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九 孙子义臣服
苏咏霖极其厌恶这些明显是吹捧且不合实际的话,也打心眼儿里厌恶这种感觉和这群人。
不吹不黑,他十分清楚,眼下的胜捷军在没有得到休整和补充之前,已经是强弩之末。
已经没有几分战斗力了。
能再次组织起来投入战斗的军队不到一万人,还都是二线军队,包括了之前才收编的真定流民们,根本谈不上什么战斗力。
除了苏绝的白虎团留守东平府之外,跟着苏咏霖一起出征的四团二营都有很大的损伤,眼下的编制甚至不满百分之四十,完完全全的处于残血状态之中。
就这样一支军队,尽管依旧精神饱满,神采奕奕,自信十足,但是实际战斗力已经大大下滑。
打个比方,就像是跟着赵光义北伐灭了北汉之后的宋军,虽然立下灭国之功,军队在作战意志上还可以保障,但是颇有力不从心之感。
赵光义为了出其不意,不顾军队疲惫的事实以及没有来得及赏赐军队造成的士气低落,强行要求刚刚灭了北汉的宋军北上伐辽,妄图一鼓作气收复燕云十六州。
结果当然是可以预料的。
最初的胜利进军的确打了辽国一个措手不及,连番惨败,被宋军打的找不着北。
但是辽国也是大国,反应过来之后,辽军利用机动优势发起反击,很快便扭转了战局。
随后就是赵光义驴车漂移,百战精锐的宋军翻车了。
苏咏霖可不愿意学习赵光义那个军事上的无能之辈,面对军事力量和政治力量都很强大的金国,他必须要小心谨慎,不能浪,也更不能翻车。
金军可以失败很多次,因为他们还能拉起更多的军队。
而苏咏霖输不起,他只有一支精锐,损失完了就没了,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和战略空间可以再训练一支更强的军队。
要是以眼下残血状态的胜捷军南下进攻那四千金军铁骑,很大可能会翻车。
而没了胜捷军的精锐们作为主力,他的主力就是地主豪强武装,还有孙子义那支刚刚被消灭一半精锐的败军。
他们的战斗力基本上和赵开山那支被几千骑兵摁在地上摩擦的军队差不多,换一个指挥官也不行,因为基础架构实在是差太多了。
军队无法完整执行指挥官的意图,必然和指挥官之间产生龃龉和矛盾,一定会失败。
胜捷军能遵照他的命令强行顶住金军铁骑的冲锋,苏咏霖实在是投入了太多东西进去。
不行啊。
苏咏霖沉默片刻,想到了一个办法。
既然不能直接打,那就用计谋取胜,他虽然很想消灭掉这四千人,但是看看胜捷军眼下的模样,他也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用计谋逼退他们吧。
眼下战略优势在苏咏霖的掌握之中,计谋重新具备了强大的效用,吓都能吓死他们。
苏咏霖随即下令,把被他们杀死的金兵的脑袋全部砍下来,带着一起过河,到金军营寨门口筑京观,大军随即扎营,用围三缺一的方式吓死他们。
不怕不把他们吓走。
十二月二十五日,天气更冷了,河面上的冰层更厚了,已经完全可以承受住军队在上边的进军。
苏咏霖领兵越过滹沱河南下,在金军营寨的北侧扎营。
与此同时,得知苏咏霖正面击溃了金军骑兵主力的孙子义欣喜若狂,立刻按照苏咏霖的战术在金军营寨南侧也安排了部队,设下防御,使得脱离速所部金军只有东面没有光复军设防。
然后苏咏霖就开始安排军队筑京观,还把那面代表金军主将的战旗插在了京观顶上,显得尤为讽刺,极具象征性意义。
这一消息很快被脱离速派出去的侦查兵得知。
从开战之后就一直划水摸鱼根本不打算出力的脱离速闻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过河而来的贼军?还有京观?还有主将战旗?完颜阿邻完蛋了?这怎么可能?”
他张大了嘴巴,根本合不拢。
不一时,侦察兵们再次带来了光复军已经三面包围金军营寨的消息,这下子直接坐实了完颜阿邻已经被击溃的事实。
脱离速顿时就感到这个世界变得好陌生,好魔幻。
之前轻而易举打崩了六七万光复军的完颜阿邻,居然被击溃了,居然失败了,还被砍下了那么多脑袋,都够筑成京观了。
这是真实的世界吗?
他真的醒着而不是在做梦吗?
他忍不住的掐了一把自己的脸,感觉到了真实的疼痛。
这下子他终于明白了,这就是真实,这就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令人难以置信。
清楚了这一点之后,脱离速立刻意识到他现在最该做的事情是什么。
跑。
此地不宜久留,一旦被光复军四面合围,他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他和他的军队会成为京观的一份子,所以……
快跑!
他立刻下令军队整顿军械装备,携带好必要物品,于二十六日凌晨时分在军营内多竖旗帜,擂鼓以为进攻之势,试图以此争取时间。
然后带兵夺路狂奔。
他率领骑兵们顺着滹沱河水一路往河间府的方向窜逃而去。
苏咏霖立刻识破了脱离速假意进攻实则为了逃跑的计策,当即派出还能战斗的五百多骑兵在虎贲营副指挥使耿兴文的带领下出击金军营寨,同时敲响战鼓、吹响号角,做全军出击之状。
如此一来,更是惊得金军玩命奔逃。
乃至于在奔逃的过程中出现了人马相撞的事情,好几百人为此摔在地上死活不知,还被迫丢弃了大量本来已经装车完毕准备一起拉走的辎重。
光复军大声鼓噪佯装进攻,而金军已经吓破了胆,根本不敢和苏咏霖再战一场,果断奔逃。
苏咏霖指挥光复军佯装追击一阵,就收兵回来了,并未持续追击。
苏咏霖本来认为这次恫吓攻势不会有什么斩获,结果金军慌乱之中有三百多人摔死、摔伤,还丢弃了大量辎重粮草,全都便宜了苏咏霖。
然后苏咏霖发挥节俭精神,把金军营寨给拆了,有什么能用的东西全都给带了回去,充实一下胜捷军的家底子。
这一战就这样打赢了,金军最后一支成建制的精锐骑兵直接被吓跑,真定府战役就此宣告胜利结束。
随后,苏咏霖和孙子义胜利会师,共庆这场伟大战役的胜利。
孙子义是真的没想到苏咏霖居然真的能正面打败金军铁骑。
他当时面对这些骑兵的时候,付出了一万多人战死的惨痛代价,被死死困住动弹不得,连极限一换一都做不到,打出了非常难堪的伤亡比。
而苏咏霖击溃了这支军队,杀了一万多人,等于帮他报了仇。
苏咏霖到底是什么神人啊?
为什么那么能打?
他到底是怎么打败那支骑兵的?
但是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这就是事实。
他大军一来,那最后剩下的金军骑兵直接吓跑了,足以证明苏咏霖在金军之中的威胁程度已经达到了一定的等级。
对他武功的崇拜加上救命报仇的感恩,孙子义对苏咏霖的好感度直接爆表,见到苏咏霖的时候直接跪下表示臣服。
“将军之恩,在下无以为报,今后行军征战,在下惟将军马首是瞻,但有疑虑,天打雷劈!望将军接纳!”
孙子义直接表示自己要跟着苏咏霖混了,自己不独立了,以后就听苏咏霖的。
这一表态倒是让并未想过此事的苏咏霖直接愣住了。
PS:熟悉我的读者都知道,我一般更新字数是恒定的,至于章节数的多少是我根据内容判断的,我认为内容可以分割三章就更三章,我认为内容分割两章或者干脆一章看起来更舒服就会这样做,并不会牵扯到其他方面,望大家不要误会。
PPS:继续求一波票~~~
二百四十 历史的新篇章开始了
孙子义这番干脆彻底的臣服倒是让苏咏霖没想到。
难道我也能虎躯一震让英雄豪杰跪下唱征服?
这相当荒诞的一幕差点让苏咏霖以为自己成为了新世界的主角。
不过想了想,他反应过来,感觉这一切也不是很荒诞,主要还是因为他的实力太强了。
他打败了所有人都不认为他可以打败的强悍敌人,所以他在众人眼中自然会变的比强悍的敌人更加强悍。
强悍到了孙子义这样的人都由衷的佩服他、想要向他表示臣服。
于是他连忙上前扶起了孙子义。
“孙将军为何如此啊?你我是战友,是同袍,互相扶持是应该的,何必要做这样的事情呢?”
孙子义看着苏咏霖,激动的满脸涨红,眼中满是崇敬。
“孙某知道自己能力不足,不足以在金贼大军冲击之下带着弟兄们活下来,能办到这一点的,唯有将军,没有将军相助,孙某和麾下军兵早已葬身河北。
如今将军击破金贼铁骑,声威大震,整个河北必将惟将军马首是瞻,将军一声令下,豪杰义士必将群起响应,他们都会听从将军的号令,孙某也不例外。”
苏咏霖握住了孙子义的手。
“孙将军与我一路扶持,即使不这样,咱们也是友军啊。”
“将军此言差矣。”
孙子义心意已决,开口道:“将军击溃金军两万铁骑,必将震动金国朝野,下一次会来的,一定是金国主力大军,我等若不紧紧联合,必将为其所破。
而整个河北可以号令群雄、使群雄俯首者,此战之前尚且没有,此战之后,唯有将军!孙某自知能力不足,不能拖累大军和反金大业,惟愿在将军帐下听令!”
苏咏霖面色严肃的沉默了一会儿,做了一番认真的思考。
孙子义有如此想法他自然是没想到的,之前也没有类似的考虑。
因为他认为在没有打败完颜亮以前,他占领再多地方也是没意义的,在完颜亮大军的威慑之下,这些地方随时都可以放弃。
除了他苦心经营的山东几个州府之外,整个河北都在他的放弃范围之内,他并不打算让麾下精锐在河北死战到底。
他准备以此避开完颜亮过于锋锐的兵锋,进行梯次抵抗。
通过多次、不间断的小规模战斗不断消耗完颜亮的实力,疲惫他的军队,拉长他的补给线,时刻威胁他的补给线,给金国内乱和契丹大起义提供更多的活动空间。
同时也能让完颜亮帮他把河北清理一下。
完颜亮一旦决定南下,必然会引发金廷内部的分裂,点燃金廷内部被完颜亮强势压制了很久的矛盾导火索。
到时候大概就是完颜雍那个家伙登场的时候了。
苏咏霖并不知道完颜雍现在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完颜雍会怎么动手,但是完颜雍毫无疑问是比完颜亮更加棘手的敌人。
除非他不能掌握金国的现有国土和国力,金国从东亚第一强国重新退化为一个地方政权,那么,完颜雍就不能很好地发挥他的能力了。
而真到了那个份上,苏咏霖觉得完颜雍也就不是那么棘手的敌人了。
至于契丹大起义,也是不能避免的。
自己这边已经把河北折腾的天翻地覆,完颜亮能不从契丹部族征兵?
一旦强制征兵,契丹人压抑已久的怒火能不爆发?
不是所有人都和印度低等人一样信奉来世理论的,至少契丹人不信,完颜亮如果强制征兵,那么契丹人的大起义近在眼前。
一南一北两大叛乱团体,完颜亮必须要兵分两路平定叛乱,而一国用兵最忌讳的就是两线作战,想要获胜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那种情况下,金国会自己犯下很多足以让自己灭亡的错误。
所以他并不在意自己在河北能得到多少“人心”,把得到的各种礼仪全都分润出去换取服从也就是既定战略。
孙子义干脆彻底的投靠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不接受当然也不是什么问题。
但是一旦苏咏霖接受,至少在名义上,孙子义就失去了和苏咏霖还有赵开山三足鼎立的资格。
这样一来,未来中原地区的掌控者就会在苏咏霖和赵开山之间决出,而苏咏霖对此有十足的自信。
赵开山这个大聪明有几斤几两,他是摸得一清二楚,除了当缓冲、和南宋菜鸡互啄还有一点用处之外,简直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
要想消灭掉他,实在是比消灭金国要容易多了。
苏咏霖不知道孙子义是否清楚这一点,但是就眼下来看,他不认为孙子义不知道。
他更倾向于孙子义认识到了自己能力的极限和金国的可怕,也认识到了苏咏霖才是那个可以带领大家存活下去的关键性人物,为了生存下去,所以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他是个聪明人。
事实上也是如此。
得知苏咏霖打败完颜阿邻之后,孙子义想起之前辛弃疾所说的话,做了一番利弊权衡。
继续独立的话,完颜亮一定会要他的命,而他显然不能单独和完颜亮抗衡。
而赵开山和他早就公开撕破脸,赵开山当然也不会是他坚实的后盾,甚至看到他倒霉还要鼓掌叫好。
唯一与他友好甚至还有强大实力的,只有苏咏霖,只有苏咏霖是他的盟友。
但是盟友关系并不能算多么牢固。
苏咏霖救他于水火,可以看做他个人的道德水平很高,可是道德水平也会受限于实际情况,苏咏霖并没有一直挽救他的义务。
如果继续独立,等完颜亮南下,他要是继续吃瘪的话,就很难说会不会有人来救了。
更别说这一番大败已经让不少人怀疑他的能力,对他离心离德,颇有离开他的队伍另寻出路的想法,与其眼看着自己的势力四分五裂,倒不如干脆一点,整体投入苏咏霖麾下。
如此一来,能以现有实力基础并入苏咏霖麾下,争取一个相对较高的地位,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同时,还能得到苏咏霖这个军事能力极强的强人的庇护。
这毫无疑问是当前局势之下他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自己还能有什么更好的结果了。
所以他很期待地看着苏咏霖,希望能从苏咏霖的嘴里听到他想要听到的话语。
当然,苏咏霖没有让他失望。
“孙将军信任我,把未来托付给我,我又怎么敢不回应你的信任呢?我将一肩挑起河北、乃至整个中原之重任,绝不让孙将军失望!”
苏咏霖紧紧握住了孙子义的手。
孙子义心下大定,非常开心。
“如此甚好!孙某见过将军!”
孙子义带头向苏咏霖行礼,然后他身边一群神武军的将领们也跟着一起向苏咏霖行礼。
大庭广众之下,光复军三大主力之二顺顺利利的完成了合并,历史的新篇章开始了。
其后,苏咏霖在孙子义的建议下决定祭出赵开山之前的承诺,自称河北总管,将河北东路与河北西路一起纳入他的管控之下。
尽管他还没有拿下全部的河北地区,但是可以想见的是,河北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苏咏霖很快就定下了东征和北伐的军事计划,计划在完颜亮南下之前拿下整个河北地区,威慑中都,建立更庞大的军队,逼迫完颜亮犯下更大的错误。
而在此之前,他更加想知道的是金军那些溃逃的部队,还有他们的主帅到底怎么样了。
完颜阿邻到底怎么样了?
苏咏霖不知道,完颜阿邻已经死了。
二百四十一 完颜阿邻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完颜阿邻的死似乎是一种必然性的结果。
他并不是被苏咏霖杀死的,也不是被任何一个胜捷军的士兵杀死的,更不是被身边的某个居心不良的叛徒杀死的。
是他自己把自己杀死了。
仓皇逃窜的路上,想着自己一战败光主力的败绩,完颜阿邻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完颜亮的谅解,乃至于会遗祸家人,让家人也遭到残酷的对待,下场凄凉。
如果自己战死沙场,说不定还能保全家人的性命……
怀着如此悲凉的心态,完颜阿邻在绝望和高压之下拔刀自刎。
如此一来,家人就算不能得到优渥的生活条件,至少可以活下去,这就是他最后的期待了。
他自杀的十分干脆,身边亲兵想要救下他,却没能来得及夺走他的刀。
他就那么干脆的抹了脖子,然后捂着脖子从马上直挺挺的摔了下来,身子颤抖扭曲一阵,死了。
死的干干脆脆,他甚至没有想要重新再来和苏咏霖决斗、顺便为自己报个仇的想法。
而他自杀之后,进一步失去主心骨的金军骑兵们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尤其是负责保护他的亲兵们,更不知道该怎么做。
主将死了,他们却还活着,对于更高的统治者们来说,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活,哪有主将死了亲兵还能活着的道理?
于是一些亲兵在绝望之中跟着一起自杀,但是还有一部分亲兵不甘心去死,便和其他骑兵一起踏上了逃亡之路。
至于该逃亡到什么地方,他们态度不一。
有的试图往北跑,看看能不能找到出路。
有的试图往西跑,觉得往北跑一定会死,朝廷不会放过他们,往西跑到关中隐姓埋名过日子,或许还有存活下去的可能。
有的打算往海边跑,试图找到船只直接逃回辽东老家去,在老家隐姓埋名过日子,或许能过得更好也说不定。
跟着完颜阿邻逃出战场的不到三千溃兵很快作鸟兽散,失去了建制,各奔东西去了。
这一点,苏咏霖倒是没有想到。
那个难缠的对手居然那么干脆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连报仇的想法都没有,正常被打败了不是应该想着卷土重来一雪前耻吗?
金国的试错成本那么高吗?
当然了,他想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一如赵开山,赵开山也想不到苏咏霖居然可以取得如此重大的胜利。
花了将近三个月的功夫才终于把南乐县城攻破的赵开山根本不可能想到此时此刻苏咏霖和孙子义已经完成了合并。
苏咏霖真的成了他嘴里的河北总管,乃至于河北王,在河北站稳脚跟,获得了造反者的敬仰和服从,即将在这里掀起更大的波澜。
苏咏霖疾驰猛进血战不止的时候,赵开山也在血战,只是没有前进就是了。
南乐县城就像是一堵铁墙一样,赵开山真的感觉自己可能永远打不下来这座县城了。
明明只是一座县城,并没有那么高,也没有那么宽深的护城河,可是为什么就那么难打呢?
他用尽一切手段,各种火器和巨大的石块不要命的往城里扔,他甚至觉得城里应该已经全是废墟了,可是还是拿不下县城。
他几乎把护城河填平了,军队屡屡蚁附登城和守城金兵血战,但是每一次都被打回来,始终不能突破。
他还尝试挖地道,尝试夜袭,全都被城内金军识破,损兵折将无所获。
因为军队损耗过大,他不得不把伤病员转移回山东的根据地,然后派人回去继续征兵,以补充因为攻城作战而损耗太多的兵力,使兵力一直保持在八万人上下的规模。
攻城这几个月来,很多部队甚至从军官到士兵都换了一茬儿,很多部队成建制的战死、病死、冻死,但是这在赵开山眼里都不是事儿。
反正他也从来没有把普通百姓组成的军队当成人来看,军队里除了少数亲兵和精锐之外,其他的都是消耗品。
但是人心不会因为赵开山的漠视就不发生改变。
整个山东对于赵开山和光复军的看法正在发生改变。
因为多次抽调壮丁上战场,回来的不是死人就是伤员,凄凄惨惨的样子让很多民众都对赵开山表示怀疑。
并且赵开山答应的赏钱和抚恤也没有到位,失去家人的民间家庭没有得到应该得到的抚恤金和战争赏金,家人用命换来的财富没有得到。
于是人们感觉受到了欺骗,光复军和其他军队没什么两样,只是口号喊得响而已,他们不再积极响应光复军的募兵令,甚至对此表示抗拒。
再有光复军任命的官员下达募兵令的时候,最早很愿意积极响应的地方百姓不再愿意主动参军,以至于光复军的募兵效率大大下降。
这直接影响到了前线战事。
赵开山募不到足够兵员的情况下,听从了赵祥的馊主意,决定强征各地民众参军入伍。
他下令赵祥专门负责此事,让赵祥带兵回到山东,武装征兵,看看谁敢不来。
总而言之就是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就是要看看你们来不来。
同时,他把大量金钱送给山东本地的那些豪强地主们,从他们手上换来了不少他们掌握的壮丁参加军队。
双管齐下,于是军队人数多少得到了保证,攻城主力得以维持。
赵开山猛攻南乐县城的同时,赵作良作为主帅、赵开河作为总监军率领的两万光复军倒是在滑州、相州一带取得了很大的战略成果。
这一部分军队相继占据滑州、相州、卫州等几乎被放弃的各州,进展很大。
赵作良遵守最早的光复军政策,打击女真人,善待其余各族人,于是很受民间欢迎,他还趁机扩军,增兵至四万余,声势浩大。
赵作良没有太大的军事本领,但是他有一个优点,就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他不会瞎指挥,不会做外行指挥内行的事情,自己不善于指挥作战,就让善于指挥作战的人去做,他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不做干预。
他带来出征的是他自己本部踏白军和周至作为统制官的游奕军,他自己不善于指挥,他就让周至负责临阵指挥。
周至有点军事才能,一路指挥妥当,没有犯什么错误,很顺利的带着光复军一路前进,让赵作良很满意。
所以这些战斗实际上就是周至指挥的。
但不是所有人都和赵作良一样看得清自己,对现实也看得开。
他们往往不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总想在专业人士面前秀一把,展现一下自己的“能力”,然后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个烂摊子,让专业人士给自己收拾。
赵开河就是这种人。
战斗期间,赵开河几次想要重新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能”,想要利用总监军的身份搞点事情,瞎指挥一气,对周至规划的行军路线和战斗规划一顿批驳,要求采取自己的做法。
赵开河与赵开山的关系很近,周至性格并不强势,不敢反驳,其余诸将慑于赵开河的身份和强势,也不敢与之争论,只能逆来顺受。
但是赵作良却不怕赵开河。
作为长辈,赵作良对赵开河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在他面前,赵开河翻不了天。
“自己不懂的事情就不要瞎参合,折腾来折腾去,把这支军队折腾没了,你看看开山怎么收拾你!”
他批评了赵开河的瞎指挥,把赵开河压制在了军事行动决策圈子之外,力挺周至的方案。
赵开河虽然恼火,却不敢反驳赵作良。
事实证明,周至做的也是对的。
于是这一路光复军的行动远远比赵开山的本部主力要顺利的多。
十一月底,临近十二月的时候,得知赵作良进军顺利立下大功的消息之后,缺兵少将的赵开山就下令赵作良带着军队主力来南乐县。
赵作良在十二月中旬和赵开山会师,对当时南乐城下的惨状十分不满。
军事方面他插不上话,但是在其他方面,赵作良很有些看法。
“强征这样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开山,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如果我们和金贼一样强征百姓入伍,我们和金贼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我们和金贼没有什么区别,又怎么能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争取百姓的支持呢?得不到支持,我们又如何能发展下去?”
当他得知赵开山因为缺少兵力强征百姓入伍的时候,他非常不赞同,直接找到赵开山据理力争。
二百四十二 赵开山决定“厉行反腐”
对于赵作良的据理力争,赵开山颇为无奈。
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赵开山捂着自己的脑袋深深的叹息。
“叔叔啊,你以为这样的事情是我愿意的吗?我也不愿意啊,这不是没办法吗?但凡我有点办法,都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是缺兵啊。
这南乐城实在是邪乎的很,我怎么打都打不下来,损兵折将太多,军队损耗太大,不征兵的话根本维持不下去,必须要征兵啊!”
赵作良连连摇头,非常不高兴。
“军事上的事情我不懂,但是我听说,之所以民众不愿意参军,一是伤亡太大,二是答应的抚恤和赏钱没有到位,很多人家白白死了儿子,他们不满,这难道很奇怪吗?
家里人用命换来的钱他们拿不到手,心中怎么能不感到悲凉?他们如果感到悲凉,其他人怎会不产生兔死狐悲之感呢?”
“这……”
“开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这笔钱你是拨付了,还是没有拨付?你是想给,还是不想给?你给个准话!”
“我给了,我真的给了,我愿意给啊,这点钱我怎么拿不出来呢?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笔钱就没有落实到位……或许是有人贪墨了,但是我现在哪里有时间去管这些事情呢?”
赵开山一脸苦涩:“我知道有人做了贪污的事情,但是我是真的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去管,当务之急是攻克大名府!
攻克大名府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都应该往后排才是,不能耽搁呀!这种事情一旦查下去必然牵扯重大,不是那么好解决的,而我哪里有时间呢?”
“那你也不能放任这种事情不管啊!抚恤和赏钱莫名其妙被人拿走,你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接着强征,人心就没了啊!”
赵作良苦口婆心的劝诫赵开山,可是赵开山对此依然没有做出改变的想法。
“叔叔,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我办不到!我办不到啊,当下这个情况,我又怎么能分出精力去做这些事情呢?”
“不能因为这样就不去做啊,那些人是要刨我们赵家的祖坟啊!”
赵作良一脸悲戚道:“一旦失去了人心,金国人一来,我们只要打一次败仗,就没有以后了!开山,你要懂得利弊取舍啊!”
听了赵作良说了那么多话,赵开山内心稍微有点触动。
因为情况的确是这样的。
贪着他的钱,坏着他的名声,那帮人自己享受着,花天酒地,而把恶名全部扣在了赵开山头上,可不就是在刨他赵家的祖坟吗?
赵开山看了看赵作良,又认真的思考了一番。
“那叔叔以为,眼下,我该怎么做呢?”
“眼下,唯有学习曹操了。”
“曹操?”
“当年曹操带兵攻打袁术的时候,因为后勤不济,粮草匮乏,军心不稳,曹操于是决定诬陷守粮官贪污粮草,以此转移士兵的视线,接着把粮官杀掉,开仓放粮让士兵吃饱,以此振奋军心,一鼓而破袁术。”
赵作良充分利用了自己平时读书所积累的知识。
赵开山很快就明白了赵作良的意思。
“叔叔,你的意思是,让我找一只替罪羊,杀掉,以此缓解民间怨恨,再赏一波钱,以此挽回民心?”
“正是如此。”
赵作良点了点头:“外人不知道个中内情,只会觉得杀掉了该杀的人,对咱们赵氏的怨恨也会少了很多,如此不失为亡羊补牢之策。
等该杀的都杀了,再赏一些钱,做一番姿态,民心自然归附,到那个时候再恢复募兵,就可以了,眼下强征还是暂停吧。”
“叔叔说得有理。”
赵开山高兴起来:“说起来,我也的确有些想要下手的人,这帮人最近闹得实在是不像话,坑害到我头上来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开山于是决定“厉行反腐”。
他询问可靠的反腐人选,赵作良直接推荐了在军事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赵开河,并且例数赵开河在行军征战过程中试图搞事情的事情,要求赵开山多少做点什么。
最好把赵开河从军队里赶出去,省得他继续祸害军队,颠三倒四,让本来能打赢的仗都要打输。
赵开山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可以,赵开河的确没有什么指挥军队作战的本事,冲锋陷阵的将领他也不缺,所以就答应了赵作良的建议。
他把赵开河喊来谈话,表示准备任命他为山东监察使,专门负责处理此次的事件,找到贪腐抚恤金和赏钱的幕后黑手,狠狠惩治他们。
赵开河对此当然是老大的不愿意,他还是想要在军队里待着,借此机会搞点事情,争取重新领兵。
乱世当中,当个文官有什么意义?
肯定是领兵才有安全感啊。
这一点他倒是看得很通透。
可是赵开山主意已定,赵开河无可奈何,只能违心的答应出任这个监察使的职位。
然后通过赵开山的讲述,他又得知这个事情是赵作良促成的,顿时对赵作良心怀怨恨,十分不满,觉得赵作良哪里都在针对自己。
他去寻找了赵作良。
“叔叔,为什么让我去做这件事情?你明明知道我只想带兵征战,和金贼血战,为什么要让我去做什么监察使?男儿不能在战场上血战,又有什么意义?”
“开河,你该知道自己打仗是个什么模样,你真的适合做一个将军吗?不是我这个做叔叔的说话难听,你在战场上,只能让本来能活下来的人也死掉,所以还是不要上战场的好。”
赵作良一边处理军务,一边头也不抬的冷冷回复。
赵开河顿时感到一阵难堪。
虽然的确是这样,但是你也不能当着我的面这样说啊,这简直太过分了。
“叔叔说的未免太过分了。”
他瓮声瓮气地回复。
“过分?”
赵作良放下手里军务站起了身子,走到赵开河面前,很生气地说道:“人贵有自知之明,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这是要一清二楚的,弄不清楚是要出事的!
我不擅长带兵,就让擅长带兵的人去带,这次周至就做得很好,我做我擅长的事情,我和他配合,我们就能办大事,而不是一个劲的提出自己并不正确的想法!还要强迫别人去做!”
赵作良的话让赵开河脸上发热,心里非常难受。
“叔叔的意思就是我带不了兵?”
“冲锋陷阵你可以,战场指挥你就差的太多了,你又是开山的族弟,实在不适合做一个冲锋陷阵之将,所以不管怎么说,你还是不要做这样的事情比较好。”
赵作良对赵开河一直想要搞事情的行为非常不满,也就不曾用一贯的怀柔态度,而是摆出长辈的架子,用训斥的口吻。
赵开河对此怀恨在心。
明面上他没有和赵作良对抗的底气,家族内他是长者,家族外他是一军统制官,可以被赵开山信任的一方主帅,自己失去军职以后就再也不是他的对手了。
这样就能折辱我吗?
赵开河怀着满腹怨气奔赴山东沂州大本营,在沂州以山东监察使的身份开始搞事。
赵开山让他追究拨付到地方的抚恤金和战争赏金的去处,要求对光复军主要来源的沂州、密州和莒州三州进行一波严查,在这三州范围内狠狠的收拾和赵家不是一条心的家族。
但凡在这种事情上还要上下其手、败坏赵家名声的,就可以拉出来砍头,顺便做点什么了。
赵开河正好满心不爽,暂时有没办法对赵作良下手,于是就准备用这些倒霉蛋来稍微发泄一下心中怒火。
二百四十三 平民百姓的想法根本不重要
赵开河抵达沂州之后就开始召集人手追踪那笔抚恤金和赏金的去向。
理清头绪之后,他得知这笔钱一开始是从军队里拨付交给地方钱库的,根据军队内阵亡人员名单和所属籍贯,计算好了到底需要拨付多少抚恤金和奖金,直接送到地方。
于是他就去钱库审查进出记录,找到了那笔钱进入钱库的记录,结果发现这个数字和军队里算出来的数字有所不同,少了将近三成。
好家伙,还没有查地方官员是否手脚不干净,直接从拨付环节就开始出问题了,从钱款拨付的源头就出了问题,根本上就没有人想要全额支付这笔钱。
这让赵开河有点郁闷。
不过他也并不觉得奇怪,这些人对着这笔钱动点手脚什么的在赵开河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谓雁过拔毛,讲的就是这群人,他们和金国那些贪婪的小吏没什么不同。
不过这里就抽掉将近三成,其他的大头呢?
紧接着,赵开河开始审查支出方面。
这笔钱是专款专用,不存在其他的支出可能,根据账本的记录,每一笔钱也是明明白白的记录着交付给出丁参军的民众户口,数量多少也是对的上的。
这方面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如果没问题,又怎么会造成地方上百姓不愿意参军的现象,还有没有收到抚恤金和赏金的传闻呢?
有猫腻,这笔钱给做了假账了,自己看到的肯定是精心修饰过的假账。
赵开河打仗不行,对这方面的经验和对官僚的了解倒还不错,很快就嗅到了阴谋的气味。
于是他派人暗中访问名单上出丁参军的家庭,大约询问了七十多家人,得到的答案并不一样。
有一些人家说自己得到了布告之中所说的三分之一的额度,有些人家则说自己只得到了一半的额度,还有一些人家说根本没有看到钱。
自己儿子战死或者立了战功换来的卖命钱就这样不清不楚的没了,岂不让人寒心?
还有这样办事的?
赵开河对此也表示认同,虽然他也不觉得自己和这帮农民是同一种人,但是种种情绪也是他可以理解的。
自家人用命换来的钱就这样没了,这算什么?
看来,官府和地方豪强联起手来篡改账目,做假账,从中谋取私利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这样的事情到底是怎么进行怎么运作的,赵开河其实也是比较清楚的。
因为赵家以前也没少做过这样的事情,赵家以前也配合过金廷小官小吏们搞假账蒙骗上官,或者干脆就和上官联手,整个官府一起参与进去对本该上缴给国库的税款动手动脚。
然后得到的钱三七分账,有些时候四六分账,遇到年景好的时候,还有过五五分账的光辉历史。
官府有些时候真的非常倚重这些大家族通过各自的商业渠道帮他们走账,把来路不干净的钱给洗得干干净净,就和一朵白莲花儿一样,这样就能心安理得的拿在手里享受了。
要不是金廷换了个疯子皇帝做疯事儿,到处括地,谁愿意造反啊?
这样一想,赵开河忽然有点怀念过去的美好时光。
不过眼下就不说这些了吧!
赵开河准备围绕着这些事情做一点什么,就算是应付差事也要做到,争取一点赵开山面前的印象分,好方便他重回军队执掌军权的目标。
于是他决定对严重涉及此事的城中大户李氏、杨氏、杜氏等几家进行调查,杀鸡儆猴,杀几个人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
不过正当他准备行动的时候,被赵开山委任负责武装征兵的赵祥找上门来,和赵开河见了一面。
两人在家族内的时候关系比较一般,算不上什么好友,直到赵开山决定起事造反了,两人的关系才变得好了起来。
尤其在对待赵作良的问题上,两人的立场非常接近,很有一些共同语言,所以关系不错。
赵开河对赵祥的来访略有些想法,但是赵祥没有开口之前,他不打算开口。
直到赵祥表明来意。
“城中几户大户人家一起请我来向你说个情,让你不要对这件事情过于深究,他们会想办法摆平此事,只要你能保持缄默就可以了,事后,他们必有重谢。”
这话印证了赵开河的猜想。
他有点不高兴。
“这件事情你也有参与?我觉得你不该做这样的事情。”
“不,一开始我是不知道的,来了以后才听人说起个中内情,对此略有些了解,虽然我知道兄长对此事非常不满,但是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因此损伤人心的比较好。”
赵祥一脸笑容地看着赵开河。
赵开河有了点兴趣。
“这些人对抚恤金和赏金下手,中饱私囊,让民间对此极为不满,人人怨声载道,对兄长口出怨言,明明是损害人心的事情,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赵祥的表情就非常不屑。
“普通百姓算什么人心?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一盘散沙,有德行有威望的人说什么,平民百姓就会跟着说什么,他们不识字,愚蠢,没有自己的看法。
他们只是单纯的跟风而已,根本不值一提,而那些豪强大户就不一样了,振臂一呼,响应者上千,有兵有粮有钱,他们识文断字有想法,更可以付诸行动,那才是真正的人心。
你不要被其他人糊弄了,平民百姓的想法根本不重要,而豪强大户的支持对我等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平民百姓的些许怨气,杀一两个小人物稍微引导一下就足以平息,根本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
你若为平民百姓大动干戈,杀死豪强大户的族人,你当真以为他们会念着你的好?不会的,本地人最懂本地事,只要有心人稍微引导,你的下场绝对不好看。”
赵开河听了,有些意外的看着赵祥。
“兄长总是说你没什么本事,只有小聪明,倒不曾想过你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赵祥呵呵一笑。
“之前的确没什么本事,现在不是造反了吗?事关身家性命,总要学点东西,人总是会改变的。”
赵开河却撇了撇嘴。
“哼,不一定吧?老实说吧,你收了多少钱?”
“不多。”
赵祥也不隐瞒,对着自己比了一个手势,然后又对着赵开河比了一个手势:“如果你愿意帮忙的话,你可以得到这个数的酬谢。”
赵开河沉默了一会儿,面露怒色。
“这么点钱就想把监察使给收买了?我这个山东监察使是兄长亲自任命,身兼重责,怎能因为这等黄白之物而渎职?我不会收的!”
赵祥不怕反喜,笑嘻嘻的又比划了一个手势。
“那这个数目行得通吗?”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是这样的人吗?”
赵开河一脸的刚正不阿。
“那这个数目总算可以了吧?”
赵祥又比出了一个手势。
这一次赵开河的表情就变得柔和多了,但是依然不松口。
“话是这样说,但是兄长信任我,让我做这样的事情,我却不能把问题解决掉,到最后兄长追究我的责任,又该怎么办呢?”
赵祥摇了摇头,最后比出了一个手势。
“这可是最后了,不能再多了,再多的话,他们还不如自己收拾掉自己算了,你也收着点,别太贪了,细水长流,来日方长!”
赵开河最后没绷住脸上的表情,嘿嘿一笑。
“其实我也对这样的事情多有不满,其实来这里督办这件事情,也是被逼无奈,我才不想做这种无聊的事情,我更想带兵打仗,都是赵作良逼我前来这里的。”
心下吐槽赵开河贪婪无度见钱眼开,不过当他提起赵作良的时候,赵祥来了兴趣。
二百四十四 赵开山并不满足
赵祥和赵开河一样,因为被赵作良收拾过的原因,很讨厌他,对赵作良并不尊敬,私下里都是直呼其名。
听赵开河吐槽赵作良,他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脸上的表情变得非常得意,就像是一只偷到高级香蕉的猴子。
他靠近了赵开河,低声开口。
“有个事情你应该还不知道吧?和赵作良有关系的。”
赵开河眼睛一亮。
“什么事情?”
“这笔抚恤金和赏金的款子,动手的可不仅仅是外人,也有咱们自己人。”
“自己人?”
赵开河还在想是谁那么胆大包天不给赵开山面前,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你是说……”
“赵作良的长子,赵秀业,咱们这位族兄弟下手可不比外人轻,而且下手更早,更多人帮他瞒着,要不是我和大家关系不错,我也不会知道这个事情背后还有赵秀业参与其中。”
赵祥把这个事情说出来,让赵开河高兴起来了。
他忽然感觉自己好像握住了反击的主动权。
“详细说说,赵秀业是怎么办事的?”
赵祥见他两眼放光,便很高兴地把赵秀业串通家里下人和负责此事的官员,与大家一起分赃的事情都告诉了赵开河。
赵秀业平日里生活奢侈无度,花销巨大,赵作良在家里的时候还能管束他,赵作良不在了,他母亲又非常溺爱他,对他是言听计从,于是就没有人可以管束他了。
花天酒地还不算,他还染上了好赌的毛病,赌性一上来就大手大脚的出去赌,一帮狐朋狗友陪着他一起赌,让他更加迷恋赌博带来的刺激感。
但是这个家伙赌运差,输的远比赢的多,几个月前就欠了一屁股债,高达数十万钱,对方要求用宋钱还债,他被债主逼得没办法,也不敢和家里人说,生怕赵作良知道了把他打死。
正在这个时候,身边有人向他提起了这笔款子的事情,所以他很快就盯上了这笔款子。
款子一到,他就派人和负责此事的刺史接触,以赵作良的权势为自己背书,提出和大家分润这笔款子的要求。
当地官员都是赵开山任命的,荣华富贵都指着赵家,赵作良在赵开山身边那是值得依靠的红人,他的长子提出要求,谁能拒绝呢?
于是乎大家一拍即合,整个官府都参与其中,积极帮忙运作,做假账,很快就把那笔款子分的七七八八,剩下一点汤汤水水拿出去应付差事。
就这点钱也很难真正到了军属家庭手里,基本上都给办事小吏分的七七八八,真的到了军属人家手里的,只是九牛里的一根毛。
拿了大头的赵秀业还了钱,还有余钱可以继续花天酒地,生活乐无边,并且继续开赌,大有不把赌场赢空就不撒手的架势。
结果当然又是输的一塌糊涂,不得以再次向抚恤金和赏金款子伸出罪恶之手。
赵祥来到沂州一带负责武装征兵的时候和地方大族交好,多有接触,某次酒宴上,这个事情就被当做笑话说了出来。
说赵作良这位大公子非常喜欢赌博,刚刚还清欠款,结果又开始赌了,不知道下一次又要瞄准哪个州的抚恤金和赏金了。
赵祥当时就感觉机会来了。
“咱们这位族兄弟别的没有跟着乃父学会,赌运也不行,倒是这捞钱的本领无师自通,那叫一个下手麻利啊,哈哈哈哈哈!”
赵祥哈哈大笑,惹得赵开河也笑了出来。
“哈哈哈,好啊,好啊,这老匹夫,我早就想狠狠地收拾他一下了!让他倚老卖老给我难堪!这一次,我就用他的儿子给他来一招狠的!”
“妙哉!”
赵祥和赵开河相视一笑,心中满是得意。
两人紧锣密鼓筹备阴谋的同时,赵开山终于攻克了南乐城。
原因很简单,城中因为缺粮爆发了内乱,一支饿坏了的军队打开了城门,让光复军攻入城中。
到最后,南乐城也不是被光复军主动攻取的,而是被城里人出卖的。
赵开山围城措施非常坚决,围了快三个月,愣是不愿意撤围,期间还击退了几次小规模援军,于是城中很快就缺粮食了。
城中军兵几乎把能吃的全都吃掉了。
粮食吃完以后就吃马,马吃完了以后就开始吃狗和其他的牲畜。
等这些都吃完了以后就开始吃草根树皮,城中有限的野果子也被吃得一干二净,到最后终于找不到吃的,开始有军兵饿死。
那些饿急眼了的军兵也开始不管不顾,向饿死的同伴的尸体下手,苟延残喘。
赵开山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围城进攻,与此同时也把南乐城逼到了极限,无论是守城兵器还是守城士兵的意志力都被消耗到了极限。
在这样的情况下,终于有一支军队不愿意坐以待毙,他们偷偷打开城门,迎接光复军入城,然后被气急了眼的光复军士兵们连同城内所有人等一起杀光。
金兵给逼到了极限,光复军何尝不是在痛苦中奋力挣扎。
几个月的折磨,也几乎把光复军折腾疯了,城破之后,他们迫不及待地入城烧杀抢掠,而赵开山则明智的没有做任何阻拦。
可惜城内实在没有多少活人可供杀戮,倒是有不少钱,所以得了钱的光复军士兵们一把火把南乐城烧的干干净净之后,终于恢复了理智。
赵开山从头到尾就没有入城,高级军官们也几乎没有入城,这场大火烧了两天两夜,才在一场冬雨的侵袭之下缓缓熄灭。
南乐城化作一片废墟,城中所有人死的一干二净。
赵开山在事后也没有追究士兵和那些基层军官的责任,对此事避而不谈,就当没发生过。
光复军终于得偿所愿,拿下了南乐县城,打通了前往大名府的道路。
但是赵开山没有满足,他下令军队立刻往大名府城方向前进,准备攻打大名府城,想要一鼓作气拿下大名府。
这引起了军中的极大不满。
因为不久之后就是新年年节,惯例来说就算是战争时期,年节都是要休战一日不打仗,还要让士兵吃一顿好的。
现在临近年节,很多人都想着打完这一战,带着战利品回家和家人团员,过个年节,结果居然还要打仗?
别说普通士兵了,连军官们都有很多对此感到极为不满。
很多军将都向他进言,要求他多少给士兵休养数日,多吃点好吃的,最好再放个年假。
否则现在士兵厌战情绪相当高涨,如果强行驱使军队前进,可能会造成可怕的后果。
赵作良也觉得这样不可以,于是拿出当年宋太宗北伐北汉之后立刻要求军队北上伐辽而造成惨败后果的事情劝阻赵开山。
“当年宋国的太宗皇帝率领大军北上讨伐太原的汉国,军队苦战很久,终于攻克太原覆灭汉国之后,太宗皇帝没有让军队休息,而是继续带领军队北上讨伐辽国。
军中有将领进言,认为士兵已经疲惫,不堪久战,应当让他们休息,这样才能更好地在未来讨伐辽国,但是太宗皇帝不愿意,于是继续北上伐辽,结果在幽州城下惨败。
眼下,我军围城将近三个月,大家都已经被逼到了极限,体力也好,神智也好,是真的需要休息的,现在更是临近年节,你这边马不停蹄,很快就会有士兵脱离军队逃回家中。
我以为,至少要让士兵过个年节,吃顿好的,或者给士兵回家探亲的机会,如此才能鼓舞士气,让士兵愿意继续战斗,而不是这边刚打完,那边就要继续北上。”
二百四十五 我必须要尽快攻克大名府
赵作良的劝阻让赵开山略有些犹豫。
赵光义北伐失败的事情他幼时也偶尔听人说起,基本上大家都是一边觉得唏嘘一边觉得这是个笑话,私下里嘲讽赵光义,认为他无能。
现在发生了几乎一样的事情,赵开山感觉自己如果一意孤行继续北上的话,的确会造成军心不稳。
而且年节临近,的确会有很多人想着过年和家人团聚,想着奋斗到头一整年总该和家人一起享受享受,而没有战斗的想法。
可要是不趁此机会巩固战果的话,万一北面苏咏霖和孙子义完蛋了,金军有大部队南下支援大名府,那么这么久的心血不是就都白费了吗?
这样的事情如何能接受?
赵开山犹豫不决之际,一个重要的情报传来,让他手忙脚乱之余,更是觉得心慌慌,乃至于有些恐惧。
之前,北面的确传来了消息,说金军有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南下平叛,对北方苏咏霖所部和孙子义所部造成巨大的威胁。
虽然不曾得到这两人的求援,但是赵开山也暗暗做好了这两人完蛋的心理准备。
他会觉得这两人要是完蛋了,他也会很危险,但是多少去了心腹之患,以后整个中原的反抗者只能期待自己,自己是最后的救世主。
这样多少还有一战之力,要是输了,大不了直接跑路,跑到南宋去,隐姓埋名,安度晚年,总归不会死的很难看。
但是最新得到的消息却显示,这场仗,光复军打赢了。
准确的说,是苏咏霖打赢了。
他率军和金军铁骑正面对决,面对面击溃了金军铁骑,歼敌过万,把金军平叛的骑兵解决掉了,一举解除了河北之危。
河北局势立刻变得明朗起来。
现在整个河北都听从苏咏霖的号令,而苏咏霖也堂而皇之的把之前赵开山许诺给他的那个河北总管的名号给带上了,自称河北总管,全权负责整个河北的军政要务。
他已经正大光明的做起了河北总管,而且是那么的名正言顺,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不合适。
而根据进一步的情报探查得知,孙子义所部已经成建制编入苏咏霖的指挥之下,胜捷军与神武军已经合流。
孙子义让出主导权,以苏咏霖为主,听从他的号令,放弃了自己独立作战的想法。
整个河北都在颂扬苏咏霖和胜捷军的勇武,对于原先光复军的名号和开山赵的大名则没有什么人在意。
赵开山对此感到十分震惊,无所适从,一度认为这些情报出现了纰漏,不愿意相信。
直到苏咏霖的捷报送来,他自称光复军骠骑将军、河北总管,以这个身份向赵开山祝贺胜利并且请功的时候,赵开山才最终确定苏咏霖真的已经超乎他的想象了。
他彻底慌了。
别说他,赵作良都慌了。
在整个军队内部都开始流传苏咏霖大破金军两万铁骑成功占据河北的消息的时候,在军队里的将领、士兵几乎不分籍贯,都在夸赞苏咏霖,乃至于对他表现出尊敬崇拜的情绪的时候,赵作良觉得局势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赵开山急匆匆的找到赵作良向他问计,想要从他这边得到一个妥善的应对方案,但是赵作良对此又能如何呢?
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是苍白无力的。
苏咏霖既然能正面怼翻金军两万铁骑,足以证明他的实力和赵开山已经不是一个等级了。
就算他的兵力还不算太多,但是军队的质量,还有他个人的能力,和赵开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赵开山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改变这个情况。
或者说的更加直接一点。
苏咏霖的军事实力以及政治势力,已经有超过赵开山的迹象了,或者说的更直接一点,是已经超过了,苏咏霖的军事实力已经很强,不是赵开山可以应对的。
两军正面开打,赵开山必败无疑。
他这次以光复军骠骑将军和河北总管的身份向赵开山请功,表现出他依然愿意以赵开山为主的态度,但是从各种迹象上来看,赵开山对他已经没有任何的节制能力了。
他翅膀硬了。
拥有整个河北和山东一部分作为底气的他,已经不需要通过赵开山得到什么东西了。
他还愿意打着光复军的大旗,还愿意以光复军骠骑将军的身份自居,可能是他对赵开山最后的温柔,以及他顾全大局的格局的体现。
他不愿意和赵开山撕破脸皮对着干,所以对他多有忍让和顾忌,但是并不会在军事和政治上让他几分。
大概就是如此了。
看着赵开山一脸忙的茫然无措,赵作良甚至感觉苏咏霖击溃金军这个消息比苏咏霖全军覆没的消息更难以让赵开山接受。
可是现在这个局面直接糊脸,他想不接受都不可以,所以赵开山心中的担忧、恐惧、不爽和混乱可想而知。
他需要有人帮他捋一捋如今的情况,做出正确的判断。
赵作良在这方面的能力有限,只能尽力而为。
“眼下这个局势,已经容不得咱们做更多的事情了,开山,苏雨亭已经有了正面击败金贼铁骑的能力,他的实力一览无遗,胜捷军的实力一览无遗,那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可以撼动的。
未来,苏雨亭唯一的敌人,唯一可以威胁他的敌人大概就是金主了,只有金主动员举国之兵南下讨伐苏雨亭才能让苏雨亭认真对待,而一旦苏雨亭连这一关都能闯过去……”
赵作良没有把之后的话说完,但是他相信赵开山是明白的。
“闯过去的话,金国就完了,苏咏霖就真的可以推翻金国,真的做到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赵开山像是在对赵作良说话,但更像是在窃窃私语。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苏咏霖展现出来的实力和能力完全超乎了赵开山的想象范畴。
他本来以为苏咏霖虽然能力强,也就强在一定限度之内,但是苏咏霖这一次展现出来的强大,却是实打实打出来的,一点水分都没有的彻彻底底的强。
这种强,将在这个乱世之中成为很多人争相投靠他、甚至是投资他的重要依据。
因为他强,他比其他势力更能维护支持他的人的利益。
这些人会心甘情愿的向他提供赋税、粮食和钱财,甚至是女人,看起来付出了很多,但是实际上可以得到的会更多,会更有意义。
如果苏咏霖成为最后的胜利者,那么他们简直是血赚。
现在的些许投入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以很显然,整个河北的汉人地主豪强们必然在短时间内快速倒向苏咏霖,掀起一轮又一轮起义高峰,这将极大地鼓舞各方对金廷感到不满的势力的奋起。
而苏咏霖会毫无疑问的成为中心人物。
他会成为那个广为人知的大英雄,大豪杰,而至于光复军名义上的主人翁赵开山,可能不会有更多人在意了。
乃至于他现在的部下们,支持他的那些人们都会转而向苏咏霖递去橄榄枝,乃至于撺掇苏咏霖成为光复军的最高领导人,而不是他赵开山。
一种紧迫感促使着赵开山向外寻求支持,寻求认同,他需要足够的支持和认同构筑他的安全感。
否则他会失去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不行!不能这样坐视苏咏霖不断扩张势力!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赵开山捏紧了拳头,看向了赵作良:“叔叔,我必须要尽快攻克大名府,这样才能告诉所有人我也很强!”
赵开山下定了决心,再也不能被动摇。
二百四十六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赵开山的需求的确相当现实。
不能坐视苏咏霖继续扩大自己的实力而己方什么行动都没有。
但是士兵们的需求也相当现实。
长期鏖战下来疲惫不堪,他们十分需要一次长假用来休息,并且和家人团聚,过个年,把打仗积累下来的财富狠狠的消费一下。
多少发泄一下心中积蓄的不满,这样才能继续战斗下去。
当现实和现实产生碰撞,赵作良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
赵作良紧锁眉头,犹豫了好一会儿。
他很想告诉赵开山就算你攻克了大名府可能也不能改变什么,因为苏咏霖真刀真枪的击败了金国的精锐野战部队,一战把金军广为天下人所恐惧的精锐骑兵打败了。
这种象征性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战果。
这等于告诉大家,已经有一支汉人的部队可以击溃金国人赖以为生的重装铁骑部队了,金国是否可以继续存在已经是一个巨大的问题了。
这种巨大的影响力,远远不是一座大名府城可以盖过去的,除非赵开山突然爆种,也能面对面击败一支金军的铁骑部队。
当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是赵开山已经不能思考更多了。
“叔叔,时不我待,我不能继续等了,我必须要立刻攻占大名府!然后快速进入关中!眼下这个局势对我太不利了!您想啊,除了河北,苏咏霖原本还控制山东和大名府一部!
现在孙子义都听他的,都跟着他作战,那么再加上孙子义控制的山东数个州府,苏咏霖的势力已经比我更大了!叔叔!苏咏霖已经比我更强了!我如何能坐以待毙?”
赵开山这样一说,赵作良顺着一想。
嘿,还真是这样。
苏咏霖现在可不就是那个最强的人吗?
光复军三大派系,赵开山苏咏霖和孙子义,原先赵开山是最强的,也是占地最多、军队最多的一支,是当之无愧的光复军领帅。
结果苏咏霖通过北伐使得河北倾覆,孙子义又率领部队整体归附苏咏霖,等同于苏咏霖和孙子义的势力范围合并。
一半的山东和整个河北,苏咏霖控制的区域范围可不是比赵开山更大吗?
苏咏霖已经是光复军大团体之下的最强势力了,而赵开山这个领帅到现在连大名府都没有走出去,更别谈什么其他的发展了。
当初他和苏咏霖闹翻,双方一个决定北伐,一个决定西征。
现在北伐的已经使得河北倾覆,击败了金军精锐,获得偌大名望,而西征的到现在为止也没有拿下完整的大名府。
孰优孰劣,一目了然,这个对比做起来实在是太容易了。
赵开山心中的紧张感瞬间爆发,他立刻下令全军进发,直取大名府城。
赵作良还想劝说,赵开山直接拒绝。
“现在根本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如果我不尽快进军,苏咏霖就能彻底的胜过我,到时候光复军领帅就是他不是我!都到这个地步了,士兵是否疲惫很重要吗?”
赵作良哑口无言。
于是赵开山的命令传递了下去。
这个决定再度引起了军队和将领们的不满,军队内部怨声载道,将领也有诸多感到不满的,直接向赵开山表示此时不宜快速进兵。
陈乔山、李啸还有赵玉成当然是反对的,其他赵氏本家将领也多有反对,他们也想休息。
赵开山大怒,把提出反对的本家将领和外姓将领叫到军帐里骂了个狗血碰头,把心中积累的情绪一股脑儿的倾泻而出。
将领们被骂的战战兢兢,虽然心中依然不服,但是至少在表面上不敢继续反对了。
他们只能忍着心中不满,前往集合军队,让军队做好开拔出战的准备。
士兵们对此感到非常的抵触。
他们很多人刚刚得到钱财,都没来得及把这些钱财托人送回家或者自己享受掉,乃至于过节的期待都要落空,心中本已十分抗拒。
更不要说赵开山这么快就又要出兵北上作战,这不是瞎搞吗?
于是士兵们的不满越来越强,最终引发了士兵们的集体不配合和静默抗议。
对此,同样感到不满的将领们和各级军官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全力阻止,直接把压力全给了赵开山。
赵开山听闻此事,先是大惊,随后则是大怒。
“尘埃尚未落定就敢不遵守我的命令!尘埃落定之后,岂不是要直接造反了?混蛋!都是一群混蛋!叔叔,速速领我亲兵前往弹压,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赵作良赶快劝说。
“这……开山啊,你可要想好啊,若是弹压,一时之间可以让军兵感到恐惧,从而听从你的号令,但是军兵心中也会有怒气和怨气。
一时之间这样的怨气和怒气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是长此以往,士兵会越来越不满,后果不堪设想啊。”
“赏钱多一点不就可以了?”
赵开山大手一挥:“当初赵光义北伐失败,是因为没有及时赏钱,军兵奋战向前,无非是是为了赏钱,不给钱当然不能促使士兵振奋士气,这是赵光义最大的错!
而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故军兵所求者,无非是钱财,到时我多给他们一些钱,他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赵开山坚持认为给钱到位就能解决士兵士气的问题,就能促使士兵奋勇向前。
而攻克南乐县城之后,他也的确缴获了城中大量钱财,从军将尸体上摸出了大量钱财,眼下的确非常有钱。
赵作良无奈,只能带人前往弹压。
但是他保持了克制,只让亲兵队把几个抗拒态度最严重的士兵抓了起来,然后用军法进行惩处,震慑了军心。
接着撒了一波钱,给每个士兵都发钱,并且许诺战争之后有更大规模的赏赐和更长时间的休假,好言劝说,姿态较为低下。
于是士兵们尽管内心中还有抗拒,但是不愿意和钱作对,想着能拿到更多钱给家人更好地生活,最终接受了赵作良的说法,还是出动了。
在赵开山的催促下,十二月二十八日,赵开山所部大军十万余人正式北上,向大名府城方向前进。
赵开山计划一鼓作气拿下大名府城,然后大肆向外宣扬,宣布自己也是很能打的,也是非常强的,绝对不会输给苏咏霖。
这场战争不仅关乎军事格局,也关乎政治局面,是这个光复军领帅在政治上落后的情况下奋起直追的必胜战役。
对此,赵开山非常重视,他亲自上阵监督军队攻打大名府城,以大量军队包围大名府城,给大名府尹李忠以巨大的威慑。
大名府此时实际上已经到了强弩之末,长期的等待已经耗尽了大名府的抵抗意志,一直得不到来自外界的援助,近来更是惊闻金军南下平叛的军队战败了。
绝望之下,李忠丧失了战斗意志,于十二月中旬带着少量亲信弃城而逃,离开了大名府,往更西边的河东地区逃跑,并且打算进一步往关中地区的老家逃跑,求取一条生路。
主官跑了,很快城内军队和女真人等也跑了个干净,外地流官也跑了,只剩下本地一些汉人小吏和杂牌部队。
所以当赵开山抵达大名府城的时候,并未遇到坚强的抵抗。
围城两日之后,城中人主动派人拜见赵开山,以保全城内人生命和财产安全为交换,打开了城门,迎接赵开山大军入驻。
赵开山于是兵不血刃得到了较为完整的大名府城。
二百四十七 河北大地风起云涌
兵不血刃获得较为完整的大名府城毫无疑问是一场巨大的胜利。
这让赵开山颇为开心。
于是他立刻对外宣布他攻占了大名府城,占据了几乎整个大名府。
尽管这个时候大军已经颇为疲惫,但是幸好没有遇到战争,所以无形之中,光复军的一次危机也就此被解决掉了。
军队得以在大名府城内休养。
赵开山则暂时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他期待着人们可以因为他成功占据大名府的行动给他足够的关注度。
可惜,他并没有得到什么关注度,因为之前苏咏霖取得大胜的头版头条实在有着太大的热度,他的风头彻底被压下去了。
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苏咏霖的行动,而他的行动似乎无人在意。
因为河北的情况确实非常热闹。
苏咏霖击溃金军铁骑之后,金军已经没有什么强有力的机动部队可以威胁到他了,就算有,也需要很长的时间动员集结,绝对不是说出动就能出动的。
所以他给自己争取到了一阵非常宝贵的整顿时间。
而与此同时,因为苏咏霖的大军距离大兴府中都城的距离已经很近了,所以苏咏霖的一举一动,都足以震动金廷。
在金廷做出反应之前,苏咏霖的反应是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是立刻发动北伐,打金廷一个措手不及?
还是整顿兵马,等实力充足了再去攻打金廷?
苏咏霖对此给出了一个明确的态度——首先恢复自己的实力,再建立起足够的威慑力量,至于那个时候是主动进攻还是积极防守,就要看到时候金军的动向了。
胜捷军经过之前的那一场决战实在是受损很大,损失比较严重,短时间内不能重新形成有效的军事力量,所以必须要重整军队。
重整军队需要重新募兵增加军队数量,还需要等待伤愈归队的老兵回来增强战斗力和军队的组织架构。
这一波血战之后,苏咏霖决定继续扩军,把胜捷军的军事力量扩充到五万到六万的规模,作为自己手上的王牌力量使用。
然后就是以河北各地方的豪强地主武装为代表的本地人军事实力为外围军事力量,形成一个巨大的军事政治集团。
苏咏霖的计划是利用他们把河北全部拿下来,威慑金廷中央政府,逼迫完颜亮更快的行动,给内部更大的压力,也更快的促成金国的大规模内乱。
到时候金国内乱、金军与河北地方势力的对决、契丹之乱等等等等都会一股脑儿的发生,绝对能让完颜亮手忙脚乱。
整个中原乱成一锅粥之后,他所真正给予厚望的胜捷军才能浑水摸鱼,获得最大的利益。
一波反推把金廷推回辽东去,夺回燕云十六州,重新建立完整的长城防线,给新国家的诞生奠定基础。
这是他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行动计划。
而这个计划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在胜捷军真正强大起来之前,他需要妥善的处理与河北本地人之间的关系,让他可以顺利的利用河北地主武装的力量控制河北,进而威慑金廷。
争取达到让他们和金廷两败俱伤的局面。
这需要极强的忽悠能力和极高的操作能力,非常考验苏咏霖端水的技巧。
击溃完颜阿邻之前,想要达成这个目的,还是有些难度的。
但是击败完颜阿邻之后,苏咏霖忽然发现自己想要达成这个目的已经不是很困难的事情了。
因为他的武力强大,并且政策“开明”。
他打败完颜阿邻之后颁布的政策非常注重维护地主豪强的利益,给了他们政治上与经济上的诸多特权,让他们非常高兴,让本地人感受到了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是他们迫切渴望得到的,他们迫切的追求着这种安全感,并且希望长久拥有,所以对于苏咏霖是极尽吹捧之能事。
他们觉得只要跟着苏咏霖,就算是造反,也能保住命,且有很大概率会成功。
所以他们竭尽全力配合苏咏霖,让他拥有足够的权力可以安排整个河北的人事。
苏咏霖在无极县驻扎,只是发出了号召,派政工干部门前往各地宣讲,整个河北的地主豪强们就迫不及待的组织了武装,开始向着他们所痛恨已久的女真人开始了进攻。
他们成群结队,挥舞着粗陋的武器,几乎没有着甲,但是他们就是可以打败那些肥头大耳且完全没什么抵抗能力的女真正口们。
一时间,河北大地风起云涌,大量“豪杰之士”蜂拥而起。
今天一个豪杰揭竿而起,明天一个豪杰奋起抗争,今天这里起兵造反杀了一群女真人,明天那里扬了县令的骨灰、表态要跟随光复军……
乃至于河间府城都被再度包围。
城内还没来得及逃窜的女真人惶惶不可终日,面对城外黑压压一片的地方武装,惊恐万状。
苏咏霖还没来得及整顿军队攻打河间城呢,河间城就已经告急了。
而这些地主豪强武装打出一点成绩之后就来拜见苏咏霖,希望能够跟着苏咏霖混事,求个心安理得,求个正当的身份。
当然,也有很多家底子比较厚实的地主豪强们,直接就带着银钱、粮秣等苏咏霖急需的东西前来投资。
对这些人苏咏霖当然是欢迎的。
他们提供的粮秣和钱财对于现在急需恢复元气的胜捷军来说是非常必要的,而这些人也按照地位高低被苏咏霖授予了官职。
他现在是河北总管,整个河北地界上,他就是他所任命的那些官员们的权力依据、权力基础,他已经完全不需要赵开山的名头,就可以直接任命官员了。
本来那些豪强地主就是奔着他的名头来的,也不是为了其他人。
苏咏霖对此感到十分愉悦,将这批数量极大的物资投入了胜捷军的恢复和扩建之中,在河北当地正式募兵,号召有勇力的伟男子前来参加胜捷军,跟着他一起奋战。
人的名声一旦响亮起来,那想要跟着他混事的人就变得特别多。
这不,很多人成群结队地赶来无极县投靠苏咏霖的胜捷军,颇有争先恐后的架势。
因为来的人太多,眼看这就要超过胜捷军的数量需求,于是苏咏霖不得不增设了募兵要求。
身高多少,体态如何,是否有基础技能,武力方面的、算数方面的、文字方面的还有技术方面的基础技能掌握者优先录用。
会骑马会操船会游泳乃至于会做饭的都可以优先录用,剩下那些什么都不会的就拼身体拼身高。
其中失地流民优先录用,市井之徒则要排在最后。
募兵要观其行,听其言,但凡有流露不良心思的,通通斥退,坚决不纳入胜捷军团队之中。
胜捷军是绝对精锐,务必要收入最优质的兵员,以此让整个队伍更加精锐,而不是鱼龙混杂、什么人都往里面收。
而越是如此,就越能吸引真正的人才前来投靠。
相比于之前数次扩军清一色的穷苦农民们的投靠,这一次,则多出了许多掌握各类技巧和基础文化水平的人前来投靠。
掌握冶铁技术的,掌握木工技术的,乃至于掌握火药制造技术的,还有一些拥有算术能力和文字处理能力的人,他们也纷纷前来投靠。
这些人的加入让苏咏霖非常高兴。
所以除了募集战斗兵员之外,苏咏霖还募集到了一大批可以充实后勤五大部门的专业人才,让紧缺的后勤人手得到了补充。
于是五大后勤部门的压力减少,变得稍微轻松一些了。
二百四十八 一个属于造反者的秩序被初步建立起来了
军队人数的上涨,必然伴随着后勤部门的压力增加。
为了确保军队的后勤给养可以按时按量稳定供给,林景春负责的粮饷司需要派出最多的人手外出联络苏咏霖名义上管控的各州各县,和他们商议赋税粮饷的支出和运送数量。
林景春的工作就是打造一个临时的可以提供给胜捷军使用的供给网络。
当然,在眼下这个局势之下,苏咏霖需要什么东西,各地方豪强肯定愿意足量供给——反正他们能通过各种手段拿回来,绝对不亏。
至于兵刃、军用物资之类的,苏咏霖的战争缴获足够使用,各地武库也全都归了他,他从中得到了很多好东西。
胜捷军的军队编制也逐渐恢复,五大主力团在原有的架构之上不断增加编制,增加人数,目标是各军拥有一万人以上的兵力。
除此之外,苏咏霖还要把虎贲营扩充到五千人,把赤斧营扩充到一千人。
战争缴获的战马和精良重甲是最大的收获,尤其是重甲,只要还能用的,苏咏霖会安排专门人上油保养,力求延长其使用时间。
骑兵也因为缴获战马数量增加而正式进入一人双马时代,可以算是鸟枪换炮,今时不同往日了。
因为足够优秀的战地医疗体系,胜捷军的伤病员们固然不可避免有死亡,但是死亡率被极力压制在了最低的水平。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量伤愈归队的老兵回到建制之中,他们的归来将极快的恢复胜捷军应有的战斗力,用最快的速度把新兵们带上路子。
为了维持这一优良传统,苏咏霖也在整个河北搜寻聘请有名的医师进入军队里作为军医而存在,为胜捷军的士兵们提供各种医疗服务。
胜捷军的战地医疗队也被苏咏霖扩大规模编制,军医加上占地护理员,至少要增加到一千人的员额。
而这又是一笔巨大的支出。
不要紧,为军队花钱,花再多也值得,这是苏咏霖一贯坚持的信念。
他的投入终将收到回报,他的支出必然会有盈利的时候。
比如之前的支出,就在这一次真定战役之中获得了巨额超量回报,数千人的战死换来了数十倍乃至接近百倍的收益。
这一波实在是赚大了。
所以为了更加巩固这种模式,苏咏霖在军队的思想教育之中加入了纪念战死士兵、为其竖碑这一环节。
他要进一步提高军队的荣誉感、归属感,让他们真正地感觉到胜捷军就是他们的家,是他们可以为之付出生命的存在。
即将面对更加强大的敌人的胜捷军需要更大力度的强化,不仅是物理方面的,精神层面也需要更加强化,对士兵们的教育也要加强。
指导司的政工干部们在这段时间是最忙的,一个头两个大。
他们又要对新兵们使劲儿教育,对他们进行胜捷军的传统思想影响,让他们尽快产生蜕变,对人生和世界有新的认知。
然后又要去外面宣讲胜捷军的民族政策,把女真人塑造趁大家共同的敌人,契丹人奚人等其他各族都应该团结起来一起对抗女真人。
一个人要干两个人的活儿,确实不容易。
不过他们虽然辛苦,却也做了最恰当的事情,让河北之地的人心快速稳定下来,并且归附了苏咏霖。
苏咏霖通过这一政策和约法三章的规矩,在极短的时间内弥合了各地区各阶层人们的不满和分歧,最大限度的整合了整个河北乃至于半个山东的力量,将他们置于自己的统一指挥之下。
混乱的河北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了平静,风起云涌的起义局面变得井然有序,并不杂乱无章。
一个属于造反者的秩序被初步建立起来了。
这就使得苏咏霖可以集中精力建设部队,并且规划未来的战术战法,思考各种可能的局面。
还有就是他可以分出一部分精力在情报战线上,对南北两路情报部队的情报收获做进一步的整合,借此判断整个天下的局势。
胜捷军的情报部队七个行动组已经在事实上被分为南北两个部分。
北面这个部分是主力,归属苏隐领导,主要负责针对金国方面收集情报,破坏他们的讯息传递,打击金国政府的讯息传递系统,让他们得知更少的情报,犯更多的错误。
南面则是辅助,归属苏长生领导,主要负责针对南宋的情报收集和对秘密交易路线的保护,只有第二行动组这一个行动组负责。
以目前胜捷军的处境,对金国和宋国的情报收集已经够用,但是考虑到未来局面改变之后的情报需求,趁这个时候扩张情报组织的人数是有必要的。
起事以来,胆大心细的苏隐和苏长生为他立下了汗马功劳,刺探到了很多重要的情报,并且大力破坏金帝国方面的通讯传输,使得金廷各官府之间不能顺畅传递讯息,常有谬误。
这种谬误往往是这些官员走向灭亡的重要原因,包括完颜阿邻在内,都吃过这方面的亏。
而眼下,苏隐依然在北方竭力打击金国各地方之间的通讯和中央到地方的通讯,专门蹲守重要的官道,发现来往骑士就图谋杀之,取得了很大的成果。
这在相当程度上阻碍了金廷中央得知河北战况,给苏咏霖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尽管双方距离只有五百里路,想要得知消息并不需要花多久,但是能拖一天是一天,十二个时辰,足够苏咏霖做很多事情。
比如招募一个营的士兵开始进行新兵集训。
苏咏霖对苏隐的要求很多,苏隐总是能很好地完成他的要求,所以苏咏霖就会把更多更重要的事情交给苏隐去做。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除了维持对金廷的情报打击之外,还要通过金廷控制区,前往比较遥远的西北路招讨司一带联络当地的契丹人。
目前跟随苏咏霖作战的一些地主武装之中就有一些契丹人存在,苏咏霖从中挑选一些机灵的,打算交给苏隐做一番培训之后,一起北上联络更多的契丹人。
苏隐接下了这个任命,并且积极的准备行动起来。
至于南方,把总部设在嘉兴的苏长生所部目前所能做的事情还比较有限。
因为南宋持有的保守态度,使得情报人员很难得知宋廷对于北方起义者的看法。
而且苏长生等人抵达南宋时间有限,并未建立起有效的情报网络,目前所能做的主要是维护秘密商路的安全。
倒是姚宏放时不时地询问北方战况,并且时不时地向他们提供一些重要或者不重要的关于临安朝廷的动向的消息。
根据苏长生的判断,随着苏咏霖势力的不断增强,姚宏放可能产生了一些异样的想法,所以主动向他们递来了橄榄枝。
关于这方面的事情,苏咏霖并不太在意。
在他看来,姚宏放一个私盐贩子,最多也就在经济层面给他一些帮助,难道还能在政治方面给他提供什么重要的讯息吗?
至于姚宏放若有若无的贴近的态度,在苏咏霖看来,可能是他备选的一条退路。
关乎家养级别私盐贩子的职业生涯,苏咏霖再清楚不过了,想要留一条后路给自己和家人,那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不妨接受他的善意,进一步考察他的资质。
能在南宋有一个稳定的长期的有一定社会人脉关系的合作者,对于苏咏霖未来的战略还是有很大帮助的。
于是苏咏霖授意苏长生把自己击溃金军两万骑兵并且占据河北、成为河北总管的事情告诉姚宏放,看看姚宏放作何感想。
接着,他就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二百四十九 苏咏霖的个人问题很成问题
苏咏霖一边整合河北各方势力,一边扩军练兵备战,一边又对当前天下形势做各种判断,准备迎接下一阶段的各种挑战。
他此时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扩军备战上,准备迎接和完颜亮的决战,一鼓作气把金廷势力驱逐出汉地,一举扭转天下形势。
他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起义行动会那么快的达到预期目标,以至于金廷南下平叛的战略力量都被他消灭了,一场大胜之后,河北局势扭转。
山东与河北这两个重要的金廷战略支撑点被拿下,金廷在中原顿时被斩断一臂,大出血。
这一波大出血之后,金廷可以动员的战略力量也大大削减,苏咏霖获得的战略力量大大增加,将来进行战略决战的时候,成功的概率会更高一些。
以此为目标,苏咏霖一路疾驰猛进。
但是他没有想到,因为身份地位和权势的增长,以及未来的巨大可能性,他本人的个人生活问题也成了一个了不得的大问题。
说来也是无奈。
他还在南宋的时候,祖父曾经为他定了一门亲事。
女方是个大家闺秀,当时才十三岁,据说是温柔贤淑知书达礼,双方约定亲事,等女方满十五岁就可以成婚。
说是温柔贤淑知书达礼,而且相貌也不错,但是苏咏霖也没见过她,对这个女子没有任何印象和感觉,不知道大家嘴里的知书达礼温柔贤淑是个什么意思。
不过当时苏咏霖对包办婚姻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甚至觉得这样有人帮忙安排好还挺轻松的,省的自己费心思折腾来折腾去,麻烦得要死。
反正他也没有什么喜欢的女人,甚至觉得感情是他前进道路上的阻碍,恋爱只会影响他拔剑的速度,影响革命的进程。
有人帮忙把婚姻大事解决掉了,一步到位,轻松自在,也省的家里人唠唠叨叨,岂不美哉?
于是他欣然接受,坐等结婚。
但是还没等到亲事举办,女方就得病去世了。
据说是跟着父母回乡祭祖的路上染了风寒,回来以后一病不起,香消玉殒,接着女方的母亲也因为伤心过度而去世,喜事还没迎来,就成了丧事。
当时苏咏霖还挺惋惜的。
但是随后,苏咏霖也无暇为别人感到惋惜了。
没过多久,祖父去世,苏家“主少国疑”,也遭遇剧变。
在孙元起的挑拨下,祖父的两个得力助手准备把苏家的私盐份额瓜分一下,从苏家的变成自己的,让苏家成为弃子。
在他们的计划之中,失去家业的苏咏霖当然是任由他们搓扁搓圆,想怎么弄就怎么弄,苏家的人力财力物力和多年的人脉关系都会成为他们的。
然而苏咏霖通过渠道得知此事之后,果断决定掀桌子。
他迅速带着亲信们斩杀了这两个混蛋,一不做二不休,灭了这两家满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夺取家中实权,逼迫孙元起承认既定事实,震慑其余心怀不轨之徒,得以继续贩私盐的事业。
血淋淋的事业。
与此同时,他也走上了不会回头的革命道路,就此把自己的事情搁置下来了。
当时的确不成问题。
当时苏咏霖才十六岁,只是因为祖父去世才不得不提前取字成年,但是有点身份的家族男性一般都是二十岁结婚的,他不结婚没什么问题。
而且他家里也没有其他的长辈,没人催促安排,他乐的孑然一身,更方便走上不回头的革命之路,根本不想和儿女情长扯上关系。
然后就是现在了。
新的一年,苏咏霖长了一岁,已经二十一岁了。
因为政务繁忙军务缠身,他没有给自己大操大办过生日,亲近的几个部下聚在一起吃了顿简单的饭菜就算是过生日了。
然后就在生日会上,团队里年龄最大的郭敬顺提出了这个问题。
他说苏咏霖都二十多了,还孑然一身没有家眷,没有儿子,这可不好,是不是该考虑一下结婚了?
苏咏霖当时正在大口大口地干饭,准备吃完饭继续忙军务,闻言顿时一愣,快速咀嚼的嘴巴都停下来了。
“结婚?”
“嗯,结婚,阿郎,你都二十一了,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而且这一回真是给我吓得不轻,你说苏家就你一根独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办?”
老郭头一脸苦涩地看着苏咏霖:“这话说起来不吉利,但是阿郎,你别怪我讲话直,我是真怕,咱们本来就是在造反,这朝不保夕的,谁也不敢说自己能活到最后,你说是不?”
这话说的的确实在,一群亲近的部下个个都不停地点头,对此表示认同。
苏咏霖把嘴里的食物嚼烂了咽下去,放下了碗筷,认真的思考起了这件事情。
其实他们说的也没错。
朝不保夕的时代,谁敢说自己就能活到最后呢?
说起来,这个时代就算他们没有造反,就算出生在大户人家生活优渥,也难说能顺顺利利一辈子没病没灾的活下去。
医疗卫生条件很不发达的时代,人们其实都是过一天算一天的。
这时候小孩子普遍在一定年龄之前都是没有名字的。
只有小名,没有大名,更没有表字。
原因其实很简单,也很残酷。
那就是家里人根本不敢确定这小孩子就能活到成年、能活到七老八十。
长到一定岁数之前,家里人是真的不敢确定他能活下来,所以小孩子只给小名,不给大名,不纳入族谱。
长到一定岁数,证明他的生命力,证明他能活下去,这才给大名,才给表字,才纳入族谱,当做家中一员,享有家族成年人员的正常权利。
疫病丛生瘟疫横行且无药可医的年代里,人真是朝不保夕,说没有就没有。
管你是平民还是皇帝,病毒跟你很熟吗?
古人说多子多福,从而拼命生育,其实也是因为这一点。
他们不敢保证孩子能活下来,为了延续香火,就得使劲儿生,生得多了,总有一个能活下来延续香火,拼的就是一个概率。
所以苏咏霖这根独苗在所有人眼里那是真的属于高危人群。
而且现在大家的身家性命还有未来福祉都寄托在他一人身上,他却成天晃来晃去不成家不留后代,这……
怎么看都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
万一他哪天没了,大家想继续奋战都找不到可以作为首脑继续效忠的对象。
不生个五六七八个孩子,谁都不放心。
苏咏霖如此思考一阵,感觉部下们的担忧也的确是可以理解的,也的确是个问题,还是个挺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势力越来越大,跟随的人越来越多,需要他来保障自身利益的人也越来越多,所以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结婚生子对于苏咏霖来说都是一个重要的任务。
他结婚生子了,就说明他对这场造反行动有了恒心,会一直坚持下去,也是一个重要的政治表态。
一个单身没有家庭和孩子的男人在这个时代是很难得到社会的广泛认同的。
不管是上级,还是下级,都很难认同一个到了该结婚生子的年龄却还不结婚生子的男人。
不仅如此,苏咏霖很快便意识到在当前这个军事形势之下,宣布结婚的想法,更多的是一种对追随者们的试探。
一番思考之后,苏咏霖缓缓点头。
“我倒也不是不愿意结婚生子,只是之前太忙,只想着活下来,没有时间去想这些,而眼下虽然有意,但是没有击败金主大军之前,真的有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我吗?”
辛弃疾站了出来表态。
“若苏帅真的已经击溃了金主大军,足以问鼎中原,那么到那个时候愿意把女儿嫁给苏帅的人家,比起此时此刻就愿意把女儿嫁给苏帅的人家,到底哪个才是好人家呢?”
辛弃疾这话说的相当有水平,苏海生和韩景珪大力称赞。
“不愧是读书人,就是会说话。”
“有见地!一针见血!阿郎,幼安说的对啊,这个时候嫁女儿的人家,和那个时候嫁女儿的人家,能比吗?”
苏海生和韩景珪支持辛弃疾的看法,接着其他人也纷纷点头称赞辛弃疾,说辛弃疾会说话,看问题非常准确。
苏咏霖赞许的看了看辛弃疾。
“幼安说的有道理,不过说起来,我的婚事应该也不仅仅只是我个人的事情,你们是怎么看待的呢?什么样的人家比较适合我?”
二百五十 如你一般的人,还是太少了
苏咏霖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婚事拿出来交给大家商议,这种表态让大家很高兴。
在座的都是跟着苏咏霖闯过生死关的,彼此的感情也不是说着玩玩的,所以大家也不含糊,七嘴八舌的开始商量。
什么长得要漂亮,身段要好。
什么屁股要大,好生养。
什么性格要温柔贤淑,要知书达礼。
什么要懂得照顾人,会帮丈夫打理内务什么的。
争论十分激烈,场面一度非常火爆。
苏海生和韩景珪就身材问题进行激烈争论。
“什么漂亮身段,干瘦干瘦的能生养吗?”
“你那屁股大不就等于要壮实吗?咱们村里那壮实的婆娘跟头牛一样,家里男人根本说不上话,还经常被打,全村人都笑话他!”
“那又怎么样?身子壮实才能生养!瘦瘦的婆娘一看就气虚体弱,生得出孩子吗?”
“你满脑子就是生养是不是?就没点别的?”
“结婚不就是为了生养?还有什么别的?不能生养,什么都是虚的!能下蛋的鸡才是好鸡!”
“什么鸡不鸡的,你把人当鸡?有你这样说话的?我呸!”
两人吵得很激烈。
另一边,魏克先与伤愈归队的苏勇也就大家闺秀好还是会照顾人好进行激烈争论。
“还是要会照顾人,能打理内务,阿郎政务繁忙军务缠身,根本没有时间管其他的事情,现在都是亲兵帮着打理,成了亲以后,家里人要是没有亲兵能干,成亲干什么?”
“女人哪能用来跟男人比?那些个亲兵个个膀大腰圆,浑身力气,干活儿当然麻利,女人最关键的是温柔贤淑,能让阿郎放松,休息好,这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可以交给仆人去做啊。”
“你就不懂了,家里女主人要是什么都不懂的大家闺秀,日子难过啊!”
“所以说招募几个能干的仆人啊,阿郎的夫人哪能天天事必躬亲,就跟地里婆娘一样?再说了你成过亲吗?”
“我没成过亲还没见过人成亲啊?你以为我不懂是不是?”
“你就是不懂,别不懂装懂了行不行?”
这两人吵得也很激烈。
相比于这四人的争吵,张越景和辛弃疾之间的讨论就更显冷静,更加深入核心。
但是双方的意见依然相左。
“苏帅未来是要更上一层楼的,正妻的身份不能配不上苏帅的身份,我以为还是要选择名门之女,家学渊源,在地方上有影响力的,或是山东人,或是河北人。”
张越景则不以为然。
“话虽如此,但是未必要和那些所谓名门结为夫妻,幼安,不是所有名门之后都如同你一样,愿意追随阿郎血战金贼,他们大部分心向金贼,怕是根本不愿意和咱们扯上关系。”
辛弃疾一愣,随即低下头,觉得无言以对。
如何不是如此呢?
整个胜捷军,包括整个光复军大起义,都是地方上的地主豪强和农民作为主力,根本没有几个文化人参加。
原先金国的官僚的确有一些投靠了光复军,但是也有很多逃跑,或者干脆战死,投靠光复军的也是纯粹的墙头草,内心未必认同光复军,随时可能复叛。
而他读书求学时所结识的那些书香门第之人,并没有任何一人选择投靠光复军。
光复军对他们也是相当冷淡,并不主动接触。
双方维持了一个很诡异的平衡。
掌握高等学识的、以后可以参加科举进入朝廷影响国家动向的读书人家庭几乎没有投靠光复军的,全都在当鸵鸟。
苏咏霖招募来的“文化人”们其实大部分都是些在战火中失去生计的小书吏、账房、破产小掌柜之类的。
他们都是小市民,甚至可以说是无产者,处境不比那些农民好到什么地方。
辛弃疾对此心知肚明。
按照辛弃疾所学习的苏咏霖的理论知识当中所描述的,这是因为光复军大起义目前其实只是被统治阶级的最底层、也就是地主豪强接纳,并未得到更进一步的广泛接纳。
地主豪强们普遍只能对自己的家乡有影响力,在县一级别的地区之中称王称霸,影响力有限。
而更进一步对州府乃至于路一级别的行政区拥有影响力的知识分子们对光复军大起义则相当冷淡、戒备、敌视。
知识分子们普遍不觉得光复军能持续多久,他们还是念着金廷,念着科举,觉得只要金廷大军主力南下,光复军就会完蛋。
光复军现在虽然声势很大,但是必然不能长久,与其相信光复军、投靠光复军,还不如等着南宋北伐的时候直接投靠南宋得了。
总而言之就是不信任。
苏咏霖击溃金军铁骑之后威名赫赫,但是这在知识分子眼中只是打开局面的第一步。
这些眼界开阔思虑周全的人和那些土豪乡绅是完全不一样的,双方掌握的讯息并不对等。
所以他们和光复军之间维持一个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你不折腾我,我不折腾你。
他们不想帮光复军办事,但是同时也不敢得罪光复军,怕被杀,而光复军也顾忌他们的影响力,本身也希望得到他们的效力,所以并不侵犯他们的利益。
这种状态广泛存在于山东、河北。
苏咏霖在他的手稿中判断了起义成功的三个步骤和最大的预兆。
第一个步骤是成功发动底层农民、流民、贱民。
第二个步骤是成功发动地主乡绅等下层统治阶级。
第三个步骤是得到知识分子的广泛信赖和投靠。
其中第三个步骤也就是起义成功的预兆。
知识分子永远是最会待价而沽的,也是最懂得谋身的,其中很多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到黄河心不死,一旦他们成群结队的倒戈了,那就说明王朝气数已尽。
反之,那就说明一切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也就是说当前阶段苏咏霖做为光复军两大首脑之一,在知识分子眼里,可能依然是个贼,只是一个比较犀利比较能打的贼。
他们打不过,但是心里不服,更不可能让家中女儿和一个贼结婚,把整个家族的格调降低了。
除非这个贼跳跃了龙门,成为真龙天子,那么他们才会追着赶着冲上来抱住真龙天子的大腿献媚,并且送女儿。
在此之前,想都别想。
他们为什么有这样的底气呢?
因为只有他们读书识字,只有他们会统治,能治理地方,其他老百姓办不到。
所以他们是奇货可居,不管统治者怎么变换,他们不会变。
城头再怎么变换大王旗,鹅城还是那个鹅城,不会变。
辛弃疾当时看到这一段落的时候,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烧,觉得苏咏霖真是把这群读书人看透了。
越看苏咏霖的手稿,再把这些内容结合实际来看,辛弃疾就会发现两者惊人的相似,苏咏霖似乎早就看穿了一切。
“唉……”
辛弃疾叹了口气,转而看向了苏咏霖,见到苏咏霖也看着他。
“苏帅,我……”
“幼安,你就是我所描述的那种另类,和我一样的,不属于我们这个身份的绝大多数人的那种另类。”
辛弃疾有些意外,没想到苏咏霖似乎看出了他的所思所想。
“苏帅,既然如此,我就不多说什么了。”
“你不需要多说什么,他们是官,而我是贼,官和贼怎么能走上一条路呢?”
苏咏霖笑了笑,拍了拍辛弃疾的肩膀:“如你一般的人,还是太少了,而和你相反的人,才是真正的大多数。”
辛弃疾低下头,默然无语。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苏咏霖在之后的道路上会做出很多很多更加让他惊讶的事情。
而这些事情,那群知识分子一定不会很高兴。
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投效于他真的是一件错事。
就苏咏霖的勇敢,决心,智慧,他一定可以成大事,金国真的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当他问鼎中原之时,那些知识分子们会不会后悔没有搭上第一波快车呢?
尤其是当他要做出那种事情的时候,没有先期投靠他的勤奋算在里面,当他决定要动手的时候,是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的。
而且说真的,辛弃疾是真的有点赞同苏咏霖的思想,以及他想要做到的事情了。
经历了那么多,见识了那么多,苏咏霖想要做到的事情和他的梦想又是何等伟大、何等高尚?
这要是真的办成了,这个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辛弃疾的大脑里忍不住的勾勒出了那种美好的画面。
二百五十一 苏咏霖并不抢手
辛弃疾偃旗息鼓,不再提和高门大户联姻的事情。
而其他人还在就好生养、会经营家业等等的事情进行激烈的意见交换,甚至脾气不好的还打算通过肌肉较量来决定苏咏霖的娶妻路线。
苏咏霖很快就叫停了这种毫无意义的争论。
“我的婚事不是小事,我会谨慎思考,但是最重要的肯定不是你们所说的什么身段好屁股大之类的,你们一个个的也不比我小,年龄比我大的也多的是,是时候也可以考虑一下成婚的事情了。”
苏咏霖这样一说,这群光棍们才意识到他们其实也是适婚年龄的大好青年。
只不过如果不是苏咏霖帮着他们改变了命运,让他们有了地位,他们根本也活不到结婚的年纪。
而现在不同了。
他们也有了可以选择结婚对象并且结婚的资格了。
话虽如此,他们还是不约而同的做了一个决定——苏咏霖不结婚,他们就不结婚,绝对不能在苏咏霖之前结婚。
苏咏霖对此有些感动,也更加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责任沉重。
不过在他看来,就当下这个阶段,他虽然声名赫赫权势庞大,但是在婚恋市场上,他还真不是那个最抢手的。
甚至随随便便一个地主豪强都可能比他更加抢手。
他看起来强大,但是一旦战败,势力就会烟消云散。
除非他真的击败了完颜亮,推翻了金帝国,那么一切自然完全不同。
而在目前这个状态下,其实一切都是非常尴尬的。
苏咏霖也明白这个时候形势严峻,但是郭敬顺既然提起,他就真的打算去做了。
说到底,他自己都不敢保证自己一定会赢,所以这个时候能做出决定以身家性命相托付的人,一定是孤注一掷死心塌地的。
这才是他需要的朋友。
他只要往外放出风声,差不多就能看到目前光复军真实的政治状态到底是如何的了。
于是苏咏霖就往外放出风声,说一直单身没有婚约的苏咏霖正在考虑结婚的事情。
这个消息放出去之后,不出苏咏霖所料,反响其实远没有苏海生他们所预料的那么疯狂,甚至可以说有点平常。
地主豪强们纷纷意识到,这应该是苏咏霖的一次试探。
一次什么人可以进一步接纳、信任,什么人只是普通盟友、并不值得信赖的试探。
跟随苏咏霖造反作乱、趁机攫取利益,本质上可以看作一种投资或者是投机行为。
事成则一拥而上,事败则如潮水般退去。
按照过去的经验,统治者一般不会赶尽杀绝。
尤其是叛乱规模如此之大,几乎家家户户都参与了的,统治者在平定叛乱以后也会元气大伤,一般只会除掉首恶杀鸡儆猴,而不会追究跟随的大部分人。
这大部分人往往都被认为是遭到裹挟,只要在战场上活下来并且逃回家,躲过军队的杀戮,一般就能在战后恢复良民的身份。
而且统治者一般也没有时间和人力物力挨家挨户的调查考证一户人家在造反的时候做了什么,只能精准的除掉首恶和领导者。
所以并不是说只要参加了光复军大起义就一定会全部死光光,大部分人其实并没有和光复军绑定的很深,真的属于“裹挟”的范畴。
他们只是在政治上和经济上得到优待,回馈以经济和军事上的支持,这种关系是有时限的,并不是固定而长久的。
而这个时候苏咏霖放出了自己要结婚的风声,意义其实非常明确。
他无非是想扩大铁杆支持者的数量和力量,为对抗金国创造更多的筹码。
当前状态下,苏咏霖并没有多少铁杆支持者。
支持者和铁杆支持者之间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一旦与之结亲,整个家族身份就直接转化为铁杆支持者,一旦金兵主力南下并且打败了苏咏霖,那么这些本地的铁杆支持者一定会被金廷连根拔起,毫不留情。
所以现在问题的核心就在于苏咏霖到底能不能打败金军主力,就像一条鲤鱼一样一跃而起,越过龙门直接变成真龙。
这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说他可以吧,金国强大的印象并不会因为一支骑兵被击败而被彻底扭转,因为金国还有主力军队没有动用。
说他不可以吧,他又的确手握河北军事力量,扭转乾坤绝对不是不可能。
很多有待字闺中女儿的大户人家就为此感到非常矛盾。
一边矛盾着,他们也在埋怨着苏咏霖为什么要挑这么个时候结婚,简直是把婚姻大事当成政治筹码来用,把自己都给利用起来了。
我算计我自己可还行。
面对这样的狼灭,他们也觉得自己是初次见到,没有应对的经验。
可以说这是一场巨大的赌局,赌注就是苏咏霖本人的前途,如果他成了真龙,血赚一生一世,直接翻身当主人,如果他成了死鱼,举家为他殉葬,啥都不用说了。
纠结啊,郁闷啊,胆怯啊,难以作出决定啊!
苏咏霖放出结婚风声的同时,和苏咏霖有关联的各方势力也各有各的打算与准备。
首当其冲的当然是赵开山了。
赵开山拿下大名府之后,迫不及待的宣扬自己的武功,结果遭到冷遇,心中愈发不满。
于是他在大名府大规模演武,宣布进一步征召兵员扩充军力,准备以更多的军队向西征伐,以显示自己武德充沛。
但是依然没有掀起什么浪花。
别说外人,连自己人往日都在议论苏咏霖在河北又做了什么事情,又攻克了什么地方,如何如何的威慑金主之类的,根本没什么人在意他。
这让赵开山更加恼火,但是他又慑于苏咏霖军队之精锐,不敢肆意妄为。
本来他还觉得自己能和苏咏霖一较高下的,但是这一回苏咏霖爆发出来的战斗力让他怕了苏咏霖,不敢与之正面对抗。
于是他的心情越发苦闷,便找来赵作良,希望他可以帮自己排忧解难。
赵作良就很郁闷,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怎么排忧解难呢?
无非是扩充军队,向西发展,进一步扩充势力,让自己人对自己充满信心之类的。
难道你还要北上和苏咏霖争锋吗?
北上的胆子他当然是没有的,但是苏咏霖的存在让他如鲠在喉,总觉得会被苏咏霖夺位,心中不安,十分苦恼。
赵作良十分无语,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赵开山沟通,只觉得赵开山是猪油蒙了心,已经不能正常思考问题了。
“开山,你可想好了,你的心思苏咏霖和孙子义可都一清二楚,所以他们在东平府、益都府都留下了军队,这就是在防着你,有了准备了,你可别以为他们都是傻子。”
提及军事,赵开山就很不爽。
“他们果然心思不良,对我如此提防,完全是有异心的表现!”
“所以呢?”
赵作良看着赵开山。
赵开山默然无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良久,赵开山让赵作良离开,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赵作良点点头,离开了赵开山的房间,把空间留给赵开山。
离开赵开山府邸的路上,赵作良碰到了赵玉成。
“叔公!”
赵玉成恭敬地打招呼。
“嗯。”
赵作良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忽然间看到赵玉成年轻风采,又想起赵玉成和苏咏霖关系不错,多有书信往来,心中便多了一些想法。
“玉成啊,你最近……还有和苏雨亭书信往来吗?”
“有啊,怎么没有?”
赵玉成呵呵笑道:“雨亭叔就算在行军征战的时候也不忘给我写信,督促我读书学习,了解兵务,并且激励我努力向上,这次雨亭叔大战获胜,我还写了信恭祝他。”
赵作良想了想,便开口问道:“你们关系很好?”
赵玉成理所当然地点头。
“那自然,我和雨亭叔关系很好,我经常会向他请教一些问题,雨亭叔也会认真的回复我,有些时候我也会觉得很奇怪,明明雨亭叔只比我大两岁,但是却像是我的长辈。”
赵玉成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笑了出来。
赵作良的心里顿时有了些异样的感觉。
“哦,这样啊,那……”
“嗯?”
“没什么,多和苏雨亭书信往来吧,这个关系可以维持下去的,苏雨亭是个很值得你学习的人。”
“那是自然!”
赵玉成举起了拳头:“有朝一日,我也要和雨亭叔一样,就算面对金贼千军万马,也绝对不会认输!还要拼死一战,打败他们!”
“好……好!”
赵作良勉强地笑了笑,随后缓缓离开了赵开山的府邸。
真是奇怪。
老子如此忌惮苏咏霖,儿子却把苏咏霖当成偶像和心灵之友,你们这对父子,当真不会出问题吗?
赵作良无奈地摇了摇头,很是为他们的未来感到担忧。
但是很快,赵作良就没有心思顾及赵开山和赵玉成父子两人了。
因为他自己出事了。
被赵开山派去反腐的赵开河直接提溜了一个贪污抚恤金和战争赏金的贪污犯回来。
而这个贪污犯,就是赵作良的长子,赵秀业。
二百五十二 赵作良引咎辞职
赵作良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被赵开河威风凛凛地拎了回来,跪在赵开山面前瑟瑟发抖。
他一时半会儿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赵开河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儿子拎过来呢?
“秀业……这……这是怎么回事?”
赵秀业低着头不敢说话。
赵开河一脸得意地看着赵作良。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一清二楚的事情吗?贪污抚恤金和战争赏金的,就是您的长子,赵秀业!人证物证具在,铁证如山,不容抵赖!”
赵作良顿时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被打傻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
赵作良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但是事实就是赵秀业面对这些指控,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赵开河紧接着出示了赵秀业的秘密账册,还有一些人证,直接把证据锁链补齐了。
铁证如山。
是真的。
赵秀业仗着赵作良的身份,通过各种各种手段从抚恤金和战争赏金之中大肆攫取本不该属于他的钱财。
负责官员和地方官员慑于他的身份,不敢与之对抗,只能老老实实的把钱给他。
然后他得到钱之后就去还赌债,然后接着赌,大手大脚的花钱,花天酒地,过着极为奢靡的生活。
人家的卖命钱就这样给赵秀业贪走了。
当然,赵秀业之外,也有不少人对这笔钱动手,但是赵秀业下手最狠,心最黑,还是赵家自己人,就被抓了典型。
所以赵作良现在的处境就非常不妙。
反腐行动是他倡导的,反腐官员也是他推荐的,最后反腐的最大收获就是他的儿子。
这就很尴尬。
不仅赵作良很尴尬,赵开山也是真的很尴尬。
反腐翻到自己家人头上来了,这大水冲了龙王庙,真的很让他无语。
“叔叔,这是怎么回事啊?”
赵开山强忍不悦看着赵作良,希望得到一个有意义的答案。
但是赵作良并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他所能做的只有长叹一声,然后向赵开山请罪。
“领帅,在下教子无方,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个混账东西,实在是无颜面见家乡父老,唯有请辞,辞去一身职务,方能告慰家乡父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这……叔叔,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赵开山倒是不希望赵作良请辞,因为赵作良的存在对他而言还是很有意义的,没了赵作良,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可以跟谁商议。
虽然他的确不怎么听赵作良的。
可是现在赵作良要请辞,这情况就不一样了。
然而赵开山不愿意,赵开河倒是愿意的很,那么好的一个可以扳倒赵作良的机会,怎么能不抓住?
于是赵开河向赵开山进言。
“这件事情闹得很大,而且贪墨罪犯是叔叔长子这件事情也流传的很广,影响很坏,如果不严加惩治,恐怕不能服众,也会让兄长定下的规矩失去威慑之效能。
如果自家人犯错而不能惩治,却要外人遵守,那么这样的事情必然不能得到认同,世人会认为兄长只是在开玩笑,类似的事情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无法制止。”
赵开河装作一副公正严明的模样向赵开山进言。
赵开山左思右想,觉得的确如此,如果不能对这件事情严肃处理,他的威望就更要动摇了。
于是他颇有些不开心地看着赵开河。
“知道秀业有问题,你就不知道帮着隐瞒一二吗?我让你找替罪羊,没让你从咱们赵氏自己家里找替罪羊,你就不能找外人吗?嗯?叔叔是我家长者,你就不能稍微体谅一下,低调处理?
现在倒好,闹得人尽皆知,让所有人都知道赵氏子带头不遵守命令,带头贪墨,这坏的还是我赵氏名望,让我赵氏处境更加尴尬,这好吗?你真是完全不懂!”
赵开河没想到这也能被骂,于是心中颇为不爽,默不作声。
事已至此,赵开山也没有办法,只能把下令把赵秀业治罪下狱,没收赃款,同时允许了赵作良的引咎辞职。
赵作良表示自己会回到老家,从此不过问光复军的任何事务,也不会就赵氏家族的任何事情发表任何看法,彻底交出手中权力,回归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以此为整个事件背锅。
没办法,撞在枪口上这种事情真要是碰到了也只能自认倒霉,就算不会死,也要脱层皮,把掌握的权力全部交出来,以此服众,不然怎么也说不过去。
赵作良献祭自己,解决了这件事情,平息了众怒和军队里的各种流言蜚语。
解决了这件事情的同时,赵开山也对那些不识好歹的开赌场的家伙们充满怒火。
他思考一阵,决定暗中吩咐身边亲信回到沂州,小心行事,把那些想钱想昏了脑袋的混账东西灭门了事。
至于场景,直接模拟火灾现场就可以了。
干干净净,满门灭绝,一个都不要留。
赵家的钱,那么好拿吗?
赵家的名声,那么好败坏吗?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们应该很清楚!
是不是我太好说话了,所以你们都忘了老子手上握着几十万大军?
赵氏族人输了钱,还要还吗?
赵开山的心中满是杀戮的欲望。
本来他就很不爽,正好借此机会出口恶气,缓解一下心中积蓄已久的怨恨。
当然,赵开河处心积虑的想要扳倒赵作良,最后也没能成就他自己。
赵开山对他更加不满意了,更不让他重新掌兵,连山东监察使都不让他做,把他发配到密州某地做县令去了。
“你根本不懂我的意思,怎么能让你继续在我身边办事?去密州吧!”
赵开山头也不抬的驱逐了赵开河。
赵开河目瞪口呆,最终心灰意冷,灰溜溜的离开了军队,往密州上任去了。
赵作良的职位被赵玉成接替。
是的,赵开山还是不能让儿子真的就此做他的亲卫队长,还是决定把儿子放出去做带兵将领,踏白军统制官属于赵玉成。
这件事情对于整个局势来说,似乎是毫无影响的,但是对于赵开山本人来说,影响还是很大的。
至少赵作良不在了,有很多事情他就只能靠自己去谋划了,赵作良虽然算不上军师,多多少少还是能给他一些建议的。
现在,没了。
赵开山不得不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整个光复军的未来做一个单独的规划。
这无疑是一场噩梦。
赵开山做着噩梦,赵作良当然也很不好过。
失去权势的味道他是第一次品尝,之前无论怎么样,他都是赵家家主身边的第一参谋,很重要的存在,在赵家内部外部都有很高的地位。
而这一回,因为赵秀业这个混账儿子,他不仅失去了光复军的职位,也失去了赵家内部的职权,彻底成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赵家老叟。
这种滋味很不好受。
当他回到家中发现只有妻子和二儿子、小女儿三个人来迎接他的时候,他就更觉得不好受了。
“秀业的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吗?”
妻子更加在意她所疼爱的长子,一见赵作良先问儿子,这让赵作良更不高兴了。
一路上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了。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要我怎么做?我还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满意?我让他读书,你说读书太累了可以缓一缓,我让他习武,你说习武太累了可以缓一缓!
到现在,快三十岁的人,文不成武不就,吃喝嫖赌倒是样样精通!赌钱赌到输了几十万!还敢贪污军费!别说开山了,我都想杀了他的头!都是你如此溺爱他,才让他有了今日!”
二百五十三 赵惜蕊有些好奇
赵作良的话说的非常重,完全不留情面,劈头盖脸一顿怒斥。
说完,也不顾被吓得眼泪直往下掉的妻子,哼了一声甩开袖子就走了。
二儿子赵立业素来懦弱,没什么主见,看着暴怒的父亲和流泪的母亲,顿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做。
倒是小女儿、十六岁的赵惜蕊一脸焦急,推了推赵立业,开口道:“二兄,你把娘扶回去吧,爹爹那边我去看看。”
“哦!”
赵立业六神无主间,听到妹妹这样说,连连点头,扶着哭泣的母亲一路往回走。
赵惜蕊目送母亲一路往回走,自己则一路小跑,追着赵作良的脚步去了。
赵惜蕊知道,父亲心里有事的时候都会去花园的小亭子里坐坐,所以她就直冲着小亭子去,果然在小亭子里见到了坐在石凳子上生闷气的赵作良。
赵惜蕊没说话,走进了亭子,默默地坐在了赵作良身边。
赵作良生气,不看赵惜蕊,把头转向一边。
“你怎么来了?不去安慰你娘?你娘哭的很厉害吧?”
“爹爹没错,错的是娘,所以我不去安慰娘。”
赵作良心里一松,有些意外地扭头看向了赵惜蕊。
这是他和妻子的第三个孩子。
连着得了两个儿子之后,他感慨于妻子对儿子的溺爱过甚,以至于忽略了自己,又觉得儿子顽皮,不甚贴心,几乎感觉不到那种为人父的喜悦。
看着其他族人的女儿贴心可爱,他便想着要个女儿。
多方努力之下,终于在三十多岁的时候得了一个女儿,他非常高兴,平素也比较疼爱赵惜蕊,当然,赵惜蕊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非常可爱活泼,对他也相当贴心。
于是在赵惜蕊小的时候,赵作良还亲自教她读书认字,传授一些基础的学识给赵惜蕊。
赵惜蕊比较聪明,脑袋很好用,记忆力很强,后来赵作良忙于家业,她便自己读书习字,倒也算是有了不错的学识。
赵作良闲暇时与赵惜蕊聊天,两人都可以引经据典,聊的有来有往,使得赵作良屡屡惊讶于赵惜蕊的记忆力。
赵作良在办理家务时偶尔也会把赵惜蕊带在身边,传授她一些算术、统计方面的学识,赵惜蕊学得很快,甚至可以帮着赵作良分担一些家业上的事情。
于是赵作良曾感叹赵惜蕊若是男儿身,一定可以做出一番事业,比如考科举做个官之类的,就算做不了高官,做个办事干吏也是可以的,至少有地位有事业,不会沦落平凡。
可惜赵惜蕊是个女孩子。
这也常常让赵作良觉得非常可惜。
此时此刻,偏偏是这个女儿能支持赵作良,这让赵作良有些感动。
“你觉得爹爹没错?”
“当然了,兄长不体恤嫂嫂,就知道在外面花天酒地,吃喝嫖赌无所不为,任谁也会看不惯,可是母亲一味偏袒,让兄长觉得有人可以依靠,愈发肆无忌惮,我都看不过去。”
赵惜蕊握住了赵作良的手,温声道:“这又怎么是爹爹的错呢?明明是爹爹被兄长连累了,兄长自己肆意妄为该受惩罚,却让爹爹也受到连累。”
赵作良鼻头一酸,差点没在女儿面前掉眼泪,赶快转过头去稳定了一下情绪,好一会儿才转回来十分感慨地看着赵惜蕊。
“惜蕊,只有你这样对爹爹说,在其它人眼里,爹爹怕是一个教子无方、不值得同情的无能之人,多少人都在看爹爹的笑话呢。”
“这件事情不是爹爹的错。”
赵惜蕊双手握着赵作良的手,把头靠在了赵作良的肩膀上:“但是爹爹没有对兄长严加管束,以至于兄长走到今天这一步,这就是爹爹的错了。”
赵作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说了半天,爹爹还是有错?”
“爹爹知道兄长有错,但是不严加惩处,也不严加管束,严厉要求,被娘一说,就叹息离去,眼睁睁看着兄长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难道不是爹爹的错?”
赵惜蕊用劲在赵作良的手背上掐了一下。
“哎哟……”
赵作良吃痛,随后无奈地苦笑道:“爹爹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忙里忙外,实在没有时间管束他啊。”
“真的吗?”
赵惜蕊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赵作良:“真的就一点点时间都拿不出来,不能认真管束兄长吗?”
赵作良被看得有些心虚,不自然的转过头去。
“这个就别说了吧,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接下来我还要费点心思把你兄长捞出来,这混账东西不省心,我却也不能看着他在监狱里……”
赵惜蕊撇了撇嘴,把手甩开,不说话了。
赵作良看着女儿不高兴了,叹了口气。
“是爹爹的错了,爹爹很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但是又没什么耐心,你兄长顽劣,爹爹教他一两次他不听,加上你母亲在一旁给他撑腰,爹爹烦不胜烦,干脆撒手不管,也乐得轻松自在。
本来以为他最多不学无术,混吃等死一辈子便也就过去了,谁曾想到他越发贪婪,越发胆大,居然敢把手伸到公款上,以至于酿成如此结局,爹爹悔之晚矣啊。”
赵惜蕊这才重新握住了赵作良的手,小脑袋又贴了上去。
“知道错了就好,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这可是圣人教诲,父亲教过我的。”
“呵呵呵呵呵,你啊,真是爹爹的心头肉啊。”
赵作良郁闷和不快的情绪被女儿很好地疏导了:“你若是个男孩子,爹爹也不知道该多省心,多高兴,你若是男孩子,一定比玉成更优秀,能办更多的事情。”
赵惜蕊想到了赵玉成,忍不住笑了出来。
“玉成兄长呆呆傻傻的,除了一股子蛮劲儿之外,还有什么?”
赵作良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呆呆傻傻的,但是啊,现在玉成也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整个人满是朝气,有了目标,颇有点百折不挠的感觉了,之前虽然打了败仗,但是毫不气馁,这段时间也立下了几个小战功,学了不少东西的样子,领兵作战有了几分模样。”
“玉成兄长还能如此?”
赵惜蕊有些好奇:“造反就能如此改变一个人?”
赵作良不置可否的叹息道:“造反当然可以改变一个人,但是咱们造反至今为止也不到一年,玉成能发生如此大的改变,怕主要还是苏雨亭的原因啊。”
“苏雨亭?”
赵惜蕊眼睛一亮:“就是那个打败金贼两万骑兵的很厉害的骠骑将军苏雨亭?”
“你都知道了?”
赵作良有点意外:“消息传得那么快?”
“嗯,不只是我,很多人家都知道了,大家都在谈论雨亭将军到底有多厉害,多神勇,把金贼的两万骑兵都给打败了,还是正面打败的,大家都说这是岳将军转世重生了。”
赵惜蕊笑着说道:“爹爹,那个雨亭将军真的只有二十岁吗?二十岁的人,竟然能有如此成就?莫不是霍骠骑转世重生?”
“的确,他……今年应该二十一了,去年打败金贼的时候的确是二十岁,这一点不假。”
赵作良点了点头:“据我所知,南国并没有什么官办的武学,他家里也没有什么将帅人物,祖父当过官,当年还给岳家军做过运送粮秣的事情,也仅此而已了。
所以他应该不是通过家传学会打仗本领的,只能说此人天纵之才,堪比霍去病,天生就会打仗,还能打很厉害的仗,没道理可讲,所以现在把骠骑将军这个名号给他,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