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启明1158TXT下载启明1158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启明1158全文阅读

作者:御炎     启明1158txt下载     启明1158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百六十九 强硬的拳头可比巧舌如簧要好使多了

    苏咏霖决心已定,就不会有任何的变动。

    他立刻下令征调韩景珪统领的天雄军和苏海生统领的天兴军全副武装,苏勇率领虎贲营全副武装。

    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整个武毅军,切断其内外交通,断其粮食、水源,向其发出最后通牒。

    一炷香的时间之内,武振清立刻出营接受调查,武毅军全军缴械,坐在地上双手抱头不准抵抗。

    否则,视作造反,苏咏霖会立刻发起进攻,不计损失!

    整个武毅军受到了强烈的震撼,武振清也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苏咏霖居然那么狠,下手那么果断,直接就是最后通牒,连一点点的柔和手段都没有。

    武振清可不觉得苏咏霖会和他撕破脸皮,因为他也没有和苏咏霖撕破脸皮,否则杜永安等十几人根本不能完整的回去。

    他是愿意谈的!

    这种事情不一般都是谈判吗?

    可是苏咏霖怎么二话不说就动兵了呢?

    你不讲武德啊!

    武振清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部下们都在焦急地询问他该怎么办的时候,一炷香时间已到,苏咏霖果断下令大军发起进攻。

    “抵抗者死!坐地抱头者活!!!”

    虎贲营骑兵呼喊着这样的口号,绕着武毅军的军营策马奔驰。

    天兴军和天雄军的士兵们呼喊着这样的口号,四面向武毅军军营挺进,击毁了军营外围的栅栏,顺利突入武毅军营。

    军营内的士兵因为过于震惊和恐惧,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突破了军营外围的防线。

    然后也不知道是谁带头的,大概是被气势汹汹的天兴军和天雄军士兵吓到了,武毅军的士兵们纷纷扔下武器,或者干脆就没有武器,直接坐在地上双手抱头,放弃了抵抗。

    大军突入的十分顺利,只在最后突入武毅军营核心位置的时候遭到了武振清亲兵的抵抗。

    亲兵被全部歼灭之后,武振清和五十多名大小亲信军官全部被捕,整个攻击行动所用时间不过两炷香左右。

    苏咏霖策马来到被五花大绑的武振清面前的时候,武振清还不敢相信自己的亲兵被全歼,自己遭到了逮捕。

    “苏咏霖……你……你敢如此对我?”

    他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地看着苏咏霖。

    苏咏霖对他嗤之以鼻。

    “你居心不良图谋造反,我如何不能这样对你?”

    “你血口喷人!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说过要造反?是你图谋不轨!是你!是你!!!”

    武振清的情绪变得十分激动,而苏咏霖已经没有和他继续谈论下去的耐心了。

    “指使部下殴打、侮辱指导员,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殴打、侮辱军法司军法吏,并且以军队抗衡总帅命令,图谋不轨,严重触犯军法第一款、第三款、第六款,构成死罪,今日,我就按照军法,处决你!”

    苏咏霖直接下令将武振清和他麾下的大小亲信军官全部处决。

    杜永安亲自带领军法吏,于全军注视之下在武毅军营外大空地上将武振清以下五十七名军官全部处决。

    五十七颗血淋淋的人头和两百多具尸体震慑了整个神武军集团。

    其余四个军从上到下得知以后无不震怖、惊恐。

    他们未曾料到苏咏霖的手段如此狠辣,决绝,且胜捷军的战斗力恢复得那么快,几乎兵不血刃就降服了整个武毅军。

    武毅军在原来神武军的体系内其实并不算弱小,在孙子义损失了两支亲信主力军队之后,武毅军的前身已经可以算是神武军的主力了。

    然而这个主力几乎瞬间就被打垮,面对胜捷军的强势几乎没有组织任何有效的反击。

    就那么束手就擒了。

    这还不是最终的结果,最终的结果是苏咏霖用很快的速度从上到下改组了武毅军的军官体系。

    他来了一场小规模的清洗行动,将武毅军的军官体系洗了一遍。

    只有少数和指导员关系良好、愿意协助指导员工作的军官得到了留任。

    而留任下来的军官大约只有原先旧体系的十分之一,剩下的全部都是从原胜捷军体系内调任而来。

    原先韩景珪的部下团练使傅宏达被委任为武毅军的新任正将,主持接下来整个武毅军的改造工作。

    按照原胜捷军体系进行充分改造。

    于是苏咏霖不仅几乎兵不血刃吞并了武毅军,并且很快就把它消化掉了。

    武振清等人的尸首就像是消化完了之后拉出来的一坨屎,摆在大家面前让大家看看抗拒苏咏霖的下场。

    而成效也是立竿见影的。

    之后军法司再去其他四个军拿人审查的时候,四个军从上到下噤声一片,再也没有反对的声音。

    于是苏咏霖也没有对其他四个军大开杀戒,而使用较为温和的方式把他们内部那些跳出来唱反调的给拿下,换人。

    换下来的人也没有就地处决,而是询问士兵,进行品格审查。

    品格尚可的,日常没有过于苛责士兵又打又骂的,丢到指导司开办的特别培训班里上课,以备来日可以再用。

    品格极差无可救药的,直接治罪,废除军官身份和军籍,作为苦力丢到矿洞里,在严苛的环境之中从事重体力劳动。

    至于什么时候完蛋,那就不好说了。

    反正不当面杀人,也不判处死刑,就是苏咏霖最后的温柔了。

    他们的职位被原胜捷军体系内积累了一定军功但是没能得到升职的士兵取代,一批立下军功的优秀士兵成功升任基层军官。

    他们的进入,将加快胜捷军神武军一体化的进程。

    这也是光明正大的,没有人敢阻挡的。

    再往后,指导员的工作顺利展开,包括武毅军在内的五个军的训练工作和教育工作顺利推进,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阻力。

    或者说,不敢有阻力。

    谁还敢?

    杀了武振清之后,孙子义见到苏咏霖以后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敬畏。

    他对这个小了自己很多岁的总帅除了敬佩之外,多了一丝畏惧。

    苏咏霖又召见其余四个军的正将、副将吃了一顿简单的便饭,对他们做了一番嘱咐,一群人连连称是,点头点的和小鸡啄米似的。

    苏咏霖顺带着就推动了各级军官和士兵一起上指导员的课程这样一条规定。

    士兵要上课,军官要上课,各军正将、副将甚至要定期集中到指导司专门办理的特别培训班里做进一步的培训,对军规军法的重要性做进一步的了解。

    对于这些要求,各军正将副将不敢有任何迟疑,全部点头答应,保证办到。

    于是这场镇压行动才堪堪有了一个结局。

    不得不说,强大的武力和决断力才是统领军队的必备素质,在军队里,强硬的拳头可比巧舌如簧要好使多了。

    这个消息传开之后,不仅是那五个不听话的军,连三十六个独立营内部都产生了一些波动。

    这就让苏咏霖感觉到对外的威望固然重要,对内的凶名也不能少。

    要是被某些人认为自己是个老好人,那就不好了。

    没有对内下过手,他们还以为自己没有对内的手。

    然后原属神武军的五个军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以武毅军为首,军队的精神面貌在短时间内得到了提振,看上去就是和原先不一样了。

    实实在在的改变发生之后,指导员们可以更加方便的对士兵们进行教育,顺带着讲解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以及总帅苏咏霖对他们的关注、爱护以及为他们争取来的权益。

    总帅是为了你们才和那群混蛋开战的,总帅冒着生命危险为你们争取了一日三餐、军饷直接发到手里等等权益。

    感动吗?

    废话,当然感动,五个军的底层士兵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利益,都是以前没有过的利益,能不感动吗?

    于是苏咏霖这位总帅算是在他们心里扎下根了。

    以极快的速度,五个军的士兵们摆脱了对军官的个人人身依附,从个人的士兵转化为了兵团的士兵,从听军官的命令变为了大家一起听兵团总帅的命令。

    这对于一支军队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改变。

    不过这仍然不是质的改变,质的改变……

    现在还不是时机。

    不过能完成这第一步的改造,已经达成了苏咏霖的预期目标。

    这些军队,已经在实质上脱离了原先神武军的旧体系,已经处在原胜捷军的新体系之中了。

    一支新体系之中的军队,是可以期待的军队。

二百七十 赵作良来访

    这件事情就发生在二月中旬,三月初,时间已经结束,不过余威还在。

    苏咏霖强大的整军能力与果决的杀戮手段也让很多人都对他感到畏惧,但同时也感到敬佩。

    他们亲眼看到苏咏霖以强大的武力干脆的杀人,对于反对者不留一丝情面。

    同时他们也亲眼看到了苏咏霖整顿军务,更改军规军法,让军队号令清晰、条文明确,各种问题都能找到对应的解决方法。

    一团乱麻的局面很快就被理顺理清,给人豁然开朗的感觉,一切都变得和过去不同,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新颖、有活力。

    所以他们稍微明白了为什么原先的胜捷军有那么强大的战斗力。

    有些事情你真的不服不行。

    你自己干不好,而有些人就是能很轻松地把问题全部解决掉,不佩服都不行。

    苏咏霖完成了军队的整顿,整合了河北的军事力量,把他们全部置于自己的指挥之下,下一阶段的目标就是把军队的训练水平和组织度给拉上来,这样才算是有战斗力的军队。

    精神是软实力,拳头是硬实力,光有精神还不够,不能只是追求站着死,得想方设法的站着活,乃至于站着把钱给挣钱了。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原先胜捷军的练兵条例也得到了贯彻落实,军队的本职工作到底还是打仗,军事技能不行,谈什么都是假的。

    热火朝天的大练兵开始了。

    而在这一计划进行的过程之中,苏咏霖意外地迎来了赵作良的拜访。

    他可是真的没想到赵作良会来拜访他。

    毕竟两人一直都是点头之交,他能感觉到赵作良对他的疏远和冷淡,乃至于若有若无的戒备。

    当然,他也绝对谈不上对赵作良有什么好感。

    只是赵作良和其他那些赵家族人比起来相对比较理智一点,办的事情也好看一点,不像赵开山那么莽。

    这是苏咏霖打探到的消息,也是他对赵作良的基本看法。

    但是赵作良来了以后基本上就是冲着震撼他一整年来的。

    赵作良亲自来和他谈婚事。

    谈苏咏霖自己的婚事,对象是赵作良的女儿。

    “苏将军年龄也不小了,正是应该谈婚论嫁的时候,老夫有一小女,年方二八,姿色秀丽,知书达礼,甚为聪慧,尚未婚配,不知苏将军可有中意之人?若是没有,小女如何?”

    对于这个专门上门来说亲事的人,苏咏霖一时半会儿甚至感觉他是来搞事情的,是来闹着玩、找他寻开心的。

    赵开山的族叔,常年辅佐赵开山治理家族,不可或缺的帮手。

    那么近的关系,却来找我谈婚事?

    怎么也不像是真的啊。

    可是看着他十分严肃的表情,苏咏霖又觉得这个事情的确不太像是在开玩笑。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事可绝对不是可以用来开玩笑的。

    尤其是他们这样的人家。

    而且说老实话,婚恋市场上苏咏霖可不是什么抢手货。

    这段时间以来,别说高门大户,连一般的地主豪强之家都没有流露出太大的想法。

    偶尔有一些来探口风的,听上去也不是真心实意,搞得苏咏霖的婚事顿时有了点老大难的架势,就像是没人要一样。

    这多少让声势日隆的苏咏霖集团有点尴尬。

    但是这也让苏咏霖感觉到了在金廷的高压之下,自己的整个集团所处的真实的政治环境,以及整个河北的地方势力对自己的真实态度。

    他们依然没有做出真正要投靠他而背弃金国的准备。

    有些家族就算参加了叛乱,也是随之分家,只有一支族人跟着苏咏霖造反,还有一支做顺民。

    有些家族则是干脆的不闻不问,做中立派,谁也不帮——或者说谁赢了帮谁。

    众生百态那可真是一览无遗。

    苏咏霖设想过这种尴尬会被某一个头铁的家族打破,但是他绝对没想过这个尴尬居然是由赵作良来打破的。

    之前他听说赵开山在厉行反腐,结果反到了自己家人头上,把赵作良搞下去了,赵作良被逼辞职,交出了权力,回家去了。

    他当时还觉得有点搞笑,但是没想到这个时候赵作良却出现在自己面前和自己谈论婚事。

    赵作良可是赵开山叔叔级别的人物,再怎么说也是赵家的重要人物,他怎么会来到这里和自己谈婚事呢?

    难道赵家内部已经有人觉得赵开山不靠谱,想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了?

    虽然说赵开山的确是个坑货,但是此时此刻他依然处在得志时期,若是没有他这种分析能力,很难看得出赵开山正在走向灭亡。

    这个时候做出背弃赵开山投靠他的决定,难不成是先知?

    赵作良有这种水平?

    “您是赵氏的元老,地位很高,关系很紧密,而据我所知,赵氏宗族对我的观感总体上是负面的,所以我的确想不通您会来这里与我谈论婚姻之事,能请您为我解惑吗?”

    赵作良开门见山了,苏咏霖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也问得很直接。

    两个都很直接的人谈起话来就会很舒服,没什么隔阂。

    “这一次回乡,让我开始反思我这么多年来为了赵氏忙前忙后鞍马劳顿,到底是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最后还剩下些什么。”

    赵作良开始把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了苏咏霖。

    从回家以后的一系列遭遇开始讲起,讲着讲着,委屈的味道溢于言表。

    苏咏霖听了以后沉默了很久。

    他没想到赵作良居然开始思考个人和宗族之间的关系。

    这在现实政治中是个雷区。

    是一个连皇帝都不会去触碰的雷区。

    毫无疑问,在苏咏霖未来的道路规划之中,是有解体宗族这一目标的,固然方法不一,但是目标是一定的。

    唐末五代以来,世家大族主导的士族政治走向毁灭,原先社会基层的政治结构被毁灭,社会基层的出现了权力的真空。

    北宋建立之后,儒家思想日渐走向属于它的复兴。

    儒家思想从东汉白虎观会议走向高峰之后,伴随着魏晋南北朝的大分裂时代,就一直走下坡路,不复东汉时期的辉煌。

    隋唐固然一统,但延续南北朝时代的文化局面,儒释道三家并行,儒家思想并未完全成为主流。

    直到宋,随着军事上的日益保守,宋帝国需要一种可以充分保障皇权地位的思想成为治国理政的主导思想,在这一背景下,儒家思想完成了属于它的复兴,重新取回了国家宪法一样的地位。

    儒家文人们把三纲五常粉刷一遍,重新请上舞台。

    在这套框架之下,一个超稳定社会结构诞生了。

    县以下的传统社会结构之中,宗族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相当程度上,宗族才是地方上真正的基层管理者。

    出于交通、行政成本和维稳成本等方方面面的考虑,封建统治者并不抗拒和传统宗族分享地方上的基层权力。

    皇帝是天下人的宗主,家主是宗族的宗主,丈夫是家庭的宗主。

    在各自的框架内,他们都拥有其他官员、宗族成员、家庭成员不可置疑的权力。

    如果有人质疑,那么既得利益者就会正大光明的动用法律、族规、家法来惩戒叛逆者,维护自己的权力和地位。

    无数个家庭家庭组成宗族,无数个宗族组成国家,一环套着一环,一个社会每个阶层都有人可以享受到三纲五常带来的好处。

    哪怕是个穷鬼,对自己的家人都有处置的权力,妻子孩子是不能违抗他的。

    超稳定社会结构由此形成,且在极大的层面上降低了封建帝国对基层治理的成本。

    因为所有三纲五常制度下的受益者都会不自觉地维护这一套制度。

    而正是在宋朝,这一套制度又一次发扬光大,社会稳定性较之前朝前所未有的增强,维持稳定的力量空前增强,极大的削减了宋廷的统治成本和维稳成本。

    不需要把政权无限度的下移,不需要无限度的增加官吏开支,靠着统一的思想和三纲五常,宋廷也可以达到维持地方稳定的目标。

    而宗族就是这一重要的介于平民和官府之间的维稳机构。

    帝国财政从来不会多么宽裕,诸多支出项目之中,也只有养官的费用可以稍微马虎一点,能在这方面削减开支,统治者如何会反对呢?

    这当然也无形之中增加了宗族在地方上的力量扩张,形成了官府和宗族共享权力的基层生态。

    只是这一生态固然帮助帝国维持了稳定,削减了行政开支,但是也会在其他地方把这一红利给收回去。

    从来没有两全的事情,统治者做判断的时候,经常会有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判断。

    这件事情也一样。

    宗族降低了朝廷的统治成本和难度,帮助朝廷付出了统治成本和维稳成本,那么这个成本难道就是白送给朝廷的吗?

    难道宗族是个慈善机构,免费为朝廷管理地方还要赠送赋税和动员水平吗?

    当然不是。

二百七十一 赵作良在反思

    苏咏霖知道一个道理。

    国家大事上,懒惰和回避是绝对不可以的,任何想要取巧的方式,一定会给未来的帝国埋下一个巨大的坑,遗祸后人。

    依赖宗族维持稳定降低行政成本,就一定会面临宗族对地方税收的侵吞和对动员能力的侵蚀。

    苏咏霖深入考察南宋社会生态之后对此有十分清醒的认知。

    他知道宗族遍地的社会生态之下他的革命很难起步,起步都很艰难的情况下,很大可能会在尚未发展壮大的时候就被掐灭。

    同样的,这一社会生态对任何进取式的国家行动都不友好。

    它渴望稳定,渴望和平,愿意为了稳定与和平付出一切代价。

    在这一状态之下,南宋的北伐注定不可能成功。

    它的经济基础和政治基础并不支持它举行成功的北伐,就算依靠政治强人勉强推动,除非敌人烂到不可言说的地步,只要稍稍遇到挫折,就必然会被强大的反抗力量从内部毁灭掉。

    苏咏霖未来是必须要和这套传统社会治理模式开战的,最终也是要覆灭它的。

    不把这一套僵化的社会生态覆灭掉,就不能重整社会,不能从根本上扭转华夏走下坡路的趋势。

    他就算重新建立一个王朝,初期再怎么强盛,也难以避免走上金国的老路子。

    一登场就毁天灭地,结果得到土地、地主化了以后,整个国家就快速颓废了,人们就失去进取意志快速堕落了。

    金国最后的下场和任何一个封建帝国都没什么两样,内忧外患之下轰然崩塌。

    苏咏霖完全不想步上金国的后尘,也不想让自己建立的国家步上这样的后尘,如此一来,他如此辛苦的革命就毫无意义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赵作良居然在这种时候因为这种事情而开始对宗族的存在产生质疑,并且隐隐有了对宗族的反感。

    这种时候才质疑不会觉得很尴尬吗?

    你自己在过去就没有利用宗族的权力压迫族内成员,并且从中牟利吗?

    结果现在反过来被针对了,才想到这一套规矩的不合理和残酷?

    苏咏霖对此一点都不觉得同情,只觉得赵作良是罪有应得。

    “我说话比较直,您也别生气,我认为您是罪有应得,自作自受,我一点都不同情您,您也并不值得同情。”

    他很直截了当的表露出了自己的情绪。

    赵作良似乎并不为此感到意外,他只是稍微愣了一下,便露出满脸苦涩的笑容。

    “苏将军所言,与小女所说简直一模一样,都是在说我罪有应得。”

    苏咏霖挑了挑眉毛。

    “令爱?令爱居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语?您却不觉得令爱大逆不道?”

    “有小女之前,我有两个儿子,妻子过于溺爱这两个儿子,使得两个儿子顽劣不堪,不甚贴心,所以我很想要个女儿,我很晚才有这个女儿,视她为掌上明珠,非常疼爱。”

    赵作良笑了笑,缓缓说道:“小女乖巧懂事,活泼可爱,我非常喜欢,从小便教她读书认字,儒家经典,野记杂文,我都教她读过,她很聪慧,几乎有过目不忘之能,与我交谈引经据典,有些时候我都不是她的对手。”

    这样说着,赵作良又敛去笑容,叹息连连。

    “所以我遭遇此番事故回家之后,小女当面说起我的过错,在我沮丧之时,也说我是罪有应得,旁人或许会恼羞成怒,但是我没有,我只觉得越发羞愧、沮丧。”

    赵作良看着苏咏霖:“连女儿都能看出我是罪有应得,而我自己却不愿承认,这样的我,还有什么颜面去责怪她呢?”

    苏咏霖注意到赵作良谈论起这个女儿的时候流露出来的属于父亲的温柔,便知道此言不假。

    感受到他的懊悔和羞愧,苏咏霖基本上确定这件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

    若是如此,这个女子倒的确不同凡响。

    于是苏咏霖笑了笑。

    “敢于当面指出父亲的错误,敢于当着女儿的面反省自己的错误,这样的女子,这样的父亲,在当代,可不多见。”

    赵作良苦笑一声。

    “苏将军所言,难道是在夸奖我这老叟吗?”

    “单就您能养育出这样一个女儿,我就觉得至少您的胸襟和气度还是足够的,但是也仅仅如此了,否则您不会放任您的儿子做出那样的事情,说真的,那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我的治下,会死人的。”

    苏咏霖笑眯眯地说道:“而且绝对不仅仅只死一个,不管他是谁。”

    赵作良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会在同一件事上犯错两次。”

    “很多犯第二次错误的人也曾经这样说过,但是他们没能做到。”

    “我与他们不同。”

    “是吗?”

    苏咏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过您能反思宗族和个人之间的关系,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我也认为我永远都不会如此反思,但是事实如此。”

    赵作良严肃认真道:“宗族养育个人,个人需要为宗族付出一切,而一旦个人和宗族发生冲突,无论对错,无论无辜与否,宗族永远都会高于个人。

    但是,这真是的对的吗?如果有一件事情,宗族犯了错误,个人却能找到正确的解答方法,那么宗族不听个人的,这样也可以吗?”

    “这当然是错的。”

    苏咏霖摇了摇头:“能决断个人对错的,有,且只有法,国法,国法之下,众生别无二致,宗族若试图以族规对抗国法,那就是罪!”

    “…………”

    赵作良有些吃惊地看着苏咏霖,问道:“这是将军的真心话吗?”

    “当然。”

    “将军不奉儒家经典?将军喜好法家学说?我曾听闻先秦时法家学说倒是有这样的说法,汉以来倒是没有听说过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无法接受国法之下,还有私刑,我不允许任何人与国法争夺权威!”

    苏咏霖的面色忽然变得十分狠厉:“能惩治个人的,只有国法,只有公开的、没有任何隐秘的国法,国法,不容任何私人法规侵犯!”

    赵作良眨了眨眼睛,似是有些意外,又或者是有些畏惧苏咏霖的狠厉。

    “俗话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国法之下还有家规,那是所有人都认同的一件事情,将军若要变更,不怕天下人反对吗?”

    “你支持吗?”

    苏咏霖一句反问,就把赵作良问住了。

    赵作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吧,有很多人反对,但是会有更多人支持我,只要我把他们的力量集中在一起,就能轻而易举地解决问题。”

    苏咏霖得出了结论:“因为这一套规矩而受益的人当然很多,但是受苦受难的只会更多,既然大多数人都在受苦受难,那么就证明这是错的,既然是错的,就要改。”

    “这是将军的夙愿吗?可是除非有朝一日将军君临天下,一统环宇,否则,这样的事情绝无可能。”

    赵作良反应过来。

    “既然你都说有可能,那么我当然要去做!不去做,怎么知道不可能?”

    苏咏霖一拳捶在桌面上,厚实的桌面为之一震,这让赵作良能感受到苏咏霖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有很多很多的想法想要去实现的。

    而且还是一些随时随地都能让人惊掉眼球的想法。

    如果他可以打败金主完颜亮,覆灭金国,那么,就真的有可能实现,如果他打不过……

    当然就是一段玩笑话,还是一段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玩笑话。

二百七十二 他真的非常讨厌这些高门大户

    感受到苏咏霖的意志之后,赵作良感觉到自己是真的没什么退路了。

    “将军的志向,我多少已经明白了。”

    赵作良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抬起头,说道:“眼下,我已经失去了一切,赵氏宗族不再需要我,也不再接纳我,我继续留在赵氏宗族毫无意义。”

    “所以,您试图与我达成联姻,将您的家庭捞出来,在我这边另立宗门,重新拥有权势和地位?”

    苏咏霖笑着帮赵作良补全了他没说完的话。

    赵作良也笑了。

    “拥有权势和地位的前提是保住性命,将军,我们要先保住性命,才能谈其他,不是吗?”

    苏咏霖果断点头。

    “的确如此,可若是如此,我这里不是更加危险吗?您把女儿嫁给我,不就等于是在做一场危险极大的豪赌吗?这种赌,可比您的儿子所进行的赌博更加可怕,一旦输了,后果不堪设想。”

    “可万一赢了呢?”

    赵作良开口道:“据我所知,那么多天以来,并没有太多人愿意同将军一起进行一场豪赌。”

    苏咏霖靠在靠背上,认真地打量着赵作良。

    “在我有限的记忆之中,您不像是一个拥有如此决断和胆气的人。”

    “我别无选择。”

    赵作良说出了这五个字。

    苏咏霖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我也一样,我明媒正娶的妻室,绝对不该来自一个锦上添花的家族。”

    于是赵作良笑了出来。

    “虽然说婚姻之事应当隆重、规范一些,不过眼下这种情况若想隆重、规范的进行,怕也是有些难度,尽管如此,多少还是该走个过场,不然,也太对不住小女了,毕竟是明媒正娶,将军以为呢?”

    “理当如此。”

    苏咏霖点了点头,又说道:“可惜我已经没有亲缘长辈,孤身一人,就像孤魂野鬼似的,您应该不会介意吧?”

    “当然不会。”

    赵作良笑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总不能被死规矩给困死,该怎么简化,就怎么简化,只要让小女的婚礼说得过去,那也就够了。”

    “如此甚好。”

    苏咏霖笑道:“之前听说您在攻打相州卫州一带的时候立下功劳,不知道是否真的有此事?”

    “确有此事,不过直接指挥的并非是我,而是游奕军统制官周至,他对于军务比较有才能,所以我相信他的意见,让他指挥军队,我只在后方坐镇,于是取得了胜利。”

    赵作良老实交代。

    苏咏霖听了,颇有些感慨。

    “您虽然没有太高的才能,但是您的胸襟与气度是足够的,知道什么地方可以干预,什么地方不去干预,也会尊重人才,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真的很少,所以就算没有很高的才能,身居高位也不会引发灾难。”

    “这话……我就当是夸赞了。”

    赵作良稍微有点尴尬。

    苏咏霖哈哈一笑:“见识了那么多人之后,您真的觉得我说这话不是夸赞吗?”

    “这……”

    赵作良想了想,长叹一声,摇头苦笑:“多谢将军夸赞!”

    接着,苏咏霖就和赵作良做了一番婚礼细节的商议,也询问了一下关于赵惜蕊的自身情况。

    “数年前我祖父还在的时候,给我定过一门亲事,但是没过多久,那小娘子就染病过世了,婚事也不了了之,我现在这情况您也清楚,说不得就要东奔西走,舟车劳顿,身子骨还是挺重要的。”

    赵作良对此很理解。

    “小女虽然是深闺长大,但身体康健,没有病症,懂面相的人曾说小女命硬,我对此还是颇为认同的。”

    苏咏霖对于面相之说不关心,但是只要身体康健没有病症也就足够。

    对于和赵作良之女的婚姻,他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考量。

    因为赵作良姓赵,赵惜蕊也姓赵,所以对于整个光复军来说,赵惜蕊的存在毫无疑问是润滑剂一般的存在,给双方弥合争端留下了宝贵的余地和可能。

    而且赵作良表明态度要依靠苏咏霖而脱离赵氏宗族,那么苏咏霖将来清算赵氏宗族的时候,也不会对赵作良和赵惜蕊产生多大的震动。

    这也是一个不错的先决条件。

    当然了,考虑到之后的各种进展与政治需要,政治联姻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至少,苏咏霖不想把自己的正妻的位置交给【高门大户】。

    他真的非常讨厌这些喜欢锦上添花高门大户。

    真的,非常讨厌。

    如果高门大户之女成了正妻,他自然多有顾忌,但如果仅仅只是妾侍,动起手来则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剩下最后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原因就是,赵惜蕊本人那种能够直言父亲犯错的态度和胆识,倒是让苏咏霖对传统女性的看法有些许改变。

    当然,眼下还不清楚这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他会感觉很有趣。

    如果这个女孩子是一个可以交流思想的对象,那么说不定他会和这个女孩子有点共同话题。

    这件事情基本上就这样敲定了,接下来就等着互相跟进,然后准备执行,赵作良会带着全家离开沂州,直接到无极县这边来操办这场婚礼。

    这些问题都商量结束之后,赵作良告诉了苏咏霖一件事情。

    “去年,南边宋国朝廷派人来联系领帅,说要给他封官,想要招安他,但是我估计宋国朝廷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以至于被金国人知道,所以这件事情现在还是秘密,知道的人很少,领帅那儿,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苏咏霖听了,目光变得相当犀利。

    “所以,咱们的赵领帅已经接受了宋国的官职?”

    赵作良点了点头。

    “是的,宋国给他的官职是山东东路、山东西路制置使,等于把山东两路交给领帅掌控,因为当时将军还没有克服河北,所以宋廷不知道这件事情,而且,领帅没有把山东实际上是三足鼎立的情况告诉宋廷。”

    “这倒是有点意思。”

    苏咏霖笑了出来:“咱们的赵领帅不想让南国朝廷之道山东实际上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做主的?”

    “差不多,将军的领地和孙子义将军的领地,分别被分给了我和赵祥做总管,现在我失去了职位,也不知道他把这个职位交给了谁,但是南国朝廷的确不知道将军和孙将军的存在。”

    赵作良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苏咏霖想了一会儿,缓缓点头道:“赵领帅不打算和南国为敌?他打算投靠南国?”

    “这倒不是。”

    赵作良摇头道:“当时谁也不知道将军能把河北拿下来,能击败金贼大军,所以领帅这样做的原因是想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万一被打败了,将来也不至于在北国等死。

    他并不喜欢南国,更看不起南国皇帝,所以不打算让南国干预插手山东的事情,只是借这个由头给自己留条后路,不过说起来,南国也不曾派人北上,干预山东事务。”

二百七十三 一桩纯粹的婚事

    苏咏霖原先不清楚临安朝廷的内部消息。

    安插在南宋的情报组织也没有那么快就能手眼通天,没那么快就能搭上南宋政府内部的关系线,所以苏咏霖对南宋的情报是不足的。

    姚宏放那边给的消息也没有涉及到南宋政府的战略层面上,以至于那么久过去了,他甚至不知道南宋和赵开山之间有没有接触。

    现在知道他们有了接触,南宋方面还给赵开山封了官,有了插手这场大起义的迹象。

    但是从种种情况来分析,只能说赵构不愧有着完颜构的“美名”,还是那么怂。

    中原都打成这样了,金国已经被打成这幅怂样了,居然还不趁乱出兵北上抢占好处,并且试图恢复中原。

    他但凡敢派兵来中原浑水摸鱼,一路出四川一路攻开封,金国的日子顿时就不好过了。

    这个时候要是能喊上西夏,西夏也一起出兵,金国在关中的部队休想回援燕云,那么到那个时候苏咏霖就能专心致志对付燕云的金军主力了。

    当然了,这只是幻想,指望金国的敌人们互相协助,还不如期待他们互相拆台,互相扯后腿。

    那才是人间奇景。

    可就是因为赵构那么怂,那么懦弱无能,苏咏霖对宋才毫无期待。

    当然换了之后任何一个皇帝也差不多,政治强人救不了南宋,自打赵构害死岳飞之后,南宋就这幅德行,无药可救了。

    除非来一场自下而上的革命,给它换换血,与其费心救它,不如将之彻底毁灭,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

    所以苏咏霖对于南宋的动向已经不是很关心了。

    “这样啊……”

    苏咏霖想了想,开口笑道:“这两边是在互相算计啊,一边想借着另一边的国力做后盾,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保全自己的性命,另一边又想着什么也不用付出,用惠而不费之法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中原数十万大军,有趣,有趣。”

    赵作良皱起眉头。

    “将军为什么这样说?”

    “您想想看,南国既然要招安赵领帅,为什么要偷偷摸摸而不是光明正大的公开?为什么不干脆派兵派官员北上接管山东政务,而是要委任赵领帅自己负责?”

    赵作良想了想,很快得出了结论。

    “因为担心惹祸上身?”

    “对啊,我在南朝生活那么多年,临安朝廷是个什么德行,我一清二楚,他们很矛盾的,一些人想要光复中原,一些人想要保持现有状态不改变,在一个朝廷里,就像左右互搏一样。

    这种情况若出现在一个人身上,那绝对是脑子有病,若出现在一国身上,这个国就真的很麻烦,我猜测,南朝既不想放任这个中原大乱的机会重回中原,但是也担心我们最终战败。

    他们很担心我们只是一时声势庞大,很快就要落败,他们如果在这个时候帮助我们,到时候就会被金贼追究,金贼就有理由南下伐宋了,赵官家怕,知道吗?他怕!”

    苏咏霖满脸都是嘲讽——对赵构的嘲讽,对那群被金国吓破了胆子的庸碌无能之人的嘲讽。

    一味地担心光复军撑不下去,不敢北上,担心事后被金国算账,惹祸上身。

    但是他们想过另外一个问题吗?

    如果光复军真的可以独立推翻金廷……

    还要你南宋干什么?

    这帮蠢货君臣不会想着等大起义成功之后再北上来招安吧?

    他们若真要干出这样的事情,苏咏霖会毫不犹豫的把他们的使者全都砍了耳朵送回去。

    什么脑回路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苏咏霖希望南宋朝廷不要做出这样的蠢事,但是联想到他们之后一系列惹人耻笑的神操作,顿时感觉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他们可能真的自我感觉良好到认为整个中原都在期盼着他们回来。

    赵作良听了苏咏霖的分析,顿时感觉这种看问题的角度挺有意思的。

    “将军的意思是,南朝不会北上?不管我们打到什么地步,南朝都不会北上?”

    “直到金贼主力覆灭之前,直到金国皇帝身死之前,直到金贼被我驱逐出中原之前,他们都不敢北上,他们如果要北上,一定是要等到不会付出任何代价却能获取天大利益的时候。”

    苏咏霖一边笑一边比划着说道:“就像是一整块大肥肉被咱们做熟了之后直接端到赵官家嘴边求他吃,喂他吃,还要给他擦嘴,他还会对这块大肥肉挑三拣四嫌肥腻,差不多就是这样。”

    “这……”

    赵作良有点难以接受,问道:“中原难道不是宋国故土?就算赵官家不敢,朝堂上总还是有些有识之士的吧?他们会怕吗?”

    “他们不怕,但是奈何不了皇帝怕,皇帝怕,臣子再怎么勇敢,又能怎样呢?而且往后看,这样的臣子也会越来越少,现在宋国朝堂上基本都是南人在做决策。

    南人的故土可不是中原,不像当年南渡的那群北人,他们还是想要回到家乡的,但是他们不断凋零,剩下的南人为主的朝廷,并没有北伐的动力。”

    “这样说的话……原来如此。”

    赵作良恍然大悟:“这样说起来,南国根本就不会为了我们或者说为了伐金大动干戈?他们根本就不会北伐?北伐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

    “未必,或许也会,一个朝廷里总有那么几个一腔热血的愣头青,但是他们的北伐除非一帆风顺到头,否则,一定会被自己人拖垮。”

    苏咏霖笑道:“一旦恢复中原,北人又要加入朝堂,分割南人的权势,现在临安朝廷内的那些掌握大权的南人当真愿意和北人共享权势?当真愿意看着手中的权势缩水?

    他们才不愿意,而且我跟你说,越往后,连主动投靠宋廷的北人都会被歧视,越往后越会被歧视,会被冠以一个不好听的污名,被宋廷歧视。”

    赵作良倒吸一口冷气,看向苏咏霖的眼神越发的惊讶。

    “不曾想将军已经看到了这个地步。”

    “对南国宋廷,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期待,也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向往,否则,一定会被它坑死。”

    苏咏霖满怀恶意地把目光投向了南方:“有朝一日,若我能驱逐金人恢复中原,我一定会带着百万雄师南下伐宋,找到赵官家,把他恭恭敬敬的迎回开封。”

    “将军……”

    赵作良目瞪口呆:“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苏咏霖笑了:“现在,您还愿意把女儿嫁给我吗?”

    赵作良咽了口唾沫,心脏砰砰直跳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然后他咧开嘴,似是无奈似是激动地笑了出来。

    “事已至此,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我都上了这条船了,现在反悔,怕是根本不可能活着回到沂州了,对吧?”

    赵作良看向了苏咏霖。

    苏咏霖也露出了诚实的笑容。

    “眼下河北山东地面上不太平,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的,人一死,可就死无对证了,怎么查,也是查不出来的。”

    “将军……真是做大事的人。”

    “世道如此,我别无选择。”

    苏咏霖整顿了一下医冠,后退三步,朝着赵作良躬身行礼。

    “小婿见过岳丈。”

    赵作良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非常复杂,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到头来化作百分之六十的无奈和百分之四十的决然。

    他上前双手扶起了苏咏霖。

    “好。”

    苏咏霖和赵惜蕊的婚事就这样敲定了。

    无关乎个人意愿,不掺杂私人感情,一桩纯粹的干干净净的别无选择的婚姻达成了。

二百七十四 这两人的狼子野心终于暴露无遗!

    这桩婚姻是基本上达成了,不过眼下这还是个秘密。

    苏咏霖和赵作良还有事情没办完。

    赵开山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赵作良把女儿嫁给苏咏霖而毫无反应,为了把事情落实,苏咏霖需要把赵作良全家接到自己身边来。

    所以他没有对外公布这件事情,甚至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身边人。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苏咏霖出动了虎贲营第二排全体士兵和情报部队第五行动组全体。

    这次特殊行动以第五行动组组长周少宁为负责人。

    带走赵作良一家子倒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赵作良的儿子赵秀业眼下被关押在临沂县府的牢狱之中做政治筹码,为了把他弄出来,可能要花一点心思。

    当然这不是难事。

    赵开山又不在沂州,也没有自己亲自盯着这件事情,所以沂州暂时处在天高皇帝远的状态。

    按照那帮官吏的习惯,除非赵开山亲临,否则只要有钱拿,什么都好说,只要钱到位了,他们甚至可以冒一定的风险帮着办事。

    于是苏咏霖特批了一笔经费,准备用百试百灵的贿赂大法来一招狸猫换太子,把赵秀业救出来。

    “当然了,把他救出来之后,岳丈还请严加约束,小婿这边的法度法规之严峻和执行,远超赵领帅那边的法度法规之严峻和执行,而且很无私。”

    苏咏霖给了赵作良最后的警告。

    对于这样的警告,赵作良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

    “我答应你的,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

    “如此甚好。”

    一切就到这里为止,赵作良很快就在苏咏霖安排的人员保护之下南下了。

    随后,在全军大整训期间,苏咏霖象征性的给赵开山写了一封信,请赵开山正式任命自己为兵团总帅,任命孙子义为兵团副帅,方便他之后的军事行动。

    言辞之中并没有商量或者请求的意思,只是一种通告,象征性的通告,意思就是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会这样做。

    反正赵开山也不能影响苏咏霖。

    孙子义归附之后,整个河北加半个山东其实都是苏咏霖的势力范围,苏咏霖的实际势力已经比赵开山还要大了。

    不管赵开山说什么,实打实用实力打出来的势力范围是赵开山用言语不能取代的,赵开山想要做点什么,首先要面对的不是苏咏霖,而是部下们的质疑。

    诚然苏咏霖麾下战斗军队数量的确没有赵开山那么丧心病狂就是了。

    苏咏霖对各部队还是稍微做了一些精简的,把老弱病残淘汰了,愿意回家的回家,不想回家的收入辅兵编制,专门给正兵做一些杂事,运送粮草之类的,也算是人尽其用。

    主要战斗部队基本上都是青壮年,不存在老弱病残充数这种存在。

    精简之前,河北大混乱时期,河北军队林林总总能凑出二十三万二十四万的样子。

    苏咏霖精简之后裁军六七万,全部让回家或者转为辅兵,战斗兵员明确。

    青壮年就算没有经过正规的军事训练,那战斗力也普遍比老弱病残要强。

    而赵开山不这样搞。

    他就是往死里募兵,甚至武装征兵,除了自己本部各军十万以上的总兵力之外,还有其他各地主武装团体差不多十二三万的样子。

    算上一些原先留存在各州府城池中投降他的原属金廷的射粮军,他的总兵力能往二十五万的规模上跑,的确宏大。

    这些部队名义上都接受赵开山的指挥,但是除了赵开山本部各军之外,其余各军、营的编制指挥十分不明确。

    相当程度上,这些军队只是打着光复军的旗号存在的散兵游勇,赵开山是否知道他们的存在都是个问题,更不用提统一指挥。

    赵开山也没有兴趣帮助这些地主武装团体整训、明确编制,只要他们可以当做一股军事力量存在就可以了。

    仿佛只要他们存在,就一定会听从赵开山的命令,为了他的命令奋勇作战似的。

    至于他们到底是真心反金还是浑水摸鱼,他都不在乎。

    所以攻打南乐县的时候,赵开山损失军队超过一半,为了维持实力不得不武装征兵,而不是征调其余十几万现成的军队。

    主要是他根本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联络上、协调好那些地主武装团体,只能用直接征兵这个简单、低成本的方法来维持数量。

    如此一来,数量保证了,质量就不一定了,壮丁们跑的跑逃的逃,留下老弱病残。

    没办法,就算是老弱病残,只要是个男的也给拉来凑数,送上战场当炮灰,权当是清洗无用人口了。

    南乐县打到后面,因为实在缺少后勤人员,赵开山甚至允许拉一些青壮农家妇女来用,连女人都不放过。

    所以打完这一战之后,赵开山想方设法东拼西凑增加直属军队的数量,试图自己解决一切可以解决的问题。

    他直接在整个大名府征兵,一口气扩充三万军队,正洋洋自得呢,觉得自己很快就可以拥有三十万大军了。

    然后苏咏霖的通知信就给送来了。

    苏咏霖在信里很不客气地告诉他自己和孙子义合兵一处了,要建立兵团了,要当总帅了,请赵开山允许,并且下达正式命令。

    完全不像是请示,只是非常直接的通知。

    这给赵开山气的,差点就没吐血了。

    所幸赵祥完成武装征兵的任务回到了赵开山身边,好言好语的安抚了赵开山,给他顺了顺气。

    “苏咏霖狂妄无知,目无领帅,这是他的罪,领帅犯不着为他生气,身体要紧,还是身体要紧。”

    赵开山一把推开了赵祥。

    “苏咏霖!孙子义!这两人的狼子野心终于暴露无遗!两人合兵一处占据河北,还拉起一个什么兵团,要当总帅!他怎么不干脆问我把光复军领帅的身份拿走算了!我给!我真的给!”

    赵开山咬牙切齿地狠狠一捶桌面,满心都是恼火。

    “这两人图谋不轨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领帅也不是刚刚才知道,现在关键问题在于这两人合兵一处,实力大增,河北,还有半个山东都被他们控制,如此一来,对我们很不利啊。”

    赵祥低声道:“苏咏霖打败金贼骑兵,威望大涨,就这些日子看来,咱们军队里对苏咏霖表示钦佩的人都有很多,很多人甚至公开称颂苏咏霖的战功。”

    “这样的人多吗?”

    赵开山面色一紧。

    “不能算少。”

    赵祥给了一个高情商的回答。

    赵开山沉默一阵,然后看向了赵祥。

    “要是我们现在和苏咏霖翻脸,胜算几何?能打赢吗?”

    赵祥的确是有点小聪明,喜欢出馊主意,但是他又不是智商低,他当然看得出来苏咏霖是有多能打,正面与之对抗,不就是等死吗?

    “领帅,苏咏霖可是能打败金贼两万骑兵的人,咱们与之正面交锋的话……而且同属光复军,他又没有明目张胆的造反,”

    “这……”

    赵祥说起这些事情,赵开山也有点囧,想起当初自己是怎么被金军骑兵摁在地上摩擦的,又想起自己是怎么被一座县城拖住快三个月的,顿时没了和苏咏霖正面交锋的想法。

    但是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他总感觉这一回要是不能做点什么的话,一旦苏咏霖真的打赢了和金军的战略决战,那可就真的万事皆休了。

    他的威望将直接盖过一切,赵开山连挣扎的机会都不会有,他只要一句话,就能决定赵开山和赵氏家族的命运。

    这怎么可以被接受呢?

二百七十五 赵开山的开封攻略

    赵开山左思右想想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想问问赵作良。

    结果准备让人去喊赵作良过来的时候才想起来赵作良因为长子犯错已经被革职,回老家赋闲去了。

    身边一个可靠的谋划之士都没有,赵祥又是个狗头军师,这可怎么办呢?

    不过还没等他想好要怎么和苏咏霖对线的时候,忽然间从大后方传来消息。

    他之前出兵夺下的曹州和单州再次陷落,守军被击溃,两州已经回到了金军的掌控之中。

    据称是金廷方面的南京留守孔彦舟率领两万军队出兵夺回了曹州和单州,这样一来,作为后勤转运重地的济州就直接暴露在了金国大军面前,情况十万火急。

    济州是赵开山西征部队重要的后勤通道所在地,西征大军需要的粮秣大部分都是从济州转运而来,一旦济州出事了,那问题也就大了。

    大军就没有粮食可以吃了。

    刚刚征服的大名府可没有多少存粮能让他们吃饱肚子。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又因为曹州和单州就在改道的黄河边上,之前赵开山才顺道攻占了曹州和单州作为济州粮道的屏障,试图以黄河为界限,阻挡南京路的金军边防部队。

    而且他认为隔着黄河,金军想要攻击二州难度也很大,就没有留太多的部队镇守。

    结果金军还就真的越过了黄河,重新攻占了曹州和单州,并且大有威慑济州的架势,情况十分不妙。

    赵开山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

    他刚想对苏咏霖干点什么事情,结果你们这帮金贼就来搞事情?

    你们是一伙儿的?

    “曹州和单州是谁在防守?为何如此无能?我要杀了他!”

    赵开山十分生气。

    然后得知镇守曹州和单州的也是赵家人,还是他亲自任命的并且人已经在单州战死了,金人已经提前帮他杀了。

    主要也是他留在曹州和单州的兵马太少,一共才两千人,金军一渡河就开打,光复军根本扛不住,守城都守不了几天。

    负责镇守曹州和单州的赵远望倒是有点骨气,部下让他逃跑,他说自己没有脸逃跑,逃回去见了赵开山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很丢脸,最后选择和军队一起战死。

    这下可好,赵开山很是尴尬。

    尴尬之后他无可奈何地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回军保住济州,并且在曹州和单州一带与金军交手,否则将无法保证西征的后勤补给。

    然后赵开山进一步感觉到放着南京路横在这边不管是一个很大的隐患。

    鬼知道南京路这边在他西征的时候又会搞出什么幺蛾子,又会怎样的威胁他的后勤,与其西征,倒不如南征。

    直接攻占开封,打败金廷的南京路兵马,以此打造一个较为稳固安全的后勤,这次是对他而言最好的局面。

    而且该说不说,开封可是金廷的南京,五京之一,攻下开封的政治意义将远远大于实际上的军事意义。

    大名府不够证明我的强悍,开封府总够了吧?

    嗯嗯,这个想法很不错。

    不过,既然有这样的打算,赵开山就又寻思开了。

    这支金军的战斗力看起来挺强的,如果只靠他自己,估计又要重演之前的情况,他现在输不起,必须要不停的获胜,那么最好的方法莫过于找个队友来分担风险。

    谁是最适合的队友呢?

    南宋。

    赵开山喊来了赵祥,和他做了一番商议,想要探讨一下联合南宋南北夹击南京路的可能性。

    “南京路本是宋土,开封乃宋之故都,我以为宋国应当不会拒绝我们的提议,难道他们不想取回故都吗?”

    赵开山是这样认为的。

    对此,赵祥倒不是那么认定。

    “如果宋想要光复中原的话,当年也不会杀了岳飞,说到底,宋到底想不想光复中原,这一直都是个问题,赵官家到底怎么想的,咱们也不懂,而且金宋两国签有和议,他们真的会帮我们吗?”

    赵作良不在了,赵祥这个时候倒是想起了之前赵作良的忧虑,感到莫名的忧心。

    他觉得南宋有着巨大的不确定性,用来当做光复军的队友,可能不是那么靠谱,也不能就真的这样指望。

    “说是这样说,但是开封可是宋之故都,赵官家出生在开封,他难道就不想回到他出生的地方看看?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赵开山看着赵祥。

    赵祥寻思片刻,想不到什么反对的理由,而且感觉如果南宋答应南北两路夹击的话,对于光复军来说毫无疑问是重大利好。

    “果能如此,当然是好的,那么不如尝试着联络一番看看,如果宋国有那样的想法,对于我们来说自然是好事。”

    赵开山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于是立刻亲自写信给宋廷专门负责与他联络的知枢密院事陈诚之,通过双方的秘密渠道将这封信投出去,交给陈诚之,让南宋朝廷好好商议一番。

    而他迫不及待的就要出兵了。

    必须要赶在金军威胁济州之前稳住济州粮道,并且要遏制金军进入他的大后方随意破坏的可能。

    此时是二月下旬,孔彦舟率领两万金军混成部队在曹州和单州大肆屠杀光复军士兵以及支持光复军的汉人地主豪强势力,对当地背叛金国的地主豪强进行毫不犹豫的“族诛”惩戒。

    反正对他来说杀几个叛徒不算什么,而且杀掉这些人,还能顺带抄家,美美的吃一顿,把他们的财产和土地全部笑纳,岂不美哉?

    正是有着如此的想法,甚至与一些持中立态度的地主豪强都因为家里有钱有土地而被孔彦舟盯上,从而被构陷为叛贼,予以诛灭。

    诛灭之后,这些人所拥有的钱财、土地、房屋自然都归了孔彦舟。

    孔彦舟从中挑选了少部分赏赐给了跟随自己多年的老部下,或者立下功劳的年轻人,以此笼络人心,让这些人死心塌地的为自己办事。

    效果不错,大家一起愉快的享受着掠夺和破坏的喜悦。

    当然,诛灭的都是男人老人和幼童,十几岁水灵灵的女娃子和二十多岁风情万种的少妇是孔彦舟的最爱。

    谁家里要是有,那肯定要让她们活下来,成为自己的玩物。

    孔彦舟是这样打算的。

    所以曹州单州二州之地的地主豪强们算是倒了血霉了。

    当然了,孔彦舟是个毫无道德观念的纯粹的混蛋,不管是公务还是私生活,他都极尽作恶享受之能事。

    他甚至因为发现一名妾侍生下的女儿貌美,起了色心,于是威逼妾侍伪证女儿不是他亲生,方便他把脏手伸向亲生女儿。

    妾侍本来不愿意配合,被他多方虐待之后精神崩溃,终于松口,于是孔彦舟如愿以偿的把自己的庶出女儿纳为妾侍。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无不鄙视孔彦舟的所作所为。

    但是他政治嗅觉敏锐,站队站的好,叛宋归金数十年来一直掌握实权,所以人们憎恨鄙视他的为人,却没有人真正敢于审判他。

    如今他虽然已经年老,作恶之心却不减当年,依然极尽享乐之能事,花白头发也不忘记掳掠二八美娇娘,上演一出【一树梨花压海棠】。

    二月二十三日,他正在翻云覆雨享受美娇娘之时,忽然传来消息。

    消息说光复军主力正在南下,已经抵达济州,正在往南派出小股部队进行试探,后面还有大股主力。

    孔彦舟摁住了旺盛的欲火,下了床,召集了一群正在和他一起享受人间至乐的将领们商量对策。

二百七十六 孔彦舟的焦土战术

    军事会议就在孔彦舟的客厅内举办。

    因为召集令下达的比较着急,好几个将领都是衣衫不整的赶来的,脸上还带着不太正常的潮红。

    只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叛军主力来了,据说人数很多,应该不是吾等可以轻松战胜的,我军只有两万,贼军兵力是我军的数倍,不可与之正面对抗,所以,是守,还是撤退呢?”

    孔彦舟看着自己的老部下们。

    老部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是一个长的贼眉鼠眼的家伙站起来发言。

    “既然贼军总兵力超过我军数倍,就算是守城,对我军来说也不是好事,而且眼下入春,黄河水量增长,贼军若用水师控制河道,就可以阻挡我军回归之路。

    到那时,我军可就是进退两难了,本来,曹州和单州于我而言并非必须,陛下只是要求吾等确保南京无恙,既然如此,那么就干脆撤退吧,守住南京,比什么都重要。”

    孔彦舟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其他人。

    “还有谁有什么想说的吗?”

    大家纷纷摇头,表示支持这个看法。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办好了。

    隔着一条黄河,诸多军事行动都会有莫名的风险,还不如后退到大本营,把风险抵消掉。

    这样说不定光复军就不来了。

    就算真的来了,那也是他们的后勤运输比自己要难,打起仗来更加不得自由。

    为了增加光复军后勤的困难,孔彦舟就感觉不能那么简单的一走了之。

    绝对不能把相对还完整的两州之地留给叛军,带不走的东西就算他们得不到,也坚决不会留给叛军。

    于是孔彦舟下达了指令。

    极尽烧杀抢掠之后,摧毁道路、桥梁,挖掘陷阱,然后快速越过黄河回到对岸,留下一片破烂不堪的焦土给叛军。

    行军打仗孔彦舟或许不是最强的,但是烧杀抢掠,还真没几个人敢说能比他更强。

    当年在南宋作战的时候他就曾经把湖南之地折腾成了一片焦土,那么多年过去了,折腾的功力只会增长,不会衰减。

    在他的带领下,两万穿着官军制服的劫匪一般的混蛋们狞笑着开始了惨无人道的屠戮行动。

    之前的抢掠行为针对的是有钱有土地有美女的地主老财,属于重点打击,重点收获,穷的叮当响的老百姓他根本不屑于花费心思。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这是焦土战略,为了更好的阻挡光复军南下的脚步,曹州单州的民众就要作为祭品被献祭出去了。

    别怪我啊。

    要怪就怪你们生在曹州、单州!

    孔彦舟狞笑着,心中充满了扭曲的快感。

    长官如此,下属也是如此,孔彦舟麾下两万兽军磨刀霍霍,开始放纵自己的欲望。

    他们见人就杀,见到姿色不错的女子就掳掠带走,见到财物就抢夺,见到带不走的好东西不是摔碎就是点火焚烧。

    男女老幼,不问身份,不问来去,见了就杀。

    看到村庄摧毁村庄,看到城镇毁灭城镇,看到村民杀村民,看到市民杀市民。

    总而言之只要是活着的,就一定要杀。

    从二十三日到二十五日,孔彦舟所部把曹州和单州毁的一塌涂地,仅仅是这几日,他所部的兽军就杀掉了超过四万人,平均每个人杀掉了两个平民。

    当然平民百姓不会傻傻站着等着他们来杀,只要还有逃跑的机会,一定会逃跑。

    于是还有更多人沦为难民,到处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拖家带口四处逃窜,哭声喊声叫嚷声响彻这片土地。

    一片哀鸣声中,曹州和单州彻底化作焦土。

    之后两万兽军在孔彦舟的命令下满载而归,临走前还不忘记摧毁道路、桥梁,挖掘陷坑,彻底将两州的战术价值破坏掉。

    等赵开山得到相关的汇报然后决定进兵的时候,得到的只是焦土和死尸。

    此情此景,让赵开山震惊不已,他亲自前往二州焦土上查看情况,所见所闻无不让他震惊不已,让他受到强烈的震撼。

    残破的尸块,无头的尸身,种种惨绝人寰的场景刺激着赵开山的神经。

    他多少还算是一个有着符合这个时代的相对正常道德观念的人。

    面对一个灭绝人性的混蛋所做的惨绝人寰的事情,他发自内心的感到厌恶。

    而且还不仅如此。

    如果说放任这个混蛋继续干出这样的事情,把投降光复军的州县内的人们杀戮的一干二净以为报复,而光复军护不住已经投降的地方,那么必然会让光复军未来的路越来越难走。

    这在政治上非常不利于光复军的持续发展。

    “孔彦舟!!”

    赵开山愤怒地念叨着孔彦舟的名字,对这个灭绝人性的混蛋恨的咬牙切齿,恨不能现在就追上去把孔彦舟碎尸万段。

    可惜孔彦舟已经跑走了,走之前还破坏了曹州单州的道路,毁掉了全部的渡船和桥梁,就是不让光复军追上他,还让光复军无法得到任何可以作战使用的物资。

    事已至此,孔彦舟算是把赵开山得罪死了。

    赵开山认真思考一番,感觉和苏咏霖的矛盾暂且还有金主完颜亮作为缓冲,所以暂且放下和苏咏霖的矛盾、利用苏咏霖在河北继续为他挡灾不失为可行之策。

    但是他和孔彦舟就是近在咫尺的血海深仇,他只要全力往西去就能威胁开封,完全没有理由不去这样做。

    他也必须要做点什么,让所有人都看看,得罪了光复军的下场到底是怎么样的!

    于是赵开山立刻下令大后方为他支援后勤,他就在曹州和单州建立大营,整顿兵马,修缮道路,填补陷坑,打造水军战船和便于大军通过的简易桥梁。

    等一切准备完毕之后,他就会越过黄河向开封发起进攻,让孔彦舟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不过这一次付出更大代价的是赵开山自己。

    因为曹州和单州被毁得一塌糊涂,根本无法就地收集可以使用的战略物资,以至于什么东西都要从后方转运。

    负责后勤部门工作的官吏们怨声载道,民间怨气也很大。

    大名府之战刚刚结束,他们都没来的记得到什么休整,又要开始行动了。

    他们真的很累。

二百七十七 赵构安于现状

    光复军内部和民间的反对,赵开山也不是不知道。

    但是赵开山不管不顾,也没有答应部分将领提出的以部分兵力攻击开封府给孔彦舟一个教训的建议。

    他决定既然要打,就打个大的,目标是整个南京路。

    一口气把整个南京路夺下来,不仅能扩充实力,还能增强威望,一举多得。

    将领们对此非常不赞同,认为赵开山的计划实在是太空泛了。

    陈乔山苦劝。

    “我军刚刚打完大名府,损失很大,还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整,这个时候就要对南京路开战,难度太大了,而且转运粮食的辅兵和民夫也损耗很大,急需休整,不堪使用啊。”

    李啸也接着劝说。

    “南京路很大,而且有金贼重兵驻防,我军虽然人多势众,也不会多出很多,贸然出击,胜负难料,还是多做一些准备吧。”

    赵玉成也不支持父亲的行动。

    “末将以为,我军各方面都没有准备好,行军打仗不能打无准备之仗,总要给军队一个月到两个月的时间准备,一两个月之后,局势可能又和现在不同,有待商榷。”

    “一个月两个月?”

    赵开山眼睛一瞪:“最多半个月,如果不能出兵,尔等全部治罪!曹州单州之恨,我必洗雪!若不能洗雪,我有何颜面自称光复军之主?”

    这次出兵愣是被赵开山整出了大义名分。

    为了报仇,为了向孔彦舟讨回公道,为了给二州百姓报仇雪恨。

    说到这个份上,难道还能回避吗?

    光复军的立身根本就是和金人的不共戴天,被欺辱到了这份上还不奋起反击,赵开山和光复军的处境就会非常尴尬。

    所以这一战看起来还真是不得不打,有意劝说的人也随之放弃了劝说,暗自对孔彦舟充满了恼恨。

    如果不是他屠戮二州百姓,这一战或许不用打的那么大,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于是这一战就开打了。

    二月下旬到三月上旬,苏咏霖在河北大力整军、训练军队的时候,赵开山统领十万军队正式向南京路发起了进攻。

    他亲自统兵越过黄河向开封发起进攻,沿途遇到了金军的强力阻挡,双方在开封以东的地区接连展开数次大战。

    赵开山是憋着一口气一定要讨回场子,精锐齐出,把麾下最能打的李啸和陈乔山二人放在最前面和金军血战,屡屡击溃金军防线。

    金军也有能征善战的将军和精兵,打防守反击战,一样可以挫败光复军进攻的兵锋,夺回失去的防守点,继续和光复军对峙。

    孔彦舟其实比较慌。

    南京路战区是金国比较重要的边境战区,直面南宋的军事压力。

    本身在边境几个州就必须要布置一定数量的军兵,这是不能动的边防部队。

    加上他为了防范光复军优势兵力对整个南京路的蚕食,还要分兵防御其他城池,所以总体上来说兵力不太多,能动用的机动兵力也就那么两三万人。

    当然,他并没有料到赵开山居然直接领着主力来打南京路,还直接朝着开封而来,一副要弄死他的架势。

    在他看来赵开山最多派人收复曹州和单州,然后就不会越过黄河来攻,就算来攻,也不会动用主力,象征性的意思一下而已。

    毕竟他把曹州单州毁成那副德行,再怎么要开打也要等过几个月吧?

    结果赵开山还就真的一个月都没用就动用主力往开封而来了。

    情况不妙了。

    北方中央军主力肯定是无法南下支援他的,否则大名府也不会那么快的完蛋而得不到援助。

    问题有点大。

    孔彦舟摸了摸额头,摸出一手汗。

    为什么?为什么赵开山那么一头热的找他麻烦来了?

    其实如果他没有对曹州和单州进行焦土清理战术的话,赵开山未必会孤注一掷朝着开封来,但是他的确狠狠地扇了赵开山一巴掌,赵开山已经恨死了他。

    孔彦舟只能下令强征签军,用少量正规军控制大量签军在开封东部黄河支流两岸和光复军反复交手,双方互有胜败。

    孔彦舟在为人方面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但是由于多年带兵,对军事问题非常了解,是军事问题的行家里手。

    不说多么有天赋,经验还是足够的。

    所以光复军尽管人多势众,在正面战场上也没能占孔彦舟多少便宜。

    孔彦舟还善于使用少量骑兵发起突然袭击,对光复军造成一定的威胁,往往刚刚击破金军的防守据点就被金军骑兵突袭,失掉之前的战果。

    赵开山恼怒之下下令光复军骑兵发起强袭,试图和金军骑兵打个旗鼓相当,但是光复军的骑兵在这方面的确差点意思,难以和金军骑兵抗衡。

    光复军一时间难以突破金军的防线,金军也受限于战斗兵员不足,难以驱逐光复军。

    战局很快陷入了僵持阶段。

    而在战局陷入僵持阶段以后,孔彦舟最担心的反而不是赵开山率领的光复军了,而是南边的南宋是否会趁机发起进攻。

    这是他的狗头军师向他提出的担忧,说赵开山那么大动作的来进攻开封,很难说南宋方面不会有什么动作,万一南宋会策应光复军,那么整个南京路就真的危险了。

    孔彦舟一个人能同时应付光复军和宋军两路夹击吗?

    孔彦舟当时就觉得背后直冒冷汗——这是他出击曹州和单州之前所没有想到的事情,当然,他如果想到了,也就不会贸然出兵了。

    现在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除了多加防备、传令边境各州进入紧急状态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孔彦舟只能求神拜佛,祈祷上天保佑南宋不要出兵北上配合光复军。

    南宋这边的情况其实挺复杂的。

    一方面陈诚之得到了赵开山的通报之后,感到十分震惊,立刻将此事上达天听,让皇帝赵构知道。

    赵构知道以后也很震惊,于是立刻找来宰辅大臣们进行商议。

    光复军大起义在中原发展得更好了,如火如荼,赵开山不仅攻克了大名府,还打算进取南京路,攻克开封府。

    他将以十万军队对开封府发起进攻,而进攻开封的时候,为了防止金军从边境调兵北上支援,他希望临安方面可以派兵支援他,牵制南京路的边防部队。

    总而言之双方可以协力,一起攻克南京路,之后南宋方面如果想要开封府,他也非常愿意迎接赵官家回归旧都。

    他还问了一句,赵官家是否思念故乡?

    这话其实正常说来是有点不尊重赵构的,有点阴阳怪气的感觉。

    但是赵构听了这话,却忍不住的想起了他出生和长大的地方——开封。

    那是一座非常繁华的城市,虽然在江北,却有着江南都无法比拟的繁荣与昌盛。

    人口繁多,商业繁荣,整座城市从日出到日落再到深夜时分都能看到人流,是一座不夜城。

    那座城市里的羊肉料理真的非常好吃,好吃到了几十年过去赵构依然无法忘怀的地步。

    临安的羊肉虽然也是顶级厨师做出来的,也很好吃,但是无论如何都吃不到当年的那个味道了。

    他在那里度过了最美好的时光,对于那座城市怀有深切的感情。

    当然,这种感情自然是无法超越求生欲望的,所以当求生欲占据高峰的时候,无论宗泽怎么呼喊,他都不会回到那里。

    宗泽喊得声嘶力竭,喊到了吐血而亡,他也不为所动。

    他早已被吓破了胆,吓出了心理阴影,开封是他跨越不过的心障,他想回去,但是他不敢。

    他矛盾到了极点,几乎矛盾出了人格分裂,每当他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就会左右互搏,然后选择安于现状,什么改变也不会做出。

    简而言之,赵构安于现状,只想随波逐流,不敢再做出任何会影响现状的决策,不敢背锅,不愿背锅。

    只要安安稳稳的,就好了。

    任何试图打破现状给他找麻烦的人,都是他所不喜欢的。

    而这,是陈康伯非常不赞同的。

二百七十八 北伐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军事问题

    陈康伯历来是个坚定的主战派、反金斗士,他从来不会畏惧金人。

    但是他同样也不能理解那些畏惧金人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不能理解那些胆怯者,也就不能对症下药解决他们的软骨症,他不知道暴烈的手法并不能医治软骨症,只能加重病情。

    他只是一味地要求北上,北上,还是北上。

    于是他提出了动议。

    “赵开山十万大军已经准备进攻开封了,金贼相当一部分兵力都被牵制住了,此时此刻如果不趁机北上夺回旧都,光复中原,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北上?”

    软骨症重症患者汤思退还是老样子,坚决反对。

    “赵开山能否成事暂且不说,金贼在边境的兵力并没有缩减,依然很强大,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赵开山根本没有威胁到开封金贼的根本,否则他们早就抽调边境军队回援了!”

    陈康伯对汤思退的不懂装懂非常愤慨。

    “金贼不动边境军队是因为惧怕,因为惧怕我大宋军队北上,所以才不敢动,他们不敢确定我大宋军队会不会北伐,如果他们确定大宋军队不北上,你看他们动不动!”

    汤思退很不高兴,他决定摆事实讲道理。

    “陈长卿,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要北伐吗?但是你以为北伐就是你一张嘴说出两个字那么简单的事情?选择军队,调集人马,准备粮秣、军需、运输民夫、相关官员、主帅等等,你知道要花费多少功夫吗?

    别的不说,单说北伐出兵人数,一旦北伐出兵,人数不可能少于三万,三万人的一场战事,朝廷就要支出三千万钱的军费!三千万!你知道朝廷要收回这三千万有多难吗?”

    陈康伯据理力争,寸步不让。

    “如果人人都和你一样打仗之前先把账目给算了,然后讨论该不该花那么多钱,天下就不会发生战事了!是,打仗是要花钱,但是我们花钱,是为了更多的人口、土地和收益!

    大宋克服金贼南京路,夺回开封乃至于中原,那对于大宋来说是多么重要的收益?多少万亩的良田,数千万的汉民,那可都是赋税的来源,你怎么就不考虑这个?”

    汤思退冷笑一声。

    “我就是考虑了这个才有此说,你当真觉得大宋北伐中原恢复故土,是真的可以给朝廷带来巨大收益的吗?别的我不说,我就问你一句,黄河怎么办?”

    这话一出口,殿中君臣数人的面色都不太对劲。

    陈康伯面色不对劲,陈诚之和王纶的面色也不对劲,连汤思退的“志同道合”的好搭档沈该都有点面色不对劲,更别提赵构了。

    汤思退一句话把大家都不太愿意提起的事情给说出来了。

    靖康年,东京留守杜充为了给自己争取逃命的时间而挖开了黄河大坝,导致黄河水泛滥成灾,一发不可收拾,并进一步促使黄河改道,舍弃故道,夺淮入海。

    从此以后黄河水就变得极为暴躁不安,时常有泛滥。

    伪齐控制时期就为此头疼不已,到了金国直接统治中原的时代,更是折腾的金国不得安生,为此支出了大量的钱财,每隔几年就要休整一次,每隔几年就要救灾一次。

    金国也不是没有有见识的人提出彻底整修黄河的提案,也有过不错的方案,可以一口气把黄河整修到位,省的年年泛滥。

    但是一来这方案花钱太多,国库承担不起。

    二来金国政局一直不稳定,内斗频繁,外部呢,金廷始终担心南宋北伐夺回故地,所以也不太愿意彻底整修黄河。

    黄河就那么放着。

    金国都不愿意搞,南宋看着经过头疼脑热的样子,就更不想去接盘了。

    可以说黄河这个烂摊子是南宋上下绝对不想去触碰的存在。

    回归中原当然好,一个和平稳定的中原当然方便他们回去剥削,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

    可如果说得到的中原并不是和平稳定的,而是灾荒四起水患频繁的四战之地,那么他们自然要好好的寻思寻思,收回中原之后,能不能负担得起治理中原的成本。

    在这个南方读书人为主导的朝廷里,恢复中原就意味着南方地主豪强要大规模给中原输血,要花费大量钱财恢复中原地区的生产力。

    而能否回收好处还在两可之间。

    这绝对是利于国家的,但是并不利于南方地主豪强。

    大家非亲非故,根本也不认识,素来也没什么交往,为什么要我出那么多钱帮你恢复家乡呢?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一旦收复中原,首先要面临的就是肆虐的黄河水,必须要治理黄河,要把黄河治理的安安静静稳稳当当,否则就不能稳定的统治中原。

    而金国人费了那么多事儿也没能治理好黄河,这个时候南宋回去接那个烂摊子,值得吗?

    且不说值不值得,真要到了那个地步,出钱的是谁啊?

    这不仅仅是个政治问题,更不是个军事问题,而是个经济问题,很要命的经济问题。

    汤思退的话其实就是主流意见,而陈康伯是彻头彻尾的非主流,是在主战派之中都很少见、也不受待见的北伐派思想。

    这下可好,陈康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心中悲愤,恼火的瞪了汤思退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陈诚之站出来打圆场。

    “恢复中原,还于旧都,这对于大宋来说当然是好事,沦陷的旧国土如果可以恢复,官家还于旧都,毫无疑问是利大于弊的,不过考虑到中原实际的情况,或许还有待商榷,但是……”

    赵构瞟了一眼陈诚之,感觉他还有话要说。

    “但是什么?陈卿,但说无妨。”

    “是。”

    陈诚之开口道:“臣以为,就算朝廷还没有那个预算能整修黄河,赵开山占据南京路,也好过金人占据南京路,如是我朝能出兵帮他占据南京路,就更好。

    而且这赵开山到底也是我朝封官,就算只是名义上的,官家以大义名分也能制衡他,他在北,就能有人为我朝挡灾了,金人若要南下,也绝非易事,官家以为呢?”

    陈诚之这样说,倒是让赵构开始思考这其中的利弊。

    金国在南京路驻有军队,这对于南宋来说始终是一种威胁,打不打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

    就眼下来看,如果赵开山可以在北方和金国形成对峙的局面,把南宋和金国隔离开,那么对于南宋来说,那就是多了一道屏障。

    难道不是好事吗?

    赵构不敢北上,朝廷主流力量不愿意北上,他们都不敢承担风险,也不愿意承担那个经济职责,但是如果有人可以把他们和金国隔离开,那也是好事。

    至少南宋朝廷不用时时刻刻担忧金兵南下直指江淮,让他们没有防备。

    中间有一个隔离缓冲区,再好不过了。

    但是赵构转念一想,这赵开山能成事吗?

    能把大宋和金国隔离开并且挺住吗?

    能为大宋提供战略支撑吗?

    如果不能,那么有支援的必要吗?

    等他覆灭了之后,不就等于给金人南下征伐大宋的借口吗?

    到那个时候,大宋就要被逼着和金国打仗,当年的梦魇又要重现,赵构又要做好躲避到海上的准备,那种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感觉,赵构受够了,他不想再来一次。

    如果他能撑住,并且站稳脚跟……

    那会不会成为大宋新的威胁呢?

    这种不受朝廷控制的军头素来是最难对付的,南渡早期被军头胁迫过很多次的赵构深有感触。

    自己掌握粮饷,自己掌握行政,自己控制自己的一切,独立性极强,不需要朝廷的帮助都能打到这个地步,更何况是得到朝廷的帮助?

    赵构认真的思考了一番,感觉问题并不简单。

    当年岳飞那么能打,也少不了朝廷对岳飞的超规格财政支援,让他的部队吃好喝好有钱拿,这是岳家军所向披靡的物质基础。

    岳家军的确有自己的产业,但是岳家军自己的产业并不足以支撑整个军队的正常消耗,最多是锦上添花级别的。

    所以当朝廷决定不让岳飞打下去的时候,岳飞其实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不撤退,朝廷只要掐断他的后勤供给,只靠他自己,走不了多远,还会把好不容易锻炼出来的精锐给葬送掉。

    所以岳飞还是可控的。

    但是赵开山不一样。

    他自己拉起了十万大军,可不是靠着朝廷的财政支援,这是严重的不可控因素,如果让他在北方做大,会不会反过来成为朝廷的威胁呢?

    就算他们都是忠良,也挺不好说的,岳飞也是忠良,可一心想着迎回二圣,根本不为他赵构考虑,要是赵开山也一样,等打败了金国之后也把赵桓给弄回来,那又该如何是好?

    那自己的皇位岂不是不稳了吗?

    短短的一瞬间,当下并不知道赵桓已死的赵构想了很多。

    关于他自己,关于南宋朝廷,关于未来。

    所以说北伐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军事问题。

二百七十九 陈康伯忽然觉得自己的呼吸有点困难

    赵构作为皇帝,对于很多事情还是有决定权的,他不是一个不掌握皇权的傀儡。

    没有他的点头,北伐不可能进行。

    他的意见可以在相当程度上扭转南宋朝廷的军事态势,这是他作为皇帝的权力,所以只要他愿意,他还是可以北伐的。

    只是他有着太多的顾虑和胆怯,所以他注定做不到这种事情。

    他把他的部分疑惑向宰辅们提了出来。

    比如赵开山能否撑住,比如赵开山撑住之后是否会成为南宋全新的威胁等等。

    对于这些问题,是主战派注定无法回答他、为他解决疑惑的。

    对于这些问题,主和派毫无疑问是最喜欢的。

    汤思退大力认同赵构的疑惑,觉得这是有道理的。

    “赵开山乃北人,自幼并未沐浴大宋教化,心中是否有大宋,那还在两可之间,如果只是一个心怀不轨之徒,大宋若支援他,岂不是养虎为患?

    金国的威胁已经很严重,边境上朝廷每年都要支出大量军费,如果平添一笔支出之后,不仅换不来支持还要变成威胁,那可如何是好?所以此事万万不可!”

    陈康伯对此感到十分荒唐。

    “为了这种毫无道理的怀疑,就放弃那么好的机遇?汤相公,你到底是大宋宰辅,还是大金忠良?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赵开山怎么就不是豪杰?怎么就会成为大宋的威胁?大宋以诚待之,他面对金国的威胁难道还能转过身来和大宋对抗?”

    汤思退面色一变,大怒。

    “陈康伯!你不要太过分!”

    “军国大事,岂能因为毫无根据的怀疑就做出决断?这样做和当年岳飞之事又有什么……”

    整个议事厅的氛围忽然间就急转直下了。

    别说陈诚之和王纶了,连汤思退都为这句话感到惊慌失措,赶快看向了赵构。

    果然,赵构的脸色黑的能滴水了。

    陈康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强行把下面几句话咽下了肚子,又咽了口唾沫,向赵构请罪。

    “陛下,臣失言。”

    赵构沉默了好一会儿,看着陈康伯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

    “无妨,当年之事,过去了就过去吧。”

    说着,赵构又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我累了,今日就到这里吧,这件事情之后再说吧。”

    说完,赵构直接起身走了。

    汤思退重重松了口气,狠狠地看了陈康伯一眼,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沈该默默地看了陈康伯一眼,摇了摇头,默然离去。

    陈诚之和王纶互相看了看对方,彼此微微叹息,也相继离去。

    最后只剩下陈康伯一人,愣在原地愣了好久,仰天长叹一阵,缓缓离去。

    走在离开宫殿的路上,陈康伯抬头望天。

    今日是个阳光灿烂的好日子。

    阳光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一扫春日早晚的寒凉,甚至让他觉得有点热了,觉得早上出门时穿着的厚实衣裳可以脱掉了。

    家中妻子总是絮絮叨叨,觉得他穿的衣服太少,跟他说什么春捂秋冻之类的说法,叫他无可奈何,不得不穿着那么厚实的衣服。

    这样想着,他忽然又觉得悲哀。

    他在这里都觉得热,中原故土上生活着的民众们,又在以怎样的情绪忍耐着着金国残暴的统治,又是怎样忍受水深火热的生活呢?

    他们是不是正在渴望着王师去解救他们,给他们带去解脱呢?

    每每想到这里,陈康伯都觉得痛苦。

    这灿烂的阳光,何时才能照耀到沦陷已久的中原故土之上呢?

    陈康伯一直都不愿意承认宋廷实际上并没有恢复中原的各项打算,无论是军事经济还是政治都没有,但是无数的事实告诉他,他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情实际上就是真的。

    大宋真的没有准备好变回原来的样子,或者更进一步说——大宋就没有准备过要变回原来的样子。

    如此天赐良机,就真的要放过吗?

    几乎是堪比当年岳飞一路直捣开封的大好局面就在眼前,大好的战略机遇就在眼前,若能抓住,何愁中原不能光复?

    配合光复军十万大军攻击南京路,两路夹击,必然可以取得战果,乃至于恢复故都,重返开封。

    那意义将会有多大?

    可是上至皇帝,下至群臣,似乎都没有这样的打算。

    他们只想在这温柔乡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醉生梦死,直到生命的终点,对于故土上的平民百姓根本不在意,不关心,对于他们的水深火热根本不去做点什么。

    陈康伯忽然觉得自己的呼吸有点困难。

    沉闷的氛围让他周边的空气都凝结了似的,他甚至有点喘不过气来。

    陈诚之和王纶回到枢密院之后,针对赵开山的密信拟了几个方案,其中就包括出兵支援一同恢复开封府并且直接收编赵开山的方案。

    这份方案设计的最为详细,各项数据论证的最为充分,连要花多少钱和最后能得到什么都统计的七七八八,照着执行就算出岔子也是小岔子,影响不了全局。

    这是陈诚之集中部下精干人手熬了好几个晚上才拿出来的一份建议。

    但是这份建议上交之后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信。

    于是南宋方面从始至终都没有对赵开山进攻开封府的事情做出任何表态。

    赵开山猛攻开封府的时候,南宋方面按兵不动,坐壁上观,没有任何想要支持的迹象。

    就连象征性意义的整军备战都没有,一切照旧。

    赵开山领兵和孔彦舟在开封以东大战连连的同时,苏咏霖的整军步骤进入到了以战代练的步骤之中。

    苏咏霖开始发起东征,从真定府一带出兵,向河间府发起最后的进攻。

    正月和二月间,苏咏霖把整个河北的军事力量整顿了一通,然后在政治上也理顺了整个上下层级的秩序。

    他全面提拔参加造反的地主豪强们担任各州长官和各县长官,暂时把自己的行政中枢设置在无极县,在无极县处理整个河北地区的军事和政治问题,还有一些经济上的问题。

    而在此期间,整个河北风起云涌。

    大量汉人、契丹人和奚人势力对女真人展开了全面逆袭和驱逐,将很多苏咏霖没有进攻的地区的金国官府力量驱逐,取而代之,然后一起来无极县认主。

    苏咏霖在无极县接待他们,授予他们兵团下辖独立营指挥使的军职和相对应的政治职位,拉拢他们为自己办事。

    于是除了北部六个州的防线以外,整个河北只有河间府一带还有金国的势力。

    这里聚集了大量避难的女真人,且无法北返,依旧困守孤城。

    大量地主武装把持着河间府东南西北的全部通道,把河间府城直接锁死。

    虽然他们无力攻下河间府城,但是河间府城也基本上失去了和外界联络的可能,被困的死死的。

    城里人也不是很想坐吃山空,多次组织力量出城反击,只是效果不太好。

    虽然成功杀散了一些很弱的地主武装,在城池外围修了一些防御工事,但是也无法打通从河间府城到雄州的道路,继续被困。

    而更让他们感到绝望的是,金廷居然没有在一次试图援救他们,再也没有派兵来过。

    眼下,城池里的人们已经到了最后时刻,食物和军需物资都已经到了极限,城池里能用的能吃的几乎都被一扫而空,说得难听点,连老鼠都被吃完了。

    苏咏霖也恰好在这个时候整军差不多了,于是带着整顿完毕的兵团主力部队展开了一次实战演练。

    在诸多骨干老兵的指导下,新兵们勇往直前,依靠兵力优势,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金兵设置在城外的防御工事全部摧毁,兵临城下。

    然后就是一场规模浩大的攻城战斗。

二百八十 一本万利的生意

    说是规模浩大,的确是规模浩大,但是这场仗打起来并不激烈。

    因为河间城的元气已经损耗殆尽了。

    长期的围困之后导致城内人已经没有多少还能抵抗的士气和军械,基本上是疲惫不堪加上极度厌战,若不是河间府尹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考虑不准他们投降,估计投降的人不会很少。

    这段时间内据说河间城里也爆发了好几次内乱,应该是想要投降的和不想投降的之间发生冲突,双方要拼个你死我活,结果不尽如人意。

    反正河间城硬是没有投降。

    支撑到了苏咏霖率领兵团主力来攻击。

    面对浩浩荡荡的兵团主力,河间城守军的心情应该是绝望的,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抵抗了两天,让苏咏霖兵团遭受了微小的损失之后,被攻破了城楼。

    先登上城攻占城楼的是魏克先所部玄甲军。

    小伙子们红着眼睛悍不畏死的冲上城楼,拼命厮杀,身披数创犹然拼杀不止,终于击溃了城楼上的金军,一举突破了河间城的西城门。

    玄甲军随即打开了城门,大军涌入城中,和城中最后的金兵展开并不激烈的巷战,并且在半天之后取得了胜利,全歼了城内敢于抵抗的金兵,获得了河间之战的最后胜利。

    金廷在河北的第二根钉子在迟了那么些日子之后,终于被拔掉,连象征性的维持金廷统治的可能都没有了,金廷在河北的统治宣告结束。

    按照魏克先的说法,苏咏霖把玄甲军那么威武的军号给了他的部队,那么他自然要做出相对应的成绩才行。

    否则所部还有什么脸面叫玄甲军?

    苏咏霖很高兴,嘉奖了魏克先所部玄甲军,给先登上城的一批士兵记了一份军功。

    照顾到孙子义的心情,苏咏霖把被活捉的河间府尹交给了孙子义。

    孙子义十分感激,然后亲手挥刀斩下了此人的头颅,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当初河间府尹率兵守城,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并且愣是坚持到了完颜阿邻带兵前来,给他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和如今这个局面。

    要说不恨,是不可能的。

    此战之后,城中剩余的八万余女真正口被全面俘虏,没有一个逃出城。

    苏咏霖否决了部分激进军官要求将他们全部杀死然后用头颅筑京观的要求,认为这太浪费了,他做了另外一番处置。

    首先把所有年轻、适合生育且相貌说得过去的女子集合在一起做了登记,等做一番身体检查之后,将把这些女子分配给军队当中尚未成婚的单身兵卒。

    这一决定公布之后倒是得到了士兵们广泛的欢心,大家认为这样的处置方式很有意思,并不反感,甚至感到有些激动。

    不过由于这一类女子数量比较少,总共也就八千多出头,而十万主力战兵当中单身兵卒的数量又过大,于是只能设定规矩,按照战功高低做分配。

    战功高的士兵优先分配,战功不够的就往后排,以后再有类似缴获,就再给他们分配,当做单身且不方便娶妻的士兵的福利。

    兵团帮你们讨婆娘,而且不要你们花钱,你们成婚之日不仅给假期给福利,也给钱!

    全军一片欢欣鼓舞。

    剩下来的七万多人则全部打为奴隶,面向整个河北地区的地主、商人等有钱人群,发卖。

    对,卖。

    所有战俘明码标价,只要花钱就可以购买回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童叟无欺。

    苏咏霖倒不是没有想过把他们用作苦力,不过一来现在河北还不是根据地,根据地的劳动力倒是不缺,二来那么多人管理起来也是很麻烦的。

    要是说阉了的确能消停点,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那么多掌握技术的匠人,且阉人技术是一整套专业流程,要想保证生还率和之后的压榨,就要提高成本投入。

    乱阉一气还不如直接杀了,没什么意义。

    而苏咏霖暂时还没有那个条件,所以果断还是发卖,面向河北的有钱人们就地消化。

    林景春还对苏咏霖提出可以找一些姿色上佳的女子专门面向大地主大商人发卖,满足他们平时积累了很久却不能发泄的欲望。

    这样一来,或许可以赚取更多的钱财。

    这个建议被苏咏霖采纳了,于是一百多名貌美女真女子被挑选出来,被冠以各种奇怪的身份,比如什么指挥使的妻子,什么县令的女儿,什么州刺史的外孙女之类的。

    身份编造一下,这些俘虏顿时身价倍增,专门面向大地主大商人发卖,得到他们的高度欢迎。

    甚至在售卖过程中还出现了争抢现象。

    最后卖出来的价钱也是一笔天文数字,这让兵团紧张的财政极大地缓解了。

    后勤财政工作人员狠狠地松了口气,脸上也多了些笑容,正愁大量需要花钱的地方没钱用,现在好了,暂时是看不到财政危机了。

    看到了实实在在的利益,苏咏霖差不多可以了解为什么西方的文明人们那么痴迷三角贸易了,也能理解三角贸易到底为什么可以为工业革命提供原始积累的土壤了。

    真是一本万利。

    只要打一场胜仗,找到买主,接下来就可以舒服的躺着把钱给挣了。

    这一波的利润赶得上卖好几个月的古董。

    古董还要找买家,还要担心人家压价,和南宋的人精们谈一笔生意不容易。

    但是战俘买卖这笔生意不谈价,说多少就是多少,你不要,有的是人需要,不管是出于劳动力的实际需求,还是情感上的宣泄,反正战俘买卖的生意火爆的不得了。

    以至于负责此事的粮饷司吏员们纷纷向苏咏霖请求把那些原本要分配给士兵们的女子也拿出来售卖,绝对能再狠狠赚一笔。

    这一会苏咏霖不答应了,把他们骂了一顿,让他们不要被钱冲昏了脑袋,否则那些士兵们要来找他们的麻烦,他可不管!

    粮饷司的吏员们这才偃旗息鼓。

    不过收益如此巨大,苏咏霖的手上立刻就有了非常充足的资金可以继续建设军队,这让苏咏霖感觉这个生意是可以持续做下去的。

    之前杀了那么多真是浪费。

    河间府被攻破之后,河北就正式被苏咏霖全部掌控,金国官府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全面清算,整个河北的民心士气都拧成了一股绳,牵着绳子的就是苏咏霖。

    河北内部没有敌人了,驻军河间府的苏咏霖就开始认真思考接下来的战略目标。

    眼下这个局势,如果只看河北的光复军和燕云地区的金军,基本上已经可以算是当初北宋和辽国对峙的局势了。

    当然,当初北宋的情况远比现在的苏咏霖要好,而当初辽国的情况也远比现在的金国好。

    双方可以看做劣化版本的北宋和辽国。

    当年赵光义面对辽国发起了两次战略进攻,基本上采取的战略战术大同小异。

    一路军队从太行山脉北出,绕道燕山山脉向东进攻,从侧翼威胁燕云十六州,一路军队从平原出击,直接向幽州方向进攻,走的还是当年柴荣北伐时预定的老路子。

    这样打,其实从地势上来看是仰攻,冲击力不足,而对面掌握骑兵,向南进攻是俯冲,冲击力强大,所以自古以来从南往北征伐而大获成功的例子就非常稀少。

    想到这里,苏咏霖就忍不住的感慨于柴荣的英年早逝。

    如果柴荣没有在北伐的关键时刻病倒,或许燕云十六州就真的被他拿下,进而北伐辽东、进取河套,全面恢复了中原的屏障也说不定。

    赵匡胤后来的路子等同于柴荣的路子,只是因为中原换了皇帝,不得不又走了一遍,把赵匡胤的生命力耗得干干净净。

    赵匡胤要打服所有不愿臣服的周臣,消灭南唐,整理内政,收缴自己人过于壮大的权力,扭转“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政治态势。

    这一折腾就是快二十年。

二百八十一 苏咏霖露出了自己并不长但相当锋锐的獠牙

    二十年的时间啊。

    二十年的时间如果给到苏咏霖,他是有底气重塑一个国家的内部认同的。

    还能做很多很多的事情,连北方的水患他都有底气全部解决掉,让华北地区恢复粮仓的身份。

    可惜苏咏霖暂时还没有这二十年,赵匡胤倒是有,但是他更想做的明显是北伐,而不是这样空耗着。

    因为你有二十年,人家也有二十年,这段时间耗费掉了之后,辽国混乱的内政得到修复,也不是当初面对柴荣时那战战兢兢的模样了。

    当赵匡胤准备抓住最后的机会实现柴荣未竟的理想时,一柄斧子,一根蜡烛,留下了属于他的千古谜团和千古遗恨。

    赵匡胤最终也没有实现理想,怀着无尽的遗憾和无尽的谜团离开了人世间。

    不管真相如何,什么都没有了意义,因为这条路只能让赵光义走下去。

    可惜,汉人的运气实在是不好,摊上了赵光义这个皇帝。

    赵光义搞行政是一把好手,堪称大宋第一能吏,行政能力极强,若生在承平之世,可为守成之君,把一个大帝国治理的井井有条。

    但是国家尚未统一的阶段,大家需要的是军事强人,而并非仅仅是政治强人。

    军事和行政是两码事。

    柴荣和赵匡胤没能来得及办到的事情,交给赵光义去做,赵光义也的确是做了,可惜失败了,把柴荣和赵匡胤留下的老底子败的干干净净。

    本来处在王朝上升期的北宋被这两场失败彻底打颓了,上升之路就此被打断,退化为实际上的割据政权,没能进一步化身为大一统政权。

    之后的北宋就毫无中原帝国的气魄,变得小而精,不管怎么繁荣富裕,怎么看怎么都有股小家子气,一点都不豪放。

    这个锅,很难不让赵光义去背。

    而最后接下这个锅并且彻底砸碎这个锅的人,已经是四百年之后建立大明帝国的朱元璋了。

    四百年的岁月啊。

    四百年的岁月到底能给一片土地带来什么呢?

    苏咏霖乱入了这个时代。

    回头看两百年,苏咏霖看到赵光义正乘着驴车在幽燕大地上狂野漂移,“高粱河战神”锋芒毕露。

    向前眺望两百年,苏咏霖看到朱元璋正意气风发率领汉人重回幽燕,气吞万里如虎。

    处在这个前后相继的时代,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自己空等二百年而不去做点什么。

    燕云十六州,汉人真正的悲愿,守护河北汉地不被骑兵轻易蹂躏的重要防线,向北发起战略进攻的重要战略支撑点。

    如果不能夺取,一切都是虚无,中原政权将无法成为真正的大一统政权,无法打破两宋魔咒,重新回到正轨上。

    苏咏霖认为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

    手握十八万军队,重新站在了历史的拐点上,难道不能做点什么吗?

    于是,面对那个同样远远不如当初那般强大的敌人,苏咏霖露出了自己并不长但相当锋锐的獠牙,面色凶狠,心中满是嗜血的欲望。

    三月初,苏咏霖通过秘密渠道得知契丹大起义已经正式展开的消息,大喜过望,立刻决定向六州防线发起试探性攻击,牵制金廷,分散金廷的注意力,为契丹大起义发展壮大争取时间。

    苏咏霖的确没有一个稳固的后方可以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他的后方有赵开山,还有大坑货南宋,让他非常难受。

    但是完颜亮同样没有一个稳固的后方,契丹起义军让他寝食难安,深水狼完颜雍虎视眈眈,完颜亮一样会非常难受的。

    所以大哥别笑二哥,大家一样惨。

    现在就是比惨,看看谁比谁更惨。

    苏咏霖没打算现在就强攻六州之地,只是为了让金廷不能专心应对契丹大起义,同时达到训练新兵的效果。

    这样的局面会持续几个月,各支军队都会得到战争的历练。

    到后期,苏咏霖还打算把那三十六个独立营也给拉过来试试水,和金兵交手,积累一点战斗经验,别到时候完颜亮南下了,他们一触即溃。

    三月初十,苏咏霖亲自指挥军队向六州防线的核心雄州、霸州发起试探性攻击。

    雄州和霸州就是当年柴荣北伐时夺取的瓦桥关和益津关。

    夺取二关之后,柴荣将它们升格为州,而这两地实际上就是北上威胁幽州的重要门户。

    夺取这两地当中的任意一地,都会让六州防线形同虚设,幽燕大地一望无际。

    当然,金国方面也不会不知道这两地的重要性,两地都有重兵把守,苏咏霖想要攻取这两地绝非易事。

    不过也无妨,眼下攻打这两地主要是为了练兵,让新兵熟悉战场,熟悉血火,熟悉生存和死亡,借此加速走向精锐之路,虽然方法是残酷了一点,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苏咏霖没有太多的时间训练士兵,只能用战场加速训练的效率,死伤固然会严重一些,但是活下来的总会加速成长,快速成为战场老兵。

    苏咏霖的战略进攻还是军队结阵,摆出步兵大阵向金军重兵把守的重镇发起进攻,动用各类攻城器械猛攻二州,营造巨大的声势,使得二州震动,进而使得中都震动。

    不过这个时候中都已经在震动了,苏咏霖北上进攻雄州和霸州的消息传来,只是让中都震上加震而已。

    契丹大起义的消息不久之前传到了中都,传到了完颜亮的耳朵里,完颜亮顿时就感觉自己被人狠狠的抽了一巴掌,脸都被打肿了。

    温敦思忠的逆耳忠言还在耳边回响,现世报居然来的那么快,那么精准,完颜亮感觉自己的内裤都快要被扯下来了。

    契丹人居然真的造反了,而且声势浩大,山南山北八个群牧的契丹人全面追随,聚兵上万人一举攻占了韩州,引发了更多契丹人的追随,起义力量正在急速扩大。

    金国的后花园起火了。

    完颜亮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有效的部署,苏咏霖挥师进攻雄州、霸州的消息就传来了,二州守将心惊胆战,紧急求援。

    他们面临着苏咏霖极强的进攻压力,苏咏霖指挥大军浩浩荡荡的压迫而来,威势极大,一看就是冲着中都来的。

    对苏咏霖产生一定恐惧心理的二州守将需要支援。

    这就让完颜亮很懵了。

    他们该不会是配合好的吧?

    那么准时?

    这边造反那边就开始进攻?

    完颜亮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如此怀疑。

    但是很快他就不在乎这些事情了,他更加在乎的是如何应对这一南一北空前严重的军事危机和接踵而至的政治危机。

    军事危机是很直观的,一南一北都有叛军作乱,南面的叛军猛攻雄州和霸州,北面的叛军在辽东临潢府等地作祟,大有对金廷统治核心形成两面包夹之势。

    情况万分危急。

    而比起军事危机的直观,政治危机不仅直观,也很抽象。

    比如很多女真朝臣一扫之前的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开始用较为强硬的口吻和完颜亮商量事情,言辞之中大有【就是因为你不听我的所以才导致那么大的危机】这样的意思。

    这让完颜亮十分恼火。

    但是眼下的局面的确不能说和他没有关系,契丹大叛乱更是他一手促成,如果说他不背锅,依旧嘴硬,那么满朝文武也不是瞎子。

    谁对谁错在这件事情上特别清楚,几乎无法抵赖,之前的军事失败加上眼下的南北危机,完颜亮苦心经营十多年的局面和权势顿时风雨飘摇,大有墙倒众人推之势。

    这让完颜亮感到惊慌。

二百八十二 契丹光复军

    当皇帝的,尤其是完颜亮这种篡位而不是正常继承皇位的皇帝,立身之本就是对支持自己的人的利益的保障。

    因为有了这些人的支持,加上他掌握了军队,掌握了最强大的武力,且扫清了对他的皇位有威胁的大量宗室,他才能坐十多年的皇位。

    而一旦他所表现的不那么能够维护大家的利益,甚至会让大家的利益受损,并且他的武力威慑也变得有些不那么有效了……

    那么他是否还能做皇帝,就真的有待商榷了。

    说老实话,遇到这种事情不慌是不可能的。

    完颜亮的心理素质再好也扛不住皇位坐不稳,大家都怀疑他的能力,对他能否继续做好皇帝产生质疑。

    一个人两个人也就算了,如果是群体,那就很危险。

    所以他非常焦虑。

    意识到南边的威胁更大,而北边的威胁刚刚起步,尚有可为,于是完颜亮立刻命令枢密院拿出作战办法,调集军队首先剿灭北边的契丹起义军,对南面采取守势。

    北攻南守!

    枢密院对此倒没什么看法,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动员,眼下整个中都地区已经集中了四万多军队,并非没有军队可以使用。

    对南面的叛军发起进攻尚且不足,但是对北方刚刚起步的契丹起义军发起进攻,应该还是可以的。

    所以先北后南的策略是可行的。

    接下来就是统兵人选了,完颜亮本来希望枢密院两个首脑挑选一人出征,以枢密使的身份统领汇聚在中都的不同地区的兵马,这样便于统一指挥。

    但是仆散忽土忙着六州防线的事情,现在为了苏咏霖进攻雄州和霸州的事情已经紧急南下,而纥石烈良弼又要负责动员令的执行和审核,实在分不开身。

    于是完颜亮只好把身边亲信部将右卫将军萧秃剌派了出去,让他率领一万步兵和一万骑兵快速往韩州、咸平府一带进军。

    面对这个烂摊子,萧秃剌一脸不情愿,屡次推辞,不太愿意出征,奈何完颜亮强硬要求,萧秃剌无可奈何,只能出征。

    大概是看到萧秃剌不情愿的样子,完颜亮产生了担忧,于是紧随其后完颜亮又下令西京留守萧怀忠领兵一万奔赴前线,与萧秃剌联合在一起镇压契丹大起义。

    一共三万军队,怎么着也是一个大数目,花费的军费数以千万计,更别提其他各方面的支出,就算是完颜亮也不能随手拿出来。

    付出那么大,总能把刚刚起事不久的契丹起义给压制下来吧?

    军事部署安排妥当之后,完颜亮又对政治危机感到不安。

    面对群臣的质疑和隐隐约约的反抗,完颜亮思来想去,想出一条妙计。

    他亲自穿上战甲,骑着战马到中都外阅兵,他让军队绕着中都城行走一周,自己站在城墙上检阅军队。

    接着又打开国库赐钱给军队以激励士气,使得军队发出非常响亮的【万岁】之声。

    万岁的欢呼声响彻云霄。

    军队的欢呼声让城内宵小之辈意识到完颜亮还是皇帝,还能得到军队的效忠,握有强悍武力的人是完颜亮,而不是其他人。

    所以无论如何,在军队主力覆灭或者转而效忠他人之前,他们都要捏着鼻子承认完颜亮作为皇帝的权威和尊严。

    朝臣们感受到了完颜亮对他们的警告和威胁,不得不心怀畏惧的把心中不满压了下去,不敢再对完颜亮龇牙咧嘴的兴师问罪。

    之前有些人要求完颜亮解除温敦思忠的禁足令,请德高望重的老大人出来主持局面,力挽狂澜,而在阅兵之后,这样的声音也逐渐消失不见了。

    很明显,完颜亮的统治基础虽然遭到了动摇,却依然不足以改变他是皇帝这个事实,他还是那个握有强大武力的皇帝,没有人敢于正面挑战他。

    完颜亮强势镇压了宵小之辈的不良心思,很快完成了军事战略部署,金军大举出击,气势汹汹的向契丹起义军所在地发起进攻。

    另一边,契丹大起义的发展进度非常迅猛。

    撒八采纳了苏隐的计策,在契丹人中广泛宣传两件事情。

    第一件是完颜亮的征兵令,这种对壮丁和马匹无限度的征召会让契丹人遭受灭顶之灾,如果不反抗,就是死。

    第二件事是中原地区汉人光复军的迅猛发展。

    契丹人很快得知他们的汉人兄弟们已经占领了山东、河北,沉重打击了金国的统治,并且正在向金国的中都进军,形势一片大好。

    于是契丹人群情激愤,纷纷起来响应撒八的起义号召。

    金国的迪斡群牧使徒单赛里、耶鲁瓦群牧使鹤寿等人都被暴动的契丹人杀死。

    五院司部人老和尚那也也把节度使术甲兀者杀了来响应撒八。

    金国设在会宁的八个猛安在山后地区牧马,造反的契丹人把他们的马全夺去了,组织了更加大规模的骑兵,骑兵数量很快突破一万人。

    辟沙河千户十哥等人杀了乌古迪列招讨使乌林答蒲卢虎,带领所属部族前往撒八所在地和撒八会和。

    咸平府谋克长官括里也带他的部下去和撒八会合。

    中都府以北风起云涌,不管是对完颜亮本人不满意还是对金国统治不满意的人们纷纷起来反抗,纷纷响应撒八的号召,契丹人的民族情绪被彻底调动起来了。

    短短两个月不到的功夫,撒八就组织了超过两万人的起义军队,跟随他一起造反的各部落契丹人数不胜数,且人数还在不断的增加之中。

    唯一制约契丹起义军人数的大概就是装备问题了,刀枪弓弩铠甲等等实在是比较缺乏,加班加点的赶制也没能跟上人数的增加,需要时间的积累才可以。

    这一点倒是可以缓缓地改进,但是军队不行,军人一旦多起来,就需要一个明确的组织形式,好把更多的人组织在一起,方便统一指挥。

    对于隐隐出现的起义乱象,撒八也采纳了苏隐的建议,接受了光复军的军号,采用光复军的编制来统领契丹光复军。

    他认为光复军名声响亮,采纳光复军的军号有助于团结北地所有非女真人的族群,就和汉人光复军可以得到契丹人和奚人的效力一样。

    于是契丹光复军就这样建立了。

    撒八自称契丹光复军都总管,把身边跟随他一起造反的或者率先来投奔他的人都任命为总管,又单方面宣称苏咏霖为自己的兄弟。

    于是契丹光复军的声势就变得非常响亮。

    于是在二月底,撒八正式向咸平府、信州和隆州等地发起进攻,准备在这里扩充根据地,打造兵器,积累足够的力量之后就向临潢府发起进攻,夺回契丹人的故乡。

    他要趁着光复军在河北和山东搞事情、牵制金国注意力的时候大量扩展自己的力量,在金国眼皮子底下把契丹人的势力发展起来,壮大之后就能逆袭金国,和汉人光复军一起把金国覆灭。

    这个名声传出去之后,果然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别说契丹人,很多在北地生活的汉人和奚人也加入了撒八的部队,帮着撒八一起对付女真人,使得撒八连战连捷,不断获得胜利。

    金国地方军猝不及防,更是慑于契丹光复军的浩大声势,连连败退,很快失去了咸平府和信州、隆州等地,一败涂地,整个咸平路几乎都被契丹光复军占据了。

    等三月初,萧秃剌和萧怀忠合兵一处、率领三万讨伐军抵达东京辽阳府的时候,契丹光复军甚至已经对东京辽阳府造成了很大的威胁。

二百八十三 完颜雍的生活快乐无边

    金国执行的五京制度之下,等同于国家有一个首都和四个陪都。

    陪都所在地区可以说是中央政府的直辖地区,有利于扩张中央权力,压制地方势力。

    每一个陪都都会设置名为留守的官员管理陪都,且掌握兵权和一般政权,权势极大。

    照理来说,平定契丹光复军的职责应该落在东京留守身上,由东京留守领兵作战,平定契丹光复军的大叛乱。

    不过说是这样说,情况却往往不像表面上所看到的那么简单,如果世间万物都能按照规则上所制定的那样来,整个世界早就大同了。

    东京留守名叫完颜雍,是宗室子弟。

    完颜雍不是金太宗完颜吴乞买的后代,完颜吴乞买的后代已经被完颜亮字面意义上的杀光了,完颜雍能活到现在,跟他爷爷是完颜阿骨打有很大的关联。

    当然,完颜雍的父亲完颜宗辅也出力不少,作为打败张浚赢得富平之战的功勋之臣,完颜亮综合考量之下,倒也没有对完颜雍下杀手。

    他对其他完颜们就下了狠手,杀人如麻,把宗室子弟杀的人头滚滚,官吏们私下里流传完颜亮杀宗室颇有胡亥杀兄弟姐妹的风范。

    尽管如此,因为在熙宗朝的优秀表现,完颜亮登基以后一直都看完颜雍不爽,对他多番试探,屡次打压,甚至要他的妻子单独进入京城以作为试探。

    完颜亮在男女问题上向来荤素不忌,对别人的妻子更是不在乎,只管好不好看喜不喜欢,随心所欲,谁都知道把妻子送到京城等于羊入虎口。

    然而完颜雍却始终表现的诚惶诚恐,一派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的态度,总是顺从,总是不反抗,让完颜亮想对付他都找不到借口。

    没有借口,是不能随便杀宗室子弟的,更何况是功勋子弟。

    尽管如此,完颜亮也没有放松警惕,多次调任他的官职,不让他在一地久任,折腾来折腾去,给他折腾到了东京辽阳府当留守。

    名义上,他是执掌大权的东京留守,但实际上,这份实权掌握在完颜亮的亲信、东京副留守高存福手中。

    所以从这场叛乱开始之后,作为东京留守,完颜雍并不把这件事情看得很严重,依然召集自己的部下举办宴会,饮酒作诗,生活乐无边。

    对此,萧秃剌抵达辽阳府之后,感到很不高兴。

    他将军队安顿在辽阳城外,自己进城拜访完颜雍,和完颜雍客套了一阵子,就开始质询完颜雍。

    “贼军势大,留守为何不厉兵秣马,整顿辽阳防务?如果贼军准备南下进攻辽阳,留守又打算如何应对?”

    完颜雍当时刚刚见了客人,喝了一点酒,脸红红的,有几分醉意。

    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笑呵呵的。

    “贼军?贼军成不了事!陛下英明神武,什么贼军应付不了?早晚是要平定的!而且辽阳城池高大宽深,贼军必然不敢来强攻,无忧矣!哈哈哈哈哈哈!”

    完颜雍笑的非常嚣张,看上去十分浪荡,这让萧秃剌很看不惯。

    但是考虑到完颜雍到底是皇族,就没敢和他说重一点的话,转而找到了正在为此事忧心劳神的东京副留守高存福。

    据他所知,完颜雍名为留守,其实就是虚职,东京留守应该掌握的权力都在副留守、皇帝心腹高存福手里。

    所以一应军务政务实际上是高存福在处理,完颜雍的确插不上手。

    他在那边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反而是完颜亮和高存福愿意看到的场面。

    萧秃剌也就是看不惯完颜雍那个样子,想去奚落他几句,嘲讽他一下,结果这家伙居然完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让萧秃剌十分不愉快。

    “他这个样子很久了,主要是为了避嫌,但是你可别小看他。”

    高存福一脸忧虑地说道:“十多年前他很年轻的时候,就做过兵部尚书,他善于骑射,文武双全,很得人心,之所以现在这个花天酒地的浪荡子模样,可不是他真实的模样。”

    萧秃剌觉得很惊讶。

    “这是他装的?”

    高存福不置可否。

    “不管他是装的,还是彻底堕落成这副模样,他都要如此,他不这样的话,陛下安排我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高存福看了萧秃剌一眼,萧秃剌顿时心领神会。

    “懂了。”

    “懂了就好,现在关键的不是完颜雍,是契丹贼军。”

    高存福询问道:“陛下要我给你什么帮助?你尽管我,我能办到的一定办。”

    “就是粮秣运输方面的支持,我这次带来三万大军,人数比较多,本来是陛下集结起来准备南征的军队,结果却用在了这里,我出发以前陛下嘱咐我不能损耗太多,所以无论如何也要保证粮秣运输不出问题。”

    萧秃剌说完,高存福缓缓点头。

    “这个,我可以保证,你出兵征讨贼军,我不会让大军饿肚子,你尽管放心便是。”

    “多谢。”

    两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上的问题,随后萧秃剌便和萧怀忠一起领兵北上前往征讨契丹光复军。

    而这支金军的动向也很早就被契丹光复军方面探知,得知对方有三万人左右的兵力,撒八等人认为这股力量比较强大,不能正面抗衡。

    契丹光复军虽然兵力多,但是装备上还有些欠缺。

    全副武装的军队只有两万出头,剩下的都只是简单装备,没有甲胄,有些甚至连一把趁手的兵刃都没有。

    所以撒八多方搜集工匠、攻城略地,也是为了获取武库里的武器,只是这一行动并不太顺利就是了。

    于是撒八召集了孛特补、老和尚那也、移剌窝斡等重要部下一起商议如何应对金军来攻。

    他们起事将近两个月,已经发展的很不错了,金军这个时候来讨伐,并没有出乎他们的意料。

    只是他们没想到金军第一波就来了那么多人。

    “看起来金贼是真的很想一鼓作气把咱们消灭在这里。”

    孛特补看向了撒八,开口道:“之前南边的光复军已经进攻雄州、霸州,应该已经牵制了金贼很多兵力,这支军队应该是金贼能拿的出来的唯一一支军队了。”

    “应该就是这样,所以他们很希望一口气消灭我军,这样就能集中兵力南征了,但是我们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愿?”

    老和尚那也点了点头,说道:“南北夹击的大好局面,绝对不能被他们打破掉!我军可以多利用骑兵和金贼交战,还可以偷袭他们的粮道,总而言之,绝对不能后退。”

    撒八看了看苏隐。

    “阁下的意见呢?”

    “我认为诸位说的都很对。”

    苏隐点头道:“苏帅正在进攻雄州、霸州,金贼能拿出来这三万军队,应该就是他们暂时可以动用的全部兵力了,只要扛过这一波,金贼就很难继续动用大军进攻我们。

    但是我们也不能忘记金贼在更东边的地方还有大量族人,假以时日,可能会动员更多的兵力来攻击我们,所以我认为,我们应当时刻戒备着,一刻不停地扩充我们的军队,并且一直保持进攻。”

    苏隐的意见明显考虑更加周全,作为汉人光复军在契丹光复军中的代表和顾问,撒八对苏隐比较信任。

    于是撒八拍了拍苏隐的肩膀,面向其他将领们开口道:“汉人光复军的勇士们已经攻克了山东和河北,他们的成功经验是我们需要借鉴的,我们务必要虚心求教,小心应对,绝对不能妄自尊大。”

    将领们纷纷表示认同。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1275/ 第一时间欣赏启明1158最新章节! 作者:御炎所写的《启明1158》为转载作品,启明1158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启明1158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启明1158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启明1158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启明1158介绍:
1158年,即南宋绍兴二十八年。这个时代,四大发明已经改良完毕,运用在了社会生产之中,有纸,有火药,有科举,有科技,有发达的商业,有充足的人口,社会生产力远超汉唐。同样在这个时代,金国称雄中原,西夏盘踞西北,大理割据西南,南宋偏安一隅。大西北和中亚地区,西辽尚未失去恢复故国的理想。大草原上,蒙兀部缓慢发育,正在积蓄着足以颠覆世界格局的恐怖力量。如何在这个四分五裂的大争之世中找寻到一条能走向光明而非沉沦的道路呢?首先,当然不能对南宋报以任何形式的期待。启明1158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启明1158,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启明1158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