种情况之下赏金的意义实在是不大,大家所要考虑的是有没有命去花。

    踏白军之前接连数次渡河作战不胜,士气不高,也很疲惫,并且得知后方遇难的消息,急着撤退,遇到追击而来的金军没有什么战斗意志。

    全靠赵玉成的督促,他们才能勉强抗击一阵。

    可是之后夏瓯和黄昶带领各自的亲兵迅猛冲击,很快便冲垮了踏白军的防线,动摇了踏白军的军阵。

    赵玉成看的目眦尽裂,感觉自己如果在这里被金兵打散,则赵开山所率领的主力有倾覆之危,于是赵玉成不顾亲信阻拦,亲自带着自己的亲卫骑兵冲上阵前与金兵交手。

    一阵血战之后,赵玉成身披三创,损失近半的亲卫,终于击退了夏瓯和黄昶,但是踏白军也到了强弩之末,不能追击,无法扩大战果,只能匆匆撤退。

    赵玉成草草包扎创口,感觉士兵已经没有战斗意志,不能断后,便决定自己带着剩下的亲卫亲自给全军断后。

    随后,果然又有金兵小股部队数次试图攻击踏白军的溃兵们,赵玉成指挥亲卫骑兵奋战数次,勉强支撑到了黄河岸边。

    幸好此时大部队已经顺利开始渡河,周至带领游奕军部分军队接应上了疲惫不堪的赵玉成和踏白军,见赵玉成受伤严重,周至赶快让赵玉成撤退,自己为全军断后。

    夏瓯和黄昶被赵玉成击退之后重整军队,卷土重来,对上了周至的岸防部队。

    夏瓯和黄昶仗着骑兵数量多,试图用猛冲猛打的战术打垮周至。

    面对金兵的优势骑兵,周至已经有了准备,他留下了光复军剩下的全部弓弩箭矢,集合了数千弓弩手组成箭阵,全力发矢射击,阻挡夏瓯和黄昶的冲击。

    因为周至亲临一线指挥,随时激励士气,身边亲卫几乎全部战死,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于是夏瓯和黄昶率领的骑兵多番冲击,奋勇作战,却始终不能冲垮背靠黄河的周至所部。

    一直到光复军撤退完成,孔彦舟带领的主力金兵还是没能抵达。

    夏瓯和黄昶带领的先锋兵力不够,未能打垮周至,眼睁睁看着周至亲自断后,然后毁掉了浮桥。

    奔涌的黄河水阻拦了金军的反击,让光复军主力顺利撤退。

    用高情商的话来说,开封之战以双方维持战前战略态势而告终。

    但是真要说实话,那就是赵开山失败了。

    开封没得到,金军南京路主力也没有消灭,后勤基地还被毁了,后方三个州惨遭蹂躏,战前的战略目标一个都没有达成。

    不过该说不说,因为在撤退途中赵玉成和周至的良好表现,使得光复军虽然在这一战中损兵折将近万,但是主力勉强是保住了。

    只是光复军同样失去大量粮秣物资,士气也极其低落,加上后方遭到惨重损失,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再具备发动战略进攻的经济实力了。

    赵开山控制区已经被他压榨到了极限,如果不狠狠地休整一次,却要继续下去的话,不等金兵来袭,内部就要爆发全新的起义了。

    起义军被起义军起义,这可真是充满了黑色幽默的现实。

    周至撤退之后,孔彦舟带领的金军主力才姗姗来迟,面对着奔涌的黄河水一样无可奈何。

    不过他的心中还是欣喜大过懊悔的。

    又是一场胜仗不是?

    但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光复军急着撤退?

    明明占据了优势,只要继续打下去,自己这边很有可能就要失去防线,开封危在旦夕,怎么就在这个档口撤退了呢?

    难道是后方出了问题?

    直到两天之后,得知徒单克宁的汇报,孔彦舟才知道原来徒单克宁带着一千骑兵把光复军的大后方捅穿了,狠狠的给他们的菊部放了血,所以光复军不得不撤退,放弃了攻打开封。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孔彦舟的心情有点复杂。

    当然,他很欣喜,这场战争结束了,他安全了。

    但是同时也觉得不爽。

    一来,建立最重要功勋、扭转战局的不是他,而是徒单克宁这位落难的皇亲国戚。

    二来,这皇亲国戚很不受皇帝待见,是被发配过来的,要是被他抢了头功,皇帝应该也不会高兴。

    三来,他给边境诸州府的命令是固守,而不是出战,徒单克宁贸然出战,违背了军令,有错。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个功劳被徒单克宁给抢去了。

    必须要属于自己才可以!

    于是孔彦舟抓住这个漏洞,派人去告诉徒单克宁,这一次他有功有过,功过相抵,让他继续严守边境,不得再次冒险。

    然后转头就把功劳全揽到自己身上。

    孔彦舟十分熟练的施展自己的传统艺能,在敬嗣晖面前大肆吹嘘自己的功劳,还火速派人北上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皇帝完颜亮。

    说他迅猛攻取曹州单州,迟滞了赵开山所部光复军向河东地区的进攻,又在之后的开封之战中成功阻挡光复军主力的进攻,并且成功反击,把光复军打败了。

    他一战歼灭光复军超过五万,杀死光复军重要将领十数人,光复军受到重创,夹着尾巴亡命奔逃。

    这一切都是他孔彦舟的功劳。

    把功劳簿递上去之后,孔彦舟就喜滋滋的准备着受赏,然后享受无边无际的荣华富贵。

    敬嗣晖对此不太在意,他只是要把开封府的宫殿造好,让皇帝住的开心,那就可以了,其他的不重要。

    至于孔彦舟的功勋,自然会由皇帝来判断。

    于是这一次大好时机之下对开封府的攻略,因为各种原因惨遭失败。

    当苏咏霖在河间府与赵作良再次见面的时候,也几乎同时得知了赵开山败退的消息,对此感到十分惋惜。

    “若是赵领帅能把粮道保护好,不至于被人钻了空子,想要拿下开封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而且一旦拿下开封,切断金国北方援助,就能极大地震慑南京路的金国边军。

    到那时,金国边军一面是宋军,一面是光复军,有很大的概率会投降或者干脆逃跑,攻取整个南京路也不是不可能,一旦拿下南京路,就是背靠南国的形势。

    以他目前和南国的关系,这样一来,等于后方就安稳了,后方安稳,他就能以南京路为基础,整顿军队,开始往关中进发,关中南有宋,西北有夏,东南又是光复军,三面临敌,行将崩溃。”

二百九十二 相亲这档子事儿

    看着苏咏霖貌似一副惋惜的模样,赵作良忍不住笑了出来。

    “难道雨亭真的希望他可以成功吗?”

    赵作良还真的不相信以苏咏霖和赵开山目前的关系,苏咏霖会真心诚意的期待赵开山取得胜利,占据南京路,从而扩大自己的势力。

    外人都看得出来苏咏霖和赵开山貌合神离,只是金兵的压力还在,所以双方保持表面上的和平,但是实际上早已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这种情况下苏咏霖如果依然期待着赵开山的成功,那真可谓是圣人再世了。

    苏咏霖看了看赵作良,哈哈一笑。

    “倒也不是完全不愿意,只是这样一来会让金宋夏三方互相牵制的局面被打破,关中是我目前无法染指的,我的目标是往北,所以我希望关中能被金廷稳住。

    不管是赵领帅,还是宋,亦或是夏,我都不希望他们可以成功占据关中,任何一方成功占据关中都会造成局势大变,那一方势力发展壮大,而我未来的关中战略也要发生改变。”

    苏咏霖最希望的是保持现状,在他收复燕云消灭金国主力之前,中原、关中一带的平衡局面不要被打破。

    金国的地方势力还能坚持,南宋和西夏也不会随之扩张势力,赵开山更是像一条咸鱼一样躺在那儿躺着就好了。

    这是苏咏霖最希望的。

    虽然难度很大就是了。

    但是眼下赵开山被逼着退回了老巢,恢复了之前的战略态势,这一点倒是符合苏咏霖的利益。

    于是赵作良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雨亭,你是真的打算在河北与金廷主力决一死战吗?”

    “自然,否则我也不会花费那么多心思整编河北军队了,整编军队就是为了和金主决战,以我全力,将金军主力瓦解,直接进取燕云,夺回长城,建立稳固的北方防线。”

    苏咏霖缓缓开口道:“夺回燕云之后,我就会整顿军队,往辽东进发,就算不能一口气吞了金国,我也要把他打到再也不能与我对抗的地步,彻底剪除金国的威胁,将之打回原形!”

    赵作良皱了皱眉头。

    “金国到底是大国,一战而胜之,恐怕难度颇大,不如徐徐图之?”

    “再过几十年可能的确是这样,现在则不然,金国尚未建立稳固之根基,汉人、契丹人、奚人都未完全臣服,女真以小族临大国,一口气覆灭之,也并非不可能。”

    苏咏霖捏紧了拳头:“我必然要覆灭其主力,而后直捣黄龙!”

    “雨亭好大的气魄。”

    赵作良忍不住的赞叹:“起事诸人,除了你,再也没有人有如此气魄和胆量了,金国何其强大,怎么会有人敢于一战覆灭之呢?”

    “这并非是我的气魄使然,我也是做了很多调查的。”

    苏咏霖笑着说道:“起事之前,我就把金国在中原的根基查了个底朝天,然后才选择山东起事,当前我所决定的一切,都是基于我的调查,并非是走一步看一步。”

    “竟是如此?”

    赵作良惊叹道:“雨亭早有了全盘决断?这种事情也能事先预测吗?”

    苏咏霖点头。

    “自然,一步一步走,一步一步来,直到最后,只要大体上不偏离我的设想,就可以。”

    “原来如此。”

    赵作良还有些疑惑,但也是微微点头,问道:“那么直到如今,可有超乎雨亭设想之事发生?”

    “当然有,我又不是神明,我也只是一介凡人,只是想得比其他人多一些而已。”

    苏咏霖笑道:“比如岳丈来访之事,就让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但是细细一想,却发现这是当下最好的选择,甚至于说到了未来,我说不定都会为今日之决定感到庆幸。”

    “果真如此,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赵作良满意地抚了抚胡须。

    沉默了一阵子,赵作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看了看苏咏霖,试探着开口道:“虽然最后的结果不会改变,但是……雨亭要不要提前和小女见上一面?”

    见面?

    苏咏霖一愣。

    “这……见面的话……倒也不是不行,关键还是看赵小娘子的意愿。”

    赵作良一说这话,苏咏霖的脑海里当时就出现了“相亲”二字,顿时一阵郁闷。

    相亲这档子事儿,就是从宋朝开始的。

    大约是商品经济的发达造成的社会氛围的改变,在一些商业发达的城市内,互有一定资产的两家人谈婚论嫁的时候,会开始在意结婚的男女双方的个人意愿。

    家长会在定亲之前询问男女双方要不要在确定之前见一面,如果愿意,则由男女双方约定一个日期,双方见面。

    如果相中就在女子的发髻上插上金钗,成称为“插钗”。

    如果不中意,则要送上彩缎,称为“压惊”。

    大家好聚好散,以后还能互相来往,不显得尴尬,也不至于乱点鸳鸯谱,让子女一生不幸。

    多少增加一点幸福的概率。

    当然这也不是一定的,双方都留有余裕的时候才会这样做,对于某些带有联姻性质的婚姻,再怎么相亲也无济于事。

    比如当初苏咏霖没能成功的那次亲事。

    看着苏咏霖略显尴尬的表情,赵作良哈哈大笑。

    “雨亭难道担心会有女子觉得雨亭的样貌不佳吗?这一点雨亭完全不用担心,以雨亭的相貌,怕是不会有什么女子觉得不满。”

    “倒不是这样的想法……”

    苏咏霖摇了摇头:“如果赵小娘子没有什么意见的话,我自然是可以的,但愿我不会让赵小娘子太过于失望,想来她已经听过许多关于我的传言,不知道是如何看待我的。”

    “光复军的英豪吧,外界普遍都是这样看待雨亭的。”

    赵作良笑着点了点头:“那我回去安排一下,你们多少互相见一面,往后余生不出意外的话,就要朝夕相处了,不求相濡以沫,但求相敬如宾。”

    苏咏霖沉默了一会儿,勾起一丝笑容,点了点头。

    “好的。”

    于是赵作良回到了临时的居所内,把这件事情和赵惜蕊说了一下。

    “你觉得如何?”

    赵作良看着手持《列女传》的赵惜蕊。

    赵惜蕊放下了手中的《列女传》,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从此以后,咱们家的生死存亡就全赖苏将军了,如果爹爹认为这样做比较好,女儿当然没有任何看法。”

    “你能这样认为,那就再好不过了。”

    赵作良声音低沉,轻轻说道:“不求你们相濡以沫,但求你们相敬如宾,未来不出意外,你们必然朝夕相处,试着从他身上发现你中意的地方吧,这样的话,未来的日子也会好过一些。”

    赵惜蕊点了点头,忽然又问道:“爹爹和娘亲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赵作良点了点头,稍微回想了一下过去的往事,嘴角有了一丝笑意。

    “结婚之前,我不知道你娘亲是谁,长什么模样,是个什么样的人,新婚之夜,我十分紧张,想着万一你娘亲相貌不佳,这新婚之夜又该如何度过呢?”

    赵惜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到头来,居然只在意相貌?而不是性情是否温柔贤淑?是否明事理知大义?”

    “这……”

    赵作良无奈苦笑:“对于不认识的生人,最在意的当然就是相貌,若相貌就不能满意,哪里能想到其他?”

    这话当真是实话,赵惜蕊一听,倒也觉得挺合理。

    陌生的两人初次相见,第一在意的当然是相貌,相貌这关过了之后,才是其他,若相貌都不能满意,谈何其他?

    “那这位苏骠骑相貌如何?”

二百九十三 这该死的看脸的人类社会

    女儿这么一问,赵作良也是随之一愣。

    他细细想了想,忽然发现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太过于在意苏咏霖的相貌。

    从他知道苏咏霖这个人的存在开始,最在意的就是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而不是他长相如何。

    他的言语和他的所作所为总是能吸引人的注意,让陌生人都不由自主的关注他。

    做出成绩之后,对他也就只剩下仰慕,其他的都被压到后面去了。

    所有人更加关注的就是他的功业,就是他什么时候又打败了金人,扩张了领土,增加了军队,并且还大有可能真的推翻金国朝廷,取而代之。

    其他的真不太重要。

    但是细细一想,苏咏霖的相貌相当端正,甚至可以说有些清秀。

    在赵作良的记忆里,他还记得早些时候赵开河那种大老粗曾经嫌弃苏咏霖相貌柔和,唇红齿白的柔弱书生形象,根本不像是个能造反的爷们儿。

    赵开河还为此嘲笑过他,说他这是书生造反十年不成。

    后来苏咏霖大概也是注意到自己的相貌在军队这种地方不太行的通,于是刻意蓄起了胡须,让整个人看上去稍微稳重了一些。

    但是那唇红齿白的年轻模样,倒也不是胡须可以完全掩盖的,甚至可以说他不太适合胡须造型。

    把胡须去了,换上儒生装束,手捧圣贤书一步一顿,抑扬顿挫,那才像是符合他的形象。

    但事到如今,谁还会在意苏咏霖的相貌呢?

    也只有赵惜蕊了吧……

    于是赵作良描述了一下自己记忆中苏咏霖的相貌。

    “他的相貌相当端正,甚至可以说有些清秀,若不是蓄须,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正在进学的名门公子,手上拿的不是刀而是书卷。

    当初族人中有不少都觉得苏将军像一个书生更甚过一个将军,但是眼下来看,他所做的事情……大概就是人不可貌相了吧?”

    赵惜蕊听后“哦”了一声,有些好奇。

    “这倒是有趣,前朝时,边关大将狄青因为相貌秀美,不得不在作战时戴上鬼脸面具以震慑敌军,后来他的儿子也因为相貌过于俊秀而被称作人样子,为一时美谈,难道苏骠骑也会如此吗?”

    赵作良想了想,还真就点了点头。

    “若非乱世,而是盛世,稍微打扮一下,苏将军一定又是个人样子,当然,是不是人样子并不是最重要的,值此乱世,相貌如何实在不是第一位的。”

    “那是自然。”

    赵惜蕊对此认可,但是心中也不免有些其他的想法。

    婚姻大事的确不能由她自己做主,尤其是在这种时候,父亲为她选择了一位夫婿,她只需要遵照父命嫁过去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可男方总归不能太难看。

    若太过难看,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就算是假装也装不出相敬如宾吧?

    更别谈什么朝夕相处肌肤相亲乃至于生儿育女了。

    那得多难受啊?

    这是她作为一个青春少女最本真的想法了。

    【就算是父母做主的婚姻,就算是为家庭牺牲,也希望可以嫁给一个俊美男子,这样多少能劝服自己认了这桩婚事。】

    话虽如此,真要是不行,她也没得选择,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整日里对着一张丑脸哀叹自己的人生。

    于是赵惜蕊默默地祈祷着,祈祷着父亲没有骗她,苏咏霖是真的相貌端正。

    这对于别人来说不重要,但是对于她来说,真的很重要。

    还能怎么说呢?

    这该死的看脸的人类社会。

    为防止夜长梦多,两人初次见面就定在了第二天。

    四月十六日,天朗气清,阳光普照,温度宜人。

    苏咏霖亲自登门拜访赵氏府邸,赵作良带着两个儿子在门外迎接苏咏霖。

    两人客套一阵,赵作良就把两个儿子赵秀业、赵立业介绍给了苏咏霖认识。

    说实话,赵秀业那是一眼看上去就不喜欢的类型,一点赵作良身上的气质都没有,满身的市侩感,特别明显。

    他看上去就是那种夸张的电视剧里出场的欺男霸女横行霸道的官家衙内的感觉。

    居然真的有人可以有如此浮夸的既视感?

    苏咏霖就相当的惊奇。

    不过眼下这人的精神有些萎靡,见到苏咏霖之后更是感觉整个人的气势都被压下去了,想来也是遭到了赵作良的严厉管束,正在就之前所犯的错误作深刻检讨。

    反正赵作良眼下没有别的事情好做,有充分的时间盯着他,他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至于赵立业,整一个【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感觉。

    身材消瘦,也不高,唯唯诺诺,脸上没有一点朝气,基本上没什么气势,整个人就像是活在某种阴影中一样。

    看上去就是一个胆小懦弱之辈,那种一辈子都循规蹈矩不敢做半点出格之事的感觉。

    读书读傻了?

    还是说赵作良这个当爹的太凶狠,把儿子打坏了?

    这赵作良是怎么养儿子的?

    是怎么把两个大小伙子培养到这个地步的?

    养儿子都这样了,养女儿真的没问题吗?

    苏咏霖对赵作良的家庭教育水平产生了严重的质疑,怀疑赵作良为了推销自己的女儿弄虚作假,并由此开始担心自己的婚后生活。

    话虽如此,两人的相貌都还算过得去,并不难看,而且……

    来都来了,苏咏霖也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赵作良进入宅邸,在宅邸内见到了赵作良的夫人,又是一阵客套。

    客套来客套去,苏咏霖倒是没见着正主,觉得这一家人可能是在烘托气氛,就耐着性子陪他们烘托气氛,回答他们一些无关紧要的个人问题,比如生辰八字和读过什么书之类的。

    大概一刻钟之后,赵夫人笑眯眯地把话题拉入正轨,说赵惜蕊正在后院的小花亭里等他,希望他一个人过去。

    “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们不便参与,就不去了,你们自己聊,有些事情也不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能解决的。”

    “是啊,雨亭,有些事情还是你们年轻人自己去解决吧,我们就不参与了。”

    这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去看看吧,但愿能让你满意,不满意你也多担待着,大不了以后纳个妾侍,总归别让我们面子上过不去就成。

    事情就那么个事情,咱们两家就这样相依为命算了。

    于是苏咏霖不动声色行了一礼,跟着赵家的仆人往后院的小花亭去了。

    话说回来,这处宅邸还是苏咏霖专门给赵家人挑选的,原先是河间城内某个金国官员的府邸,现在直接成为了苏咏霖控制下的房产。

    宅邸建筑相当有本地特色,用料考究,环境非常优雅,稍微整顿一下就是一座很不错的私人雅居,而且还有一个不错的小花园,苏咏霖觉得赵惜蕊应该会喜欢。

    所以这座宅邸就被苏咏霖赠送给赵氏居住。

    反正苏咏霖现在握有大批量的房产。

    可以说整个战争期间,凡是苏咏霖通过军队征战的武力行为杀死的金国人的财产,全都是他的战利品。

    包括但不限于军队物资、钱款和城池内的金国官方人物拥有的房产、地产,全都是战利品。

    身为房哥,苏咏霖就想着到时候天下太平了,经济起来了,还能靠着卖房子卖地皮赚一波钱——如果到时候新政府很缺钱的话。

    跟着赵氏老仆走了一小段路,七拐八拐的,拐到了一处小花园内。

    “老仆就到这里了,苏将军请自便。”

    老仆停在了花园门口:“老仆就在这里侯着,将军若有需要,直接呼喊老仆即可。”

    “好。”

    苏咏霖点了点头,便进入了花园。

二百九十四 哪有那么多时间儿女情长(为盟主阴阳·龙行天下加更)

    如今正是四月天,也是百花盛放的时候,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花丛中,姹紫嫣红的一派美景看上去令人赏心悦目,

    而在花丛中,苏咏霖隐约看见一灵动的身影,似乎是一女子,正蹲在地上不知折腾着什么。

    他心中一动,便不由得靠近一些,想着再细细看看,却没想到那女子直接站了起来,手捧一束香花,与苏咏霖隔着几步距离四目对视,撞个正着。

    怎么说呢?

    像是百花当中最艳丽的那朵花儿忽然间绽放开了一样,这女子就那么俏生生地在百花盛放的花丛中、在苏咏霖面前盛开了。

    以至于苏咏霖一瞬间怀疑这小女子是谁家降临的花仙子。

    但细细一看,这确实是人间小女子。

    揉蓝衫子杏黄裙,外衬一件素白窄袖褙子,不施粉黛的小脸白白净净,如瀑布般垂下的黑色长发只用简单的缎带束着,满的快要溢出来的青春气息迎面扑来。

    是了,年方二八青春洋溢的少女。

    见着苏咏霖,这小女子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眨巴眨巴,小嘴微张,一副怔住的样子,接着没忍住后退几步,才恍然间意识到自家后院为什么会出现一个陌生男子。

    “早些时候为赵氏挑选住宅时,有好几处宅邸都挺合适的,部下问我选择哪一套,我也不知道哪一套比较好,于是我每一套住宅都走了一遍,发现这套住宅的花儿开的特别好看,便想着赵家小娘子应该不会讨厌花儿,就选了这里。”

    苏咏霖弯腰伸手摘下一朵不知道是什么的花儿,伸到鼻前嗅了嗅,嗅出了沁人心脾的香气。

    赵惜蕊当然也不是傻瓜。

    见着这气质非凡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说出的话语又足以表明他的地位和身份,便强忍心跳的节奏,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苏将军美意,小女代全家谢过。”

    “何须如此?”

    苏咏霖举着花儿略微走近了赵惜蕊,笑着问道:“令尊令堂安排我独自一人来见小娘子,我还有些惊讶,觉得这样做不妥,小娘子是否知道此事?”

    “知道是知道,但是并不知道苏将军何时会来……”

    “小娘子不觉得此事不妥吗?”

    “倒也算不上……”

    赵惜蕊边小声说话,边悄悄打量着苏咏霖。

    这略有些拘谨的模样让苏咏霖觉得好笑,便伸手指了指花丛边上的小花亭。

    “那花亭挺雅致,不如咱们去花亭内再说说话?”

    “嗯。”

    赵惜蕊点了点头,便走在前面,苏咏霖跟在她后头进了小花亭,两人相对而坐。

    大约是之前的情绪尚未平复,赵惜蕊的脸上还有着一丝丝红晕,在嫩白的肌肤映衬之下,这抹红晕看上去便格外的惹人注目。

    看她是不打算说些什么,苏咏霖便主动开口。

    “之前听令尊谈起小娘子时,令尊说起小娘子知书达理温柔贤淑之类的,我都不怎么在意,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唯独当令尊说起令兄之事乃是令尊自作自受之时,我才觉得小娘子与众不同。”

    赵惜蕊眨眨眼睛。

    “将军是认为小女子所言不妥吗?”

    “非也,反倒是觉得小娘子所言出乎意料之外,一般的女子断然不会和父亲说出这样的话,别的不懂,这三纲五常的伦理倒是很懂。”

    苏咏霖笑道:“所以才觉得小娘子能说出那样的话,确实与众不同。”

    “将军喜欢与众不同的女子吗?我倒是听说男儿都喜欢温柔贤淑、知书达理的,所以从小便读书习字,兼学女红。”

    似乎是谈论到了自己的擅长的环节,赵惜蕊露出了得体的微笑,语气也变得平缓。

    “何为温柔贤淑?何为知书达理?在我看来,这种词句就和街道上摊贩们嘴里喊着的货真价实差不多。”

    苏咏霖笑了笑:“过往在临安夜市游荡时,听闻街边摊贩高声呼喊揽客,所用词句不一而足,不过是为了招揽食客罢了,所以这一类大而化之的词句都没什么意义,真正的意义,就在眼下。”

    赵惜蕊对此不置可否。

    “可为了达成温柔贤淑知书达理这样的要求,无数小女子可是拼尽全力,自懂事以来就在不断的精进自己呢。”

    感受到了些许的小怨念,苏咏霖笑的更欢快了。

    “为了达成迎娶温柔贤淑知书达理之小女子的要求,无数男子也是自小就寒窗苦读,只为迎娶温柔贤淑知书达理之女子呢。”

    赵惜蕊先是一愣,随后不由自主的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尽管很想止住自己的这一行为,但是或许是这话太有趣,赵惜蕊忍了好一阵子才忍住身体的抖动。

    “将军说话甚是有趣,只是将军又没有寒窗苦读过。”

    苏咏霖微微摇了摇头。

    “寒窗苦读还是有过的,我也不是生下来就要造反的,当初也在家人的指导下读书,也曾被送到学堂中读书,最初走过的路和这世上大部分的男子并没什么不同。”

    “将军读过哪些书?”

    赵惜蕊好奇地询问。

    “儒家经典都读过,早些时候,祖父还是很希望培养我成为一个真正的读书人,在南国参加科举做官的,父亲没能走上这条路让他很后悔,他希望我可以读书,走正道。”

    “那为何……”

    “为何走上这条路呢?”

    苏咏霖看着赵惜蕊,笑道:“因为我发现读书做官并非正道,为了一个明知路途漫漫且艰难险阻无数的遥不可及的幻梦,我决定走上这条路,当然,我知道这条路很难。

    可是我经历过很多事情,去到过很多不同的地方,也见过很多不一样的人,我眼中所看到的,与那些高高在上的读书人官员们所看到的东西是不同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将军看到了什么?”

    赵惜蕊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苏咏霖看了她一会儿。

    “你会知道的,不用多久,你就会全部知道的。”

    “现在还不能让我知道?”

    “现在还太早,怕你接受不了,等咱们相处一段时间之后,你多少了解一些我,我会让你知道的。”

    对于苏咏霖的这一答复,赵惜蕊并不太满意,但是随即她注意到了苏咏霖话语中隐含的意思,多少有些羞涩。

    “将军对赵氏满意?愿意接纳赵氏?”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苏咏霖笑着说道:“倒是赵氏,我身为一个金廷必杀的反贼,赵氏愿意跟随我,才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赵氏也是反贼。”

    赵惜蕊立刻开口道:“我虽然是女子,居于深闺之中,但是也知道赵氏的处境,若是光复军失败,赵氏断无存活之理,我一区区小女子,在乱世之中,又如何能苟活于世呢?”

    的确不一般。

    这话说出来,苏咏霖顿时就感觉这小女子的确不一般。

    准确的说,是眼界。

    眼界不同,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也不同。

    赵作良教儿子不行,教女儿倒是有一手。

    能把女儿教到这个地步,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苏咏霖从来不曾指望自己能在这个时代遇到一个李清照一般的才女,但是他很希望自己的妻子是一个多少有点独立思想和反抗精神的女子。

    别那么三从四德相夫教子,这样的话,未来的婚姻生活会让他觉得稍微有点烦闷。

    长得漂亮也好,身材好也罢,如果不能和他在思想上达成一定程度的共鸣,对于苏咏霖这种比较在意精神交流的人来说,一定是有些遗憾的。

    今日一见,这样的担忧却是消失了。

    他惊喜地发现赵惜蕊并不是那种三从四德式的标准贤妻良母范例,而是一个有点反抗精神的女子,对于时局也并非不了解,反而对自己的处境有着充分的认识。

    眼界,她有眼界。

    这让苏咏霖很高兴,立刻感觉这小女子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激动之下,苏咏霖站起了身子,走到了赵惜蕊身边坐下,一伸手把赵惜蕊的手握住了。

    这一大胆的举动让赵惜蕊一愣,大概是被吓到了,一时间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既然如此,那么两个反贼就更应该勠力同心,亲密无间,咱们正在造反,这是全天下最危险的,却也是一旦成功之后获利最大的事情,反正咱们绝无退路,何不拼死一搏?”

    说完,看着赵惜蕊一脸受惊吓的表情,苏咏霖感觉自己好像做的有点太狠了。

    不过……

    造反呢,哪有那么多时间儿女情长!

二百九十五 宜快不宜慢,宜早不宜迟

    意识到赵惜蕊的与众不同之后,苏咏霖握紧了赵惜蕊的手,把他们的两只手举到了两人面前。

    “赵小娘子,你还有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如果你决定不挣开我的手,那么你就必须要和我一条路走到黑,我赢,万事大吉,我输,你几乎没有活命的可能。

    但是如果你心怀犹豫,想挣开我的手,想离开这里回到家乡去,我绝不阻拦,倒不如说那样的话你活下来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所以,现在,选择权在你。”

    苏咏霖盯着赵惜蕊的眼睛。

    “你父母不曾给你的决策之权,我给你,这件事情由你做最终决断,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尊重你的决定,以我的名誉担保。”

    赵惜蕊显然是被吓到了,被苏咏霖如此大胆地举动吓到了。

    她惊讶了好一会儿,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受惊的表情。

    好一会儿,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的手正在被苏咏霖紧紧握着,手心的温度正在不断的传递过来,似乎能让人感觉到此时此刻苏咏霖心中的火热。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太让人惊讶了。

    赵惜蕊完全不曾想到苏咏霖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但是更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她完全不想挣脱这只手。

    她只想知道另外一件事情。

    “如将军这样的人物,也会在意一个小女子的决断吗?”

    赵惜蕊看着苏咏霖的眼睛。

    “当然,你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我就会尊重你的决断,这件事情你说了算。”

    苏咏霖握着赵惜蕊的手,等待着她做出这个决断。

    不过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握着赵惜蕊的手时用的力气比较大,赵惜蕊似乎想要挣脱出来,难度也会相当高。

    两人一个是战场厮杀的滚刀肉,一个是养在深闺的娇弱大小姐,双方的身体素质和力量有着质的差距,如果苏咏霖不想松手,赵惜蕊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当然如果赵惜蕊自己也不想挣开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决断是什么当然不用多说,反正赵惜蕊没有挣开苏咏霖的手。

    就这样被苏咏霖握着手握了好一会儿,直到最后实在是有点羞的不行了,她才让苏咏霖自己把手松开。

    苏咏霖这才注意到自己用的力气稍微有点大。

    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已经没什么值得担心的了,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然后聊天的话题变得轻松愉快起来,没有了方才关乎到人生与生命的沉重。

    从衣食住行开始,无所不聊。

    苏咏霖的心情也变得相当轻松愉快。

    离开小花园之后,苏咏霖的脸上带着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和煦笑容与赵……不,与岳丈、岳母还有两位大舅哥说笑了好一会儿才告辞。

    并且重点提出因为他的军务政务比较繁重,所以婚礼应当从简——并且尽快办理。

    说老实话,苏咏霖离开赵家的时候还是挺开心的。

    其他的不说,赵惜蕊身上的青春气息也相当吸引人。

    真的,那满满的洋溢着的青春的味道深深地吸引了苏咏霖,这让他感觉有那么一瞬间,自己仿佛回到了当年的青葱岁月。

    他在南宋是没有体会过什么青葱岁月的。

    十六岁祖父去世以后他就被迫着承担起了全部的重责,自己的生存还需要机关算尽,又哪里能享受无忧无虑的青葱岁月呢?

    整日里和阴谋算计打交道,和各种吃肉不吐骨头的貔貅来来往往过招,累的筋疲力尽,哪里有无忧无虑的可能呢?

    时代不同,催人成长的进度也完全不同。

    现在为止,他二十一岁。

    搁前世还在大学里和室友没心没肺的喝酒打游戏,享受着无忧无虑的青春的尾巴。

    而如今,他却已经穿着盔甲提起刀,一肩挑起数十万乃至数百万人对他的期待了。

    理想的重量和期待的重量压在身上,他无论如何都轻松不起来。

    他所面对的是最原始的杀戮和最深沉的政治算计,是以孙元起为代表的南宋资深官僚的巧取豪夺和丑恶嘴脸,完全没什么善意可言。

    倒是这一次和赵惜蕊的见面,让他忍不住的回想起了另外一段生命历程当中那难忘的青葱岁月,难得的在心底里感受到了一丝丝的甜。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这种甜是什么滋味了。

    于是他想要伸手抓住这份难得的甜蜜。

    正所谓团结紧张严肃活泼,行军打仗搞革命也不是人生的全部,工作的确重要,生活也是一样重要,能有一个人让他偶尔忘却现实的苦闷,与之结为伴侣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从心底里,苏咏霖开始接纳,乃至于有些期待结婚以后的生活了。

    当然必须要提出的重点是——赵惜蕊很漂亮,非常漂亮。

    否则苏咏霖肯定不会想着要快点结婚。

    同样的,望着苏咏霖离开时轻快的背影,赵惜蕊也是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在小花亭里坐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刚才和一个刚刚认识的男子做了些什么。

    被他握着手握了好一会儿,那么近的距离内并肩而坐,聊天聊了好一会儿,还有说有笑的。

    这种事情,是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应该做的事情吗?

    这样做难道不是彻底违背了【礼】的要求吗?

    过于大胆和新奇以及刺激的行为让赵惜蕊在事后脸红心跳不止,无论如何这心情都平复不下来。

    坐立不安,是真的坐立不安,总觉得自己心中那种奔涌的情绪无法平复。

    于是她干脆一路小跑跑回了自己的小屋子,连亲近小侍女的询问都被她自动屏蔽了,直接进了房间关上门,一跃而起跳到了床上用被子捂住了脑袋。

    羞死了,真的羞死了。

    长到那么大,今天居然做了那么出格的事情!

    要死要死要死啊!!!

    这样纠结了好一会儿,赵惜蕊忽然注意到了一个华点。

    等一下!

    赵惜蕊从被子里把小脑袋挤了出来,开始思考。

    苏咏霖之所以能进来后院,不就是因为他和自己已经是事实上的婚姻关系了吗?

    说是相亲见个面,实际上就是双方进行第一次的见面和交流,省的洞房花烛夜还要从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开始进行。

    不管满意与否,双方的婚姻关系都不会改变。

    就算苏咏霖没有那么俊俏,没有那么强的魅力,赵惜蕊也不会回绝这场婚事。

    当然肯定远不及现在的心甘情愿就是了。

    既然是婚姻关系的话,那就是丈夫和妻子之间的关系,丈夫和妻子亲密一些,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倒不如说丈夫和妻子之间亲密一些根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对吧?

    赵惜蕊从床上坐起来,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又觉得脸烧得慌,于是摸了摸脸,感觉温度的确挺高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赵惜蕊才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开始下降了。

    这么一来,心中又有点羞恼。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苏咏霖长的很好看,他要是敢做出这样的事情,赵惜蕊觉得自己当场把他赶出去都是有可能的。

    哪里来的浪荡子,第一次见面就敢抓人家手,简直该抓出去砍头!

    然后游街示众!

    让世人警醒,以后不能对女子如此无礼!

    但是看着苏咏霖俊俏的面容,还有那种让她对视片刻都感觉快要被吸进去的目光,赵惜蕊顿时感觉应该再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当时看起来有点激动,应该是太激动了才导致他忘记了男女之别,从而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只要他充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作出改正,那么虽然问题很严重,也不是不可以原谅。

    对,没错。

    而且……

    这不快要成婚了吗?

    水到渠成罢了,反正再过不久就是夫妻了,夫妻之间做点亲密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

    这样一想,赵惜蕊冷静多了。

    可是一冷静,赵惜蕊就又想到了方才苏咏霖抓住她的手的时候,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是被动的接受。

    可是现在再回想一下,苏咏霖握住她的手的时候,很用力,感觉根本挣脱不开的那种。

    那么用力的握着她的手……苏咏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根本就不想放开,还要问我到底要不要放开,这男子为何如此矛盾?

    他对我是怎么看待的?

    这样想着,脑袋里不断复盘刚才发生的事情,赵惜蕊的脸又红了,反复纠结了好一阵子,直到赵作良来敲她的房门她才反应过来。

    “惜蕊,在里面吗?”

    “在。”

    赵惜蕊赶快从被子里出来,打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和头发,端坐在床边。

    刚整顿好仪表,赵作良就推开了房门,看了看里头的赵惜蕊。

    “方才的见面,感觉如何?对苏将军这个人,你还满意吗?”

    赵作良坐在了椅子上,笑眯眯的看着赵惜蕊。

    赵惜蕊想了想苏咏霖,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有点控制不住,耳朵有点烧,她便微微的低下了头。

    “这种事情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主要还是看苏将军,苏将军满意的话,当然没有任何问题,如果苏将军不满意的话……”

    赵惜蕊没有继续说下去。

    赵作良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方才,苏将军离开之前对我说,这桩婚事,宜快不宜慢,宜早不宜迟。”

    赵惜蕊猛然抬起头,心中像是一颗甜蜜的糖果爆开了似的,到处都是甜甜的。

    “真的?他真的这样说?”

    见了女儿的表情和反应,赵作良心里就已经有数了。

    “真的,这是苏将军的原话,过几日,为父就去和苏将军商量细节,最迟一个月,就为你们举办婚礼,这件事情也将公之于众,惜蕊,你可以吗?”

    赵惜蕊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刚才想说的是什么了。

    于是赵惜蕊只能低下头,混乱了好一阵子。

    “一切听凭父亲处置。”

    她拱手交出了她根本不愿意去争取的主动权。

二百九十六 一只替罪羊

    苏咏霖回到军中,把主要将领们和文职军官们召集一下,宣布了这件事情。

    他宣布这次相亲行动的顺利,以及他在一个月之内就会结婚的事实。

    “我的婚事宜快不宜慢,宜早不宜迟,尽快办理完毕,尘埃落定,则一切都稳定下来了,接下来的事情也好处理,总之,金主南下之前,咱们要把能准备的都准备好。”

    苏咏霖火速解决了自己的人生大事,这让部下们惊喜莫名,只觉得他们的未来有了保障似的,心中喜悦,办事也麻利。

    苏咏霖控制区域于是显示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氛围。

    而纵观整个北方大地上,就目前这个时间节点来看,也唯有苏咏霖控制区域还能维持如此的局面,稍微有点正常样子。

    其他各地区就别提了。

    金廷控制区、赵开山控制区和契丹起义军控制区都挺混乱的。

    金廷控制区就别说了,被完颜亮的大动员政策折腾的苦不堪言,中央官僚和地方官僚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首先,女真正兵就是巨大的麻烦。

    时代不一样了,女真人都富裕了,不富裕的也有了土地了,至少不会饿肚子了,他们根本不缺吃穿,也就没有最大的战争动力。

    既然生活上没什么问题,很多人压根就不愿意从军,不想放弃现在的幸福生活去冒险打仗,谁知道现在走了还能不能回来?

    于是他们就用各种理由搪塞、欺瞒征兵官员,还动用各种社会关系或者求情或者干脆的威胁,就想着避免服兵役,避免南下征战,以至于动员效率极低。

    各地官员不得不想出各种各样的馊主意,巨额赏钱、查实欺瞒全家连坐、武装强征之类的手段通通都用上了,各村有各村的高招。

    其中一些关系过硬或者能拿出足够多的钱财的人家免除了这次被征兵的命运,而那些关系不那么硬、钱也不够多的猛安谋克户还是被征了兵。

    就这样,相当一部分女真正兵哭爹喊娘的被从居住地拖着离开了,在征兵官员和武装征兵队伍的恐吓、驱使之下哭哭啼啼的踏上了未知之旅。

    这群人对于战争的反感、对朝廷的反感和对皇帝的反感是可想而知的。

    女真正兵尚且如此,就更别说被强征从军的契丹人、汉人、奚人和渤海人等外族人了。

    动员令一来,签军令一下发,得到消息的各地立刻掀起了大量的逃亡狂潮。

    大量各族适龄壮丁抛妻弃子逃到燕山、太行山脉中,就往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当中逃跑,就想着躲风头,指着风头一过,他们就能活着回到家中继续过日子。

    这些地方虽然危险,未开发的土地上有着各种未知的食人猛兽,对于他们来说危险一样很大,但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苛政猛于虎也。

    面对苛政,谁还在意老虎呢?

    腿脚快的、消息灵通的人们得到消息之后就跑走了,但是总有腿脚不快消息也不灵通的。

    武装征兵的官吏凶神恶煞的抵达之后,这些人就倒霉了。

    官吏们黑着脸拄着刀就开始强征签军,不管是谁,只要关系不够硬,出的钱不够多,但凡是年龄适合的,全给抓走当兵。

    没什么好说的。

    皇帝说了,就算家里有老人孩子也不能留下一个!全部征发!

    有老人连着三个儿子都被强征参军,于是跪下来向征兵官员请求至少留一个在身边给他养老,惹得征兵官员大怒。

    “皇帝陛下的命令都敢违抗,我看你是活腻了!找死!”

    然后一脚踹过去给老人家踹个半死不活,老人家吐着血沫子哭的凄凄惨惨。

    有人试图逃跑,被武装人员一箭射死。

    有人试图反抗,被武装人员一刀捅死。

    在强势的武力压迫之下,手无寸铁的劳动人民们只能凄凄惨惨的成群结队的被当做牛马一样驱赶着离开家乡。

    他们被绳索系成一列一列的纵队,在凶神恶煞的官兵的押送之下往集结点而去,没有任何可以逃脱的可能。

    留下泪眼婆娑的年迈父母、幼弱妻儿,一家人面临着生死离别。

    他们还能回来吗?

    可能性不大了。

    押运官员和武装士兵是不会在意他们的死活的,一路上连最低限度的温饱都不能保证,一天能吃上一顿饭都算是恩赐,吃饱更是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

    如果想要开小差逃跑,那更是纯粹的找死,会被押运官员用惨绝人寰的方式处决,以此震慑其他有逃跑之心的人员。

    或者当场杀死,或者砍脑袋,或者把尸体大卸八块,更有甚者把他们架在火堆上活活烤死。

    只要是可以震慑人心的,都可以使用,用恐惧和武力统御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农家壮丁。

    于是他们越发胆小、麻木,再也不敢反抗、不敢逃跑了。

    能活着抵达集结点只是第一阶段的胜利,随后还有成军之后的开拔和路程,还有战争胜负的影响……总而言之,能活着回来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的事情。

    民间是有不成文的潜规则的。

    一旦家里人被当成签军、民夫征走了,就当他死了,回不来了,提前立个排位,大家一起办个集体丧事,也好省点钱。

    这样降低心理预期,那么万一这家人的孩子真的运气爆棚活着回来了,那么大家就能一起抱头痛哭,感恩上苍了。

    这样的情况广泛的出现在燕云之地、辽东之地、河东之地、关中之地,金廷所掌控的剩余的地盘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这样的事情。

    完颜亮的暴虐行为不仅让民众感到惧怕、绝望,也让民众感到怒气冲天,怕中有怒,而且是极为暴烈的怒气。

    于是苏隐稍微丢下一颗火星,就点燃了反抗的烈焰。

    契丹光复军大起义开始了。

    山前山后地区的契丹人只要能联络道撒八的,基本上都加入了,而联络不到撒八的,听闻有人起事造反,也就跟着在当地掀起反抗,抗拒女真人的强征。

    当地的汉人、奚人、渤海人等族群看到契丹人热火朝天的起事,并且听闻他们也接纳其他族群的反抗者,于是兴奋地加入了他们,扩充了契丹光复军的兵力。

    与其被金国征发了去卖命,不如反抗,好歹还能混上几顿饱饭,说不准还有可能获得自由。

    契丹光复军在咸平府一带掀起反抗狂潮,很快席卷数个州府,金廷的反应还算比较快,很快就派来三万军队镇压此次的起事。

    从三月开始,契丹光复军就和金军交上手了,双方在咸平府一带屡次交手,互有胜负。

    金军战斗力强一些,契丹光复军的人数多、协力者多,就算一时战败,很快就能卷土重来,于是战局很快进入了胶着状态。

    进入四月之后,负责征讨契丹光复军的主将萧秃剌为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整日里坐立不安,为了一时间难以剿灭的契丹光复军和皇帝完颜亮的夺命连环问而着急上火。

    另一头,赵开山的控制区内也很不安稳,赵开山本人的情绪更是糟糕透顶。

    赵开山尽管获得了大名府之胜,但是随后就在开封之战中失败,被迫后退。

    开封之战损兵近万不说,还失去了大量物资、后勤储备仓库。

    不仅如此,作为大后方的济州、滕州、徐州被搅和的一塌糊涂,后勤人员损失惨重,相当一段时间内,他的大后方已经无法支撑他再一次发起进攻了。

    他必须要休兵养民,否则就会面临统治崩溃的结局。

    而且由于之前金军突击队的百里奔袭,后方数个州的秩序被完全打乱,很多地主豪强家庭的庄园也遭到破坏,损失惨重,一些对赵开山不满的人也趁机摇旗呐喊试图闹事。

    更关键的是一些家住在济州、滕州、徐州等地的光复军士兵知道家乡遭到劫掠和摧毁,哭天喊地,怨气十足,在军队里影响极坏。

    士兵如此,军官也是如此。

    出身三州之地的各级军官们群情激愤,要求赵开山给他们一个说法。

    这些人不仅仅有出身平民的,也有地主豪强出身的,家族利益受损,他们就像是被踩了一脚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当然要找赵开山要个说法。

    因为这股浪潮太过于激烈,于是赵开山被逼退回老巢沂州坐镇,然后被迫向军队中的这股势力妥协,答应给他们补偿,以此平息事端。

    补偿从什么地方来呢?

    之前战争的缴获,赵开山是拿了大头的,现在需要他用自己的战果来给受损的人们提供补偿,否则情况就很严重。

    不说这笔补偿会让赵开山肉疼到难以忍受,单单是补偿还是不够的。

    他还需要一只替罪羊,一只可以转移军队、官府和民众愤怒情绪的替罪羊,一只代替自己接下所有黑锅的替罪羊。

    总之赵开山自己不能做这只替罪羊,也不能下罪己诏,否则他的领帅地位会瞬间不稳,光复军会不会继续姓赵就不好说了。

    思来想去,赵开山也没有想到该用谁做替罪羊,于是向失去赵作良之后唯一可以问计的赵祥询问意见。

    赵祥的意见很简单。

    周至。

    是他没有成功反攻曹州和单州,没能挽回曹州和单州的后勤基地,并且进一步导致三州的惨剧,他没有完成赵开山交给他的任务,所以治罪于他是最好不过的。

    赵开山对此有些犹豫。

    “周至虽然没有成功收复曹州和单州,但是金贼的突袭谁也没有想到,而且周至还搭建了浮桥,守住了浮桥,为大军殿后,击退金贼追兵,保护主力的安全,最多功过相抵,不至于治罪啊。”

    赵祥面露苦涩,连连叹息。

    “兄长,现在已经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了,不把周至治罪了,那些人就要问兄长的罪了,眼下不是讲道理的时候,是要解决危机的时候,没有人比周至更适合当替罪羊了!”

    赵开山沉默许久,又开口道:“周至跟随我很久,对我很忠心,我治他的罪,会不会让他失望呢?”

    “既然他忠心,那就应该继续忠心下去,为兄长顶罪!”

    赵祥坚决说道:“他不顶罪,这件事情就没完没了,必须要有人为此次战败负责啊!不是周至,就是兄长自己,这样一看的话,谁更加合适呢?”

    赵开山没说话。

    好一会儿之后,赵开山认清了局面,最终没有继续坚持,默认了赵祥的策略,于是决定发挥自己的传统艺能,祸水东引,把矛头指向周至,让周至做自己的替罪羊。

    他公开治罪周至,说周至没有完成保护后方的任务,以致于大军在距离开封只有二十里路的时候功亏一篑,是大过。

    大军之所以失败,全都是周至的错!

    然后不由分说,把周至一撸到底,直接丢到监狱里等待进一步处理了。

    接下来就要看群众舆论是否激烈,如果激烈的话,周至难逃一死。

    如果不激烈,或许还能把周至免职,饶他一命。

    至于游奕军,统制官的职位被周至的副将、一名赵氏宗族的子弟赵子然接任了,其余的变动倒是很小。

    赵开山一出手就把锅全部甩给了周至,还把他一撸到底扔进了监狱,这让很多人都没想到,一些叫嚷的很大声的反对派对此不知所措。

    于是光复军内部的政治危机暂时被摁住了。

    但是危机还远远没有到彻底平息的时候。

    周至到底是不是主要责任人,大家心里都有杆秤,都认为周至并不是最直接的责任人。

    然而赵开山面对危局,直接甩锅部下,把立下功劳的周至抛弃,一撸到底还要治罪,这使得不少外姓将领、军官感到寒心。

    他们开始怀疑赵开山的节操,怀疑赵开山能否能真的作为他们的领袖带着他们的继续走下去。

    并且……

    之后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下一只替罪羊又是谁?

    反正肯定不会是赵开山自己。

    那么会是谁呢?

    军队里渐渐有了对赵开山怀疑、不信任的氛围和传言。

二百九十七 东窗事发

    军队中的这种不信任的氛围被赵开山察觉到了,类似的传言赵开山也听说了。

    准确的说,是他安排在各军的赵氏宗族的军官们通报给他的关于一些中低级军官乃至于高级将领私下里的言论。

    早期,他曾经让赵作良挑选一些赵家人塞到军队里面,就算不能担任正职,也可以担任副职,起到一个监督的作用。

    后来干脆正大光明的任命监军,钳制非赵氏宗族将军的军权。

    这些人不仅有着限制非赵氏宗族军官的权力的职责,也有着将他们的出格言论通报给赵作良的职责。

    这些言论会由赵作良汇总,再由赵作良通报给他。

    所以赵作良不仅是他在军事方面的助手,也是他在正常军务方面的重要助手。

    所以赵作良被赵开河给搞下去之后,赵开山才会特别不高兴。

    赵作良倒台之后,这些信息渠道直接指向赵开山,增加了赵开山的工作负担,同时也让赵开山感觉到情况的不妙。

    有不少军官对于此次军事行动的意见很大。

    比如陈乔山,就在私下里和身边亲信说这一次军事行动赵开山十分莽撞,不听人劝。

    进攻南乐县根本没有必要用那么多大军死磕,只要包围就可以直接去拿下大名府了,何必兴师动众还造成那么大的伤亡呢?

    伤亡那么大,战果那么小,之后军队还特别的疲惫,没有好好休息就去打开封,损失更加惨重,好不容易带出来的精锐几乎损失一半,这是多大的损失?

    李啸也在私下里对赵开山强征壮丁的行为表示不满。

    他认为那是和金国一模一样的行为,是大失民心的行为,金国可以这样做,因为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做的。

    光复军自我标榜的很好,但是却干出和金国一样的事情,要是百姓从此不相信他们了,他们又该怎么办呢?

    这两人带头,一些中层军官也在私下里对赵开山的决策和兴师动众却无功而返甚至还损兵折将的行为表示非常不满意。

    当然更加不满意的是赵开山牺牲周至的行为。

    他们甚至在私下里怀疑赵开山这一次可以牺牲周至,那么下一次又会牺牲谁呢?他们当中的谁会成为下一个牺牲者?

    人人自危的局面其实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形成了。

    自大名府之战开始军中开始积累着的情绪仿佛要在这个时候集中爆发一样,这种不信任的氛围让赵开山觉得非常不妙,甚至让他觉得有点恐慌。

    他的权势来源实际上就是带着大家一起吃香喝辣发财的能力和对未来的信任,跟随他的人相信他在未来可以带着他们一起过上更好的日子,所以才跟着他走。

    真要说忠诚,这一年还不到的时间并不足以让大多数人对他忠诚。

    能获取更多的利益,才是他成为领帅的根本原因,也是他用以联结、统御光复军的纽带。

    一旦他不能带领光复军获取利益了,一旦他走下坡路了,那么这种纽带也就不复存在了。

    纽带没了,他还怎么当光复军领帅?

    那他的地位也就不保了。

    这该如何是好?

    在这种情况下,赵开山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找赵作良咨询一下,就和过去无数次所经历困境的时候一样。

    尽管他不怎么听赵作良的,但是赵作良能给他提供意见,让他有的选择,这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安慰。

    赵祥的馊主意有些时候连赵开山都能感觉到不妙,比起赵祥,还是赵作良更稳妥一些。

    于是赵开山决定召见赵作良,向他问计,然后对他说几句好话,哄一哄他,接着就可以准备操作一下,把赵作良重新任职。

    总不能为了一个愚蠢的赵开河就把有一定能力的赵作良给放弃了,虽然他的儿子的确混蛋,但是稍微教训一下也就够了,没必要一直闲置。

    但是派去的人回来之后很奇怪的告诉他,说赵家人不知道赵作良去了什么地方,赵作良没有在宗族内居住,一家人都不见了,不知所踪。

    赵开山很奇怪,派人再去问,问回来的结果也是一样的。

    族人说赵作良很久都没有参加宗族活动了,当然大家也不在意他,之前听说他出去游玩了一趟,然后回来了之后闭门不出,再往后就没有消息了,没人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去了哪里。

    赵开山亲自前往赵作良的府邸,发现府邸大门是锁着的,他感觉不对劲,于是派人砸开了锁,推开了门,亲自进去查看情况,这才发现已经人去府空。

    如果只是外出游玩,不可能把府门那么些生活用品全部带走。

    衣物,细软,书籍,字画,赵作良喜欢的收集的那些东西,全没了。

    这……

    这是离家出走?

    因为他撤了赵作良的职,还把赵秀业给抓了,所以赵作良要离家出走表示抗议?

    从此和他一刀两断?

    因为没有任何书信获得,赵开山忍不住的胡思乱想起来,想着想着,忽然又想到了一个关键点。

    他立刻派人去监狱里寻找赵秀业,看看赵秀业是不是还安稳的待在监狱里。

    如果赵秀业还在,那就是赌气式的离家出走,如果赵秀业不在了。

    那么问题就很严重了。

    赵开山希望赵秀业还老老实实的待在监狱里,但是事与愿违,监狱里没有赵秀业,只有一个倒霉的替死鬼。

    县令和赵作良联手导演的狸猫换太子这出戏露馅了。

    因为赵开山的检查太过于突然,县令没反应过来,监狱里的人也没来得及做处理,这个事情就给暴露了。

    赵开山大怒,亲自审讯县令,县令恐惧之下全盘交代,说一切都是赵作良的谋划,是赵作良找到他和他商量计策,要用人把赵秀业神不知鬼不觉的换出去。

    当时县令认为赵作良就算把赵秀业带走了,那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家族都在临沂县,还能跑到什么地方去?

    结果不曾想,庙的确跑不了,但是和尚带着住持一起跑了,留了一座空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赵开山愤怒之余,就觉得很奇怪。

    难道赵作良认为他会杀了赵秀业,所以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吗?

    不可能的啊!

    他说得很清楚,只是为了平息外人的愤怒,所以才出此下策,他不可能把赵秀业杀掉,找个机会是会放出来的。

    何至于此啊?

    难道你就那么不相信我的节操和承诺,宁愿违背我的命令,也要救儿子?

    赵开山又是生气又是不解,下令部下到处查找赵作良一家人的踪迹。

    他坚持认为他们没有走远,一定是在其他地方居住,可以找到,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但是一直找到四月中旬,都没有关于赵作良的踪迹的消息,赵作良一家子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当然不可能让赵开山满意,赵开山还要继续找。

    直到四月十五日,北面传来确切的消息。

    光复军骠骑将军、河北兵团总帅苏咏霖要结婚了,结婚的对象是光复军领帅赵开山的族叔赵作良之女,赵氏。

    双方已经约定婚期,婚期就在五月初一,结婚地点是河北东路首府河间府。

    苏咏霖还邀请了不少人去参加他的婚礼,说是要把婚礼搞得热热闹闹的,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苏咏霖从此以后就是个有家室的男人了。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整个赵氏宗族都炸开了一样的觉得惊异,然后就是一边倒的谴责赵作良,说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居然没有和宗族商量。

    这是不把宗族放在眼里!

二百九十八 他在转移矛盾

    赵开山一开始是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的。

    就像一个山顶洞人面对一支三体舰队一样,完全超乎他的想象能力、还是超出了好几个层次的那种感觉。

    他顿时就觉得这个世界很陌生。

    赵作良……怎么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苏咏霖呢?

    他们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赵作良不是很讨厌苏咏霖吗?

    还曾经出谋划策为他对付苏咏霖。

    怎么会转眼之间就成了苏咏霖的老丈人了?

    他不能接受这个消息,他用力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感觉到了脸上火辣辣的疼,这才确定这是真的,不是假的。

    赵作良的女儿是真的要嫁给苏咏霖了,赵作良要成为苏咏霖的老丈人了。

    他们要做一家人了!

    这算什么?

    耗子和黄鼠狼联姻?

    赵作良投靠苏咏霖了?

    他要帮苏咏霖而不是自己这个家里人了?

    开什么玩笑!!!

    赵开山反应过来之后,勃然大怒,在自己的房间里又摔又砸,把身边伺候的下人吓得魂飞魄散,群体噤声。

    赵开山实在是太愤怒了,把自己的房间砸了个稀巴烂,然后冲出赵府,直驱军营,要整兵备战,要北上河间府找苏咏霖和赵作良问个究竟。

    他们为什么狼狈为奸的勾搭在了一起?

    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都是赵家人,赵作良为什么要胳膊肘往外拐?

    为什么离开我!!!

    赵开山很受伤,非常受伤。

    他大声地喊叫。

    等他耗尽了体力,瘫在地上休息了好一阵子,然后爬起来,宣布自己要集结军队兴师问罪。

    向苏咏霖兴师问罪!

    他要去问问苏咏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也要问问赵作良,到底什么地方对不起他!

    这是背叛!

    赵开山决定兴师问罪的决定引发了几乎所有人的惊讶和恐惧,他们固然也觉得惊讶,并且感觉这一定是年度第一八卦,正准备吃瓜看戏,结果不成想戏没上演,真人斗殴却上演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赵玉成大惊失色,立刻劝谏赵开山。

    “父亲,此事再怎么大,也是家事,不能为了家事兴师动众啊!再说了,咱们都是光复军,是友军,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李啸也非常急切地的说他。

    “为了成婚之事兴师动众,这只会让金贼看到光复军内部不和,这不是正确的做法!领帅生气,可以去信询问,何苦动兵?”

    陈乔山也苦口婆心的劝说。

    “虽然这件事情的确出乎意料,但并不是值得兴师动众的事情,如果我军对这件事情反应太大,会被金贼抓住弱点的。”

    不止他们三个,连几个赵氏本家的军官都不赞同赵开山的行为。

    “虽然此事的确让人感到意外,但是为此而动兵,远不止于。”

    “是啊领帅,最多派人去询问一下原因,苏氏与赵氏联姻,并非坏事啊。”

    “趁此机会缓和一下我军和苏氏的关系,不也挺好吗?”

    几个赵氏军官在赵开山面前苦心劝说,丝毫不能改变赵开山的意志。

    “这是对我的背叛!”

    赵开山直接给这件事情定义:“我事前丝毫不知道这件事情,不知道赵作良会和苏咏霖联姻,退一步说,我是赵氏宗族之主,赵作良要嫁女儿,于情于理,都该让我知道吧?

    可他一个字都没有对我提起过,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和允许,甚至还举家去到了河间府,更把他犯罪的儿子带走了!这是谋反!是谋反!谋反!你们居然还为他说话!!!”

    赵开山对着面前一群人一顿怒喷,红着眼睛怒道:“谁敢劝说,罪同谋反!”

    赵开山余威仍在,凶神恶煞的状态之下,将领们一时半会儿还真的不敢反驳他。

    但是很快,当他下达出兵命令的时候,还是遭到了军官和士兵们不约而同的默契抵制,背嵬军、破敌军、游奕军等诸多强力部队进行了非暴力不合作运动。

    出兵命令传达到位了,军官不执行,士兵拒绝出动。

    别说外姓军官和士兵们了,连赵开山自己安排的赵家人将领、监军们都不想出兵和苏咏霖那个猛人搞摩擦。

    他们自己也怕。

    一直都支持赵开山的赵祥甚至都不敢跟在他后面一起冲,屡次劝说赵开山不要这样做,可是赵开山一意孤行,非要动兵北上问罪。

    结果就是普遍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

    一阵折腾之后,赵开山居然发现自己指挥不动几个人、几支部队,军队普遍抗拒战争,这让他又是怒火滔天,又是心惊胆战。

    很显然,局势已经超乎他的想象了,他对军队的指挥权力出现了动摇。

    然而越是如此,赵开山越是认为他不能这样妥协,他就非要逆流而上,如果就此服软,不出兵,他最后一丝权威都要没有了,以后就真的指挥不动军队了。

    这是一口气,必须要挣的一口气。

    于是他给在开封之战中损失最小的后军、右军两支军队撒钱,发福利,使得这两支被赵家人控制的最为彻底的军队勉强完成了集结,可以北上。

    赵开山长舒一口气,强令赵祥负责他的后勤工作,不顾赵祥一脸苦涩,快速领兵北上,目标是苏咏霖控制之下的东平府。

    在三分之二的军官乃至于相当数量的赵氏宗族将领都反对的前提下,赵开山不顾任何人的意见,强行把这件事情通过了。

    然后军队强行集结,强行出发,还把反对他的军官都留了下来,挑选支持他的人跟着他一起北上,给这些升官,增加权势,以回报他们的支持。

    于是还没等到苏咏霖那边知道这件事情,自己人这边就炸开了。

    一大群对苏咏霖敬仰、佩服、好感度极高的军官们还有害怕恐惧苏咏霖军威的赵家人都对这件事情极度担忧,非常担心赵开山这样的行为会造成光复军的内战。

    从而引发苏咏霖大怒,挥军南下进攻赵开山统治区。

    刚刚打了败仗的赵开山又怎么会是屡战屡胜的光复军战神苏咏霖的对手呢?

    这一战打下来,估计整个局面就要发生大的改变了。

    大的要来了!

    不行,绝对不能如此!

    赵玉成作为苏咏霖的仰慕者、赵开山之子,感到十分担忧,他左思右想,决定派人快马北上,把这件事情告诉苏咏霖,让苏咏霖早做准备。

    总不能让自己尊敬的人和自己的父亲真的打起来,那可就真的是天要塌了。

    快马加鞭之下,仅仅是三天多一点的时间,赵玉成的使者就抵达了河间城,见到了苏咏霖,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苏咏霖。

    苏咏霖闻言,有点意外,但是也并不觉得奇怪。

    按照赵开山的性子,在极度的愤怒之下干出这种事情也不是不能想象的。

    只不过苏咏霖觉得赵开山和他兵戎相见应该是因为更大的事情,比如地盘上的争端,没想到却是为了赵作良。

    于是苏咏霖笑着把件事情告诉了赵作良,赵作良十分惊讶。

    “他居然做到这个地步?这……这……雨亭啊,这绝非是我所希望的。”

    “当然,谁希望呢?”

    苏咏霖笑着摆了摆手:“好了,岳丈,这件事情交给我去解决吧,我去一趟东平府,把事情解决掉,尽快在结婚之前赶回来,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好了。”

    苏咏霖没把这件事情看得太重,他把部下们喊来,把一些要做的事情分配给他们,让他们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各司其职,真的有什么问题,则以田珪子的意见为准。

    然后苏咏霖带上了苏勇,调集三千名虎贲营的骑兵,随他一起快马加鞭往东平府赶。

    东平府有苏绝率领的骁果军一万人,老底子是胜捷军精锐,没有经历北伐的损失,所以战斗力保持的最完整。

    有这一万人在,加上苏勇率领的三千骑兵,就算赵开山脑子坏了,真的要和他开战,苏咏霖也有底气。

    倒不是苏咏霖多么小看赵开山的部队,实在是赵开山的部队久战不得歇息,之前还打了败仗,仓皇撤退,士气也好,体力也好,都在低谷期,根本没有走出来。

    这一次居然还要和威名赫赫的苏咏霖对阵,和自己人对阵。

    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军队会有战斗意志和战斗力吗?

    苏咏霖并不这样认为。

    当然,他也同样不认为这是赵开山真的失去了理智才会做出来的事情。

    赵开山虽然小肚鸡肠有点蠢,军事水平也很菜,更没有什么战略眼光,但是这个时候居然会派兵主动和自己搞摩擦,还是为了一场婚事,那实在是有点奇怪。

    刚刚打了败仗,根据地被毁了一半,损失惨重的情况下,更应该休兵养民舔伤口。

    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这样强行逆着大众的想法搞事情,真的不怕把问题搞大了,一发不可收拾?

    事出反常必有妖,真相只有一个——他在转移矛盾。

    这家伙正在用这件事情掩盖其他更让他感到担忧和恐惧的事情,试图蒙混过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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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明1158介绍:
1158年,即南宋绍兴二十八年。这个时代,四大发明已经改良完毕,运用在了社会生产之中,有纸,有火药,有科举,有科技,有发达的商业,有充足的人口,社会生产力远超汉唐。同样在这个时代,金国称雄中原,西夏盘踞西北,大理割据西南,南宋偏安一隅。大西北和中亚地区,西辽尚未失去恢复故国的理想。大草原上,蒙兀部缓慢发育,正在积蓄着足以颠覆世界格局的恐怖力量。如何在这个四分五裂的大争之世中找寻到一条能走向光明而非沉沦的道路呢?首先,当然不能对南宋报以任何形式的期待。启明1158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启明1158,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启明1158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