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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御炎     启明1158txt下载     启明1158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六十四 赵玉成有些小小的幽怨

    吞并了东平府和兖州之后,苏咏霖的军力和势力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扩张。

    他下一步的扩军计划就是朝着三万人的规模去了。

    至少要让核心军团胜捷军保持三万人的规模,并且以此作为未来进一步大扩军的种子,加以军事教育和政治思想教育。

    就眼下没有大扩军基础的情况来看,拥有这样规模的军队,加上那些跟从他的地主武装,苏咏霖对下一步行动的信心也更强了。

    当然前提是当前这个阶段内,赵开山别在他背后搞什么小九九。

    否则一边对付金国一边对付赵开山,那可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除非在他内部也给他找点什么麻烦,稍微转移一下他的视线,让他忙于内部整顿和斗争而无暇对他出手。

    真要这样的话,到时候说不定还能一石二鸟。

    联想到赵开山脆弱敏感的性格和狭窄的胸襟,苏咏霖转了转眼珠子,计上心头。

    第二天一早,苏咏霖神清气爽的起床,当时就感觉饥肠辘辘,很想吃东西,结果刚洗漱完毕,赵玉成就端着早餐来了。

    “听说雨亭叔醒了,想着您应该很想吃东西,就带着吃食来了。”

    赵玉成憨憨的笑着。

    苏咏霖哈哈一笑,十分愉快。

    “我还真是饿了,你来的很及时,我现在特别想吃东西!”

    赵玉成端来一个盘子,盘子上有几张大饼,有一碟黑乎乎的酱,还有一个大陶罐。

    苏咏霖搓了搓手,打开了那个陶罐,一股浓郁的肉香就飘了出来。

    “好啊,肉粥!”

    苏咏霖顿时就忍不住进食的欲望了,立刻动手乘了一大碗,吸溜吸溜的喝了起来,一碗喝下去整个人都特别舒服,感觉胃口完全打开了。

    “昨天宴会剩了不少东西,叔公就说不要浪费,剩下的肉全给剔了出来,一起煮粥,煮了很多很多,外面大军都有的喝。”

    “嗯,不错不错。”

    苏咏霖拿起一张大饼蘸了蘸酱。然后开始大口大口的撕咬吞咽,一口气吃了两张大饼,又喝了一碗粥,这才算是给空空如也的胃打了底。

    苏咏霖从小习武,从小就很能吃,加上现在是行军打仗消耗大,所以就更能吃了。

    平时和士兵一起吃饭的时候,喝粥起码三碗,干饭也是三碗起步,都是那种一张脸那样大的碗,除非有点什么丰盛的配菜,只吃粮食的话真的吃的很多。

    但是胜捷军的粮食是够吃的。

    只是在这个生产力不足的时代,副食品当然也不足,副食品不足的话,人们吃粮食就吃得更多,而这个时候的粮食亩产比现代低好几倍。

    产的少,吃得多,真要敞开肚皮吃,粮食确实也没有多么富裕。

    但这并不是饿殍遍野的主要原因。

    中国土地上长出来的粮食只要不遇到一些罕见的自然灾害,那是够吃的,粮食产量大体上还是能跟上人口增长的速度的。

    之所以饥荒如影随形伴随着中国历史,只用生产力不足来评价显然有失公允。

    人和土地都竭尽全力了,人努力的生产,土地努力的产出,生产总量并不少,不至于落到年年饿殍的地步。

    把一切问题归咎于生产力,显然有点忽视了人类的主观能动性。

    剥削和压迫以及土地兼并让农民得不到本该得到的粮食恐怕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让农民保持在饥饿与温饱之间,让他们在此间上下徘徊,那是最有利于统治的,那个时候的农民最为顺从、温良,只要有一口吃的,就不会闹事。

    太饿了,会造反,太饱了,会有更多的追求,对于帝王统治来说,都不是好事。

    所以让农民维持在饿不死也吃不饱的生活水平上,是帝国统治阶级天然的共识。

    农民若能得到该得到的土地和粮食,吃饱肚子并不难,至少不会动辄饿死。

    然而这样微妙的平衡并不总能轻易达到,贪婪总会给帝国政策添乱子。

    想想明朝首辅之一的徐阶,他的家族在老家华亭县拥有二三十万亩良田,兼并土地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大概就能感受到剥削和土地兼并给农民频频饿死这种现象增加了多少可能性。

    以宋朝的生产力,仅仅是传统汉地十三州,养活一亿人口并不是难事,让他们吃饱肚子也不是不可以,难就难在分配。

    统治阶级的权贵们肆意享乐,巨量浪费,剩下的农民们才会吃不饱肚子,频频饿死。

    中国的土地很贫瘠吗?

    为什么都四海无闲田了,仅仅几千万数量的农夫却还要饿死?

    这是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想着这个问题,苏咏霖以风卷残云之势吃光了这份早饭,连碟子里的酱都被苏咏霖用大饼擦了个干净。

    赵玉成看着苏咏霖的吃相如此凶猛,还以为他没吃饱。

    “雨亭叔,你要是没吃饱的话,火头营那边还有,我再去给您弄来。”

    “啊?哦!饱了饱了,已经吃饱了。”

    苏咏霖赶快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吃饭的时候想了些事情,不知不觉就把东西吃光了,放在平时,这也的确是自己食量的极限了。

    “刚才想了些事情,不知不觉就把东西吃完了,谢谢你,子英。”

    赵玉成点了点头,很开心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雨亭叔能吃饱我就很开心了,反正我现在也就是个亲兵队长,雨亭叔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对我说,我都可以帮你办到!”

    苏咏霖顿时想起赵玉成打了败仗的事情。

    “来,你坐下。”

    苏咏霖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让赵玉成坐下。

    赵玉成点点头,很顺从的坐下了。

    “跟我说说,你那仗是怎么打败的?”

    赵玉成面色一黯,低下头,缓缓地把自己被金军击败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苏咏霖叹了口气。

    “这样的仗就算让我来打,我也是打不赢的,咱们和金贼在骑兵方面的差距很大,尤其他们的骑兵数量还很多,这种时候必须要打攻防战,怎么能打野战呢?兄长做得不对啊。”

    “我多次劝阻,但是父亲不听。”

    赵玉成像是终于找到倾诉对象似的大吐苦水道:“我多次和父亲说不能和金贼正面野战,以防金贼用骑兵断我退路,应该把金贼引到军寨前利用地形作战,但是父亲不愿意。

    他愿意听其他人的意见,派人出去和金贼野战,我实在是担心,就要了一支兵马兜住大军的退路,结果没料到金贼骑兵太多,直接朝着我来,我被包围住,无路可退,军阵很快就崩溃了……”

    这样说着,赵玉成的语气更加低沉,显然是非常沮丧。

    苏咏霖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者军队训练不足,不够坚韧,二者没有骑兵支援,步军无论如何无法在速度上和骑兵对抗,二者相结合,战败也是在所难免,实在不能怪你,换了我也一样危险。”

    赵玉成抬起头看着苏咏霖。

    “若是您,您会怎么做?”

    “失去骑兵掩护,步军所能做的实在是不多,唯有一点,战场距离军营很近,可以向军营方向靠拢,引来援兵协助,逼迫骑兵撤退。”

    “我也想,但是……”

    赵玉成摇了摇头:“军队乱了,被一冲就冲乱了,不能维持阵型听我的命令,我号令不动他们,他们只是待在原地,我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军队溃散,然后逃跑……”

    赵玉成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似乎对那一幕还难以忘怀。

    苏咏霖只能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我知道打败仗一定很难受,不过对于一个将军来说,打败仗也是宝贵的经验,正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能继续打仗,输赢不重要,本身能否从中吸取教训从而获得成长才更加重要。”

    赵玉成抬起头。

    “真的吗?”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打败仗当然是很宝贵的经验。”

    “那雨亭叔,您打过败仗吗?”

    “没有。”

    “…………”

    赵玉成的表情顿时就有点不太对劲,眼神看上去还有些小小的幽怨。

一百六十五 光复军还能姓赵吗?

    看着赵玉成幽怨的眼神,苏咏霖笑了笑。

    貌似他在无意间完成了一套凡尔赛式的操作,让赵玉成幼小的心灵遭到了剧烈的冲击。

    嗯,以后还是要稍微控制一下这种行为。

    “这不重要,现在没有打过败仗,不能保证我未来就不会打败仗,关键是积累经验,吸取教训,从中获得宝贵的成长,这一次败仗,你就吸取到了不能直接与金贼骑兵野战和军队训练必须要跟上这两个经验,以后你就不会犯错了,是不是?”

    赵玉成叹了口气。

    “那倒也是,此次战败,让我印象深刻,今生难忘,所犯的错误一定会竭尽全力的避免。”

    “这就对了,为将者不怕失败,就怕失败之后不能获得成长,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那是最可悲的,那样的人也永远不会成为名将。”

    苏咏霖温声道:“能吸取经验,知耻而后勇,反思自己的错误,予以改正,那么将来也一定可以成为名将。”

    赵玉成有些意外。

    “雨亭叔,我也能做名将吗?”

    “当然可以。”

    苏咏霖笑道:“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想,只要你肯努力,不放弃,你就可以成为名将,我很看好你。”

    苏咏霖是光复军第一名将,他说的话很有分量,很值得信任。

    处于谷底的赵玉成被鼓动了,重新燃起了心中的念想。

    早餐之后,赵开山派人来请苏咏霖开会,说是要商谈一下接下来光复军的整体走势。

    苏咏霖感觉这次会议上如果不能把握一下会议走势,赵开山迟早又要把之前做过的事情再来一遍,到时候情况可就不好看了。

    苏咏霖怀着这样的想法,带着自己的一群部下来到了赵开山的中军大帐,与赵开山嫡系部队的将领们一起列席会议。

    这次会议赵开山压根儿就没有提起过孙子义,显然赵开山已经把孙子义排除出了光复军的决策体系之中,不把他当做自己人了。

    苏咏霖不出意外的话,原本应该也会被他排除。

    但是眼下他的威望太高,对光复军主力颇有恩情,中高级军官都吃他的这份恩情,所以就算赵开山再怎么不乐意,也无法将他排除在外。

    于是苏咏霖代表胜捷军加入了此次决策会议。

    决策会议由赵开山主办,赵作良主持。

    赵作良在会议开始之前显然对当前局势做了一番了解,做足了功课,于是在正式的商讨开始之前,他先对当前局势做了一番阐述。

    从眼下光复军的态势,金军的态势,还有山东之外的局势,他都做了一番讲解,基本上没什么问题。

    “眼下的情况便是如此,山东之内,已经没有可以威胁光复军的金贼军队,山东之外的各地金军也不能单独对光复军造成威胁,眼下的局势对我们来说,是空前的优势巨大。”

    说完,赵作良就坐了下来,把发言人的位置交给了赵开山。

    赵开山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言。

    “多亏了苏将军的果断决策和战功,咱们光复军已经在山东东路和西路获得了巨大的优势,金贼主力已经覆灭,无法对我军造成更大的威胁,所以我们眼下最该做的事情,就是进取山东西路、大名府路,以此为根基,继续进取!”

    众人为之鼓掌,表达对赵开山这个决策的赞同。

    苏咏霖也并不反对。

    但是他并不想让赵开山掌握主动权,到时候乱搞事情让他很被动,于是赵开山发言之后,苏咏霖主动表示希望发言,阐述自己的想法。

    赵开山没有反对。

    于是苏咏霖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

    “我以为,在山东大局已定的情况下,我军必须要把目光放得更加长远,考虑更加长远的问题,比如,该如何继续行动,以更快更好的推翻金廷,获取最后的胜利。”

    苏咏霖发言的同时,赵开山看了一眼赵作良。

    赵作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示意让他稳住,不要多言。

    于是赵开山不动声色,等着苏咏霖继续发挥。

    昨晚,赵开山睡的很不安稳,下半夜的时候更是从梦中惊醒。

    梦里,他还是光复军的领帅,但是却是一个光杆司令。

    他和苏咏霖对峙,但是他身边的所有人,李啸,陈乔山,包括儿子赵玉成都站在他的对面,站在苏咏霖身边,对他横眉冷对,毫无情感。

    “值此乱世,只有最强的人才能带领吾等走出活路,所以苏将军才是唯一的领帅人选。”

    李啸如此说道。

    “苏将军战功卓著,金贼闻风丧胆,若不跟随苏将军,吾等岂能得胜?”

    陈乔山如此说道。

    “父亲,您虽然是我的父亲,但是您实在是不会打仗,会打仗的只有雨亭叔,我要跟随雨亭叔,不再跟随父亲了,还请父亲退位让贤,让雨亭叔做领帅吧。”

    儿子赵玉成如此对他说道。

    赵开山大惊失色,惊恐不已,看向苏咏霖的时候,看到苏咏霖满脸都是嘲讽的笑意。

    “兄长,我也不想这样的,奈何人心所向,我实在是无法推辞,只好就任领帅之位,还请兄长退位让贤,予我方便吧。”

    苏咏霖话音一落,他那边黑压压一片人山人海中传来山呼海啸般【退位让贤】的声音,声势之大,直接把赵开山吓醒了。

    醒来之后他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确定那是个梦,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但是砰砰直跳的心脏让他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担忧。

    他左思右想不安全,不能就这样再次睡去,就让人把赵作良喊来了。

    于是他成功把赵作良从睡梦中折腾醒。

    赵作良怀着万般的无奈,揉着眼睛来到了赵开山的军帐内,看到了走来走去满脸不安的赵开山,一声长叹。

    “开山,又怎么了?”

    赵开山见赵作良来了,立刻走上前来。

    “叔叔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你听我说。

    接着赵开山就和赵作良说起了他做的梦,说完以后就跟赵作良商量该怎么限制苏咏霖的势力,确保自己的势力不断增大,确保自己身为光复军领帅的身份地位。

    赵作良那是相当无奈,感觉赵开山是在自己吓自己,一个梦也能被吓到这个地步。

    “其实我以为根本不需要这样,开山啊,你想想,你有多少军队,咱们家人掌握了多少军队,苏雨亭只有一支胜捷军是真正的心腹,人数少,根本也不会威胁到你,你何须如此介怀呢?”

    赵开山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安全。

    “不,他的声望已经很高,要是放任下去,哪一天他对我不满了,振臂一呼,就会有很多人跟随他,离我而去,到那个时候,谁能保证他一定不如我,不能拥有更大的势力?

    整个光复军除了咱们自己人掌握的几支军队以外,还有很多其他的军队,领头的都是些墙头草,稍有风吹草动都能摇摆不已,我如何能相信他们?

    他们觉得我强,就能跟随我,抛弃孙子义,那么万一他们觉得苏雨亭更强,当然也能抛弃我跟随他,这样的事情难道不会发生吗?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叔叔,你不担心吗?”

    赵开山满脸紧张,满眼都是疑虑。

    赵作良算是明白了,不把苏咏霖限制住乃至于废掉,赵开山不会放心。

    但是……

    “就算你真的把苏雨亭限制住了,他也不反抗,到时候金贼大军来了,金主带着几十万军队南下的时候,你又该怎么办?”

    赵作良这话把赵开山问住了。

    这次一战充分暴露了光复军野战上的弱势,光复军成军时间短,训练不足,精锐不多,对付敌方敌人还行,若是对付完颜亮的大军,恐怕还是有些问题的。

    而光复军诸将里,只有苏咏霖有正面击溃金军步骑的能力,只有他能办到,废了他,还有其他人能顶上来吗?

    真的很难说了。

    可赵开山还是不放心。

    “光复军那么多将领,不至于只有一个苏雨亭吧?到时候脱颖而出的肯定不止他一个,我看李啸和陈乔山就挺不错的。”

    赵作良摊开双手。

    “目前看来,只有一个苏雨亭,李啸和陈乔山可没有那样的战绩,开山,你可要想好啊,你想限制苏雨亭,但是除了苏雨亭,还有谁能正面抗衡金贼步骑呢?”

    赵开山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了赵作良。

    “要是我继续放任苏雨亭壮大自己的势力,光复军还能姓赵吗?都不姓赵了,光复军的存续对我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叔叔,你说呢?”

一百六十六 叔叔真是算无遗策!

    赵开山的话让赵作良一愣。

    他没想到赵开山居然从这个角度看待问题。

    当然从这个角度上来看,赵开山所说的的确没什么问题。

    光复军都不姓赵了,赵开山大概率也要凉了,到那个时候,他还管光复军的存亡做什么?

    光复军姓赵,他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

    光复军不姓赵,是死是活和他赵开山又有什么关系?

    他为光复军考虑得再多,光复军都不是他的军队了,他还费什么劲?不是瞎忙活吗?

    赵开山彻底想通了,所以把安内放在了攘外之前,要铲除内患,让自己彻底的安心。

    如果他不能继续领导光复军,那么光复军的生死存亡就和他没有关系,只有他是光复军的首脑,光复军的生死存亡才和他有关系。

    就是这样。

    赵作良也想通了,意识到赵开山眼下除了限制苏咏霖和发展壮大本身实力之外,已经不是很想考虑其他的事情了。

    这种惊人的思考角度,让赵作良的心里一阵阵发冷。

    何等的自私自利啊。

    这等想法,连一般的商人都不会有,作为一个起义领袖,赵开山却拥有,这实在不是什么好的现象。

    赵作良忽然有了一些非常糟糕的预感,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劝阻一下赵开山,不要想得那么极端。

    “就算成功限制了苏雨亭,那么之后,开山,你打算怎么对附金贼精锐步骑?金贼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他们可不会和你讲其他的条件,你已经在他们的必杀名单上了。”

    “那是之后的事情,不把苏咏霖限制住,这个问题没有考虑的必要!”

    赵开山的意志十分坚决。

    赵作良深吸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他已经得到的东西想让他吐出来,难度还是很大的,东平府和兖州,我实在是没办法。”

    “…………”

    赵开山很不愉快的沉默了一阵,又开口道:“叔叔,万一他也想往关中去,我们怎么办?不趁着还能限制他的时候限制他,等他彻底不可限制了,他就能反过来吞噬我了!”

    赵作良默然无语,看着赵开山,感觉自己对他的思想已经无能为力了。

    他长叹一声。

    “叔叔,我们才是一家人,血浓于水,不可割舍,若有良策,还请叔叔教我!”

    赵开山看到赵作良一脸为难,立刻上前握住了赵作良的手。

    赵作良看着赵开山恳切的脸,想到赵开山之父临死前的托福,还有多年的情谊,心下无奈,连连摇头。

    “开山,你若真的担心苏雨亭威胁你的地位,惟今之计,只有移祸江东。”

    “移祸江东?”

    “苏雨亭曾在会议上提出过他对未来的一些看法,他应该是想要往河北一带发展的,根据他的说法,是想要在河北也发动更多人造反,进一步威胁中都,这不是挺好的吗?”

    赵开山犹豫了一会儿。

    “叔叔,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同意他往河北去,让他去河北为我挡灾?”

    赵作良点了点头。

    “他在河北,就是金贼第一要面对的敌人,金贼大军就算南下,第一个也是去找他,他那么能打,一定可以和金贼打的有来有往,甚至打到两败俱伤。

    他们对战的时候,我们抓紧时间扩军备战,等他们打到两败俱伤谁也打不下去的时候,我军就可以迅速北上,抢占全部的土地、人口,到那个时候,苏雨亭不管死不死,都无力对抗。”

    赵作良这样说着,赵开山的眼睛就越来越亮,心情也越来越激昂、兴奋。

    “叔叔,高啊,真高啊!他不是想去吗?好啊,我同意,我答应,我双手赞成!我甚至可以把河北封给他,让他往河北去,只要他能把河北打下来,他就是河北总管,河北之主,河北王!哈哈哈哈哈!”

    赵开山兴奋地大笑:“就看他有没有那个命去做这个河北王!哈哈哈哈哈!”

    赵开山笑的非常开心。

    赵作良却并没有那么开心。

    “不能那么干脆,开山,你不能让人觉得你迫不及待把他往河北驱赶,一定要他主动提出,然后你和他辩论,不支持,到最后无可奈何才佯装不悦的允许他去河北。

    这样的话旁人就不会觉得你是故意让他去河北送死,而会觉得你多番劝阻之下没有作用,是他强势的要求,是他一意孤行,这样就算他战死了,你也没有任何过错,错的是他。”

    赵开山更加高兴了。

    “叔叔真是算无遗策!真是我家一宝!哈哈哈哈!好!好!我就这样做!我倒要看看他苏雨亭还能怎么办!哈哈哈哈哈!”

    看着赵开山狂笑的模样,赵作良心里更多的却是无奈。

    曾几何时,那个豪爽大气的赵开山已经不在了。

    不算计金人,却算计起了自己人,这样的领帅,真的可以带着光复军继续往前走吗?

    光复军真的不会遇到灭顶之灾吗?

    苏咏霖覆灭了,无论怎么看,都不是光复军的好消息,可能,也仅仅只是赵开山本人的好消息吧?

    而且苏咏霖完蛋了,赵开山和剩下的光复军真的可以把金军打回去,保护胜利果实吗?

    很难吧?

    这短暂的好消息,真的是好消息吗?

    赵作良真的不这样认为,但是不管怎么说,赵开山也是自己人,苏咏霖是个彻头彻尾的外人。

    “开山,明日的会议上不管苏雨亭如何的强势,如何的咄咄逼人,你都不能生气,你一定要扮做温和,容易妥协之状,最好能被苏雨亭压着,什么意见都斗不过他那种感觉。”

    “嗯,那倒也是。”

    赵开山微微点头,不过面色上略有些不开心。

    “但是也不好让他过于得意吧?不然的话我这个领帅不是毫无威信?”

    “这样更好,你就是彻底的没有任何错误,将来苏雨亭在河北败亡,也和你没有关系,你是清白的,大家还是会跟随你,不会离开你。”

    赵作良这样说,赵开山也觉得有道理,所以虽然很不爽,他还是决定忍耐。

    但是有些事情他还是很难释怀。

    “那东平府和兖州呢?就真的这样给他了?”

    还盯着啊?

    赵作良顿时就非常无奈。

    “开山,你要有办法你自己和他说,你自己去把东平府和兖州要回来。”

    “我……我怎么说呢……”

    赵开山对此无能为力。

    “小不忍则乱大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赵作良苦口婆心的劝说赵开山。

    赵开山思虑再三,长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好,我忍,我忍就是了,不就是忍吗!又不是没忍过!”

    赵开山强忍心中不快,还是接受了现实。

    于是在眼下的会议上,面对苏咏霖的先发制人,他表现出了很大的克制。

    苏咏霖却显得相当的直接、坦率。

    “依我看来,当今局势虽然对光复军有利,但是大体上还是危机重重,最大的优势在于我们可以快速席卷山东之地,驱逐金贼,但是最大的劣势就在于广大中原还是金贼的。

    不知道各位目前是否了解到金贼内部的动向,我通过很多俘虏的嘴,了解到了一个很让我感到惊讶的事情,那就是咱们在山东做了那么事情,金主完颜亮是不知道的。”

    苏咏霖这话一出口,别说旁人,赵开山和赵作良也愣住了。

    金国皇帝完颜亮不知道山东的事情?

    “雨亭,此话可当真?”

    赵开山连忙询问。

    “当真。”

    苏咏霖点了点头,笑道:“之前大战我俘虏了夹谷阿速,就是益都府的兵马副总管,是高官,掌握一路军队的第二人,他亲口告诉我,他们因为害怕被金主知道这件事情会要他们的命,就没有上报具体情况。

    他们只是说山东有人造反,他们可以自行平定叛乱,不需要金主帮忙也能办到,以此掩饰山东乱局的程度,这对金主来说是欺君之罪,但是对咱们来说却是天大的好消息。”

一百六十七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金国皇帝到现在为止居然还不清楚山东乱局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还有这样的事情?

    山东都快没了,金国朝廷却还没有做出相对应的策略……不,是根本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作良和赵开山互相看了一眼,相当惊讶、好笑。

    其余众人也相互交流,感觉这件事情挺有趣的。

    “这些官僚其实就是这样,欺上瞒下无恶不作,只要对自己不利的事情,能隐瞒就隐瞒,瞒不住了,就想办法把脏水泼到别人身上,反正自己是无关的,之前我的一些部下截获了东平府尹耶律成辉给金主的密信,你们知道他是怎么写的吗?”

    苏咏霖笑着环视众人。

    赵开山忍不住的询问。

    “怎么写的?”

    “说来可笑,他居然写他是被统军使术虎思济和益都府尹徒单京胁迫,不得已而从之,甚至连自己的人身自由都被限制,只能签发命令,不能决策任何事情,否则就要被害。”

    苏咏霖摇头嘲讽道:“可是我俘获他的时候,他交代了,这件事情本身就是他的自导自演,他想活着,就希望用这样的方式撇清自己的问题,把脏水泼给其他人,他自己干净得很。”

    众人闻言纷纷表示666,表示奇怪的知识增加了。

    这些官僚居然是这样玩的?

    天大的事请他们都敢瞒报,不让皇帝知道?

    “这样说起来,哪怕是到现在,金主依然不知道山东发生了什么?”

    赵开山顿时忘记了其他不快,一脸喜色地询问苏咏霖。

    苏咏霖点了点头。

    “这样的可能性很大,但是我也不敢确定,因为咱们声势太大,已经打败了金贼正规军,让部分官员感到恐惧,所以决定上报皇帝告知真实情况,向皇帝求援。

    一份密信被我拦截住了,要是很多人一起送,我一定拦不住,金主迟早会知道真实情况,这个时间应该不会太晚了,他一旦知道,一定会派兵南下,到那时候,才是我们正式对决的时候。”

    赵开山缓缓点头,陷入了沉思,没说话。

    李啸开口了。

    “金贼虽然官员欺上瞒下,军官吃里扒外,可是毕竟有大量骑兵,十分凶悍,这是我军所不能及的,一旦大量骑兵南下,对我军来说,问题可就太大了,苏将军,您有什么对策吗?”

    这个问题就非常严肃了,所有人都关心这个,赵开山和赵作良也看着苏咏霖,想知道他有什么应对策略。

    苏咏霖点了点头。

    “诸位都清楚,我军起事至今不过五个月,五个月的时间,只能让军队初成规模,不足以打造一支天下强军,尤其是骑兵,就算马具齐全,至少也要一年以上的时间才能熟练。

    而我们没那个时间,我也不认为这里的事情可以瞒住金主再有七个月的时间,他一定会在未来数月之间派兵南下进攻,到那时,我们的骑兵依然不是金贼骑兵的对手。

    所以我认为,在这种情况下,若要取得胜利,必须另辟蹊径,决不能坐守山东,山东之地三面临敌,无险可守,若不往外进攻,则必然被消灭在山水之间。”

    “出击?”

    赵开山意识到苏咏霖进入正题了,看了一眼赵作良,便开口问道:“往哪里出击?北面?还是……西面?”

    “都要出击。”

    苏咏霖面色严肃道:“我们不能只靠我们自己和金贼作战,我们必须要发动广大中原愿意反金的仁人志士们一起反金,我们不能放任金贼用他们的优势来对付我们,我们必须要在此之前发挥我们的优势去对附金贼!”

    “这……”

    赵开山装作自己没想明白苏咏霖在说什么。

    “金贼的优势就是骑兵多,战斗力强,而我们的优势则是帮手多,大义名分在手。”

    苏咏霖缓缓说道:“金贼所依仗者,无非是骑兵,若步军对战,我不怵他,骑兵交锋,我也会感到头皮发麻,不能直视之,所以我们必须想要想方设法发挥我们的优势,打压金贼的优势。”

    “那能怎么打压呢?”

    陈乔山主动提出了这个疑问。

    大家的视线也都集中在苏咏霖身上,俨然把这里当成了他个人的舞台。

    苏咏霖侃侃而谈。

    “金贼作战,一般是依靠本族女真正兵和汉人、契丹人与渤海人为主要组成的签军,其中女真正兵是作战主力,各族签军是辅助,辅兵,基本上是用来保障后勤,必要的时候也会派到前线送死。

    而在其中,女真正兵数量较少,签军占据多数,一支十万人的军队,可能只有三万多人是正兵,其余都是签军,可以说没有签军,只靠女真正兵,金军的威势绝对没有那么强。

    签军虽然战斗力弱小,但是其作用一样庞大,在保障正兵的粮食、装备方面,签军起到绝对的作用,签军多,则正兵多,签军少,则正兵也无法出动太多,因为后勤跟不上。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让更多地方的豪杰们群起造反,最好达到举世皆反的地步,捣毁金贼可以用来征发签军的官府,让他们无力征调签军、粮饷,不能组织大军南下!”

    说到这里,苏咏霖伸手握拳捶了一下桌面。

    “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北伐,就是西征,打出去,打到外面去,每到一地就鼓动当地人跟随造反,把我们的威名传扬出去,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人数一多,金贼就算想扑灭也根本做不到!”

    苏咏霖的这个想法引起了部分将领的高度兴趣。

    李啸很激动,他摸着下巴认真想了想。

    “的确如此!金贼出征基本上都是正兵较少,签军居多,攻城作战的时候还会逼着签军在前,正兵跟在后面,如果可以让金贼征不到足够的签军,只靠女真正兵,怕是集合不了多少军队。”

    陈乔山也表示支持。

    “如果真的可以来一出举世皆反,就算金贼主力出动,怕也是头疼不已,不知道该怎么平定!”

    列席旁听会议的赵玉成更是激动的站了起来。

    “造反的人越多,金贼可以用于进攻的兵力就越少,骑兵虽然犀利,但要是人数过少,我们也根本不用怕!”

    以这三人位代表的对苏咏霖较为亲近的将领们对此感到十分认同,觉得苏咏霖这个举世皆反的战略很有可行性。

    他们热烈的交谈着,一时间军帐内的氛围十分热烈,把赵开山看的一愣一愣的。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苏咏霖一战获胜之后的威望之大还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重要的军官,还有自己的儿子,好像都成了他的崇拜者,都赞同他的理念。

    长期以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赵开山很是紧张。

    赵作良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苏咏霖素来都是这样的人,打了那么大的胜仗,积累一些人心也绝对不是不能理解的。

    只是那么多人赞同他,隐隐有追随他的意思,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让他尽快离开这里去河北发展看起来已经是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了。

    赵作良看向了赵开山,发现赵开山的脸色也很不好。

    苏咏霖很少在这样的会议上锋芒毕露,怎么今天就锋芒毕露了呢?

    赵作良可不想让苏咏霖这样激怒赵开山,以至于赵开山做出什么和计划相违背的事情。

    这种事情操作的好就是神操作,操作的不好就会失掉面子又失掉里子,问题很大。

    于是赵作良不着声色的拽了拽赵开山的衣角,用眼神示意赵开山稳住。

一百六十八 我以领帅的名义封你当河北总管!

    赵开山当然想稳住。

    可是眼下感觉苏咏霖才是那个领帅,而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这种大战略的事情明明应该是他来安排,怎么现在感觉像是苏咏霖在这里越俎代庖去做呢?

    这种感觉让赵开山觉得不太舒服。

    而且看着部下们之中有那么多人赞同、吹捧苏咏霖,赵开山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于是他没忍住,开口了。

    “雨亭,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真的可行吗?且不说外地人是否愿意跟着我们反金,就算他们愿意,又怎么能保证他们听从我们的号令呢?号令不能统一,又如何抗击金军?”

    苏咏霖笑了笑。

    “领帅,何须如此呢?他们只要接受光复军的旗号就可以了,其他的很重要吗?自己去打,自己去争取,只要他们愿意造反,就把当地封给他们又如何?”

    “啊?”

    赵开山一愣。

    赵作良顿时抬眼看向了苏咏霖。

    之前,赵开山的确也是这样做的,但是随着光复军势力的发展,赵开山更加在意起了实权,所以对光复军内的地方势力多有打压。

    尤其是之前利用地方势力掀翻了孙子义,他自己也产生了忧虑,担心会有人有样学样掀翻自己,所以对地方势力开始明里暗里的打击。

    地主乡绅们的武装遭到限制,他各种往县府内安插自己的人,掌握各种可以掌握的权力,各种争权夺利。

    任命人家当县令,但是底下的办事吏员都是赵开山安排过去的,县令发布命令是可以,但是能不能做到,就要开是否符合赵开山的意愿。

    这一点让很多人感到不满,对赵开山的掌权也颇有微词。

    赵作良不太懂政治,但是他懂人心,知道这样一来对赵开山的统治并不太好,可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赵开山。

    结果苏咏霖正大光明的把这套已经被赵开山抛弃的做法捡了起来。

    这是要干嘛?

    “他们要,给他们就是了,把军政大权都给他们,让他们驱逐金人,让他们造反,和金廷敌对,然后帮着咱们一起分担金贼主力军队的压力。

    当下最主要的是把咱们的朋友弄的多多的,其他的都可以往后排,不是最重要的东西都可以谈,最重要的是他们愿意和咱们一起打败金贼大军。”

    苏咏霖一挥手:“只要能把金贼赶走,把金廷推翻,他们想要什么都可以给,等金贼这个大麻烦没了,咱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谈。

    都是战友,都有功劳,你该得到什么,我该得到什么,根据功劳大小,公平公正公开的分润,这样每个人都能满意,都不会闹事。”

    苏咏霖这话说完,别说本来就力挺他的那些仰慕他的人,连赵开山这边的铁杆亲族将领们都有不少点头称是的,认为苏咏霖的方案符合了他们的利益。

    赵作良明白了,苏咏霖这是为了办大事而不拘小节的典范。

    看起来,苏咏霖并不在意一时的得失,他更加在意的是能否推翻金廷,如果可以推翻金廷,那么什么都可以谈,如果不能推翻金廷,则万事皆休。

    这一点,和赵开山【光复军是否姓赵】的理论差不多。

    但是用法就完全不同了。

    赵作良不由得感叹——如果苏咏霖是光复军的领帅,光复军的声势恐怕会比现在更加庞大。

    可是感叹之余,他也越发感到苏咏霖的可怕。

    他是那么善于团结不同地方不同利益导向的人,他非常善于找到一个共同的目标,求同存异,集中全力解决最重要的问题。

    其他的都可以谈。

    这样的做法真的很容易得到人心,而赵开山的做法就很不得人心了,此消彼长之下,苏咏霖的权势超越赵开山的权势也只是时间问题。

    赵作良如此感觉。

    赵开山没感觉出来,他只是纯粹的不开心。

    “谈?谈能谈出什么?”

    赵开山不高兴:“现在把东西给他们容易,到时候要回来就难了,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谁会愿意把到手的东西让出来?一个个的都和你作对,你以为就很愉快吗?”

    赵开山这话说出来,所有人包括赵作良的面色都不对劲。

    如果可以的话,赵作良真的很想上去把赵开山的嘴巴缝上,让他别说那么真实的话。

    你骂谁呢?

    赵开山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说的有点过火,刚准备说点什么来弥补,苏咏霖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领帅,不把金贼驱逐,不把金廷推翻,咱们现在有的,迟早也会失去,为了推翻金廷,没有什么是我们不该去做的,所以现在的这些东西不应该过分重视,真正应该重视的是人心。”

    苏咏霖直接反驳。

    这让赵开山有了一种苏咏霖在和他针锋相对的感觉。

    你在教我做事?

    他更不高兴了。

    “雨亭,你打仗的确厉害,我自愧不如,但是这种远大的事情实在是太重要了,关乎十几万乃至数十万人的性命,实在不能就这样确定下来,总要有所顾虑,不是吗?”

    苏咏霖还是坚持己见。

    “时不我待,失不再来,领帅,我们必须要趁着金主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敌出手,快速扩大我们的优势和追随者数量,这样才能让金主反应过来之后也无法轻易对付我们。”

    “这样的确是对的啊!”

    赵开山开口道:“所以我们才要更快的占据山东西路和大名府路,攻克这些地方,然后扩军备战,以防金主南下攻打我军,强大我们自身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并非如此。”

    苏咏霖摇头:“我们时间不多,再怎么扩军备战也无法单独和金军对抗,金主掌控的是整个中原加上他们的辽东老巢,而我们只控制山东一地,再怎么扩军,难道能与他整个金国抗衡吗?

    更不要提他们训练有素的骑兵,山东无险可守,一旦被骑兵分割包围,我们只能困守孤城,城与城之间不能相互交流,只能被各个击破,最后只有覆亡!所以我们需要更大的活动范围!”

    赵开山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思来想去,也只能很不开心的说道:“只有覆亡吗?那可不一定吧?我军奋战至此,难道一定会覆亡?金贼真就那么强大?”

    苏咏霖长叹一口气。

    “兄长啊,当年,徽钦二帝也是这样想的。”

    赵开山一愣。

    这不是把他和徽钦二帝那两个无能的废物皇帝作比较吗?

    那两人被俘虏之后可是在金国就没能回去,窝窝囊囊一辈子,这种事情他赵开山会做?

    虽然都姓赵,但是他们可绝对不是一码事!

    “我绝不会重蹈那两人的覆辙!”

    赵开山一怒,狠狠拍了拍桌子:“雨亭,你不要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咱们可是打赢了!整个山东都是我们的!”

    “但是敌强我弱之局势并未改变啊兄长!”

    苏咏霖据理力争:“若不尽快争取更多的人的支持和帮助,号召更多人起来造反,只靠我们自己,是万万不能独力抗衡金贼的!这段时间非常宝贵,我们必须全力出动,策反天下!”

    赵开山已经非常生气了,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那你自己去做这件事情好了,你要号召更多人,可以,你去河北号召吧,然后你尽管直捣黄龙去!河北归你了,我以领帅的名义封你当河北总管!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去吧!”

    赵开山就在这样的场合上拍了桌子,很生气的一顿怒吼,把很多人都给吼懵了。

一百六十九 苏咏霖谨遵领帅之命!

    赵开山以领帅的名义封苏咏霖做河北总管?

    还要让他自己去开拓?

    这……

    这是要干嘛啊?

    这是要公然分家?

    苏咏霖面不改色的看着赵开山,赵开山则怒气满满地盯着苏咏霖。

    场面一时间极为紧张。

    赵作良立刻反应过来,意识到虽然结局是预料的结局,但是赵开山的情绪太不正确了,于是果断站起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在说些什么呢?同属光复军,大家都是战友,是反金的战友,怎么能说出这种气话呢?这样的话不可以再说了!”

    赵作良圆场之后,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赶快站出来一起帮着圆场,说些场面话。

    苏咏霖先坐了下来,赵开山也随后坐下,场面得到了缓解。

    但是问题的核心并没有得到解决。

    苏咏霖的想法是走出去,广结盟友,策反天下,以举世皆反战略应对金国庞大的军力和国力,逼得他们多线作战,不得全力攻打光复军。

    赵开山则想修炼内功,占据山东之地,苦心经营,扩军备战,以迎战即将到来的金军主力。

    两人一个要走出去,一个要留下来,看起来,战略路线上的矛盾难以调和。

    会议桌上,一群人看着苏咏霖和赵开山之间隐隐成型的对峙,感觉情况不妙。

    同时也感觉时代变了。

    之前苏咏霖都是调和势力,基本上是赞同赵开山的,然而这一次他却旗帜鲜明的提出自己的主张,不接受赵开山的意见,也不屈服。

    看起来战功增长了,威望增长了,苏咏霖也开始有脾气了。

    众人都为此感到惊讶,但是惊讶归惊讶,这样的事情并非不在情理之中。

    说他居功自傲也好,这是他自己打下来的功业,自己获得的威望,不偷不抢,全凭实力,在这个造反群体里,这样的态度是很吃得开的。

    一些认为苏咏霖会为了调和而做出妥协和让步从而不惜损失自己的利益的人顿时就感觉苏咏霖不一样了。

    他也是一个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做出斗争决不妥协的存在。

    尽管对方是他的【兄长】,以及领帅。

    他不在乎。

    他要坚持他应该坚持的,得到他应该得到的。

    仅此而已。

    赵作良可以说场面打圆场,但是涉及到战略决策的部分,并非他所擅长。

    现在场面好看了,但是核心争论依然存在,两人依然寸步不让,谁也不愿意做出妥协。

    赵开山甚至还在放狠话。

    “雨亭,我知道你善战,但是你毕竟年轻,不要认为只要打了胜仗就可以号召所有人一起造反,不是什么人都愿意造反的!”

    “只要对自身所处环境不满,人就有反心!金廷大规模迁移猛安谋克户南下,大规模括地,这就是造反的原因!只要他们还在括地,还在迁移女真人南下,就必然会引发抗争!

    不是没有人愿意造反,而是没有人敢造反,没有人敢带头,现在光复军带头了,甚至击败金军占据了整个山东,这将极大地鼓舞整个中原的仁人志士!让他们跟我们一起,举世皆反!

    只要我们宣传到位,他们会蜂拥而起!只要我们走到哪里,哪里的仁人志士就会揭竿而起跟随我们!跟随我们的人越多,掀翻金廷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我们不仅不能保守,还应该拼命地进攻!”

    苏咏霖一拍桌面:“对于我们而言,进攻才是唯一的生路!进攻!”

    苏咏霖的话相当振奋人心,说的那些本就敬佩和仰慕他的战功的将领心潮澎湃。

    连本来对他无感甚至有些不喜的人都为之赞叹,觉得他的说法是对的。

    对此,赵开山却拿不出应有的激情和他辩驳。

    赵开山甚至感觉自己的气势被压制住了,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话来。

    “这都是你的揣测,怎能当真?”

    “我是有依据的,如何不能当真呢?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许之以利,只要我们足够真诚,光复军必然所向披靡,十几万大军兵分数路出击,不需要多久,每一路就能再发展出十几万人,人数一多,恐惧的就是金人!”

    苏咏霖深吸一口气,高声道:“在彻底把金人赶出长城之前,绝对不能停止进攻!我们要不停的进攻!不停的前进!一日都不能让他安歇!直到把长城夺回来为止!”

    好家伙,把长城夺回来?

    苏咏霖的这个目标可算是让不少人为之惊叹。

    连赵作良都给震住了。

    长城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对于已经失去长城已经二百多年的中原汉人来说,已经比较模糊了。

    他们依稀记得长城在北边,是一座非常非常长的城。

    到底究竟有多长,很多人也说不出来。

    长城的意义在哪里,他们也未必清楚。

    但是当初宋太宗两次北伐试图夺回长城的事情却依然在中原流传着,两场大败让中原汉人政权失去了燕云十六州和长城,使得北方骑兵可以长驱直入河北,没有障碍。

    这让宋朝在河北的经营问题上十分被动。

    徽宗时,宋军一度冲入燕云,问金人买回了幽州,但是很快就失去了幽州,不仅如此,还把自己的国运给葬送了。

    燕云十六州和长城就像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海市蜃楼一般,成为南北两宋的悲愿。

    夺回长城,重建北方防线对于中原政权来说是很有必要的,但是连一个统一国家和大后方都没有,还谈什么夺回长城呢?

    这样莽撞的冲过去就能夺回长城了?

    赵开山对此极为不满。

    “当初赵官家的祖宗想要取回燕云十六州,结果被打的大败,数十万军队都办不到的事情,雨亭,你想的未免也太远了,就算真要夺回长城,那不是更加需要扩军备战吗?”

    “扩军备战与主动出击并不矛盾。”

    苏咏霖连连摇头:“主动,必须要主动,而不是被动迎击,要让金贼按照我们的意思打,而不是我们按照金贼的意思去打。

    决不能让金贼有时间规划他们自己的战术,一定要让他们被咱们牵着鼻子,这样咱们才能在其中寻找战机,小从而获胜!”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啦,赵作良再次站出来打圆场。

    “好了好了,领帅,苏将军,你们说的都有道理,都有意义,但是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而是需要办成这件事情的时候,依我看,那就一起实施好了!

    可以往北边发展,也可以往西边发展,不管怎么说,这两条路都可以走,没必要为了走哪条路吵起来,是不是?诸位,你们说呢?”

    赵作良的建议提出来,与会众人也跟着表示支持。

    “是的是的,一起实施就好了。”

    “对,没错,一起办!”

    “对的对的,不要争吵,有什么事情可以谈。”

    他们不管支持谁,首先是绝对不希望这两个人闹矛盾然后打起来的。

    这边刚刚把金兵打败可以占据山东了,结果你们两个就要打起来,还要逼着我们站队,这未免也太残酷了。

    赵开山怒气满满的喘息着,喘了一会儿,他看向了苏咏霖,想起了之前和赵作良定下的目标。

    “雨亭,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你要去河北,我不拦你,你还是光复军的骠骑将军,不仅如此,我还封你河北总管,只要你能在河北打出名堂,整个河北,你说了算!我自往西去!”

    说完,赵开山就那么看着苏咏霖。

    苏咏霖沉默了一会儿,站起了身子。

    “我往北,领帅往西,此话可当真算数?”

    “对天发誓,若有所违,天人共戮!你若能把河北拿下,守住,整个河北都是你说了算!我以领帅的名义保证,绝不干涉你的所作所为!”

    赵开山一怒,发了誓言。

    这动作之快,赵作良还真没来得及拦住他。

    于是苏咏霖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约定了。”

    “约定!”

    两人击掌三下,以为盟誓。

    “苏咏霖谨遵领帅之命!”

    苏咏霖说完,赵开山点了点头。

    “便是如此了!雨亭,你好自为之!”

    说完,赵开山冷哼一声,便离开了军帐。

    赵作良赶快跟了出去。

    剩下一群人看着苏咏霖。

    苏咏霖闭上眼睛叹息一阵,摇了摇头。

    “金贼,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越是怕他,他才会越强大。”

    说完,苏咏霖便带着自己的部下离开了军帐,留下一群将领面面相觑。

一百七十 谁想要我的命,我先要了他的命!

    苏咏霖不打算继续停留在这里了。

    和赵开山的谈话让他清楚赵开山是不会和他一起执行进攻型策略的,这家伙只想占领地盘埋头发育,然后把北边的大敌甩给他去对付。

    更有甚者,他可能在期待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何其愚蠢,何其短视。

    苏咏霖对他最后一点点的期待也没有了。

    赵开山就是冢中枯骨,根本不可能成事,对他不需要抱有任何希望。

    他只需要扛着光复军的大旗帮胜捷军分担压力,同时不要让他麾下的光复军成为宋金双方任何一方的助力就可以了。

    反金已经让赵开山成为金国必杀之人,而他对南宋的期待又被苏咏霖用赵构是个太监的事实打碎了,那么至少在他走投无路之前,他是不会动歪心思的。

    这就够了。

    这次谈话,也可以算作是事实上的分家谈话,赵开山决定往西,而他只能往北。

    不过他是没料到赵开山居然给了他一个河北总管的头衔。

    话说他真的知道这个头衔意味着什么吗?

    狭义上的河北就是金国的河北东路与河北西路,可是广义上的河北,可以算作整个黄河以北。

    在黄河改道夺淮入海的如今,连山东地区都能算作河北,中华大地的一大半都能算作河北。

    河北总管到底是个什么职位,赵开山真的认真考虑过吗?

    所以说赵开山甚至不对这个河北总管的“河北”二字做什么解释,平白无故的把解释权交给了苏咏霖自己。

    苏咏霖对此冷笑连连。

    可以,可以,真不错。

    虽然赵开山的确是个无能之人,不过他的部下里,的确有那么些能干的。

    比如从军帐里追出来的陈乔山、李啸和赵玉成三人,都是有冲劲,有勇气,敢于战斗的人,但是以他的性格,能用好这群人吗?

    他能容忍这些人包括他的儿子在军功上比他更强吗?

    苏咏霖表示深切的怀疑。

    这三人追上了苏咏霖,向他表示了支持和鼓励,他们认为苏咏霖的方法是对的,并且最终可以取得成功。

    “将军所言,振聋发聩,我听后很受启发,惟愿将军可以大获成功!”

    陈乔山和李啸向苏咏霖送上祝福。

    赵玉成则是更加干脆的渴望。

    “若能和雨亭叔并肩作战,该有多好?”

    苏咏霖拍了拍赵玉成的肩膀。

    “这一点,你父亲可能并不太愿意了,不过我想,我们还是有机会并肩作战的,玉成,不要颓丧,要对自己怀有信心,我相信你终究可以成为名将。”

    “我一定会的!”

    赵玉成紧紧握住了苏咏霖的手。

    之后,苏咏霖便宣布整军,准备离开这里。

    赵开山得知以后,也没有任何表示。

    当然,对于他心心念念的东平府和兖州,他终究没有好意思开口问苏咏霖讨要。

    当然,还有一个他更加在意的事情,让他如鲠在喉,不得安心。

    “曲阜孔氏对天下读书人的影响很大,若能得到孔氏的支持,我必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助力,可现在这个助力却要归了苏咏霖!”

    私下里,赵开山对着赵作良大发牢骚。

    赵作良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真的与他兵戎相见吧?不管怎么说,光复军还是光复军,你还是领帅,曲阜孔氏也不会轻而易举成为任何人的助力。

    至少眼下金贼才是他效忠的对象,而且到时候如果真的天下有变,你可以直接去曲阜找他们谈话,未必需要得到苏咏霖的同意,不是吗?”

    “那倒是,谁赢了,孔氏就帮谁,这一家子人精才不会那么轻易的跟谁扯上关系,苏咏霖如果现在就想和孔氏扯上关系,根本不可能。”

    赵开山想了想孔氏的所作所为,还有地主乡绅圈子里对孔氏的不爽和奚落,顿时觉得孔氏也没有那么必要了。

    反正要是最后能当皇帝,孔氏肯定跟着他求庇护。

    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扩大势力,招募更多的军队为己用,还要攻克更多的地盘。

    山东西路,大名府路,苏咏霖没有染指的地方,他都要占据,要抢在苏咏霖之前攻打更多的地盘,占领更多的地盘,绝对不能落于其后!

    然后筹备二十万大军,以二十万大军的磅礴之势向金军发起战略进攻。

    那场面,想想就很令人陶醉。

    “叔叔,咱们可以筹备一下之后进军的事情了,正好大军聚集在这里,稍微休整一下,准备出击吧!总归要把山东西路收入囊中,然后立刻出击大名府路,我需要更多的军队!”

    赵作良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能快速稳住赵开山身份地位和权势的,就是战功,就是更多的军队。

    他这样想着,赵开山冷不丁的又询问道:“最近李啸和陈乔山两人是不是和苏咏霖走得太近了?”

    “啊?”

    赵作良一愣,没想到赵开山又问起了这个问题。

    “这……不是很重要吧?”

    “当然重要!”

    赵开山开口道:“叔叔,不管怎样,你让你手下的那些人帮我把李啸和陈乔山两人监视起来,以免这两人背叛我,他们掌握了兵权,一旦背叛我,后果不堪设想,比吴幸和苗忠那两个混账更加可怕。”

    赵开山说这话的时候神情非常阴冷,让赵作良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决定说点什么。

    “他们两人素来忠诚,和苏咏霖应该只是单纯的关系好而已,他们是有能力的,未来光复军还需要他们的能力。”

    “关系好?单纯?叔叔,其他人也就算了,可是李啸和陈乔山可是掌握兵权的,尤其是李啸,是背嵬军的统制官,我的亲军的统制官!他要是背叛我,我会没命的!”

    赵开山面色阴狠,口出恐怖之语。

    “金贼要我的命,咱们内部也有人要我的命,越是如此,我就越不让他们得逞!谁想要我的命,我先要了他的命!”

    赵开山意志已决,这就不是赵作良可以影响的。

    赵作良对此深感忧虑,总觉得赵开山这作天作地总有一天要把自己作死。

    可是他无法阻拦。

    赵开山这边紧锣密鼓的准备进攻和内部肃清事宜,苏咏霖也没有浪费时间。

    他整军之后就快速离开了沂州,准备通过兖州前往东平府,把兖州和东平府没有攻取的地方全部攻取,没有处理掉的金国官方势力全部处理掉,然后整合二州可以整合的力量,扩充胜捷军的军力。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将把东平府变成他的工作重心所在地,在东平府展开工作。

    扩充胜捷军军力的同时也要和地方地主武装结盟,团结他们的军队,增加自己可以调动的兵力数量。

    不久之后就要进行的北上策略需要很多军队,也需要相当多的政工人才,这方面苏咏霖也打算加快培养。

    要做的事情很多,时间却很紧张。

    于是苏咏霖争分夺秒的行动起来。

    他首先率军抵达了泗水县,而这个时候主力部队还没有抵达,苏咏霖正在犹豫要不要攻城的时候,城门主动打开了。

    一支箪食壶浆的队伍主动出城迎接了苏咏霖的队伍,这让苏咏霖感到很有意思,觉得是不是之前被恐吓过的县令已经认清楚了双方的实力对比,决定投诚。

    于是他派人前往询问。

    询问回来的结果其实也差不多,不过在关键问题上有所差别。

    投降的不是县令,而是代理县令,姓杨,名叫杨佑,是本地大族杨氏的家主,因为德高望重被推举为代理县令,现在看到苏咏霖来了,决定不抵抗,主动开城,乞求苏咏霖不要残酷的对待县中百姓。

    苏咏霖想了想,决定见一见这个代理县令。

一百七十一 孔子后裔?他有几个营的兵力?

    泗水县的代理县令杨佑六十多岁的样子,须发皆白,长的慈眉善目,看上去很有亲和力,苏咏霖对他自然也是笑脸相迎。

    从与他的交谈中,苏咏霖得知该县县令和县尉在之前他来威胁过后都跑了,金国官方势力也都跟着跑了,现在城内已经没有女真人了。

    不仅是城里人,连城外的那些村寨之中的女真人据说都跑光了,一个不剩,也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看起来是苏咏霖歼灭那支骑兵队给他们的威慑力太大,以至于让他们感到恐惧和绝望,所以主动放弃了泗水县城,不再抵抗。

    既然他们都放弃了泗水县城,泗水也没有必要为了金国效忠,为金国效忠也不会有人知道,更不会有人在意,女真人都自顾不暇,难道还会对一群忠孝的汉人感激涕零?

    所以他们果断决定投降,决定接受光复军的领导,只求苏咏霖不要杀人。

    苏咏霖直接带领胜捷军把城外驻军的金兵全都给杀了的事情的确很吓人。

    “还请将军体恤县中百姓,万万不要动刀兵,除此之外将军想要什么,一切都好商量,泗水人仰慕将军武德,将军但有所需,泗水人必竭力供给。”

    杨佑躬身行礼,十分恭敬,把姿态放得很低。

    这让苏咏霖很高兴。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苏咏霖当然也没有让他们感到恐惧,对待他们非常和煦,也没有让士兵入城,而是让他们在城外宿营。

    城内百姓的犒军物品他收下,交给军队安排发放,然后他自己带少数亲卫入城参加了杨佑主办的接风宴会。

    宴会席中,泗水县各大名流悉数到位,在苏咏霖面前混了个眼熟,并且给他送了很多礼品。

    真金白银就有不少,铜钱也有很多,还有大量粮食。

    苏咏霖则投桃报李,任命杨佑为正式的泗水县令,让他安排其他县中职位,自己则不干预县中具体政务。

    当然苏咏霖也不是来作慈善的,该要的东西还是要得到的。

    苏咏霖与他们约定,胜捷军相当于他们的上级,他们需要按照过去的惯例,把交给上级官府的税收交给胜捷军。

    并且他还提出把金人控制的土地和村庄人口转交给胜捷军控制,他们不得干预。

    凶悍的军队面前,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杨佑和泗水县的名流们对于苏咏霖的要求悉数答应,还询问苏咏霖是否还有其他需要的东西。

    苏咏霖又提了几个不疼不痒的要求,他们也全部答应。

    对泗水县的人们如此好讲话如此通情达理的行为,苏咏霖很满意,觉得他们不愧是墙头草的典范,对他们大加褒奖,表示可以不驻军在泗水县,一切听凭泗水人自己处置。

    泗水人表示感恩戴德。

    一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宴会就这样欢乐的结束,苏咏霖对这群墙头草非常满意,觉得他们非常专业。

    但是对于另外一群专业的墙头草的典范,苏咏霖就不那么满意了,甚至感觉他们很没有职业精神。

    曲阜县城之下,苏海生和韩景珪领兵把曲阜县城包围的水泄不通,要求他们开城投降。

    但是曲阜县城始终不开城,并且要求和胜捷军的最高指挥官对话,最高指挥官苏咏霖并不在这里,曲阜县城就坚决不开城门。

    而苏海生和韩景珪忌惮城中的孔氏,担心强攻县城会给苏咏霖带来舆论上的压力,于是没敢强行攻城,就在这里驻军,并且联络苏咏霖,等待苏咏霖的消息。

    苏咏霖在泗水县城得知此事,非常生气,于是领兵快速赶来。

    在驻军大营里,苏咏霖斥责了苏海生和韩景珪。

    “他说不开城门就不开城门?他说要见我你们就真的等着我来?你们就那么听话?他是谁啊?他有什么资格这样对胜捷军?”

    苏咏霖瞪着眼睛大发雷霆,让苏海生和韩景珪一阵心虚。

    苏海生低声道:“阿郎,他们毕竟是孔子后裔,我们如果强行攻城的话,到底还是有点不太妥当吧?天下读书人都把他们奉若神灵,我们贸然攻城,恐怕会迎来诸多非议,阿郎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有污点。”

    苏咏霖气急反笑,感觉这帮家伙为自己考虑的还真是够多,有够体贴。

    但是他需要吗?

    “非议?我把刀子横在他脖子山,他敢有什么非议?女真以异族临中原,孔氏有什么非议吗?不还是老老实实做了异族人的衍圣公?他们真的看重非议?屁!他们只看重利益!”

    “可是阿郎,他们毕竟是孔子后裔……”

    “孔子后裔?他有几个营的兵力?!”

    “这……”

    “他有个屁!一万多军队就给他这样唬在城外一动不动浪费粮食?他说一句话就让你动弹不得?你们手里的是什么?是刀!不是儒家经典!

    你们又不是他们的门徒,装什么孝子贤孙?孔氏是什么?是上等人的典范!上等人吹捧他们是圣人,你们一群牛马也跟着他们一起顶礼膜拜?愚蠢!我教你们的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苏咏霖怒目圆瞪,吓得苏海生和韩景珪以及一票军官大气不敢出一口。

    “传令,攻城!他不开城门,我帮他开!”

    “喏!”

    苏咏霖一声令下,被吓坏的军官们立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立刻做准备。

    没一会儿,胜捷军立刻做好了攻城准备。

    通过俘获的金军士兵和攻城装备,胜捷军已经拥有了大型攻城装备和攻城的能力。

    于是胜捷军在城外摆出了床子弩、投石机、壕桥、云梯、望楼车、扬尘车等等器械,还准备好了大量石弹和火器等投掷型攻城兵器,全军开始攻城大动员。

    苏咏霖派人给城内射去一封最后通牒,要求曲阜县城在半个时辰内打开,否则胜捷军直接攻城,死伤不论!

    这封信很快送到了城内的主宰者孔拯的手上,孔拯看过之后心惊胆战,又听闻城外胜捷军摆出攻城架势,相当害怕。

    曲阜县令请求衍圣公孔拯做出决断,挽救一城生灵。

    孔拯对此感到十分忧愁。

    曲阜县城的防御力虽然比一般的县城要好,但是终究也只是一座县城,没多少兵力,真要打起来,最多坚守一两天,早晚要被攻破。

    他之前只想着能不能和城外胜捷军商量一下条件,没想到胜捷军很好说话,他就多提了几个要求,对方也都答应,没有来硬的,他还以为遇到好对付的军队了。

    于是他就想着能不能通过外交方式搞一个自保协定,让他们不要来曲阜县闹腾,自己和他们相安无事。

    怎么突然变卦了呢?

    孔拯担忧之下跟着家里的私兵们一起上城观察了城外情况,看到城外军队军容严整,大型攻城器械已经推到了阵前,很多人在前前后后的忙碌着,那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这是真的要攻城!

    “孔公,怎么办啊?这帮反贼是真的要攻城啊!”

    城头的守军队长对此感到十分的惊恐。

    他很清楚曲阜县的守卫力量,对于防御没有任何信心。

    孔拯思来想去,感到不能这样下去,于是便决定派人出城和城外的胜捷军交涉。

    他把他的弟弟孔摠派了出去和胜捷军交涉。

    而孔摠并不是很乐意出城和胜捷军交涉。

    “兄长,那是叛军,他们万一挟持我要求开城门,该怎么办?我们还是坚守不出等援军吧!”

    孔摠一脸的拒绝。

    孔拯就差没把【你不去我们也要开城门】这句话说出来了。

    “他们就在城外,我们还等什么援军啊?他们真要攻城了是你守城还是我守城?城门我们是要开的,你只是去和他们谈条件,让他们不要派兵入城,不要动刀子。

    只要他们答应不动粗,不杀人,不抢劫,那么要钱还是要粮,是可以商量的,形势比人强,我们总不能让叛军真的攻城吧?而且前线是怎么个情况我们也不清楚,还是不要乱来。”

一百七十二 你们孔氏是不是见到打了胜仗的人就说这样的话?

    听孔拯这样说,孔摠明白了。

    孔拯这是要他去卖惨,去花钱消灾。

    他的内心是抗拒的,鬼知道这群叛军讲不讲道理,万一过去之后一言不合把他给砍了,跟谁说理去?

    孔圣人后裔的名头对读书人来说是很好用的,但是对于这群造反的叛军来说,那可真不一定。

    一怒之下把自己给砍了,那自己就只能做一个冤死鬼了。

    所以他老大的不愿意。

    但是没办法,长兄如父,他必须要遵守长兄的命令。

    于是他怀着万般的不愿意,无可奈何地出动了。

    苏咏霖得知孔家来人的消息的时候还有点意外,不过既然来人了,就说明有心认怂,于是苏咏霖点了点头,准备见人。

    孔摠三十来岁的样子,斯斯文文的外表,细眼长髯,穿着儒袍,一派文化人的模样,带着一些礼物和一些随从,完全没有武装的前来。

    苏咏霖在中军大帐内接见了他。

    “孔府衍圣公之弟,孔摠,见过将军阁下。”

    孔摠上前一礼。

    苏咏霖站起身子,稍微欠身还了一礼。

    “胜捷军统制官,光复军骠骑将军,苏咏霖。”

    孔摠直起身子,稍微打量了一下苏咏霖。

    见他相貌堂堂,虽然有胡须,但是依然能看出那过分的年轻。

    那么年轻就能统领那么多军队?

    还是什么骠骑将军?

    这个号称光复军的叛军团体真的能走远吗?

    孔摠表示怀疑——主要是他并不清楚眼下的具体形势。

    “苏将军,敢问贵军来此,有何贵干?”

    苏咏霖重新坐了下来。

    “来占领曲阜县。”

    “占领?”

    孔摠吃了一惊:“贵军攻城略地,已然到了可以占领曲阜县的地步?”

    “山东东路,山东西路,大名府路,这三路,短期内都将被我等占领,金贼大军主力已经溃散,这个事情你们应该还不知道吧?”

    苏咏霖微笑着看向孔摠。

    孔摠一愣,随后瞪圆了双眼。

    “这……”

    “这很令人惊讶对不对?但事实正是如此,你们所期待的援军不会再来了,整个山东也不会再被金贼重新占领,山东将重新回到汉人手里,这就是目前的事实。”

    苏咏霖把身子往后靠,看着孔摠,开口道:“我知道你们孔氏在想什么,但是啊,除非你们执意往北去,否则,你们大概是见不到你们那位天子了。”

    孔摠震惊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不可能吧?”

    “你以为我在骗你?你不想想我这一万多军队为什么从西边来?西边是哪里?是东平府,东平府已经被我占领了,东平府尹耶律成辉已经被我俘获了。”

    苏咏霖看着孔摠。

    孔摠愣了好一阵,忽然打了一个哆嗦,意识到眼下孔氏已经深陷在光复军的控制范围之内,已经被隔绝了和金廷的联络,此时此刻,孔氏宛若大海之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倾覆。

    只要这个掌握大军的年轻将军一声令下。

    孔氏家族的生死存亡都很难确保。

    虽然说眼下的确有个南宗还在南宋境内,北宗覆灭了倒也未必会影响到南宗的传承,但是……

    他不想死啊。

    孔氏尊贵的身份在刀兵面前可不好使,尤其还是一群造反的叛军,指望他们对孔氏有什么尊重、优待,那是想都别想!

    眼下最需要确认的是……

    他们想不想杀人。

    如果他们混不吝的要杀人,天下读书人的口水并不能淹死他们。

    读书人只会打嘴炮,而嘴炮并不能打死人,嘴炮要是能打死人,当年金国就没办法占领中原了。

    金国占领中原可纯粹是靠武力的,不讲道理的。

    孔摠咽了口唾沫,收起了刚才略有些漫不经心的态度,小心翼翼的看着苏咏霖。

    “在下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不知道苏将军和光复军有如此神威,实在令人佩服。”

    “哈哈哈哈,你们是不是见到打了胜仗的人就说这样的话?”

    苏咏霖一脸戏谑地看着孔摠。

    孔摠倒没有往深处想。

    他更在意另外一个问题。

    “并不是,将军武德充沛,孔氏佩服,不知将军此来……除了占领曲阜县之外,还有何需求?”

    苏咏霖收起了笑容,面色冷峻。

    “没什么,只是要确立我光复军对曲阜的占据和统治,并且邀请你家家主孔拯,出任曲阜县令。”

    孔摠瞳孔一缩,满脸震惊。

    这……

    这是要至孔家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啊!

    跟着赵构走的南宗孔氏在南边当官,而他们北宗孔氏跟着金国在北边当官,这样无论未来哪一边获胜,孔氏还是可以维持自己官方思想最终解释者的地位。

    北宗孔氏在金国好好地做着衍圣公,忽然间又要出任光复军的曲阜县令,这要是让完颜亮知道了……

    想起完颜亮辣手屠杀金国宗室的凶悍举措,孔摠咽了口唾沫,心中恐惧不已。

    “将军,此事……此事是否有些唐突?孔氏族人素来以治学为首要,甚少出任官职,所以……”

    “甚少,那就是有,既然有,我的邀请就不算唐突。”

    苏咏霖打断了他的话,笑道:“而且这在光复军内也算是正常,我们非常尊重本地人,一般攻克一地都会邀请本地人当中最有名望的出任官职,治理当地。

    孔氏在本地最有威望,当然是孔氏出任曲阜县令最佳,况且孔氏的威望和德行,应该也不仅仅只是县令之才,今后做的好,我还会任命孔公担任兖州节度使。”

    “这……这……”

    “你们莫不是觉得光复军很快会被金贼大军剿灭,所以不愿意追随光复军,一心一意期盼着你们那位完颜皇帝还能来救你们吧?”

    苏咏霖一脸调侃地看着孔摠,笑道:“你们啊,不懂一个道理,叫远水解不了近渴,远水确实好喝,但是你们喝不到,现在又非常渴,不喝近水就要死,那你们到底是喝,还是不喝呢?”

    孔摠咽了口唾沫,左思右想觉得这不是自己可以回答的问题。

    这个送命题他不敢回答。

    “将军问题高深,在下无法回答,能否容在下回去询问兄长,再来回复?”

    “可以。”

    苏咏霖点了点头:“但是你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我只等一个时辰,要知道,一个十分饥渴的人最多只能忍耐一个时辰就要喝水了,不然,就会有被活生生渴死的风险。”

    孔摠听这句话听的心惊肉跳,心中忧虑不已,赶忙告退,快速返回城中,把苏咏霖的原话告知孔拯。

    孔拯大惊失色。

    “这不是乱来吗?我可是金国衍圣公,出任叛军下辖县令,这不是要我摆明了和金国割裂吗?谁知道这光复军什么时候就要被平定?我怎么可能与之合作?”

    “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孔摠满心忧虑开口道:“我看那叛军主将的意思,不像是在开玩笑,若我等不回应,他是真的会攻城的。”

    “能说出这样的话,还能想到逼我就范的办法,这个叛军主将绝对是读过书的。”

    孔拯越想越气:“这是在逼迫我做一个二选一的选择,可是这个选择我如何能做出?就算山东沦陷,整个中原和辽东还在金国手中,天子一怒兴兵百万南下,叛军如何能与之对峙?

    到最后最好的下场应该就是南下归宋,我若随之,最好的结局也是南下归宋,可是南边已有南宗,我若归宋固然不会有生命危险,北宗也就此不复存在,孔氏祖地也将无人守卫,这……这如何使得?”

    “可是那叛将会攻城啊。”

    孔摠一句话就把孔拯满腹的忧虑震住了。

    PS:今天要出去和朋友约个麻将,血战一场,所以少更一章,诸位多多担待~

一百七十三 传我命令,攻城

    远水解不了近渴到底是多么直观的一件事情,事到如今,孔拯算是明白了。

    太直观了。

    直观到了自己正在经历的地步。

    不当县令,叛军就要攻城,孔家就会完蛋。

    当县令,等天子南下平定叛军,孔氏衍圣公地位不保,孔氏宗族安全难说。

    横竖都是灾难,早一点晚一点罢了。

    不过正如孔摠所说的,叛将会立刻攻城,不给任何颜面的立刻攻城。

    就算他不敢杀害孔氏宗族的人,也难保不会用各种方式折磨孔氏,而且沦为阶下囚的滋味……

    他为什么不尊重孔氏!

    孔拯在心中无声的咆哮着。

    思来想去,孔拯左右为难,既不愿意当这个劳什子的县令,又不愿意做阶下囚。

    最后他气急了,一咬牙。

    “不理他!不给他回复!我倒要看看他一个读过书的人究竟动不动尊重先贤!曲阜是圣人家乡,他如何敢在这里动刀兵!”

    孔拯决定刚一次。

    孔摠大惊。

    “兄长,这可不是开玩笑啊!这要是激怒了叛将,他万一真的派兵攻城,那……”

    “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敢这样做!圣人长眠之地,岂容刀兵加身!”

    孔拯面红耳赤,决定死守曲阜县城,坚决不屈从光复军的无理要求,维持自己的气节。

    孔摠对此不置可否,总觉得兄长是在赌博,赌一个可能性极小的未来。

    “兄长,三思啊。”

    “我已经三思过好几次了!”

    孔拯心意已决,决定刚到底,绝不屈服。

    于是孔氏没有对此给出任何答复,反倒动员城中壮丁和孔家护院上城协助防守,加固城防。

    苏咏霖的到前线汇报之后亲自前往观察,看到城墙上来来往往、人头攒动,像是在搬运物资准备城防,便知道孔氏已经做出了决断,不会向他妥协。

    这倒新奇,孔氏居然决定保持气节?

    还是为了一个异族皇帝?

    话说他们有这个东西吗?

    他们不是只愿意跟随胜利者吗?

    哦!

    苏咏霖想明白了。

    自己还不是胜利者,至少还不是孔氏眼中的胜利者,所以孔氏决定不跟随自己。

    说的也是,啥时候孔氏决定跟随自己了,那不就证明自己已经成为最后的胜利者了吗?

    现在为时尚早,连苏咏霖自己都认为自己不是那个胜利者,距离胜利还有一段很长的道路,而在这个过程中,随时都有失败的可能。

    孔氏这种专业跟随胜利者一千多年的专业团队,绝对不会看走眼,他们跟随的基本上都是最后的胜利者,偶尔有看走眼的时候,孔子的名声也能帮他们兜底。

    不过,苏咏霖虽然熟读儒家经典,却对儒教没有任何好感,也不觉得他们很神圣,没什么不可侵犯的,该揍就要揍。

    不把他们揍到鼻青脸肿,他们是不会认清楚现实的。

    虽然现在不能杀了他们,但是揍一顿还是可以的。

    “传我命令,攻城。”

    苏咏霖平淡的下达了指令。

    苏海生和韩景珪看了看苏咏霖,知道苏咏霖并不是在开玩笑,于是点了点头,奔赴一线准备指挥。

    大规模攻城作战的经验苏咏霖掌握的还并不是很多,之前数次攻城成功都是靠着奔袭突袭偷袭这种出其不意的行动而成功的,并不是依靠最传统的围城战。

    当然了,没有一个古代军事家不把围城而攻当做最下级的军事手段,认为围城而攻是兵法上的最末等,并不支持攻城作战。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攻城作战实在是太损耗攻城方兵力了。

    一般来说,攻城方的兵力需要达到守城方的六倍才有获胜的把握,而只要守城方稍微有点战斗意志和守城方法,一场攻防战拖上一两年并不是怪事。

    城墙可以最大限度把攻城方和守城方之间的兵力差抹消。

    不管攻城方有多少兵力,城墙顶上只能容纳那么多人,攻城放的兵力优势没办法在攻城作战中体现出来。

    只能说包围,围点打援,用围困逼迫城中人耗尽资源最后不得已而破城。

    这样的攻城战往往也会让攻城方付出巨大的代价。

    所以古人云——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但是眼下攻心之策并不能让孔氏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苏咏霖就不得不用拳头和硬实力告诉孔氏,什么才是人间正道。

    城墙的确可以很大程度上抹消兵力差,但是攻城战的结果也受很多其他因素的影响。

    比如进攻方的精锐程度和攻城决心,守城方的精锐程度和守城决心等等。

    像宋金之战的早期的金兵对河北的攻城战,宋军明明在人数上占据很大的优势,但是就算占据城墙也没有斗志,面对金军不要命的猛攻,城墙很高的重镇也被很快攻破。

    像曲阜县城这种并不高大宽深也不是军事重镇的城池,配上并不多也并不精锐的杂牌部队一千余人,面对一万多杀气腾腾的胜捷军,其结局可想而知。

    苏咏霖是真的决定攻克曲阜县城的,于是一声令下,军队不得留手,全方位攻城。

    飞石乱砸,火器乱飞,曲阜城墙头上一片狼藉。

    不说巨大的石块对城墙的冲击,使用改良后颗粒火药的霹雳炮威力大增,声音更响,爆炸威力更大,扔到城头轰隆一声巨响,就是烟雾缭绕气流乱冲,很多守城兵丁从城上被炸了下来,死伤甚众。

    既然不留手,远程打击部队也不会有任何的怜悯,各种武器不要命的往城内砸,砸的城上守军部队连头都抬不起来。

    孔拯和孔摠在战斗开始之前都下了城楼躲在安全的地方,等攻城开始之后眼见胜捷军如此凶猛的攻势,当场就被吓住了。

    真的敢动手啊?

    而且还那么凶?

    孔拯吓得一动不动,孔摠则面色惨白的看着孔拯。

    “兄长,这就是你想要的?他们攻城了!真的攻城了!”

    孔拯一句话都不说,大概是被吓得过分了。

    剧烈的响动和大量的硝烟让宁静的曲阜县城不再宁静,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久违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怖和威胁。

    他们似乎有那么几十年未曾感受到什么叫强权,什么叫肆无忌惮了,也是时候应该重新了解到实力才是这个世界的唯一生存准则这个事实。

    因为人被杀,就会死,人一死,万事皆休。

    苏咏霖看着在飞石和霹雳炮的攻击下摇摇欲坠的曲阜县城,下令步兵进攻。

    完整的步兵军阵在壕桥、云梯、望楼车、扬尘车的陪同下开始向城池接近,步兵利用壕桥度过护城河,一边前进一边用大盾顶着向城池靠拢,他们随着云梯一起前进,准备蚁附登城,攻击城池。

    加固型望楼车上的弩手和扬尘车上的士兵相互配合,一边用弩箭压制城上的弓弩手,一边喷洒各种粉末阻碍守军视线、干扰守军的呼吸,让他们无法顺利守城。

    城上的守城兵丁被彻底的压制住了。

一百七十四 被刀架在脖子的感觉就真的那么好吗?

    这一整套攻城战术胜捷军总共也没有演练过几次,各方面的配合上都有一些衔接方面的问题。

    不过在素质过硬的基层军官的引领下,各方面还是比较好的契合了军令上的要求,顺从鼓声号声的指令,向城池发起进攻。

    而反观曲阜守军,则显得非常拉胯。

    弓弩手射击不能成群结队,基本上是单个人进行反击,稀稀拉拉几支箭根本不能和胜捷军成群结队的弩手相抗衡。

    城下进攻火力强大,城上防御火力则相当拉胯,他们过于业余的行为使得胜捷军的进攻看上去是那么的专业,尽管胜捷军也刚刚经历过扩编,根本不是什么天下强军。

    很显然,这场根本没得打。

    开战不过半个时辰,胜捷军已经完全越过护城河开始蚁附登城环节的进攻了。

    他们完全没有阻止胜捷军进攻的步伐,就已经死伤惨重,而面对着胜捷军的蚁附登城,看着那些红着眼睛杀气腾腾的胜捷军士兵,他们直接溃散了。

    整个城楼一片慌乱,胜捷军的士兵迅速登城,登上城墙后边挥刀砍杀那些守军,守军不能抵抗,纷纷逃窜,或者把战友推到前面送死,自己趁机逃跑。

    稍有一些训练有素个人战斗力不错的士兵,也不能集合起来使用,不能全部发挥实力,而被裹挟在乱军丛中不能发挥最强的力量。

    胜负已分。

    开战不到一个时辰,西城门楼已经被胜捷军全面占据,城门洞开,战线快速往前推,进入了巷战阶段,而苏咏霖已经大大方方的纵马而入曲阜县城——作为一个征服者而来。

    好言好语不听,剩下的当然就是刀子和弓弩。

    犹豫城池四面被围困,城中人想逃跑也逃不走。

    孔拯和孔摠带着整个北宗孔氏宗族躲在了孔家大宅里,集合了城中最后的武装力量保卫孔家大宅,做出誓死一战的架势,但是他们本身已经没有什么胆气了。

    孔拯正在被其他年纪比较大的长辈围着痛骂,所有还活着的老人都在对孔拯愚蠢鲁莽的行为表示痛恨,一个接一个的指着他痛骂,唾沫星子乱飞。

    孔拯瘫坐在地上不知所措,方才的胆气荡然无存,心里除了懊恼,就是悔恨。

    恨自己为什么一时间鬼迷心窍居然选择和这支贼军开战。

    这下可好,本来能谈的现在也不能谈了。

    双方武力上的巨大差距已经承认了孔氏的失败,而武力不能办到的事情,谈判当然也办不到。

    曲阜县城不可能还有其他的武装力量可以和军队抗衡。

    事实上也是如此。

    县令匆匆集合起来的武装力量很快就被胜捷军歼灭,那个主张抵抗的汉人县令被苏咏霖押到了孔氏大宅门口亲自斩首,把血淋淋的人头丢到了孔氏大寨内。

    “一炷香内开门投降,否则当我破门而入之时,宅内众人的命就不好说了。”

    苏咏霖充满杀气的最后通牒直接击穿了孔氏众人最后的心理防线。

    一群老家伙根本不管孔拯怎么想,直接成群结队冲出孔宅打开大门,向苏咏霖投降,放弃抵抗,动作十分迅猛,非常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他们交出了全部的武器装备,护院家丁被全部解除武装,成为俘虏被送到胜捷军的军营里等待安排。

    苏咏霖则作为征服者进入了孔家大宅,一群孔府老幼对他低眉顺眼,和声细语。

    刀子果然比嘴皮子好用,哪怕是在嘴炮成精的孔府内,也是如此。

    孔家大宅据说有一百多亩大,是历代衍圣公的府邸,孔家其他族人并不都居住在这里,只有最核心血缘最亲近的才能居住在这里。

    其余血脉较远的住在城内,乃至城外,甚至是其他州府。

    孔氏传承至今血脉繁多,何时何地迁移出去开枝散叶的宗门也数不胜数,留在曲阜的只是主脉一支。

    而眼下,因为南宋那边有个南宗的存在,北宗孔氏也不再是唯一受到读书人尊崇的孔氏主脉。

    但是孔家大宅是真的不错,古色古香,书卷气迎面扑来。

    看上去很名贵的花花草草被修缮的非常优雅,没有一丝多余的枝叶,仿佛多修剪那么一刀都会破坏它整体的美感,让它变得毫无意义。

    看上去平淡无奇的书法画卷,一定都是些当代或者前代大家的作品,放在和平时代,这随随便便一张画或者一幅字都是千金难求的宝物。

    没有金银器具,没有珠光宝气,但是随随便便一样东西的价值都不会比金银珠宝便宜。

    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整座孔府就是低调奢华有内涵——奢华都奢华的很有内涵。

    但是那又能如何呢?

    苏咏霖可不是一个客人,而是以一个征服者的身份来到这里的,这里的一切,在现在,可以说已经属于他。

    而孔氏众人都要仰仗他的鼻息才能得以生存,他一个不高兴,想要杀掉谁,就算之后苏咏霖需要付出代价,他们也的确是现在就会死。

    这笔买卖怎么算怎么不划算,所以他们坚决不做。

    于是苏咏霖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正堂客厅的首位上,看着站在面前的孔拯和孔摠两兄弟,摇头叹息。

    “好言好语不听,非要和我打,打赢了也就罢了,偏偏还打输了,你们让我怎么办?我也很难办啊!”

    孔拯面色灰败,孔摠低头叹息。

    他们的身份尊贵——也仅仅只是身份尊贵而已。

    真要是苏咏霖混不吝下令杀了他们,他们也是哭都没地方哭。

    只是一刀子的事情而已。

    而他们现在确定苏咏霖武力强悍,本身也是个混不吝的大胆之辈,所以大气不敢出一口,只能等待他的发落。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孔氏素来都是识时务者的典范,可为什么这一次你们却栽了呢?是感觉光复军是一群叛军,并不能击败金军夺取天下吗?

    须知凡事无绝对,你们觉得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往往真的会发生,而你们觉得会发生的事情,可能又不会发生,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呐!”

    孔拯和孔摠不说话。

    “你们不说话我也知道你们想的是什么,但是你们更应该考虑一下什么叫远水解不了近渴,变通都不懂,可不要被渴死吗?

    曲阜是孔圣人的家乡,天下文脉,所有读书人都很向往这里,把这里看作圣地,所以,我本不想攻打曲阜,是你们逼着我打的。”

    苏咏霖站起身子走到孔拯和孔摠面前,审视着他们。

    “被刀架在脖子的感觉就真的那么好吗?”

    孔拯不说话。

    孔摠却抬起了头。

    “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并不好,但是刀也并不能办到所有的事情!阁下看起来很年轻,谈吐不凡,应该是读过书的,所以更应该知道曲阜孔氏意味着什么。”

    苏咏霖“哦”了一声,看向了孔摠。

    “对,我知道,我不仅读过书,读的还很好,差点就要参加科举考试了,当然不是在金国,是在南边宋国,我原先是宋人。”

    孔摠一愣,孔拯惊讶的抬起头看向苏咏霖,周围孔氏老老小小们也惊讶的看了过来。

    “我的祖父是山东人,靖康年,因为不甘受辱,所以跟随宋廷南下,一腔热血报效国家,只为北伐恢复山河,他曾跟随岳飞将军北伐,岳将军含冤去世之后,他出任过州刺史的职位。”

    苏咏霖稍微说了一下家世,便笑道:“所以严格来说,我虽然现在是一个反贼,但是曾经也是个官宦子弟,官场上该知道的事情,我也都知道。”

一百七十五 你的一切不单单是你的!更是孔氏的!

    得知苏咏霖原先是南宋的官宦子弟,出身不错,也曾读书,孔氏众人就更惊讶了。

    “你……”

    孔拯情不自禁的指着苏咏霖,脑补了一出大戏,一出相当狗血的大戏。

    “那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你到金国来……难不成是赵官家的命令?要覆灭北宗吗?”

    “啊?”

    苏咏霖一愣:“你为什么觉得这会是赵官家的命令?这和赵官家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觉得那个赵官家会有胆子让我来做这样的事情?”

    “不是吗?那难道是南宗主导的?他们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孔拯有些愤怒了。

    “不是,这和南宗有什么关系?你这颗脑袋成天都在想些什么?”

    苏咏霖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那你为什么北上?”

    “因为我不相信赵官家能光复中原,能恢复故土,我不信,所以我要自己来,岳将军的事情告诉了我,靠宋国北伐是死路一条,所以我想北伐,只能靠我自己。”

    苏咏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懂吗?靠我自己,不靠任何人,我要靠我自己拿下中原,拿下燕云,收复长城,把金人驱逐!在此之前,我不会考虑其他任何影响!”

    孔拯和孔摠都愣住了。

    孔家的老老小小们也差不多都愣在当场。

    听一个反贼诉说自己心中的大计,怎么听怎么有种魔幻现实主义的味道。

    可这偏偏就是真实的。

    这个反贼刚刚攻下了曲阜,证实了他的武力有一定的水准。

    虽然孔氏众人依然不相信这个年轻的反贼能驱逐金人,但是总感觉他的出现很让人意外。

    岳飞死了以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说要驱逐金人恢复中原了。

    大家都默认了接受了金国对中原的统治,接受了异族人的统治,而渐渐放弃了使用武力推翻金国的统治。

    只要他们尊奉儒家治国理念,采用科举和地主阶级的读书人们分享权力,那么一切都好说。

    什么民族情感都比不上权力和利益来的实在,只要他们可以继续当官,继续把持权力,谁当皇帝并不重要。

    而这个年轻的反贼,又要用什么样的方式驱逐金人,光复中原呢?

    “你们当然可以不信,倒不如说你们如果相信,那肯定是假的,是在骗我,我是不信的。”

    苏咏霖环视着孔府中的老老小小们,开口道:“但是你们必须要做出一种假设,拥兵数万的我,成功了,你们不能否认这种可能的存在,哪怕它实现的可能微乎其微,却也是可能的,不是吗?”

    老老小小们互相看了看,谁也没有出言,只把目光投向了衍圣公兄弟两人。

    孔拯望着苏咏霖的面容,后他突然转过头,看向了孔摠。

    “摠弟,要不然,你来做这个县令吧。”

    “啊?”

    一旁的孔摠一愣,压根儿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问道:“我来做?”

    “对,你来做。”

    孔拯握住了孔摠的手:“你是我的弟弟,你来做这个县令,也是孔家人担任县令!”

    孔拯又把目光投向了苏咏霖。

    “苏将军,这样可以吗?摠弟是我的弟弟,是我的同胞兄弟,他来做曲阜县令,应该也可以,是吗?”

    苏咏霖倒是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转折。

    准确的说,他最开始只是想恶心一把孔氏,纯粹看他们不爽,想教训他们一下,结果没想到孔拯还真就跟他蹬鼻子上脸了。

    这能忍?

    他决定动用一些资源收拾孔氏。

    现在资源消耗了,兵力也有了略微的损失,当然要从孔氏身上获得收益弥补损失,不然就是白打了。

    但是他也不认为孔拯会答应出任曲阜县令,因为衍圣公和曲阜县令这二者之间的区别实在是太大了。

    就算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很难说让他答应。

    而苏咏霖当然也不会在现在杀了孔拯灭了孔氏,那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苏咏霖心理预期的目标是讹孔氏一笔。

    他认为孔氏肯定不会答应出任胜捷军的官职,所以退而求其次,狠狠地刮一块油水下来,既然自己退了一步,孔氏自然也会答应这件事情。

    这一块油水可以让自己吃的美美的,一口气把这些天为了孔氏耽误的损失都弥补回来。

    然后就当孔氏不存在,反正他们不能从军事层面给自己找麻烦。

    可是,不知为何,孔拯却突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孔摠虽然不是衍圣公,但是却是孔拯的弟弟,孔氏核心集团当中一员,身份绝对不一般。

    这样的人出任他胜捷军控制区域当中的曲阜县令一职,象征性意义就非常广大了。

    所以别说孔摠和孔氏老老小小们愣住,苏咏霖也没太反应过来。

    “兄长,我?做曲阜县令?你认真的?”

    “认真的,摠弟,这个职责只有你能担当,只有你能做到这件事情。”

    这样说着,孔拯又看向了苏咏霖:“苏将军,你以为呢?”

    “我……”

    苏咏霖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衍圣公不愿放弃大位,倒也是人之常情,令弟若愿出任曲阜县令,我以为,并非不可。”

    孔拯放松了下来,点了点头。

    “好,苏将军,那我等便约定了,由孔摠出任曲阜县令,听从将军的训令。”

    “甚好。”

    苏咏霖点头认可。

    接下来就是一些细节问题,孔拯很上路子的表示愿意赔偿胜捷军的损失,出一大笔钱和粮食来犒劳军队,让苏咏霖的胃口得到了满足。

    他发现孔氏认清现实之后的种种举动非常符合一个征服者的心理预期,能很好地满足征服者的需求。

    不得不说,孔氏能生存那么久,不单单是名声大关系硬那么简单。

    作为征服者,苏咏霖无需对城中数百名因为战争而死的死者和受到损伤的伤者负任何责任,这是孔氏的问题,不是他的问题,所以他尽管把这里的善后事物交给了孔摠。

    这位由他颁布任命任命的曲阜县令。

    孔摠的表情一直都不轻松,送别苏咏霖之后就更是如此。

    他送走了苏咏霖和胜捷军,目睹他们往西去,并且也没有见他们留下军队“守城”,等于还是把曲阜交给了孔氏。

    对于此,孔摠倒是略有些宽心,可随之而来的紧张让他难以自持。

    “兄长,你到底在想什么?让我做曲阜县令,把我推出去满足这些反贼的需求,等天子来问罪,再把我推出去顶罪?你我血脉亲近,我事事以你为主,你怎能如此待我?”

    孔摠怒气冲冲地来到孔拯面前,情绪非常激动。

    孔拯倒是显得颇为冷静,和之前那很刚的模样判若两人。

    “激动会让你失去理智,我吃过亏了,你还想再吃一次吗?”

    孔摠一愣。

    “什么意思?”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叫做苏咏霖的将军,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的所作所为,超乎常理,让我不由得担心未来究竟会不会顺着我们之前的预测那样发展。”

    “这就是你让我身陷险境的原因?”

    孔摠满脑袋问号,随后满脸紧张,低吼道:“因为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兄长,我可是犯了对大金天子来说要命的死罪啊!死罪啊!”

    “你不这样做今日孔氏就要有人殉难!”

    孔拯生气了,一拍桌子道:“身为孔氏子孙,自幼享受荣华富贵,那就要随时做好为了孔氏付出一切的准备!你的一切不单单是你的!更是孔氏的!

    你都那么大人了,难道不明白这个道理吗?孔氏花费那么多的心思把你养大,让你成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你能反哺孔氏!你所得到的一切都不是天经地义的,你明白不明白?!”

    “我……”

    孔摠顿时感觉有些底气不足。

    孔拯的话说的不假,身为孔氏子孙,自幼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成长,享受如此优厚待遇,自然要在长成之后为了孔氏的生存安稳而努力奋斗,尽可能的让孔氏不要面临那么多危险。

    必要的时候,奉献自己也要让孔氏存续下去,这就是宗族。

    而作为宗族的族长,孔拯拥有这个支配族人的权力。

    族人不得反抗、悖逆。

    “这不是可以让你和孔氏商量的事情,这是你必须去做的事情。”

    孔拯这话说的一点都没有余地,让孔摠相当的无奈。

    “若有孔氏,要我孔摠有何用?若无孔氏,孔摠又有何存在的意义?兄长,我懂了。”

    说完,孔摠叹了口气,缓缓退出了孔拯的房间。

一百七十五 光复军的政治正确

    苏咏霖解决掉了曲阜县的事情,整个兖州也基本上解决完毕,磁阳县和宁阳县都在之前被胜捷军攻克、占据。

    宁阳县令投降,所以没有死,依然担任宁阳县令,坐着原先的事情,生活没什么改变。

    磁阳县令也选择了投降,现在还是磁阳县令,也做着原先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改变。

    基本上可以说整个东平府和兖州的政治生态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除了原先被女真人占据的土地转为胜捷军直接控制之外。

    然而这变化明面上看来属于经济变动,也就是土地所有权的转让。

    经济上的变动并不惹人注目,因为人们关注的大部分还是政治上的变动。

    而政治上没什么变动。

    官员投降,则继续留任。

    官员不降,那就当成上等人拉出去批斗,教育士兵、农民,公审之,然后杀掉,作为威慑官员的手段。

    接着选任当地比较有名望可以服众的长者担任官职。

    这些人要么在经济上支援胜捷军,给胜捷军提供大量粮食、钱财作为军需,要么在军事上拉起一支队伍服从苏咏霖的指挥

    可以说都是光复军这个大壳子内的自己人,所以得到了苏咏霖的奖励。

    而那些没有及时跟从光复军或者对光复军有疑虑的,则被苏咏霖冷遇,就算金军主力崩溃之后加倍送钱送粮食犒军也不能进入权力核心,而要徘徊于其外。

    要是让这些后来者居上了,先来者会怎么看待苏咏霖和他的政权呢?

    所以必须要让他们承担没有及时投靠光复军的代价,为此付出一些东西。

    苏咏霖以此拉拢一部分地主乡绅,提升他们的社会地位和权势,利用他们去打压另外一部分地主乡绅,使他们内部不和。

    他们的眼睛盯着县中州内的高层权力,所以胜捷军往村庄内派遣指导员的事情也没什么人在意。

    在意的只有苏咏霖和指导司主簿田珪子。

    田珪子在当前把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培养指导人才的方面,具体事务都交给两个郎中去统筹安排,他自己日以继夜的安排好手给新人补习,甚至自己亲自上阵。

    他把苏咏霖的思想编纂成课本,专门在指导司内部组建了几个补习班,专门给选定的新人补习,让他们加快速度学习思想,在初步解放思想的同时,掌握可以把思想贯彻落实的方法论。

    他作为补习班的讲师现身说法,还把一些做出成绩的指导员拉来给新人讲课,然后让新人们纷纷上台给刚刚俘获的签军、民夫们讲话,一起开展诉苦大会,回忆过去的悲惨生活,展望未来的美好人生。

    通过诉苦大会培养新的指导员人才,然后把这些人才源源不断的输入被胜捷军掌握的村庄,发动农民建立农会,把他们组织起来,成为可以被胜捷军依靠的一股力量。

    只要他们可以被组织起来,他们就能办到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通过这样的方式,数次战斗之后,胜捷军直接掌控的人口数量越来越多。

    在济南府、淄州、泰安州、东平府和兖州五州府之内,光是目前被胜捷军直接控制的人口统计数目就超过了八十万。

    而东平府尚未全部被攻取,如果东平府也被全部控制住,这个数字还能往上涨。

    届时被胜捷军直接控制的人口就能超过一百万,且可以结成相当有动员能力的社会组织。

    这将在之后的战争之中起到非常大的作用。

    而随着控制村庄的增加,苏咏霖感觉直接管理这些村庄有些力不从心,于是开始思考进一步设立村庄农会上级组织的事情,用以减轻胜捷军总部的压力。

    总不能让胜捷军总部直接管理数量如此巨大的村庄农会,设立上级组织用来减轻行政压力的事情也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而在更加硬核的军事实力方面,苏咏霖也在抓紧扩军。

    这一场大作战下来,胜捷军一共俘获了超过一万人的俘虏。

    经过诉苦大会之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俘虏愿意加入胜捷军,五大主力团的兵力再次得到了扩充,胜捷军的总兵力已经接近三万。

    除了俘虏之外,苏咏霖也积极在村庄内动员壮丁加入胜捷军,预计把胜捷军的总兵力增加至三万人,然后开始一波集中集训,并且用东平府战场做最好的练兵场。

    攻城略地、招兵买马和练兵集训几乎在同一时刻同时展开,事情非常多。

    苏咏霖倒也不是很想做一个触手怪,主要是时间太紧张了。

    为了赶在完颜亮这个暴躁老哥做一些疯狂的事情之前把底子打好,并且进一步北上占据先机,他必须要争分夺秒的办事。

    这一段时间苏咏霖可以说是过上了零零七的生活。

    没有休息,睁开眼睛就是工作,闭上眼睛就是睡觉,累到什么都没有办法去思考,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整个人都快变成了机械的工具人。

    他处理五州之地的政治问题,军事问题,还有经济问题,各方面的问题都需要他来协调,他来处置。

    大权在握的感觉很好,但是真的也非常累,苏咏霖感觉自己的理政能力在这一段时间内有了非常巨大的飞跃,感觉自己都不太像是自己了。

    压力催人进步啊……

    军事建设就不说了,帮手很多。

    经济建设也不说了,帮手也不少,苏长生那边甚至搞定了和姚宏放的合作,让胜捷军拥有的大量珍宝古玩有了变现的渠道,这让胜捷军的军费问题有了改善的契机。

    最重要的还是政治方面的问题。

    因为苏咏霖采用两套班子行政的方式,新农村就不说了,新农村之外的传统地区并不是完全没有问题。

    在当前以民族矛盾为主要矛盾的光复军大起义之中,需要讲究的政治正确是民族矛盾。

    对女真人的反抗和仇恨是光复军这个鱼龙混杂的大团体在观念上的最大公约数。

    大家都是为了反抗女真人的残暴统治而奋起抗争的,不接受女真人的投降是当前状态下的常态,也是光复军最大的政治正确。

    苏咏霖不会违背。

    所以在处理旧官僚问题的时候,苏咏霖把女真官僚一刀切,全部干掉,女真军官一刀切,全部干掉。

    只有那些大头兵得以存活,但是也要在诉苦大会和危险矿洞的无限炼狱之中无限轮回,度过痛苦的时光,然后走向死亡。

    而与之相对的,非女真人族裔的投降则是可以接受的。

    汉人也好,契丹人也好,奚人也好,都是可以接受的。

    他们组成了胜捷军控制之下的新官僚团体。

    一个没有女真人的官僚团体。

    尽管绝大部分还是原先的金国官僚,但是没办法,苏咏霖还没有培养出合格的县级行政人才,当下能维持【胜捷军——新农村】这个二元行政状态就挺不错了。

    只有当农会的上级组织建设起来并且成功运行之后,才能说胜捷军组织已经有了相当的行政管理经验。

    而在官府和地主乡绅的双重挤压之下,通过抢夺女真人的原有利益,把这部分土地人口变为他的基本盘,这种事情也只有在金国才能办到。

    这要是在南宋,不是和官府开战,就是和地主乡绅硬碰硬,然后被打的头破血流。

    只有在金国可以利用民族矛盾浑水摸鱼,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民族主义领导者,利用民族主义糅合大部分的反抗力量,一起对付金国。

    所以苏咏霖暂时不能明目张胆地侵犯旧官僚和地主乡绅的利益,他需要展现一个除了女真人都可以商量接受的领导人形象,以此团结大多数人。

    所以苏咏霖选择立刻把徒单京杀了,但是没有立刻杀了原先的东平府尹耶律成辉,而是尝试招降他。

一百七十六 耶律成辉并不想造反

    领兵抵达东平府须城县之后,苏咏霖下令召开公审大会,当着数万人的面处决了徒单京。

    徒单京根本想不到他会被造反的叛军捉住、杀掉。

    他是皇帝相信的人,他可以直达天听,他的地位非常特殊,权力也非常大。

    他从不认为他会死在叛乱者的手上。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他死在了叛乱者的手上。

    叛乱者把他押到高台之上,在断头台上取走了他的性命。

    当时耶律成辉就在一旁旁观,脸色惨白,当他看到徒单京的一颗大脑袋轰然落地的时候,他非常恐惧。

    显然,这帮叛军就算最终会被毁灭,眼下还是掌握着他的生杀大权。

    不止是他,还有他的家人。

    徒单京身边的家人都被一并处决了,一家老小满门被处决,谁也没有活下来,而对于他来说,他也不仅仅是他自己,也有家人。

    于是当苏咏霖准备招降他的时候,耶律成辉在精神上的抵抗还是比较微弱的,甚至还有点小小的惊喜。

    只是,徒单京被杀了,他却活着,这是为什么呢?

    然后苏咏霖解除了他的疑惑。

    “我反抗金廷,反抗的是女真人,你是契丹人,不是女真人,所以我不是很想杀你,如果你愿意投降,我很愿意用你一起反金,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我……我的确是契丹人,但是我也是金国的官员。”

    耶律成辉咽了口唾沫:“我曾经调兵遣将进攻光复军,你不会因此感到愤恨吗?”

    苏咏霖笑了笑。

    “耶律成辉,我问你,大辽的灭亡,你会感到痛惜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年大辽做对了某件事情或者击溃了某一支敌人,应该不至于落到那样的下场?”

    耶律成辉沉默了一会儿。

    “并非没有想过。”

    “对吧,金人灭宋之前,是先把辽给灭了的,偌大的辽国被金国给灭了,很多辽人沦为奴隶,你的先辈应该是及时投降了,所以才得到了一定的地位,但是说真的,你真的觉得这样很好吗?

    别的不说,单说很多辽国贵女被送到洗衣院里供女真贵族当成玩物一样赏玩,这对你来说真的就无动于衷,一点也不感到耻辱吗?多少契丹人被女真人当牛做马一样对待,你真的毫不在乎吗?”

    耶律成辉低下头想了想。

    不爽当然是不太爽,但是真要说多在乎,倒也不至于。

    因为他的生活依然是荣华富贵,依然是大权在握,钱要多少有多少,女人也是要多少有多少,那些人被女真人怎么对待怎么处置,对他而言,问题不大。

    只是平素里有些苦闷罢了。

    苦闷的原因也是因为那些女真人喜欢欺负人,而自己一个契丹人,底气不是很足,面对那些女真高官的仗势欺人,他只能忍气吞声。

    他更多的不满来自于对自身处境的不满,对于被欺负的不满,甚至是对于自己契丹人身份的不满,倒不是说对辽国有多少感情。

    要是为了这种不满而造金国的反,那远远不止于。

    可要是金国遭了大难自身难保,为了自己的权力和地位,送金国一程也不是不可以的选择,因为说起忠诚,的确没有多少,他更在意自己。

    大概就是这样。

    不过这种话他并不敢明确的对苏咏霖说出来。

    “对故国,我也是多有怀念,对女真人之凌虐,我也是相当不满。”

    他只能这样说。

    “但是这种不满并不足以让你奋起反抗,恢复故国,对不对?”

    苏咏霖笑眯眯地看着他。

    耶律成辉一愣,不敢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其实也难怪,你这样的官员我这一路上也见了不少,我招降那些汉人官员的时候,他们也有不少对我破口大骂、宁肯死掉也不要跟随我的人。

    一开始我很奇怪,为什么身为汉人,他们却要为女真人的皇帝效忠,后来我明白了,这跟汉人还是女真人没多大关系,主要是因为他们是官员,而我是个反贼。”

    苏咏霖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坦诚让耶律成辉心里一松。

    “将军所言……很有道理。”

    苏咏霖大笑。

    “那是自然的,而且我想着,如果此时此刻发生了契丹人为主的起事,你的第一反应不是兴奋,不是激动,不是感觉大辽有复国之望,而是担心女真皇帝会不会怀疑你跟造反有关。

    你甚至很愿意亲自平定这场叛乱以证明你和此事无关,用契丹人的血来证明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人,来证明你对金国的忠心。”

    耶律成辉更惊讶了。

    这个人,怎么能把人心看得如此透彻?

    他当然不会觉得那是大辽复国有望,而是会感到惊恐,担心皇帝会怀疑他跟这件事情有关系,从而威胁到他的生命。

    若有必要,他当然也很愿意亲自平定叛乱来证明自己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自己是纯粹的大金忠臣。

    至于对方是契丹人还是汉人,根本不重要,完全不值得他考虑,他只求能杀的更多,建立更大的功业,这样就能真正被皇帝接纳了,从而享受到高人一等的权势和地位。

    “将军所言……不假。”

    话说到这个份上,继续伪装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也一起打开天窗说亮话。

    “所以啊,我并没有觉得你会为了契丹人的遭遇而造反,你的日子过得那么好,为什么要造反呢?”

    苏咏霖坐在了耶律成辉面前:“我当然也不仅仅是因为金国皇帝对汉人不好而造反的,但是我觉得我的造反还是很有必要的,并且我以为我造反成功的可能性不低。”

    “何以见得?”

    把话说开之后,耶律成辉对苏咏霖的说法有了兴趣。

    “因为我找到了金国的很多弱点。”

    苏咏霖伸出一根手指:“小族临大国,虽然有强横武力,到底人口不足,对数千万契丹人、汉人其实相当无力和警惕,他们也想做到很多事情,奈何他们就是不能彻底信任汉人和契丹人。”

    耶律成辉低下头想了想,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金国官僚体系之中对汉人和契丹人等不属于女真人的官僚是有诸多限制的,不管是任职还是官职升迁,都受到隐形的限制和歧视。

    比如女真人可以用更少的年限做到更高的官职或者实权官职,这些官职甚至只对女真人开放,汉人和契丹人则要用更多的年限去竞争极少数一些还能算掌握实权的官职。

    他们就卷起来了。

    而这一点,大家都不是傻子,诸多汉人官僚和契丹人官僚都对此感到不满。

    可是这种不满,不足以激起他们对金国的反抗。甚至对于某些内卷大师来说,还能激起他们本身对汉人或者契丹人身份的不满和强烈的不认同。

    你说他们是汉人或者契丹人,他们则会大怒,反唇相讥——你才是!你全家都是!

    所以这群人其实挺可怜的。

    苏咏霖就从这一点着手。

    “既然没有信任,那就很难说能融为一体,不能融为一体,始终保持隔阂,又怎么能长治久安呢?靠着强横武力维持统治,可武力总有衰弱的时候,一旦武力衰弱,则不是亡于内忧,就是亡于外患。”

    苏咏霖这样一说,引起了耶律成辉的不赞同。

    “可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就是武力衰弱,如果依然可以保持武力,则金国自然可以维持住,将军如何认为现在金国的武力已然衰弱了呢?在我看来,金国的武力依然强横。

    山东军队的确已经腐朽不堪,但是金国并非没有真正的精锐,将军千万不要认为打败了山东的军队就觉得金国军队全都是如此的腐朽不堪,金国边防铁骑之强悍,绝非轻易可以打败。”

一百七十七 那么将军打算如何击败金国主力?

    对于这一点,苏咏霖表示认可,并不反对。

    因为事实如此。

    “我从不认为金国的武力已经衰弱到不能维持金国的存在,相反,我认为他们还远远没有衰弱到那个地步。”

    苏咏霖这样说,耶律成辉就更加疑惑了。

    “那将军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起事?”

    “因为我活在现在啊,要是我晚出生几十年,肯定就会比现在造反要容易一点,至少金国人的武力一定比现在还要弱一些。”

    苏咏霖笑了出来,而耶律成辉直接愣住。

    笑了一阵子,苏咏霖摆了摆手。

    “开个玩笑,因为金国的武力的确衰弱了,从当初横扫大辽大宋两大国,自号满万不可敌,到现在被我们一群刚刚起事五个月的叛军打到全军覆没的地步,阁下难道觉得他们的武力没有衰弱吗?”

    耶律成辉想了想,确实如此。

    “的确如将军所说,金国的武力的确衰弱了,但是将军也说了,他们并未衰弱到无法维持金国的地步,甚至可以说相对于宋国而言,依然是比较强的那一边。”

    “是,没有强大外力介入的情况下,金国还能维持,但是如果有了强大的外力介入呢?”

    苏咏霖看着耶律成辉。

    耶律成辉也看着苏咏霖。

    “所谓强大外力,难道就是将军?”

    “我不行吗?阁下可是我的阶下囚,整个山东都要被光复军占据,光复军已经并不弱小了。”

    “相对金国来说,还不够。”

    耶律成辉果断摇头:“光复军只是占据了山东一地,可是金国还有整个中原、燕云之地,以及辽东,国土庞大,国力雄厚,天子一声令下,举国动员,四五十万大军不是难事。

    到那个时候,面对金国几十万大军之迅猛攻势,将军还敢说自己可以取胜吗?那可是数十万大军,还会有数万精锐铁骑,将军可以与之对抗吗?就凭着山东这无险可守的地势?”

    苏咏霖摇了摇头。

    “当初袁绍以河北大军大举南下,兵力超过曹操数倍,没多少人认为曹操可以取胜,可是曹操就是取胜了,后来还一路反推回去,攻占了河北,成为最强的诸侯。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之后,曹操以大军南下荆州、江东,也同样没有人认为孙权刘备可以获胜,但是他们还是获胜了,分别建立孙吴,季汉,与中原鼎立。”

    耶律成辉不这样认为。

    “那是个例,不足以说明大势,自古以来用兵都是兵力多者占优势,兵力少者险象环生,曹操和孙刘之胜有其偶然性,不足以为惯例,将军难道以为以弱胜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吗?”

    “可是这至少说明并不是兵力多就一定可以取胜。”

    苏咏霖开口道:“当初秦之苻坚一样以数十万大军南下,晋以八万北府兵迎击之,取得胜利,不也是如此吗?兵力多未必就占尽优势,内部纷争有些时候会比敌人更可怕。”

    “曹操有人和、雄才,孙刘与晋国有人和、地利,将军有什么?”

    耶律成辉反问苏咏霖。

    苏咏霖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儿。

    “我除了没有地利,其他的我都有。”

    “何以见得?”

    耶律成辉询问:“雄才且不论,人和与天时,将军皆有之?不见得吧?”

    “难道不是吗?”

    苏咏霖开口道:“完颜亮屠戮皇亲宗室,把皇亲国戚大规模屠戮,杀戮成性,天下震怖,天下人的确怕他了,可是有怕就有怒,他这样凶残的杀戮,谁知道之后不会落在自己头上?

    人人都如此害怕,人人都如此惊恐,谁又能不计一切全心全意为他出力、效忠呢?就如同你们,遇到事情不是第一时间上报,而是想方设法的隐瞒,渐渐促成光复军之大胜,这不就是失去人和的体现吗?”

    苏咏霖这话说得耶律成辉有点郁闷,低下头不言不语,算是默认了这件事情。

    这个事情确实很丢人,他们为了活命,各种隐瞒消息不让完颜亮知道,以为自己就可以解决,结果现在沦为阶下囚。

    苏咏霖说起来,耶律成辉也是无言以对。

    于是苏咏霖的论据就更能站住脚了。

    “他不能团结部下镇压反抗,而反抗者却能万众一心应对暴政,这是我之所以可以拥有人和的原因。”

    苏咏霖接着说道:“再说天时,近年来,蝗灾、水灾、旱灾不断,流民遍地,饿殍遍野,当此时,完颜亮不仅不赈济,还继续横征暴敛,推行括地之策,逼得百姓没有活路。

    百姓没有活路,又不想饿死,那么只能造反,都不用我怎么煽动,他们直接就是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兵源,完颜亮用不得,我能用得,这难道不是天时吗?”

    耶律成辉还是不说话,等同于默认了。

    “你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吗?”

    苏咏霖说完,看向了耶律成辉。

    耶律成辉沉默片刻,默默摇了摇头。

    “将军所言句句属实,我无话可说,但是我依然不认为将军能够击败金国主力,如果将军不能击败金国主力,那么一切都是空谈,除非将军击败金国主力,则大有可为。”

    “我当然知道不能击败金国主力则一切都是空谈。”

    “那么将军打算如何击败金国主力?”

    耶律成辉抬起头看着苏咏霖:“金国天子一声令下,中原、燕云、辽东之正兵立刻聚集,各地官府奉命,则立刻签发签军参军,不多时,可得数十万大军,将军如何对之?”

    苏咏霖笑了笑。

    “数十万大军?其中真正可以用来战场争锋的女真正兵又有多少?大部分都只是临时签发的汉人壮丁,战斗力几何?我和他们打过仗,你签发过他们,他们究竟有什么战斗力,你我还不清楚吗?”

    耶律成辉有点尴尬。

    “就算只是壮声势,也不是将军可以对抗的,数十万签军本身只要存在,就是极为可怕的战斗力,将军再神勇,难道能以一当十?”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乖乖在这里等着完颜亮来打我?”

    苏咏霖在耶律成辉诧异的注视下伸手指向北方:“不用他来,我先过去。”

    “过去?”

    耶律成辉感觉苏咏霖在说笑话,居然笑了出来,笑道:“将军难道打算以区区两三万兵力北伐中都,覆灭金国?将军麾下士卒莫不是天兵天将,力大无穷且刀枪不入?

    若将军之兵都是天兵天将,别说金国,宋国、夏国还有大理国加在一起,都远不是将军的对手,将军可以纵横天下,毫无顾忌!”

    “谁说我只用两三万兵力北伐?谁说我只有两三万兵力可以北伐?还有我什么时候说了我要北伐?”

    “啊?”

    耶律成辉更加迷糊:“将军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

    “你以为光复军是如何发展到这个地步的?从无到有,从一万多人发展到将近二十万人,靠的是什么?是金国暴政带来的压榨啊!”

    苏咏霖摇了摇头:“你不懂,你不知道人们畏惧金廷的时候,也在憎恨着金廷,你不知道那些表面恭顺的人到底多想让完颜亮去死,你不知道我大军一到究竟可以促成多少人跟我一起造反。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他们听我的号令,起兵跟我一起造反,只要愿意起兵造反,都可以当官,县令,刺史,高官显贵,只要跟我一起造反,全都可以得到。

    我一万人过去,每攻下一个县都会有更多的人跟随我,反抗势力会和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人会越来越多,到最后,会形成声势极为浩大的反抗狂潮!”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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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明1158介绍:
1158年,即南宋绍兴二十八年。这个时代,四大发明已经改良完毕,运用在了社会生产之中,有纸,有火药,有科举,有科技,有发达的商业,有充足的人口,社会生产力远超汉唐。同样在这个时代,金国称雄中原,西夏盘踞西北,大理割据西南,南宋偏安一隅。大西北和中亚地区,西辽尚未失去恢复故国的理想。大草原上,蒙兀部缓慢发育,正在积蓄着足以颠覆世界格局的恐怖力量。如何在这个四分五裂的大争之世中找寻到一条能走向光明而非沉沦的道路呢?首先,当然不能对南宋报以任何形式的期待。启明1158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启明1158,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启明1158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