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五百四十一 他们想要保护自己心中的神
牛猛不断询问着他想要知道的问题,苏咏霖也不断给他回答,并且对他很满意。
他果然不是个如看上去那般愚钝的人,他是个聪明人,一点也不笨,只是心眼儿好,所以看上去有点笨笨的样子。
但是苏咏霖说的话,他总是比其他人更快的理解到位。
这让苏咏霖对他有不小的期待,最后还期待他前往中都一起开会,到时候再一起谈天说地。
苏勇一直护在苏咏霖身边,防备着任何有可能伤害到苏咏霖的人。
但是听着苏咏霖说的话,他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他望着兴致勃勃和身边的工人们交谈想法的苏咏霖,只觉得内心酸涩。
苏咏霖是怎么殚精竭虑从无到有把大明国给拉起来的,他是看在眼里的。
他承认,民众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他们被发动起来组织起来,付出了生命,为大明的建立立下汗马功劳,所以他们得到这一切,苏勇也是承认的,觉得是应该的。
但是他打心眼儿里觉得苏咏霖把那么重大的权力给交出去是不应该的。
民众得到了他们所应该得到的,这是理所应当的。
那苏咏霖为什么不能得到他应该得到的东西?
苏咏霖那么努力的那么费尽心血的把大明国给带到了这个地步,现在他的权力却要被分配给什么九人小组和什么制度会议,他自己反而只保留了少部分权力,甚至连皇帝都不做了。
他打心眼里为苏咏霖觉得不值。
没人比他更清楚苏咏霖是怎么辛辛苦苦地让大明国伟大起来,没人比他更清楚苏咏霖吃了多少苦头,费了多少精力。
苏勇没有政治才能,不能为苏咏霖分忧,那么他觉得他至少应该保护着苏咏霖,他觉得一直带兵保护苏咏霖就是他苏勇活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事情,甚至是唯一的责任。
他一直都在保护苏咏霖,所以他觉得自己以后也应该继续保护苏咏霖,直到永远。
可是苏咏霖不做皇帝了,虎贲禁卫军的禁卫两个字也要被拿掉了。
虎贲军依然是大明首都的卫戍军队,依然是保护大明首都的最强军队,依然是大明权力中枢的唯一一支军队,但是在苏勇心里,虎贲勇士们唯一该保护的就是苏咏霖。
因为有了苏咏霖才会有现在的一切,这是苏勇一直以来的看法,也是虎贲禁卫军的将士们一直以来的看法。
大家怀着无比荣耀的情绪加入虎贲禁卫军,拼了命的挤掉竞争者,在残酷的竞争之中脱颖而出加入虎贲禁卫军,为的就是近距离保护苏咏霖。
他们想要保护自己心中的神。
可是很快,神不要他们了,神不需要他们来保护了,神要他们保护其他人。
他们很迷茫。
自打革新诏书和新春诏书颁布之后,虽然苏咏霖依然掌握大明军权,但是虎贲禁卫军的将士们普遍陷入了迷茫当中,不知道自己留在虎贲军中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只是保护中都,那么任何一支军队都可以,无需让那么强大的一支军队专门担负起保护中都的职责,中都,根本没有苏咏霖那么重要,他们应该永远跟随苏咏霖才是。
他们询问苏勇,可苏勇也不能给他们答案。
所以,未来的路到底要怎么走下去呢?
他们还能继续保护苏咏霖吗?
苏勇不知道。
苏咏霖继续和工厂里的工人们交谈,和他们说话,把自己心里的话告诉他们,打消他们对于九人小组新制度的担忧。
中午,大家聚在一起吃饭,苏咏霖穿梭在多张桌子中,与工人们谈笑风生。
下午,苏咏霖还决定和一些身强力壮的工人一起举办一场蹴鞠大赛。
蹴鞠在中国源远流长,有传说认为从黄帝时期就有蹴鞠的出现,不过真正开始有明确记载的还是在战国时期的齐国临淄。
因为齐国当时靠着海盐之利富甲天下,居民富裕,便开发出了多种休闲娱乐活动,其中便有蹴鞠这一项。
两汉时期,蹴鞠进一步发展,甚至因为蹴鞠的特殊性,还衍生出了用蹴鞠练兵的情况,这是古代蹴鞠发展的第一个高峰。
而第二个高峰就在南北宋时期,随着市民阶层的发展壮大,蹴鞠活动从隋唐以前的贵族活动逐渐平民化。
南北宋时期,民间出现了大量蹴鞠社团,互相之间举办赛事,且逐渐演化出类似足球前锋中锋之类的专业站位,让比赛变得更具观赏性。
南北宋的首都临安与开封,就是蹴鞠活动最繁盛的地方,以皇家带头玩蹴鞠,民众也跟着一起玩蹴鞠,当年要是搞一个大宋蹴鞠甲级联赛,门票钱都能赚不少。
苏咏霖时代就正好落在了这个全民喜爱、都愿意接受蹴鞠的年代,但是苏咏霖一开始并没有对蹴鞠有什么关注。
军国大事才是最重要的,蹴鞠算什么?
直到洪武六年的某一天,苏咏霖接到一名官员视察工场的报告,上面提到工人日常生活的时候顺带着提了一嘴工人们日常喜欢组织蹴鞠比赛娱乐身心的事情。
苏咏霖这才对这个时代的人们如此蹴鞠这一事实有了一些了解。
随后,中国足球的糟心回忆在那一刹那穿越时空涌入他的脑海里,竟然比许许多多上辈子的快乐回忆还要更清晰,这让他非常不爽。
于是他决定借助此时全民喜爱蹴鞠的风潮,就此发展下去,推动古代蹴鞠向现代足球的发展。
他亲自为全新的大明蹴鞠设计规则,刨除了一些蹴鞠比赛当中纯粹为了观赏而出现的动作,增添了一些纯粹身体对抗性的动作。
为了方便工人们理解,他还找来画师画图,编出了一份《大明蹴鞠比赛规则及练习图案》给到了各大工场。
他试图让让工场管理层注意将这个全新的娱乐运动传授给工人们,改变原先的蹴鞠游戏,将蹴鞠从游戏性质大于对抗性质的状态转变过来,成为一种具备强大对抗性质的竞技体育项目。
因为工场的国营属性和工人们较为丰富的业余生活时间,苏咏霖大力推广的新式蹴鞠得到了比较不错的发展。
有充裕休闲娱乐时间和较为充足的营养补充的工人们在闲暇之余,非常愿意来一场充满对抗性质的新式蹴鞠,这不单单是他们本就喜爱的缘故,苏咏霖这位全民领袖的大力推广也有很大的原因在里头。
工人们非常愿意学习苏咏霖亲自为他们改造的运动项目。
于是从洪武六年底开始,新式蹴鞠就开始在全国范围内的各大工场内蓬勃发展。
工人们往往会组成好几支队伍,每一个班组都有每一个班组的比赛队伍。
大家会在工场下班之后趁着天色还亮进行集体训练,了解新式蹴鞠的比赛规则,然后在休息日举办场内比赛或者练习赛。
每一个班组或者生产小组都会组建自己的蹴鞠队,限定时间,限定人数,展开激烈对攻,以进球数断定输赢。
最终的胜利者将会获得【竞技冠军】【运动能手】【蹴鞠大王】之类的荣誉称号和一点荣誉性质大于经济性质的物质奖励。
大家追求的也不是经济奖励,而是快乐,纯粹的竞技体育带来的快乐。
那种在球场上带球过人并且破门而入获得分数与观众欢呼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在这个大众化娱乐活动严重匮乏的年代,新式蹴鞠的出现毫无疑问能够为工人们把工作带来的疲劳感一扫而空,他们可以尽情地欢呼、挥洒汗水。
一千五百四十二 大明不是只有一个苏咏霖
洪武七年到洪武八年,新式蹴鞠由于其极强的对抗性和可观赏性,逐渐在全国各大地区的工场内站稳脚跟,迅速取代各项传统的休闲娱乐活动。
随着工人们的喜爱和追捧,工厂周边的工人家属们也逐渐喜欢上了新式蹴鞠,会在休息日工场休息举办蹴鞠联赛的时候前往工场观看比赛。
工人家属们喜欢了,那就会带动周边县城内小商贩们的关注,而小商贩们关注起来了,自然会带动周边农村居民的关注。
于是集体农庄内部也开始兴起了新式蹴鞠的比赛,各大集体农庄内部展开十分热烈的新式蹴鞠比赛,还计划着在农闲时期大搞特搞。
如此一来,在一些群众活跃程度比较高的地区,新式蹴鞠快速成为群众喜爱度排名第一的运动项目。
而在其他人口少的地区,这项运动也在快速的普及之中得到了人们的喜爱。
了解到这样的事实之后,在洪武九年年底的时候,苏咏霖又下达新的诏令,鼓励并且支持集体农庄也搞新式蹴鞠比赛。
并且号召各个县、州府、行省的集体农庄、各大工场之间可以互相联络,举办一些两个工场或者三个工场之间的联合对抗赛。
大家可以适当跳出各自工场、农庄的圈子,联系其他的工场和农庄,和其他工场、农庄内部的蹴鞠队伍展开友谊赛事,互相试试对方的斤两,拓宽眼界,取长补短,锻炼更好的竞技水平之类的。
苏咏霖的号召很快得到了大家的积极响应。
从各个县域内的工场和农庄之间互相联系搞友谊对抗赛开始,到洪武十二年年初的时候,新式蹴鞠比赛已经有跳出县的范围走向州府范围内对抗的趋势了。
新式蹴鞠如火如荼,苏咏霖在中都也有所耳闻,如今正好来到工场内,看着工人运动场上那非常具有现代模样的蹴鞠赛场,他十分高兴,便要和大家伙儿一起来一场蹴鞠大赛。
虽然说大家都是业余选手,但是业余选手之间也有区别。
苏咏霖在朝中事务繁忙,偶尔有空踢几下,水平当然远远不如这些工场蹴鞠队的队员们。
可以说他加入哪队,哪队就落入了绝对下风,水平是相当的臭。
他想耍一招带球过人,结果人过去了,球还在原地。
他想来一招狮子甩尾,结果一脚下去,“尾巴”甩飞了,还是向后飞的。
他想来一个带球突破单刀直入,那速度飞一般的快,前面几乎没有人拦着他,他直接冲向了球门,看着懵逼的守门员,一脚大力抽射,打出一记堪比世界波的漂亮进球。
正当他准备欢庆的时候,才发现球场上的大家都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周围围观的工人群众们也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哦,原来他大力抽射的,是自家的门。
于是苏咏霖羞愧难当,掩面而走,自动下场,再也不上场了。
尽管如此,尽管他脚法差、眼睛瞎、技术不到家,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好球员,他的乌龙球并未改变大家对他的尊重。
于是这场场内对抗友谊练习赛以3:2的比分结束之后,尽管苏咏霖所在的队伍因为他的乌龙球而痛失胜利,依然不妨碍主办方、也就是工场将【最佳参与奖】颁发给苏咏霖。
苏咏霖很是羞愧的接过了这个奖项,然后向自己所在的队伍的队员们致以诚挚的问候,并且表示要自掏腰包请他们大吃一顿。
从县城里的饭馆叫来外卖,清一色肉菜,红烧肉管饱。
于是场上就又一次充斥着快活的空气了。
这场愉快的访问结束之后,苏咏霖向全体工人们告别,并且一再表示全新的大明统治集团会以全新的姿态维护工农群众的利益。
九人小组也好,中央会议也好,民众代表会议也好,所有的制度变革都是为了工农群众有更好的未来,包括他不做皇帝也是一样的。
告别了齐河冶炼工场,苏咏霖还计划访问周边的三个工场、六个集体农庄,用大概三天的时间。
三天时间里,苏咏霖走访九个集体经济的代表场所,考察了这九个地方的运行状况,然后让随行人员检查他们各自的账目,苏咏霖本人继续和工人们还有农民们做深入交谈。
经过和农民们和工人们的深入交谈之后,不出苏咏霖所料,他发现,人们感到担忧的原因其实高度一致。
担心苏咏霖不做皇帝之后,新的统治者不把他们当人看,他们习惯了在苏咏霖的庇护下生活,离开了苏咏霖,会让他们无所适从,他们会担心再次被官老爷们欺负。
因为过去的特殊情况和宣传口的问题,他们只信任苏咏霖这一个人,对于其他中央官员几乎不了解,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也不知道他们的政治立场和个人观念。
这种对中央官员的严重不了解所带来的信息差,成为了某些人利用民众的焦虑发起逆袭的依仗。
他们靠着贩卖焦虑,利用焦虑成功让苏咏霖吃了一次亏,不得不南下山东现身说法来解决问题,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苏咏霖只有一个人,解决了一次,难保能不能解决第二次。
所以苏咏霖一边和农民还有工人们交流,让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意志,另外也开始就地向宣传口布置任务。
从此刻开始,对于中都领导层的宣传就要变化了,从对苏咏霖一个人的宣传转变为集体宣传。
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情立了什么功,都要宣传起来,要让民众知道大明国不是只有苏咏霖一个人在为民众谋福利,坚持为民众谋福利的人还有很多很多,只是之前大家都不知道而已。
现在,大家可以了解,并且一定要知道中都城内有很多很多为他们的福祉而不断奋斗的人,有为了他们的美好生活而付出贡献的人。
大明国不是只有一个苏咏霖,还有很多很多人。
一千五百四十三 他没有离开群众
苏咏霖在和工人还有农民们谈论这些事情的时候,自己就先开始宣传身边人了。
比如为了修黄河操劳五年时间的田珪子,比如多次亲自上战场击溃强敌保境安民的辛弃疾,比如为了严惩贪赃枉法而夙兴夜寐的孔茂捷。
他要为自己身边的人做宣传,他要为自己看好的人打出名声,要让民众知道作为新的国家领导人的他们,并非奸佞之辈。
他希望这些为国为民做出很多贡献的人不要被遗忘,不要被刻意的忽视,他们需要知名度,他们需要名望,他们需要执政的基础。
苏咏霖要以自己的威望为这些人搭桥铺路,给他们创造名声,维护全新的政治制度。
而在此期间,他深深感受到了民众对他的关心和信任,看到了民众望着他的时候,眼中所流露出的激动与虔诚。
他们仿佛是在用注视神明的眼神注视着他,似乎是在把他当作彻底的神明,虔诚的膜拜他、相信他的一切,对他所说的任何事情都感到快乐。
苏咏霖和他们握手,他们立刻高兴的面红耳赤,说今后不洗手了。
苏咏霖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他们立刻把衣服脱下来,说要当传家宝,传给后人,让后人知道这是曾经被大明人皇触摸过的衣服。
苏咏霖和他们亲切交谈,他们除了点头点头再点头之外,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在苏咏霖面前保持冷静与他畅快交谈的,都太激动了。
工人们也好,农民也好,但凡是有点岁数的,都是吃过金国皇帝苦头的,所以对于把他们拉出苦海的苏咏霖那是感激涕零。
而明国建立之后诞生的新一代没有吃过什么苦头,现在都还是孩子,长得结结实实的不在少数,同样也在父母长辈的教导下知道苏咏霖事他们家的大恩人。
或许他们并不十分清楚苏咏霖为什么是大恩人,为他们做了什么,不过他们迟早会知道。
见到苏咏霖最激动的一群人就是上了年纪的老农。
尤其是当年见过苏咏霖的,一看到苏咏霖过来,立刻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浑身颤抖,指着苏咏霖就掉眼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咏霖上前几步,老农就要跪下来磕头谢恩,说要感谢苏咏霖活命之恩,感谢他让自家香火得以传承的恩情,生生世世永不忘怀什么的。
苏咏霖也只能上前扶住老农,给人家扶起来,亲切的询问他们生活如何,粮食够不够吃,家里小孙子小孙女有没有上学堂之类的。
跟随在苏咏霖身边的官员们对此也是感叹不已,觉得眼前这一幕绝对是千古难见的奇观。
明明苏咏霖不是他们的亲人朋友,明明苏咏霖根本就不认识他们,但是只要苏咏霖走上前去,几句话的功夫,苏咏霖就立刻融入了这群人当中,便和他们没有什么隔阂了。
农民们和工人们也全然没有对苏咏霖有任何排斥,接纳他就像是接纳自己家的亲人一般,热情的邀请他进屋里喝水,吃东西,平时藏得跟宝贝似的糖果一把一把的拿出来给苏咏霖吃。
苏咏霖的嘴巴就没停过,身上的每一个口袋都被热情的民众塞满了各类零食小吃,老农们见着他就笑面如花,簇拥着他走遍每一块土地,每一栋房屋,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
“咱们群众不要被坏人带错了路子,成了坏人的手中刀,咱们要清楚的认识到咱们的处境,知道谁是咱们的朋友,谁是咱们的敌人。”
“我干嘛要把皇帝给罢黜掉?因为皇帝天然就是咱们群众的敌人,咱们以前都讲究老天爷是最大的,皇帝毫无缘由的做了天子,成了天的儿子,代替老天爷管理我们,那不就是毫无道理吗?”
“中都并非都是坏人,也有很多和咱们一样,立场一致的同志,大家不要听别人说了什么,看一个人啊,一定要记住,要看他做了什么,嘴巴会骗人,身子不会骗人。”
“集体领导没什么不好的,最重要的是,咱们要知道民众代表会议是整个大明最大的组织,有最大的权力,咱们要利用好咱们手中的这个权力,狠狠的震慑那些混蛋。”
“那些混蛋为什么不愿意接受这件事情?为什么还要造谣污蔑九人小组,甚至不惜说我出了问题?还不就是害怕这个制度成真之后,他们没办法为所欲为了。”
“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支持,敌人是见不得我们好的,一丁点都受不了,见到我们好比他们自己受苦还要难受,他一定要让我们坠入深渊做牛做马不得翻身才乐意,所以他们反对的,我们必须要支持。”
苏咏霖对着农民们和工人们说了很多话,也对着一起来看他的当地的基层复兴会员们发表讲话,声声入耳,字字铿锵。
那几日,苏咏霖完全没有离开群众,没有返回济南城,一直待在田间地头。
饭点到了,就在工场和集体农庄里和大家一起吃饭。
工场有食堂,集体农庄里则是抢着被各家各户邀请到他们家里吃东西,吃的东西都还不错,有荤有素。
工场里的伙食好一些,有专业厨子,集体农庄内的伙食也不差,只是没有专业厨子,相对粗糙。
但是对于苏咏霖来说,这些东西都是好吃的,他很喜欢吃。
到了晚上,他就随便在集体农庄内和工场内找地方睡觉,集体农庄内谁家有空的房间就行,工场内则是找空闲的宿舍去睡觉,早上起来和大家伙儿吃个早饭,打个招呼,再去其他地方。
这种乡野之间的和民众近距离接触的日程让苏咏霖非常开心,也非常放松,不断对身边随员和地方官员说着自己的感受,告诉他们绝对不要远离民众,而要充分的从民众身上得到教训。
三天的视察巡游,苏咏霖在济南周边完成了拨乱反正,对谣言进行了成功辟谣,使得当地民众广泛接受了皇帝制度即将告终且集体决策制度即将确立的事实。
民众不再认为这是阴谋,不再认为这里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是认同苏咏霖的一片苦心,并且为【他们可以做朝廷的主】这件事情感到兴奋。
不仅如此,苏咏霖还从民众口中得到了他们对于现行集体农庄和工场的一些制度上的不满意,准备回去之后召开九人决策小组会议,对这一系列的问题进行调研,然后做出调整。
返回济南城之后,他把自己这几日的见闻所得分享给了山东行省方面的官员们,告诉了汪宏津和余良哲等人。
“仅仅下乡三天,不仅让民众了解了我们,接受了我们的制度上的变革,更了解到了一些你们都不曾了解到的问题,所以我说什么了?紧紧依靠群众,决不能远离群众。
大明的根基是群众,是集体农庄,是工场,也是农民和工人,所有政策的最终落脚点,都在他们身上,他们满意了,大明才能好,他们不满意,大明就要出问题。”
一千五百四十四 叛徒
汪宏津和余良哲等人显然那没料到苏咏霖去辟谣的同时还搞了政务调研,搞出了一堆问题让他们处理,顿时十分郁闷。
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谣言该如何处置的问题吗?
怎么又变成政务处理了呢?
苏咏霖这心未免也太大了。
“主席,关于谣言的事情……”
“谣言是一时的,治理国家才是永久的!”
苏咏霖不满地敲桌子道:“谣言是可以被轻易平复的,可民众心中不满的情绪是很难平复的,敌人是不懂得依靠群众的,他们只会利用群众,所以他们注定不能长远,我们若要战胜敌人,就必须要着眼于长远!”
“明白。”
一群人在苏咏霖面前低下头,像是认错的小学生一般。
在这群人中,苏咏霖看到了山东行省尚书右丞梁元凯和山东行省司法总局主任谢鹏,这俩人的表情和行为与在场大多数人没什么不同,十分正常。
苏咏霖便有些好奇,不知道他们当中,到底谁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当晚,苏咏霖在济南城内和官员们吃了一顿饭,然后在他们的安排下准备休息,刷了个牙,洗了把脸,正准备靠在床上继续看《资治通鉴》的时候,苏隐姗姗来迟。
“你再不来我都准备睡觉了。”
苏咏霖把手中的《资治通鉴》放在一边,看着苏隐顶着两个显而易见的黑眼圈,便开口道:“看起来你这几天过得也不是很轻松啊。”
苏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尴尬地笑了笑。
“抓叛徒耗费了一些时间,差点耽误阿郎休息了。”
“叛徒?”
“恩,叛徒。”
苏隐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山东的情报任务是天网军中原组山东分组负责的,山东分组的前身是天网军第十一行动组,改组之后进行了一定的人员调换,在此基础上组建了中原组的山东分组。”
苏咏霖细点了点头。
“所以,叛徒是谁?”
苏隐抿了抿嘴唇。
“前十一行动组组长,现在的山东分组组长,杜非。”
“是他?”
苏咏霖眼神一凝:“分组组长,他居然成了叛徒?”
“是的,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事情。”
苏隐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懊恼。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查出来他有问题的?”
苏咏霖皱眉道:“而且如果他有问题的话,整个山东分组的问题都不会小!”
“他是自首的。”
苏隐苦笑道:“属下无能,若非此人主动自首,属下甚至不曾发现手下一个组长级别的重要密探居然变节了,还做了不少瞒着我的事情。”
“自首?”
苏咏霖有点意想不到,忙问道:“这又是什么情况?细细说来。”
“说来话长。”
苏隐摇了摇头,便缓缓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苏咏霖。
杜非严格来说也是江南老人级别的人物,甚至比起那些制盐工厂出身的江南老人团体,资历要更加深厚。
他是苏咏霖的爷爷还活着的时候,为了苏家海上贩私盐的生意而组建的情报队伍的一名成员,帮着苏家贩私盐的船队打探其他竞争对手家的消息,立过不少功劳。
所以苏咏霖最早培养苏隐承担情报任务的职责的时候,苏隐就是在杜非手底下受训的。
杜非的资历甚至比苏隐还要深厚一些,只不过苏隐因为和苏咏霖的关系后来居上,成为了苏咏霖重组之后的情报部门的首脑。
尽管如此,他也没有忘记杜非曾经的教导,认可杜非的能力,所以在天网军成立之后,任命给了杜非很重要的职责。
而杜非在洪武九年之前都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兢兢业业的从事着情报搜查的工作,在山东地区的高层官员群体中颇具声威。
问题出在山东行省尚书右丞梁元凯身上。
梁元凯是江南老人,早期参军作战受了伤,顺势转职,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之后,从村指导员做起,多有政绩,一路做到了济南知府。
梁元凯也是江南老人圈子里的人,因为早些时候和当时权势颇大的乔丰在战争年代闹过一些矛盾,两人的关系一直非常不好。
所以在乔丰大规模笼络江南老人的过程中,梁元凯自然被他忽略,两人关系进一步恶化。
在乔丰的指使下,梁元凯还遭到行省中一些同僚的排斥和挤压,日子过得比较艰难。
随着苏咏霖第三次大清洗的进行,梁元凯因祸得福,没有参与其中的他给调查组提供了相当多的关于乔丰的黑料,不仅协助拿下了乔丰,还把行省中那些依附乔丰对他排斥的同僚全都告倒了。
梁元凯本以为靠着这样的功劳能够以他济南知府的资历和功劳直接升任成为山东行省参知政事,顺利主政一地,谁知道中都方面居然空降了一个汪宏津来担任山东行省参知政事,他只是成为了尚书右丞,等于是行省的三把手。
梁元凯为此失落了好一阵子,之后便是愤愤不平。
在作为尚书右丞可以和天网军合作之后,他积极和杜非打好关系,并且时不时的旁敲侧击,试图从杜非嘴里得到一些关于中都方面的消息。
杜非也是和梁元凯认识之后才惊喜得知两人居然是老乡,所以对他比较亲近,对他的刻意结交没什么戒心,也愿意和他多说一些不会和别人说的话。
当时,杜非大概是听到了一些奇怪的风声,于是就告诉梁元凯,说因为江南老人们的背叛,苏咏霖非常恼火。
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朝廷里其他派系的人已经决定全面打压江南老人集团,梁元凯想要出头,估计还有些时日。
据杜非所说,后来他才知道梁元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对苏咏霖很是不满,甚至恨上了苏咏霖,觉得他公报私仇,公私不分。
洪武九年年底,一次私人性质的晚宴上,梁元凯邀请杜非赴宴,杜非没有戒备,就去赴宴了,宴会上与他推杯换盏,聊了不少事情,然后喝得稍微多了一些。
杜非交代说自己当时喝得神志不清,恍惚间,眼前的梁元凯不知为何变成了一个貌美的年轻女子,女子在他面前柔声细语吐气如兰,且衣着清凉,他一个没把持住,就犯了错。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看着身旁的女子,很是惊异,正摇摇晃晃准备离开的时候,梁元凯推开了门,“目睹”了这一切,然后“大惊失色”。
原来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是梁元凯夫人的小妹,来他家里玩,昨天晚上和梁元凯夫人一起来帮着伺候喝多了的梁元凯和杜非,结果……
杜非已经有了妻子,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夫妻关系不错,结果却犯了这样的错误,他当场就被吓傻了。
梁元凯当时一副紧张的样子,赶快关上房门,让杜非穿好衣服,又让床铺上的小妹也穿好衣服,然后三人坐下来仔细谈这件事情。
当时,苏咏霖已经在复兴会内要求会员们坚持一夫一妻,不准在男女问题上犯错误,并且将男女问题作为会员的重要操守问题来抓,看得非常严重,杜非对此深知。
而这个问题一旦暴露出去,不单单自己的家庭要出大问题,前途也没了,一切都没了。
被吓懵掉的杜非来不及考虑任何问题,只能任由梁元凯操作,梁元凯答应协助杜非隐瞒这件事情,让这件事情只有在场的三个人知道,并且要求小妹一起隐瞒。
但是小妹既然已经和杜非春宵一度了,今后谈婚论嫁什么的估计也是问题,不好向家里人交代,所以梁元凯建议杜非悄悄操作,把小妹当作外室,养在外头,不让家里人知道。
有他的协助,一切都会非常安全,不会有任何泄漏的风险。
杜非当时六神无主,没什么想法,再看小妹的确年轻貌美,也就糊里糊涂地答应了。
这一答应,他就被彻底地套住了。
一千五百四十五 苏咏霖这是在过河拆桥
杜非迷迷糊糊进了梁元凯的套子且不自知,梁元凯心中狂喜却也没有表露出什么表情。
两人开始了较为“默契”的配合。
那之后,他就把小妹养在济南城内的一处别院里,作为外室,深深隐藏住,不让任何人知道。
杜非的工作性质特殊,时常不在家里住宿,也从不对家人说起他的工作内容,对此家人都很清楚,也不向杜非打听他做了什么。
所以这反倒给了他在外头与小妹幽会度日的良机,小妹又特别擅长讨杜非的欢心,一来二去,杜非便和小妹打得火热。
尽管他心里头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但是扛不住小妹热情似火的冲击和年轻貌美的身段,遂逐渐沉迷其中。
爱情这种东西无论在什么时代都能算是高档精神消费品,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能真正得到爱情的滋润,凑合着过一生已经算是比较幸运的了。
但是每个人都渴望爱,尤其渴望被爱。
杜非和妻子属于包办婚姻,结婚多年,早已没了什么激情,话说回来,就算是当年还年轻的时候,杜非也没怎么觉得激情四射。
尤其现在从事地下情报工作,常年做着见不得光的事情,浸润在黑暗之中,他都觉得自己的精神快要死了。
小妹的出现宛如他一片黑暗的精神世界当中的一把火、一束光,为他本已快要干涸的内心世界注入一股清泉,让他感受到异样的快乐和刺激。
小妹那青春洋溢的年轻气息扑面而来,让他感受到了强烈的被爱的感觉,内心深处的渴望被唤醒了,于是一发不可收拾每日每夜都想和小妹黏在一起,根本分不开。
梁元凯一开始没有任何对杜非不利的做法,反而处处帮他打掩护,处处给他支援,帮他把这个缺口堵得死死,没让任何人发现。
包括杜非的家人在内,都被他瞒得死死的,就算杜非真的做了什么很离谱的事情,梁元凯也能帮他打圆场混过去,找到完美的理由瞒天过海。
就这样平稳地过了一年多,小妹怀孕生子,给杜非生了一个儿子,杜非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甚至不敢让这个儿子姓杜。
还是梁元凯出手,把小妹和儿子秘密接到府里面养着,供着,免去了杜非的一幢大麻烦。
洪武十一年年中,梁元凯找到杜非,想和他商量一下关于他的职位和前途的事情。
当时,梁元凯这个行省尚书右丞的职位还有一年多就到了时候,剩下来的任期说长也不长了。
他自觉在之前的第三次大清洗中有很重大的功劳,升职为行省一把手的梦想破灭之后,他想要追求更进一步的前途,比如,升职到中都。
杜非不知道梁元凯找自己干什么,觉得疑惑,结果梁元凯告诉他,他准备向中都活动一下,稍微需要动用一些钱财,可能有些不太符合大明律法的地方,希望杜非能帮他擦擦屁股。
杜非大惊失色。
作为天网军在山东的负责人,这不就等于让他配合犯罪监守自盗吗?
杜非赶快拒绝,让梁元凯好自为之,不要做犯法的事情,以免自己没有好下场。
梁元凯软磨硬泡好久,杜非都不松口,于是梁元凯翻脸了,说他在中都有一个暗线,手里正拿着一封举报信,是关于杜非私自纳妾并且还有私生子的举报信。
他家小妹和杜非的私生子此时此刻也已经被梁元凯藏了起来,藏在了杜非找不到的地方,且杜非也千万不要试图让自己的部下做点什么,甚至下杀手之类的也不要想。
因为他和暗线有过约定,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用特殊方式联络一次,但凡某一次出了岔子,就立刻把举报信送到复兴会监察部。
孔茂捷号称中都鬼见愁,杜非是不是很想和这个鬼见愁过过招啊?
就等着吃刀子吧你!
杜非当场震撼,被弄得五脏六腑都快要燃烧殆尽了,怒骂梁元凯翻脸不认人,简直不配为人,梁元凯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冷笑着让杜非考虑一下自己的建议和他的前途。
“小妹的事情,是你自己做的,我帮你瞒着瞒了那么久,除了咱们几个都没人知道,你不感谢我,还要骂我,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想除掉我,很容易,我知道你能办到,但是我也能让你身败名裂,接受调查,所以你还是认真考虑一下,你帮我保驾护航,我也帮你保驾护航,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梁元凯的威胁非常明确,就是要让杜非做他的羽翼,帮他提供情报支持,让他获得信息差的优势,从而能在政治斗争中占据上风。
杜非经过三天的痛苦纠结之后,又被小妹梨花带雨般的哭泣一阵冲击,最终没能扛住,上了贼船,从此成为了梁元凯的帮凶。
然而,正当梁元凯在中都找到合适的门路展开活动的时候,苏咏霖正式推动大明政治改革的消息就传过来了。
苏咏霖决定罢黜皇帝权位、展开集体领导决策制度的消息传遍大明。
大明要变天了,帝国体制要变革了。
梁元凯等人作为行省主导官员,对这些事情了解得更加透彻,知道随着皇帝制度的罢黜和集体领导制度的确认,还有中央代表会议和民众代表会议两大改革。
尤其是民众代表会议,将会确立为大明的最高权力机构,以全国民众代表监管朝廷和官员,足以罢黜一切不符合民众根本利益的决策提案。
这些消息剧烈的冲击了这些年守旧思想逐步回潮的山东官场,尤其是正打算谋求更高职位的梁元凯,骤然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梁元凯震惊不已,随后便是气急败坏的大声怒骂。
在守旧思想者眼里,苏咏霖这是在过河拆桥。
他自己享受完了皇帝的权位之后,就把皇帝的存在给罢黜了,自己堂而皇之的做起了一片公心的圣人,享受万民称颂,对跟着自己起家打江山的老人们则是彻底的放弃。
他自己快活了,满足了,但是他考虑过大家吗?
他考虑过为他立下汗马功劳的江南老人吗?
没有,不仅没有,还多方打压,这一次真正进入到九人决策小组当中的江南老人很少,只有田珪子和林景春两人,其他都是后面才加入这个团体当中的人。
至于行省级别和军队当中,江南老人的数量也不多,且多数是对苏咏霖言听计从的死忠拥趸,有很高的地位和利益保障,与他们这群挣扎在边缘的边缘老人不同。
可以说江南老人的群体被苏咏霖彻底打压放弃了。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管天子是不是天子,臣是不是臣,大体的规律是不会变的。
一旦苏咏霖退位,新上位的所谓九人决策小组中江南老人的势力不占优势,且田珪子和林景春各自有各自的基本盘,根本不需要他们这些边缘人的帮助,他们上杆子求人家,人家都不一定接受他们。
田珪子和林景春不接受他们的话,其他人也各自有各自的基本盘,对于他们这些屡次闹事造成不良影响的江南老人,肯定也不会接受。
其实梁元凯自己也有所了解,觉得之前江南老人们做的比较过分,惹了不少事端,打压了不少后发势力,现在苏咏霖一旦放弃最高权力,他们必然受到其他势力的联合打压。
那就真的永无出头之日了。
梁元凯当场破防,而破防的,还不止他一人。
一千五百四十六 暗杀苏咏霖
山东地区是江南老人为官数量最多的地方,也是战争结束之后最快展开建设发展的地方,当然也是守旧思想回潮最快的地方。
不单单是江南老人,一些山东出身的仅次于江南老人的深厚资历者也对这样的变革感到迷茫无措和惊恐。
他们多数都是能力不足以更进一步所以被迫原地踏步的人,对于苏咏霖的施政怀着深切的不满,只是慑于他的威望,什么都不敢做。
可现在苏咏霖要退位了,不做皇帝了,要搞什么九人决策小组了,连帝国都不要了,这算什么?
没了苏咏霖,他们还有出头之日吗?
当然,这并不足以让对苏咏霖的威望感到畏惧的个别人产生什么激进的想法。
真正让梁元凯感到绝望并且决定放手一搏的原因,是他在中都进行活动的行为被都察院巡查发觉,并且准备展开调查。
都察院对于中都官员和地方官员之间的联系一项非常关注,不管是正常往来还是不正常的往来,只要被他们发现,绝对一查到底。
而梁元凯这种行为绝对是说不过去的。
这种事情一旦被查明,他的前途和未来就全部没有了,连现在有的一切都将会全部失去,大明的《官员法》对他们这种人的处置是毫不留情的。
能去库页岛建设边疆都算是幸运的了。
这一事实让梁元凯本就崩溃的情绪完全垮塌。
他绝望了。
无边无际的绝望之中,梁元凯怀着满心的怨恨和不甘,决定放手一搏。
他一边联系愿意与他携手共进的人,一边试图利用杜非的情报关系网络打探中都方面苏咏霖的消息。
之后,随着他的上下走动以及威逼利诱,他拉拢到了他在山东行尚书省内部的亲信,负责民政工作的姜锦和马文,以及负责财政工作的史阳荣。
姜锦和马文长期和他有“孝敬”关系,他们无法摆脱梁元凯,必须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
史阳荣资历浅薄,为了往上爬,各种送礼巴结表忠心,最后也是梁元凯动用行省内组织部的人脉关系给他提拔上来的,更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虽然史阳荣本身不愿意加入到这种事情当中来,但是梁元凯随即用威胁手段逼迫史阳荣,于是史阳荣无可奈何的加入了他的团队,为了活命而奋斗。
除了这三个人之外,还有过去的岁月里与他交好的一些同僚。
比如益都府知府穆明、沂州刺史张茗、密州刺史黄刚等人。
梁元凯准备向中都活动的时候,这些久久辗转于刺史职位上的官员们也试图寻求突破,与梁元凯“交好”,明里暗里赠送一些价值不菲的礼物。
这就成了把柄。
但是该说不说,虽然他们之间的合作有威胁因素,却也有“志同道合”的因素。
因为他们也不想在后苏咏霖时代成为被放弃的人,更不想在梁元凯倒台之后被他牵连。
梁元凯若是倒霉了,他们必然无法幸存,去库页岛或者西域之地搞边疆建设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这些人无可奈何的选择了和梁元凯的合作之后,又带着他们各自的亲信,与梁元凯组成了一个团伙。
他们开始秘密交流情报和组织关系,进行合作。
因为杜非的原因,天网军情报系统对他们无法产生真正的威胁,他们互相联络,在沂州和密州开会商讨,最后决定玩一把大的。
他们敏锐地察觉到了苏咏霖决定退位这件事情的牵扯到底有多大,能让他们为此感到绝望,那么也能让其他人产生不安、担忧等等情绪。
尤其梁元凯还十分聪明的提出皇帝制度在中华大地上运行很久,人人不说多么喜欢,至少是习惯皇帝制度的。
苏咏霖骤然决定废弃皇帝制度,不管他之前做了多少铺垫,事情真的决定下来之后,必然产生巨大影响,不单单是他们这些做官的难以适从,普通民众也会感到恐慌和不理解。
而这种恐慌和不理解,就是他们可以利用的最佳良药。
利用民众的恐慌和不理解,煽动民众的焦虑情绪,造谣言,说苏咏霖根本不想退位,之所以退位,是因为之前生病的时候一时不察,被所谓的九人小组给架空了。
现在苏咏霖正在他们的胁迫下做出种种可怕的决定,中都的九人小组是危险的叛徒,我们必须要反对九人小组,并且组织起来,向中都进军,发起二次革命,去中都救下苏咏霖,重新守护他登上皇位。
梁元凯的建议提出来之后,团伙众人都觉得他是个天才,这个想法非常的妙。
就是危险系数太高。
而且一旦真的煽动起来了民众向中都进军,后续必然引起大军进入山东,他们岂不是要面临非常严峻的考验,甚至还有生命危险?
他们都不是军事系统里的人,就算煽动,也只能煽动起山东的民兵,只靠山东的民兵系统,怕是连宁海州驻扎的水师陆战队都打不过。
就这还进军中都?
梁元凯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进军中都不过是个幌子,你们想想,他苏某人若是知道了山东乱局,会怎么做?他是会调动军队来山东,还是自己亲自来到山东?”
众人犹豫一会儿,纷纷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答案非常一致。
苏咏霖会自己来,而不是让军队来。
以他们对苏咏霖一贯行事风格的了解,苏咏霖必然会来山东,亲自现身发表演说,安抚群众的情绪,以此消弭一场灾难。
而以他的威望和能耐,必然可以实现这个目标。
到那时,等待他们这群人的,恐怕就是死亡的终末了。
梁元凯对此也是心知肚明,所以提出了最终解决方案。
趁着苏咏霖来山东,暗杀他,除掉他。
苏咏霖一死,以当前局势,天下大乱就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届时他们立刻登高一呼,率先指责苏咏霖之死是中都九人小组所做的,以此剧烈煽动群众的情绪,使得民兵系统群起响应,躁动的山东民众必然跟随他们进攻中都。
而整个山东的官僚系统都会被他们绑架,成为他们的手中刀,为他们的野望和目标而服务,为此“抛头颅洒热血”,到头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死。
完善而强大的山东基层动员力将成为他们最大的依仗。
届时会发生什么,可就不是中都朝廷那几个人能决定的事情了。
这可太有趣了!
梁元凯的这个方案不可谓不大胆,他居然想要暗杀苏咏霖以至于天下大乱,甚至可以用丧心病狂来形容他。
其他人都觉得这个方案太危险太可怕,但是梁元凯却认为只有如此大胆的计划才能干掉苏咏霖,并且为他们争取一片未来。
因为苏咏霖狂妄自大,绝对不会想到有人会计划暗杀他。
而且暗杀苏咏霖看似难以操作,可实际上,有杜非在手,暗杀苏咏霖的计划绝非不可能。
一千五百四十七 梁元凯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在梁元凯看来,只有苏咏霖死,才能让苏咏霖正在开启的政治改革宣告死亡,才能让他们江南老人派系再也没有出头之日的改革死亡。
苏咏霖死了,他们这些江南老人才能浑水摸鱼、火中取栗,逼迫中都做出妥协。
届时天下熙熙攘攘,中都没有能够威震四方的人存在,他们只有一个选择。
立苏咏霖的儿子做皇帝。
以苏咏霖的血脉为名义,将天下熙熙攘攘的争论平息,并且由此开启皇朝统治,将苏咏霖所渴望的一切全部废除。
然而苏咏霖的儿子终究不是苏咏霖,没有实际权力,终究也只是一个吉祥物,届时,大明维持表面上的统一,实质上就是谁的拳头大谁说话声音响,实质上的军阀割据。
其他地方他们管不到,但是山东行省,就是他们的地盘了。
“不这样做,咱们辛辛苦苦提着脑袋打天下的功劳就全没了,往后也必然被拿下问罪,运气差点满门抄斩,运气好点去库页岛那种苦寒之地永不得返回家乡,这种事情,你们能接受?”
说实话,对于某些胆子小的人来说,他们还真的能接受。
因为他们并不敢想象对苏咏霖下手暗杀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苏咏霖总说自己不是神明,但是在他们心中,与民众是一样的,下意识的就把苏咏霖当神明来看了,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
所以梁元凯实际上是在【弑杀神明】。
这未免太大胆了。
但是当时的梁元凯已经顾不得许多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已经拿住了杜非的把柄,并且深知杜非那边的状态其实并不稳定,搞不好就要投案自首什么的,如果不能彻底把杜非拉下水,自己威胁情报系统的首脑,迟早也是一个死。
与其自己一个人死,不如拉着一群人一块儿投入死局当中,说不定还能求活。
整个阴谋兵变的集团中,其实真正下了狠心的只有梁元凯一个人,其他人都在模棱两可之间,主要还是暗杀苏咏霖给他们带来的心理冲击太大了,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梁元凯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拿出自己的杀手锏,用杜非的把柄逼迫杜非设计把苏咏霖引入死局,暗杀之。
他相信杜非有这个能耐可以办到。
杜非听到梁元凯试图让自己暗杀苏咏霖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大脑空白的。
天地良心,他就算是想到了自己的死亡都不敢去想苏咏霖的死亡,更别说还是自己亲自动手暗杀苏咏霖。
开什么玩笑。
他把梁元凯劈头盖脸一顿痛骂,怒骂出身破落农户、若非苏咏霖给他一碗饭吃他早就饿死街头的梁元凯,骂他黑了心,丢了魂。
“当年要不是阿郎把你带到制盐工场给你一碗饭吃,你早就死在路边了!做人要知恩感恩啊!救命之恩啊!你全忘了?!”
“我当然没忘!但是那么多年过去了,我为他办了那么多事情,那么些恩情早就还清了!”
梁元凯冷笑道:“现在他不给我活路,我又怎么能束手就擒?!”
“白眼狼!”
杜非怒喝道:“没有阿郎教你读书识字,没有阿郎给你讲授大道理,没有阿郎带着我们一路往前闯,你能有今日?忘恩负义的东西!你真以为自己做的这些事情能还得了阿郎的大恩大德吗?!”
梁元凯心里其实很清楚,但是他不能承认,他承认了就代表他所做的事情纯粹是他的错,和苏咏霖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怎么能行呢?
于是他恼羞成怒。
“你要是不帮我这个忙,我就会死,但是我死之前,一定拉着你一起死,你自己决定吧,我的人可还在中都,你不帮我,你看看田珪子和孔茂捷会不会放过你!你自己想!”
杜非被拿捏住了痛脚,顿时无话可说。
良久,杜非崩溃了,抱着脑袋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一边哭一边抽自己嘴巴,痛斥自己管不住下半身犯了错误,甚至还有挥刀自宫的打算,但终究没下的去手。
看他这个样子,梁元凯便认为自己已经彻底拿捏了杜非,便开始执行自己的计划。
他派人散播谣言,煽动情绪,又让在山东复兴会宣传口中工作的妻弟帮忙,暗中用宣传口的力量散播谣言,搞一出变了味的【地下行动】。
流言浪潮兴起没多久,他就从杜非处得到了苏咏霖将要来山东的消息,并且立刻要求杜非进行暗杀的准备。
随后他得知天网军大佬苏隐来到了山东,全面抓起了天网军的工作,为此还有些担忧,便把杜非不到两岁的小儿子带到自己身边,让杜非掂量着,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杜非在痛苦的纠缠中被折磨了一个多月,终于在苏咏霖抵达山东之后撑不住了。
他没有胆量和意愿对苏咏霖下杀手,也清楚自己部下的密探们根本不会出手暗杀苏咏霖,他知道自己之前都在做什么,也知道事情一旦暴露之后自己的下场如何。
但是他是真的不愿意伤害苏咏霖。
于是在苏咏霖结束三天巡游返回济南城的当天夜晚,他跪在地上,向苏隐坦白了一切。
他向苏隐坦白一切的时候,其实苏隐也从山东天网军分组当中得到了一些密探们的隐秘汇报,觉得天网军内部有内鬼,于是暗中调查,准备挖出这个内鬼。
结果在他还没有开始怀疑杜非的时候,杜非就已经放弃了挣扎,主动向他坦白了一切。
苏隐当时是不可置信的。
他不敢相信自己曾经的前辈、手把手传授自己看家本领的恩师居然会成为一个叛徒,并且在事实上隐瞒了违法乱纪的事情一年多。
他的不少本事都是和杜非学习的,当初年轻的杜非带着少年的他冒着生命危险打探其他私盐商帮的情报消息,传授给他很多有用的经验知识,甚至还救过他的命。
所以尽管杜非文化水平不高,年龄也不占优势,但是苏隐还是提拔杜非担任了天网军重要领导人之一。
可是现在,杜非背叛了他。背叛了苏咏霖,背叛了他们共同的事业。
“为什么?”
苏隐得知此事,不可置信地看着杜非,只想问他这一个问题。
杜非其实也在心里问过自己好多次这个问题,最后得到的一个能够让自己认同的答案是——怕。
怕严苛的规定,怕苏咏霖的责罚,怕自己的家人受到牵连,怕所有的一切。
但是他最终不能接受对苏咏霖出手这个结局。
“总而言之,我知道的我都交代了,或许还有我不知道的,但是我已经尽力了,主席想怎么处置我都没关系,但是我的家人……
我的家人是无辜的,他们从头到尾都被我蒙在鼓里,连我什么时候有了外室和私生子都完全不知道,他们真的是无辜的……。”
杜非一边说着,一边大声哭泣,最后直接膝行上前,跪在地上抱住了苏隐的大腿,求他保全自己的家人。
一千五百四十八 苏咏霖的威望是他永远都无法超越的阻碍
面对痛哭流涕跪地不起的杜非,苏隐绷着脸不看他,嘴唇微微颤抖。
他自问从事阳光下阴影中的职业那么多年,已经让自己的情感波动收束到最小,已经可以让自己无视任何情感类冲击,自己已经是一个冷血到极点的男人了。
可是杜非跪着抱着他的大腿哭泣哀求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了内心一阵阵的抽痛。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大明的律法难道是儿戏吗?复兴会的会规难道是儿戏吗?前车之鉴,你看不到吗?”
苏隐别过脸不看他,怒道:“我无法给你任何承诺,也不会给你任何承诺,你没有任何资格要求我给你任何承诺,我言尽于此,至于该怎么处置你,是主席的事情,你就等着处置结果吧!”
苏隐站起身子挣脱了杜非的双手,留下杜非一个人在他身后哭得撕心裂肺。
他一直没有回头,径直来到了苏咏霖这边,将此事和盘托出,然后向苏咏霖请罪。
他表示自己驭下不严,有失察的过错,以至于自己的部下被人利用钳制了都无法察觉,无论苏咏霖如何处置他,他都愿意接受。
苏咏霖得知前因后果之后,沉默良久,方才开口。
“我记得,这个杜非好像是我当时为你选的引路人,对吧?”
“是。”
苏隐点了点头,低声道:“属下一身本领的源头就是杜非,所以他在属下心中有特殊的地位,尽管他的年龄偏大,不太适合继续在一线战斗,但是属下还是把他留在了山东,替天网军守住老家,结果……”
“结果一朝不察,被人偷了老家。”
苏咏霖冷笑道:“可以啊,居然主动用美人计拿下了我的天网军密探首领,这在之前还真是没有过,组长级别的密探首领就这样成为他人手中刀,被他用了一年多,事到临头才知道悔改。
由此可见,我把男女问题放在复兴会纪律问题的首要位置上是多么的正确,一个管不好下半身、处理不好男女问题的人,是绝对做不好一个复兴会员的,也是做不好官员的!”
苏咏霖一捶桌子,怒气磅礴。
苏隐站在一边一言不发,面色凄凉。
苏咏霖生了一会儿气,也就冷静下来了,又看了看苏隐,低声道:“你打算怎么处理杜非?”
“杜非触犯国法和会规,罪无可恕,属下无法偏袒他,一切听凭主席处置。”
苏隐凄凉道:“只是……只是他的家人的确无辜,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被他欺骗,准确的说,是被他和梁元凯联手欺骗,所以……”
“国法和会规从来都没有任何人情可言!”
苏咏霖严肃道:“国法和会规写在纸上给人看,就是为了督促执法者严格遵守,稍有放纵,则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有了第二个,就有第一万个。
此风不可长,此例不可开,杜非触犯会规,予以开除出复兴会,触犯国法,予以顶格处理,绝不姑息,此间事结束之后,一应人等交付三司会审,该怎么处理,就要怎么处理!”
苏隐面色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主席英明……”
“还有你,你作为天网军之首,你的职务决定了你必须要极度冷静,绝不能偏袒任何人,不能被个人情感扰乱了公心!”
苏咏霖严肃地看着苏隐:“你的心乱了,这一乱,乱的可不仅仅是你一个人,回去自己写一份三千字检查交到复兴会总部,罚俸三月,以示惩戒!”
“喏。”
苏隐接受苏咏霖对他的一切惩罚,绝无异议。
事情到这里,便有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局,苏咏霖正准备接下来用自己作为诱饵挖出真正的叛逆者,结果他们自己自爆了。
说到底,梁元凯过分相信了杜非有了把柄之后便会对他言听计从,小瞧了苏咏霖的威望在这件事情当中的分量。
苏咏霖活到现在,已经活成了人间神,不管他自己如何声称自己是一个普通人,只要他活着,不管他是什么地位,他都战无不胜。
杜非没有【弑神】的勇气。
不仅仅是杜非,绝大部分人都没有这个勇气,根本也不会去想这个问题。
少数人如梁元凯这般崩溃和绝望,于是恶向胆边生,试图对苏咏霖做点什么,但是他除非自己一个人学习荆轲刺杀苏咏霖,但凡他想布置些什么局,都要考虑一下身边人有没有他一样的想法。
他绝望了,身边人可没有,就算被胁迫,也不会想要刺杀苏咏霖那么大胆。
梁元凯自以为自己可以四两拨千斤,以小搏大撬动风云,以此向苏咏霖倾泻他的愤怒和怨恨,但是这一切都只是他的妄想。
苏咏霖的威望是他永远都无法超越的阻碍。
杜非为了减轻自己的罪孽,向苏咏霖交代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于是苏咏霖于第二日午间设宴招待了济南城内的全体山东行省官员。
当然也包括梁元凯和他的一群亲信手下。
作为山东行省的尚书右丞,梁元凯可以和苏咏霖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谈笑风生,十分愉快,仿佛山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有些敏感的人已经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觉得苏咏霖在这个时候举办宴会,恐怕不是很简单。
酒过三巡,苏咏霖拍了拍手,让等待已久的杜非从宴会厅的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梁元凯不经意的一瞥,顿时心神剧震,手里的筷子不自觉的掉落在地。
“就在之前,我听说了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诸君,我听说,有人因为对我感到不满意,所以决定动用我意想不到的手段暗杀我,让我死在山东,这样就方便他浑水摸鱼,搅动风云了,你们说,这是不是很有意思啊?”
苏咏霖哈哈笑着,然后指着杜非开口道:“杜非,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吧,让在座的诸位听一听,这个笑话到底是多么的好笑啊!”
杜非面无表情的向前一步,在宴会厅那种人或者惊讶或者惊恐或者面无表情的注视下,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姜锦、马文、史阳荣、穆明、张茗、黄刚……然后是梁元凯。
一个个名字从杜非的嘴里说出,每报出一个名字,在场众人的心里就咯噔一下,仿佛被报到的是自己的名字似的。
当然,他们的慌张是可以理解的,尽管知道自己没有参与到这件惊破天的事情当中,可要是自己身边熟悉的友人参与其中,那么自己会不会遭到牵连,从而被问罪呢?
这样的情绪每个人都有。
被点到名字的人面如土色,与被点到名字的人有所往来的人的面色也不是太好,脸色介于红润与惨白之间的颜色,反正不怎么好看就是了。
汪宏津的面色很不好。
余良哲的面色也很不好。
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面色怪异的梁元凯身上。
原来是你……
原来是你藏在后头搅动风云?
一千五百四十九 你会后悔的!
其他人都在看着梁元凯,苏咏霖也一直都在看着梁元凯。
他的身体在这一刻变得十分僵硬,手上已经没有筷子了,但是手还维持着拿筷子的姿势。
表情也很僵硬,眼神发直,嘴巴微微张开,呼吸也有点急促,怎么看怎么觉得十分奇怪。
杜非把所有名字报完了之后,就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整个宴会厅也从之前的热闹活络变得安静的过分,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到声音的那种。
苏咏霖感受了一下这宴会厅的奇怪氛围,笑了笑,站起了身子,走到了梁元凯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忽然一抖,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了。
“别那么紧张啊,紧张什么?元凯,你这样子,可完全不像是那个想要暗杀我,取我性命的人啊,你说你胆子那么大,现在却抖成这副模样,不怎么行啊。”
梁元凯抖的更加富有韵律了。
“我……我……”
“不错,不错,你很聪明,很有才能,一击击中了我们的弱点。”
苏咏霖笑道:“不和我们谈理论,不和我们谈皇权和民主,反而玩阴谋,传谣言,俗话说谣言止于智者,但是这世上很明显的没有那么多智者,所以谣言一来,朝廷就慌了。
当时我也不淡定,一听山东民众要起兵来中都救我,我可真的是吓坏了,我一想啊,他们来中都是要来打仗的,到时候大明军队是打还是不打呢?打的话,大明根基动摇,不打的话,大明根基还是要动摇。
我从来都是以阳谋堂堂正正行走于人世间,并且因此而战无不胜,还是头一回被如此犀利的手段逼的在中都待不住了,必须要来山东面对面解决问题,把自己的命给压在秤上,元凯,你厉害啊。”
梁元凯已经抖的不成样子了。
苏咏霖话说完,他坐不住了,身子像是滑了一样滑下了椅子,跪在了苏咏霖面前。
“主席……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是事出有因……”
“别,别这样说话,你是大明建国以来头一个想要我的命还付诸了行动的人,了不得,你这样的人,注定是要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
苏咏霖笑道:“我已经决定了,要在史书上留下你的名字,让后人知道,咱们大明国曾经有一个了不得的人,不仅敢于造反,还付诸了行动,真正意义上的准备要我的命。”
梁元凯大概是吓得神志不清了,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跪在苏咏霖面前除了发抖,就是在掉眼泪。
怎么感觉他好像也不是很坚定的样子?
否则为什么不站起来指着自己痛骂一顿呢?
苏咏霖正在疑惑间,被点到名字的人已经一个接一个的站起来跪倒在苏咏霖面前磕头,哭着喊着请求苏咏霖饶恕他们的过错。
一直冷眼旁观这一切的苏勇大惊失色,赶快指挥虎贲禁卫上前,护住苏咏霖,对这些人拔刀相对,厉声呵斥他们离苏咏霖远一点,直接把冰凉的刀锋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
他们但凡有一丁点不好的举动,都会被一刀杀死。
宴会厅变成了审判庭,没有牵扯其中的官员们也被吓到了,纷纷退避,一声不敢吭。
汪宏津和余良哲算是有胆魄的,把官员们喊到一边站着不动,自己上前向苏咏霖请罪。
“主席,此事,我脱不开干系,我驭下不严,失察,遂有此过,我愿意承担责任。”
余良哲也上前请罪。
“主席,我也有错,我也脱不开干系,我愿意承担责任,请主席惩罚。”
苏咏霖看了看他们,摇了摇头。
“你们有没有错,犯了什么错,该怎么处置,不是我说了算的,自然会交给相关部门来判断,眼下最该做的事情,是把这一群阴谋酿成兵变的混蛋一网打尽,拨乱反正,正本清源。”
汪宏津和余良哲对此表示认同,没有继续纠结眼下的问题。
宴会厅内的犯罪者很快被虎贲禁卫控制住,投入大牢之中。
在确定要被押解到大牢的时候,梁元凯好像忽然间不怕了,失去了一切对苏咏霖的畏惧,又变成了那个无法无天、试图暗杀苏咏霖的家伙。
“苏咏霖!我们跟着你北上!给你卖命!提着脑袋打下来的江山,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不要了还不算,还要害我永无出头之日!我恨你!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他一边被虎贲禁卫拖拽着前往牢房,一边拼命挣扎、嘶吼。
苏咏霖皱了皱眉头,望着被拖拽的梁元凯,深吸了一口气。
“江山是天下人的江山,不是我一个人的江山,也不属于某些特定的人群,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教你的东西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梁元凯狂怒不已。
“呸!放屁!这话你自己信吗?伪善!伪善!!”
“我当然相信,所以我不做皇帝了,我也不会让我的后代做皇帝,我不会让任何人做皇帝,我要这天下为公!”
“呸!狗屁的天下为公!你高看了你自己!也高看了所有人!只有我们这些老人才是真的在意大明的!只有我们才会真的在意大明!他们不会在意的!你不做皇帝!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梁元凯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已经被虎贲禁卫拖拽的远离了,他说了些什么,大家听不清了,只有他的嘶吼声还在大家脑海中回荡。
而苏咏霖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这场恶性政治事件的爆发给整个山东行省的官场都带来了剧烈的冲击。
任朋义麾下的公共安全部队和山东行省司法总局的法卒们很快组成联合执法队,在虎贲禁卫的配合下前往益都府、沂州和密州,对这三地的阴谋叛乱者实施抓捕,并且一网打尽。
他们的亲属,家人,族人,朋友,不管是否牵扯其中,先一网打尽,再慢慢审讯。
整个山东行省机构内部中的相关人等也被隔离审查,力求一网打尽,不放过任何一个混蛋。
苏咏霖又传令要求中都司法部门派人来山东帮忙,以加快审讯的速度。
反正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有了明确的反革命的倾向,对于反革命的混蛋们,苏咏霖从来不吝啬用顶格处罚来“嘉奖”他们。
一千五百五十 进攻中都!救出苏咏霖!清君侧!
时间到了洪武十二年的四月初,山东地区的反革命分子已经被山东执法队伍全部拿下。
与他们有关的人,以及接受他们的委托散播谣言的人也被全部挖了出来。
山东天网军分组为了赎罪,在内鬼被揪出来之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到处乱窜,抓捕散播谣言的人,将所有能追踪到的人一网打尽,发誓要将他们连根拔起,一点点残余都不给留下。
对于此番性质极为恶劣的反革命阴谋兵变,山东地区的全体官员吏员还有复兴会员都不敢有一丝懈怠,决定要把此事一查到底,无论行省方面有什么命令,不计代价也要完成。
不计代价。
在他们不计代价的疯狂抓捕之下,不到半个月,已经有超过五百人落网。
苏咏霖没有在意抓捕的事情,把抓捕的事情交给有关部门负责,自己则前往沂州、密州和益都府三地,进行计划之中的巡查,与农民们还有工人们见面,聊天,安抚他们的情绪。
这三个地方的民众情绪远远超过了济南地方的民众情绪,联合执法队伍前往抓人的时候,当地一度有人拼死反抗,甚至到了号召民众拿起武器保护他的地步。
比如沂州刺史张茗,当时就在准备要搞武装兵变了。
苏咏霖抵达济南的时候,张茗其实非常紧张,他意识到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于是他紧急联络下属各县的民兵武装组织,准备号召他们讨伐中都,“为苏咏霖而战”。
大明的地方民兵组织都是基于从前的村、乡和现在的集体农庄建立的,隶属于过去的村、乡和现在的集体农庄复兴会分部管理。
农庄内的年轻力壮的农民们在农闲时期抽两个月的时间接受军事训练,训练他们的基本上都是明军内的退役士兵和军官。
民兵系统止步于县一级,州府以上复兴会分部是没有管理民兵的职权的,县民兵大队直接听从中都复兴会军事部的命令。
集体农庄复兴会分部和县复兴会分部内设民兵处,专门负责管理民兵,集体农庄一级的为民兵中队,县一级的为民兵大队,作为整个大明的后备军事武装力量。
官府系统没有管理民兵系统的职权,民兵系统日常也不会用到,只有特殊时期才会由中都军事部下令行动,配合军队或者官府完成一些重大任务。
但是作为真正可以依仗的后备军事力量,张茗若想要发动军事行动,非要得到民兵的帮助不可。
他没有这个职权,但是在“特殊时期”,他总能想到一些特殊的办法。
他绕过各县的复兴会分部,于职权之外直接联络各县复兴会的民兵处主事,告诉他们说沂州复兴会组织已经成为中都九人小组的走狗,不可相信,他们需要立刻起事讨伐中都,救出苏咏霖。
他没有强制命令的权力和资格,就打感情牌和革命牌。
他把自己给粉饰成忧国忧民的姿态和唯一清醒者,告诉费县、临沂县、苍山县三个县的民兵处主事,大明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大明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们必须要站出来!
来吧!和我一起战斗!
进攻中都!救出苏咏霖!清君侧!
沂州复兴会分部主任宋茂虽然没有民兵系统的管理权,但是和临沂县民兵处主事韩蒲有不错的私人关系。
韩蒲对于张茗的劝说怀有疑虑,觉得问题不小,自己不敢下决定,便询问宋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该怎么处理之类的。
宋茂得知此事,大惊失色,觉得张茗是太紧张了,所以做出了误判。
当前这个紧张的局势下,张茗这样做无异于火上浇油。
他赶快和韩蒲一起赶赴张茗的官署,当着韩蒲的面要求他冷静下来,不要乱来。
复兴会还是可以相信的,他们都是革命者,不是叛徒,中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都不知道,但是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时候,最该做的不是武力暴乱,而是等待苏咏霖前来。
“主席已经要到山东了,等一等吧,事情总有转机的。”
当时宋茂正在为汹涌的民情而焦头烂额,根本不知道张茗就是始作俑者之一,前去劝阻张茗的时候没有任何防备,韩蒲也是一样,没有任何防备,也不知道张茗到底想做什么。
张茗眼见着两人不想起事,不被骗,成为了他的阻碍,心一横,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忽然抽出佩刀将他们两人两刀杀死。
宋茂和韩蒲没有防备,被张茗一人一刀当场劈死,血流满地,死不瞑目。
接下来,张茗冷静的盘算之后,便带人火速赶赴临沂县民兵处,当着里面所有人的面把两人的死讯公布,直接宣称宋茂和韩蒲是中都九人小组的走狗,过来暗杀他,被他反杀。
“现在来山东根本不是主席,一切都只是一个幌子,准备残害群众的走狗队伍已经做好了准备,大家是民兵,必须要站起来保护我们那么多年奋斗的成果,保护大家拼了命才得到的一切!”
张茗振臂高呼道:“大家联合起来!打倒一切阴谋叛乱的走狗!去中都!去中都!去中都!”
张茗热情洋溢的表演摧毁了民兵处剩下所有干部心中理智的阀门。
他们被恐惧和猜忌的火焰烧毁了一切理智,跟着一起高呼起来,没有继续怀疑张茗到底是不是他所宣称的所谓的捍卫者。
他们四散而出,准备召集各集体农庄的民兵们完成战备,准备作战。
他们怀着强烈的使命感,已经无法判断眼下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而张茗则更进一步,率领自己的部下冲入沂州复兴会分部和临沂县复兴会分部,用武力控制了这两个机构,宣称他们都是走狗、叛徒。
对他的行为感到愤怒的干部对他一阵斥责,但是被他全部杀死。
比如沂州复兴会副主任唐泽,对于张茗的行为感到惊怒,怒斥张茗不怀好意。
“身为沂州刺史,你的职权不在这里!带武装闯入复兴会分部,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张茗一句话没说,走到唐泽面前,一刀捅穿了他的身体。
唐泽满脸震惊的倒下,不动了。
“值此关键时刻,任何蛊惑人心的人都是中都贼人的走狗!我们必须要放弃一切幻想,不要被任何人阻碍,杀到中都救出主席!这才是我们最该做的事情!”
他高呼口号。
顺应他的人都被他接纳了,反对他的人遭到了他毫不留情的残杀。
临沂县复兴会分部副主任戴斌质疑张茗的所作所为,被张茗一刀杀死。
临沂县复兴会组织部主任陈知恩怒斥张茗滥杀无辜,被他一刀杀死。
活下来的人就算是对他怀有疑虑,也不敢说话了,集体噤声,无言以对。
“叛徒!安敢在我面前狺狺狂吠!”
戴斌和陈知恩死后,当地复兴会分部的反抗也就结束了,短短一天的时间,张茗就摧毁了两级复兴会分部,杀死了五个重要领导人。
他用最短的时间掌控了一县之地的民兵系统,再给他一些时间,他是真的可以掌控一个州的民兵,统领千余人的武装力量开始他的征程了。
在谣言的加持下,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慌乱无章,一派天下大乱的模样,现代社会一通电话能解决的事情,却在一个州的一个个县域内形成了滔天巨浪。
俨然是一副一发不可收拾的模样。
讯息的不通畅给了野心家和叛乱分子绝佳的操作机会,使得他们的反叛和理智力量的反抗之间出现了失衡状态。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苏咏霖派遣的联合执法队来的比较快。
在张茗派出去召集各集体农庄的民兵队伍集合进行战备的空档期,联合执法队提前侦察到了沂州内的混乱情况,做了一番分析。
随后,领队的指挥官决定不作任何通报,直接杀入临沂城,打张茗一个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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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五百五十一 张茗,你好大的狗胆!
突袭计划由联合执法队的负责人、虎贲禁卫军的队长王虎提出。
但是不得不说的是,联合执法队一共只有七十人的武装力量,其中能算作精锐力量的只有五十人的虎贲禁卫军。
而临沂城内难说有多少听张茗指挥的武装力量。
对此,联合执法队的一些人表示担忧。
他们认为应该立刻向济南方面请求支援,让苏咏霖派大部队来处理。
但是虎贲禁卫队长王虎并不这样认为。
“民兵尚未完成集结,张茗还需要派人去协助民兵集结,此时此刻,张茗身边的力量应该是最虚弱的时候,我们趁这个机会杀进去,有很大的可能生擒张茗!
那样的话,我们就能以最小的代价直接结束这场叛乱!可如果我们回去汇报,给张茗集结民兵的时间,到时候一场战争在所难免,被蒙骗的民兵会死伤惨重的,那不是主席希望看到的!”
王虎拔出自己的刀,做出了表态。
“我们的一切行动都该以国家利益为最高导向,为此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我的性命!”
王虎表态之后,五十名虎贲禁卫也做出了他们的表态,誓死一战。
剩下山东行省司法总局的法卒们也没办法,也只能拔出他们的武器,硬着头皮跟在了王虎身后。
最后只有两个人被王虎允许快马赶回济南报告情况,剩下所有人跟着王虎一起突击临沂城。
有些时候,还就真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张茗想要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结果自己也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联合执法队突然杀入临沂城的时候,张茗没有任何准备,直到联合执法队持械杀入沂州官署要捉拿张茗的时候,张茗才大惊失色的发现自己的一切已经暴露。
仓促之间,他抵抗困难,好在身边有一群能拿刀战斗的,姑且护着他边战边退。
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不愿意死心,居然丧心病狂的对身边人说什么中都派人来杀他,生死一线间,大家一起定要坚定信念保护他,坚持到民兵们来援,这样才有希望。
他要让所有相信他是拯救革命的人的人奋力迎战,为他而死。
王虎非常愤怒,怒斥张茗是个背叛革命的混帐阴谋家,让所有人都不要被他蛊惑,说一整个反贼集团已经被苏咏霖拿下,张茗已经不可能继续为祸天下了。
然而王虎的话在张茗的蛊惑之下毫无说服力,沂州官署的人并没有为此动摇,而是拼命奋战,一定要为张茗争取时间。
王虎无可奈何,遂下令虎贲禁卫们下死手,以超强战斗力和娴熟的战斗阵型突入沂州官署,但凡还有拿武器抵抗的,一律杀死。
之前虎贲禁卫们都收着手没有下死手,而现在,他们不再收着手了。
从全国精锐当中选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才能进入虎贲禁卫,虎贲禁卫不单单是苏咏霖的禁卫军,也是整个大明中枢的护卫军,有着非常重大的职责,非最精锐的精锐不可。
就算成功入选虎贲禁卫之后,也需要不断地进行军中大比武,维持强大的战斗力,若是有所懈怠,就很有可能失去虎贲禁卫军的荣耀。
而在整个虎贲禁卫军当中,虎贲禁卫第一营也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名,是精锐中的精锐中的精锐。
这五百人由苏咏霖的贴身护卫出身的虎贲禁卫军主将苏勇亲自统领,前身是战争年代苏咏霖的亲卫队,也是后来苏咏霖走南闯北的护卫队,拥有最强的战斗力,足可以一当十。
他们之间的战术配合那是刻到了脑子里,几乎形成了肌肉记忆,一旦形成战斗阵型,就是最冷静的杀人机器,绝对是敌人的噩梦。
每一年的虎贲禁卫军大比武都有一个传统项目,那就是【挑战第一营】,无论在什么竞技项目上打败了虎贲第一营,都能得到丰厚的奖励。
然而自从这一项目举办开始,就没有一支营队能够拿下这个奖励。
以至于从洪武七年开始,苏咏霖允许两个营队同时挑战第一营,但第一营还是维持了全胜的战绩。
以这样的战斗能力对付官署内的这些人,无异于一边倒的屠杀。
王虎知道这里头有不少被蛊惑的无辜者,心有不忍,却无可奈何。
必须要快,否则一旦让受到蛊惑的民兵们真的集结起来,就真的要出事了。
第一营的士兵们结成战斗阵型,以让人匪夷所思的战斗技巧和速度快速杀穿了他们和张茗之间的阻碍,张茗目瞪口呆的看着形势突变的战场,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第一营的士兵们杀到了面前。
他的亲信护卫周樵和马庄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得到他的信任,去什么地方都带着。
但就是这样两个孔武有力的大汉,在第一营的士兵面前不过一瞬间就被斩下头颅,成为尸体。
王虎冲到近前,抬脚一踹,将张茗踹翻在地,一个箭步上前,手中染血战刀指着张茗的喉咙,只要稍微往前一点点,就能割开张茗的喉咙。
他就必死无疑了。
“张茗,你好大的狗胆!”
王虎怒视张茗:“阴谋叛乱,蛊惑人心,害得多少人为你惨死,你会付出代价的。”
张茗瞪圆了眼睛看着王虎,感受着死亡的恐惧威胁,他一时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心里只有恐惧。
当然这并不重要,联合执法团队快速控制了整个沂州官署,让将一应等人全部逮捕。
之后王虎下令一些部下将这些人绑在马上,火速带去济南交给苏咏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将士留在临沂城。
接着,王虎召集了城中还活着的没有抵抗的复兴会员和官员吏员,向他们说明自己此来的目的,并且出示了山东行省司法总局开具的文书,彰显自己此行的合法性质。
然后他声明张茗才是个阴谋叛乱的叛徒,他是陪伴苏咏霖而来的虎贲禁卫军,苏咏霖很快就会抵达沂州,他们这些人一定要擦亮双眼,不要继续执迷不悟,否则他们有什么面目面见苏咏霖?
复兴会员们和官吏们十分迷茫,不知道究竟谁说的是真的,谁才是那个为了大明好的人,但是他们已经没了武力抵抗王虎的想法。
一千五百五十二 苏咏霖来了
在王虎的劝诫下,有人决定协助王虎控制城内局势,有人则表示怀疑,表示自己会非暴力不合作,不会帮助王虎,但也不会作乱。
这一次谣言传播的太过于荒谬,他们现在已经无法相信别人,只有苏咏霖亲自现身向他们解释,他们才能扫清一切疑虑。
王虎并不强迫这些人。
在愿意合作的复兴会员和官吏们的帮助下,一片混乱的临沂城得到了控制,不少试图逃出城池的人也被劝返,四面城门被关闭,临沂城获得了暂时的安全。
虽然张茗和他的阴谋团伙被拿下了,但是沂州的危机并未解除,稍有不慎,民兵们估计就要躁动起来“为苏咏霖而战”了。
就王虎所了解到的消息显示,各集体农庄所控制的民兵队伍实际上已经在备战状态,相信张茗的人很多,被蛊惑的人也很多,他们一旦知道临沂城内发生的事情,估计会失控。
王虎现在手上没牌,除了一座临沂城和三十多名武装部下,还有六十多名愿意配合他的会员和官吏,总共一百多人的队伍,当然不可能是那么多民兵们的对手。
一旦民兵们齐聚在临沂城,王虎他们会面临很大的危险。
思来想去,王虎认为自己没有其他的办法,目前只能待在城内,尽一切可能争取时间,等到苏咏霖那边派人来帮助他。
不久之后,也就大半天的功夫,临沂县大队的民兵们还就真的在临沂城外聚集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得到了临沂城内发生战乱的消息,但是具体是什么情况,他们不清楚。
临沂县复兴会分部主任崔高和复兴会分部民兵处代理主事章越带着紧急集合的六百多名民兵抵达了临沂城外,看着大门紧闭的临沂城,神色阴晴不定。
他们现在摸不准城内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城内的人们都怎么样了,看着城头出现的武装人员,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发起进攻。
进攻是大事,真的开打的话,影响太大,崔高和章越都心怀忧虑。
好在不一会儿,临沂城大门打开,王虎一个人骑着马出城,来到了两人面前。
崔高和章越都是因为被张茗的“革命热情”给打动了,所以决定追随张茗,现在看到城内出来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便很是奇怪。
崔高上前一步。
“你是什么人?城中发生了什么?张使君呢?”
王虎出示了自己虎贲禁卫军的腰牌。
“我是虎贲禁卫军第一营第三队队长王虎,奉主席和行省司法总局的命令,前来逮捕阴谋叛乱的贼人张茗,现张茗已经被拿下送往济南交给主席亲自处理,你们又是来干什么的?”
王虎这话一出口,崔高和章越就愣住了。
“主席?”
“张茗是……阴谋叛乱的贼人?”
“他被拿下了?”
“到底是什么情况?”
两人一脸懵逼。
看着两人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王虎便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简单的告诉了这两人,尤其强调苏咏霖就在济南,而他们这些民兵被蛊惑的事情苏咏霖也知道,所以特意嘱咐他们不要冲动。
崔高和章越有点绷不住了,两人的情绪有点要崩溃的样子。
“不是说中都出事了吗?不是说主席来山东也是假的吗?”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要去中都救主席的吗?”
事情变化的太快,张茗忽然从英雄变成反贼,之前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骤然大反转,实在是让人有点接受不了。
章越忽然一拍脑袋瓜子,看着王虎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了。
“你是在欺骗我们,是吧?”
王虎叹了口气,知道着两人没那么容易说服,但是也从心底里认可这两人并不是坏人,只是被蛊惑了。
“我是虎贲禁卫军,这一点没有异议吧?”
章越摇头。
“那又如何?如果主席有难,虎贲禁卫军的背叛是毋庸置疑的!”
这话王虎可不能当作没听到。
他出离的愤怒了。
“虎贲禁卫军永远都是保护主席的最强军队!我们对主席的忠心不允许任何人怀疑!如果有人想要伤害主席,那就要先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你可以怀疑我任何事情,唯独不能怀疑我的忠诚!”
王虎的态度让崔高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浓郁。
他拦住了要发火的章越。
“主席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济南。”
“什么时候能来沂州?”
“我已经派人回去汇报,相信三五天之后就会有人过来。”
“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你又凭什么相信张茗?凭那些毫无依据的谣言吗?证据呢?中都出事的证据呢?不看证据,就信一张嘴?”
王虎的反问让崔高一阵无语。
他们无法反驳王虎的话,王虎正气凛然的模样也让他们无法下决定展开攻击。
最后他们约定,王虎会留在他们这边作为人质,以此交换他们不攻击临沂城,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如果王虎在欺骗他们,他们可以立刻杀死王虎,如果没有,他们就要认错。
章越觉得不行。
“如果这是阴谋,等他们大军来了,我们不就错失良机了吗?”
崔高摇了摇头。
“我们可以立刻派人去济南方向侦察,看看情况如何,就算有问题,我们也能争取一些时间,到时候其他县的县大队也赶过来,我们就有更多的帮助了,而且,他的命在我们手上。”
章越思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答应了崔高的建议,让王虎做人质,自己带人等待在临沂城外。
另一边,前去济南传递消息的那拨人很快抵达了济南城。
得知济南城情况的苏咏霖立刻决定带着两百多名剩下来的虎贲禁卫亲自赶赴济南城,而当他出发之后,又在大路上碰到了押送叛乱者的第二波队伍,看到了被捆成粽子绑在马上的张茗。
张茗当然是认识苏咏霖的,而和他一起被抓住的官员们大部分也认得出苏咏霖的模样,于是表情各异,心情各异。
苏咏霖没有心思在路上解决他们,便让押送队伍调头,和他一起前往临沂城。
等苏咏霖在四月中旬抵达临沂城的时候,见到的是一副奇怪的景象。
临沂城外有着数量不菲的民兵队伍正在集结,但是临沂城巍然不动,民兵队伍气势汹汹,但是也没有要攻城的样子。
而当这些民兵队伍的领导者见到苏咏霖之后,也是一个个的都瞪大了眼睛,然后接二连三的觉悟了,认识到了自己所犯的错误,以及自己被张茗蛊惑的事实。
他们有点慌。
至于看到苏咏霖抵达的王虎,那可真就是眼泪汪汪,就像是小孩子走丢了之后看到家长来找一样,满心的担忧在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的确,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苏咏霖也觉得这几天王虎的精神压力是非常大的,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也只是未到伤心时。
现在,不就是这个时候吗?
一千五百五十三 你们的心中或许从来就没有过革命
面对苏咏霖的安抚,王虎流泪了。
苏咏霖亲自嘉奖他,表示他的功劳很大,他为国家大局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大明不会忘记他。
然后,苏咏霖接见了这次勇敢解决事件的勇士们,逐一表扬他们,表示他们也会得到应有的嘉奖,大明不会忘记他们。
接下来的问题也很好解决。
苏咏霖本人都来了,在场的这些领导者里面,也多是认识苏咏霖的人,他们完全可以解决苏咏霖就是苏咏霖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然后现在的新问题是,这场满是阴谋味道的性质极为恶劣的事变到底该怎么彻底解决掉。
首先需要问罪的当然是始作俑者张茗。
他所犯下的罪孽看着就触目惊心。
看着面前的宋茂、韩蒲、戴斌等多名干部的尸体,苏咏霖十分心痛。
他单膝跪在地上,亲自为他们整理仪容,为他们擦拭皮肤上已经干涸的血液。
张茗已经面若死灰的全部交代了,这些冷静的试图挽回局势的干部都被他杀死,且都是在猝不及防毫无反抗的情况下被他突然杀死的。
这些干部不相信中都发生了严重的政变,不愿意采取军事手段讨伐中都,他们主张冷静应对局面,等待苏咏霖的到来,把事情彻底搞清楚。
而不是听从阴谋论的号召发起讨伐作战、在完全没有任何确实证据的情况下使用武力。
他们不想让民众的血不清不楚的流干。
但是因为没有防备,没有认清楚张茗的阴谋,所以他们被张茗杀死了。
这个人丧心病狂,恶贯满盈,胆大包天,罪恶累累。
苏咏霖的无法忍耐自己的怒气。
“你一个人,杀了我那么多好干部,张茗,你做得很好啊,这些和你共事的同志们,在你眼里就那么该死吗?你就全然不念过去的情分吗?”
张茗低着头,一动不动。
“同僚而已,有何情分?只是因为职位,不得不共事,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成王败寇罢了,你要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苏咏霖冷笑。
“成王败寇?你觉得你做的事情很对吗?”
“不然呢?”
张茗还以冷笑:“阿郎,我还愿意喊你一声阿郎,我们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情,到头来,你把我们远远甩开,你考虑过我们的想法吗?你有考虑过吗?你真的觉得我们对于什么都完全不在乎吗?”
苏咏霖冷眼相对。
“你们不缺吃,不缺穿,手握实权,生活优渥,足够了,我需要考虑的是广大民众,而不是一个无病呻吟的官僚。”
“可是这天下是我们帮你打下来的!是我们提着脑袋冲锋在前!在你麾下只有不到一千人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为你流过血!为你卖过命!”
张茗怒喝道:“结果你过河拆桥?说不做皇帝就不做皇帝了?我从没想过你是这样的人,满口天下苍生,实则心里只有你自己!伪善!伪善到了极点!伪善!”
“心怀天下就叫做伪善的话,仁人志士未免太可怜了。”
苏咏霖冷声道:“你们不是为我流血,我从未要你们为我流血,你们是为革命流血,为理想流血,为你们自己的自由流血,与我何干?我要带你们推翻压迫,不是要让你们成为新一代的压迫者。”
“随你怎么说好了,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了。”
张茗冷笑道:“可是你要记住,苏咏霖,除了我们,没有谁是真的为大明考虑的,只有为大明流过血的人才会真的在乎大明,其他人,不过是想要为自己谋利罢了!”
“难道你不是在为自己谋利吗?”
苏咏霖怒道:“为了自己的利益,煽动民众,让千万人成为你手上的刀,你何曾在乎过他们?我终于明白了,你们的心中或许从来就没有过革命,只是恰好跟随了我。
我也真是一厢情愿,以为对你们的教导能够让你们成为革命者,现在看来,革命者不是简单的教育就能教育出来的,你们只不过是运气好一点的投机分子罢了!”
张茗冷笑。
“用完了我们,就过河拆桥,阿郎,你这话说的真是好干脆啊,轻飘飘一句话,就把我们那么多年的功劳抹消掉了?革命也好,投机也好,不都是你带着我们北上的吗?现在,你连这一点都不认了?”
“我对你已经无话可说了!狗贼!”
苏咏霖终于压抑不住心中怒火,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爆发怒火。
他对着张茗一顿拳打脚踢,就朝着脸打,把他满口牙打掉了一大半,脸被打的肿的和猪一样,任他如何求饶都不停止。
苏咏霖也是带兵打仗的武将出身,有很强的搏击能力,一拳一拳打得张茗眼冒金星口齿不清,打得他满脸是血,依然不能消解心中愤恨。
苏咏霖身为一国领袖,暴怒打人的时候,身边是没有任何人敢于劝说的。
当然,他们也未必愿意劝说。
就好像苏勇,要不是苏咏霖一定要审判张茗,他都很想上去用刀给丫的凌迟了。
最后还是王虎劝阻了苏咏霖。
眼看着苏咏霖就要把他给活活打死了,王虎还是站出来劝阻了。
“主席,现在杀了他容易,但是不如让他吃尽苦头之后再死,也要让他接受民众的审判,身败名裂遗臭万年之后再死,他不配轻松的死。”
苏咏霖闻言,狠狠地喘息了一阵,然后点了点头,认可了王虎的意见。
“阿虎说的对,你不配轻松的死,我要你付出你下辈子都忘不掉的代价。”
被打的神志不清的张茗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了,当然,他也不需要做出什么反应,这都是毫无意义的。
他的命运也好,苏咏霖接下来的善后处置也好,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沂州的情况非常严重,所以整个沂州所有系统还活着的官员吏员和复兴会员都被召集到了临沂城中,由苏咏霖亲自问话,或者抚慰,或者嘉奖,或者一顿臭骂。
对于在这场动乱中维持冷静不参与到作乱当中的人,苏咏霖予以抚慰,并且表示一定会嘉奖。
对于在动乱中被阴谋论说服,然后上头要参加讨伐作战的人,苏咏霖则是一顿臭骂。
“民众不明所以,没有职位,也没有相关职责,他们被谣言蛊惑从而被裹挟作乱是可以理解的,也是能原谅的!而你们呢?你们有职位,有权力,更有责任!
抛弃你们的责任,因为一些没有根据的流言、谣言,就动手了?就被人蒙骗着参加这种性质恶劣的反革命行动了?还要召集民兵,把那么多民众置于危险的境地!
你们想过吗?要是这场动乱真的开始了,真的攻城了,那么这件事情该如何收场?我该如何处置你们?还有那么多的民兵?你们一时的不察和冲动,会让多少家庭崩溃掉?”
苏咏霖逮着他们一顿臭骂,骂声甚至能让外面站岗的士兵都听的清清楚楚。
当然了,这些人虽然会受到惩罚,但到底也是蛊惑,他们主观上没有什么坏心思,和梁元凯、张茗之流不同,并且也因为苏咏霖采取的及时的措施而没有让危机扩大、真正成为兵变。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最多的惩罚就是罚俸、降职、通报批评、万字检查、记过处分。
至于梁元凯、张茗之流,他们会为了他们的行为付出下辈子都忘不掉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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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五百五十四 《沂州平乱记》
苏咏霖在临沂城待了半天左右,把城里该做的事情都做了,然后就前往城外民兵们的军营内安抚军心。
单个士兵对局势是没有什么掌控力的,随大流是他们的正常表现,指望一个士兵力挽狂澜,未免有些玄幻。
因此苏咏霖不会责怪他们,但是也要对他们说一番道理,让他们知道自己犯下的过错。
民兵们对苏咏霖的到来感到非常激动,簇拥着苏咏霖欢呼雀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以至于流泪的人大有人在,苏咏霖的威望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面对这样一群民兵,没有人会怀疑他们对苏咏霖和大明的忠诚,也没有人会相信他们会不听苏咏霖的命令。
尽管如此,苏咏霖还是对他们提出了温和的批评,要求他们认真的反省自己。
“你们虽然不是正规的大明军队,但是你们也是手握武器的预备军人,你们有其他老百姓所没有的武力,这是你们的优势,也是你们的职责,更该是你们的枷锁。
大明军人的武力永远都要用于保家卫国、锄强扶弱,大明军人的武力永远都要用在对民众有利的方面,而什么才是对民众有利的方面,这需要你们认真仔细的思考。
我对你们的要求并不多,我也知道,在真正的困难来临之时,你们能够做到的事情是有限的,能够进行的思考也是有限的,但是我希望你们无论如何都要牢记一点,那就是任何时候,都要谨慎的使用武力。”
这段话苏咏霖是对全体民兵们所说的,也是对各级指挥机关所说的。
他们安安静静的站在军营外的大空地上,听着苏咏霖的训话,对苏咏霖所讲的内容进行了一番思考,并且有所得。
苏咏霖没有惩罚民兵们,而是让他们列队返回他们该回去的地方,然后把武器上交,该做什么做什么。
主要的惩罚针对的是各级民兵的指挥系统。
沂州三个县的集体农庄和县的两级民兵指挥机关则基本上都收到了苏咏霖的惩罚。
两级复兴会组织内冷静的人得到了嘉奖,冲动的人也受到了惩罚,每一个人都得到了该得到的,并没有人被遗漏。
而被交代出来的罪证确切的阴谋行动组织者们则将全部面临严酷的惩戒。
处在爆发边缘的沂州之乱就这样被平定下去了,死伤数字很小,但是同样值得警惕,值得引以为戒。
之后,莒州和密州的叛乱分子也被顺利逮捕,益都府的叛乱分子也被逮捕。
倒是益都府知府穆明进行了一番抵抗,在他的府邸负隅顽抗,并且在他所阴谋豢养的十名死士的保护下试图逃跑。
负责抓捕他的虎贲禁卫军第一营第二队队长高杉率队猛攻他的府邸,并且使用了单兵雷神炮发动进攻,炸开了他家厚实的木门,炸死了不少死士,然后杀入府中将他的死士全部杀死。
张茗虽然可恶,但是只有两个亲信护卫,没有豢养死士的情况。
而穆明不声不响,居然躲过了天网军的探查,豢养十名死士为他战斗,给联合执法队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不可谓不是一个心思深沉的阴谋家了。
穆明的死士被全部杀死之后,穆明本人被活捉,与他合作耍弄阴谋手段的相关官员吏员也被一网打尽,杀死的杀死,逮捕的逮捕。
到洪武十二年四月二十一日,整个山东范围内这一波突如其来的阴谋叛乱被全部平定,所有参与人等悉数被处置,散播谣言的人基本上被全部逮捕,就算有漏网之鱼,估计也只有小猫三两只。
苏咏霖在济南城内的胜利广场上公开审讯阴谋参与者。
从中都赶来的三司联合执法队作为主审,将全部的证据线索和事实摆列出来,以杜非的证词和某些心如死灰的人自己所承认的事情为依据,进行了非常公正的判罚。
主谋梁元凯、张茗、穆明、黄刚、杜非,全部被判处死刑。
其中梁元凯、张茗、穆明、黄刚四人因为罪行特别严重,被判处车裂之刑。
他们的家人和族人依照大明官员法,被判处没收一切财产、取消一切福利待遇、剥夺一切权利,流放库页岛为苦役,五代不得赦。
杜非因为情节特殊,虽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但是有主动坦白的功劳,念及及时悔过,协助朝廷平定叛乱立下一定的功劳,遂予以特殊优待,不判车裂,改为斩首。
虽然他必须要死,但是他的家人因此得到了宽大处理,被没收财产、取消福利待遇,剥夺一切人身权利五年,判劳动改造五年。
他们将前往黄河沿线从事黄河大坝维修工作五年,之后方可得赦,回归平民身份,不必因为杜非的事情而牵连子孙数代人。
这四名主要罪犯之外的一切有官员、吏员身份的从犯罪无可赦,全部判处斩首之刑,他们的家族也将连坐,全部发配黑龙江行省库页岛服苦役,三代不得赦。
通过利益交换而帮助他们散播谣言推波助澜的平民人等可以免除死刑,但是活罪难逃,没收违法所得,判劳动改造六年,也全部前往黄河大坝沿线,工作六年,方可得赦。
所有人等所犯下的罪过和审判结果将面向全国公开。
梁元凯、张茗、穆明、黄刚等人阴谋叛乱的事迹和行动也将全部公开,不隐瞒任何细节。
一应犯罪者在最后执行死刑之前,需要在沂州、密州和益都府三地进行公开的游街示众,向公众宣布他们的罪过,号召民众上街观看,并且多扔点烂菜叶子臭鸡蛋什么的,别让他们好过。
另外,苏咏霖还在临沂县城外立下一座碑,上面镌刻他所写下的文章《沂州平乱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写清楚,记录下来,供往来行人观看、流传,使犯罪者臭名远播,遗臭万年。
此后,山东行省各地部分官员因为舆论应对不利而受到罚俸、降职、通报批评、记过等等处分,凡是牵扯其中的,一个都没放过,前前后后处理官员、吏员、会员达上千人之多。
各地复兴会组织、官府组织连夜召开会议,将此番严重的阴谋叛乱事件拿出来学习,反复盘这件事情,试图从中吸取足够的教训,搞清楚大家到底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尤其在民兵召集和调动环节,为了更加谨慎和小心,山东行省和复兴会召开多次联席会议,商讨出一套极为严格小心甚至是过于保守的策略,上交到中都请求批复。
这一波,山东行省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上上下下无不对此后怕不已,虽然苏咏霖没有进一步做点什么,但是他们内部产生了极强的忧患意识。
尤其此番作乱的主要责任者多是官府主官,因此山东行省召开了各级官府行政主官会议。
一千五百五十五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在会议上,行省主要领导人们轮番训话,并且做出要求,要求各级官府的行政主官严格遵守法律规定,不得触犯。
即绝对不允许触碰任何与武装相关的事务,甚至不允许和武装部门负责人有任何往来。
明面上的和私下的都不可以,家族婚姻问题上也必须要完全割离,什么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但凡有发现和武装部门负责人有什么关系的,一律严惩不贷。
在会议上,行省参知政事汪宏津明确提出要求,要求行政主官和武装部门的相关人员达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除非有中都主管部门的明确命令,需要双方合作,那没办法,可除此之外,一定要想方设法做到老死不相往来。
只有老死不相往来,才能真正杜绝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
反正不知道其他人怕不怕,汪宏津是被吓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完全无法设想万一苏咏霖在山东掉了一根汗毛,他和山东官场会遭遇中都怎样的清算。
现在也就是苏咏霖完好无损,所以山东官场只是整顿,如果苏咏霖因此受伤了,他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瞧着从中都来到山东主导审判的孔茂捷那满腹邪火没地儿发泄的模样,他就知道但凡苏咏霖出点问题,那就不是整顿,估计得是大清洗。
山东复兴会主任余良哲虽然没有提出那么离谱的要求,但是也在复兴会全体会议上提出,要求复兴会其他部门和军事武装部门的复兴会干部之间有明确的距离感。
双方个人和家族之间最好都不要有什么来往,军事干部一定要听从中都军事部的直接指挥,不要受限于任何地方势力,任何地方干部也千万不要沾染其中,否则后果自负。
余良哲自己也明确表态,除非有军事部的明确命令,否则自己不会对复兴会组织内的军事部门有任何干预。
另外在新部门公共安全部的处置问题上,因为涉及到武装问题,所以行省方面也对各级行政官员提出明确要求。
即全力配合工作,但除了限定内容的工作之外,不作任何干预,最好也不要和公共安全部的官员有什么往来,以免最后说不清问题。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属于是。
而在中都方面,虽然苏咏霖暂时没回去、不好做什么决策,但是军事方面的部门也在辛弃疾等领导人的组织下召开了多次会议,对这一事件进行了全面反思。
他们充分认识到了这件事情的危险性之所在,意识到了他们虽然对正规军有充足的掌控力,但是民兵系统所蕴含的危险性同样不小。
在没有正规军介入的情况下,民兵系统一样拥有强大的威慑力,相对于一些没有组织和训练的武装集团,有组织和训练的民兵就是最强的武力。
于是中都方面决定对民兵的指挥系统进行一定程度的改变,做出更多的限制,尤其要申明的一点是,没有中都军事部的明确指令,不管是谁,都不能对民兵系统发布动员和作战指令。
辛弃疾对这个建议表示赞同,于是准备等苏咏霖回来之后和他商量这件事情。
此番事件性质过于恶劣,没有人敢于怀柔,也没有人愿意怀柔。
若非明律的明文规定,从中都抵达山东负责主审案件的孔茂捷甚至想要在山东大开杀戒。
而就在山东叛乱事件审理的同时,某些官员举止不当阳奉阴违不认真办事的情况也暴露了出来,于是孔茂捷大喜过望,干脆彻底的在山东搞了一场小规模的整风行动。
非要借此良机把山东行省这股子唯资历论的邪风给好好的整顿一下。
孔茂捷有自己的想法,他正好想着借助这一次的机会,行使属于自己的权力,让自己独立办理这场大案,积累一些经验。
他小心翼翼的询问苏咏霖是否认可他的行动,苏咏霖则没有给出任何看法。
“这是你的职权,不是我的职权,我已经做好了我要做的事情,接下来的,是你的事情,你自己决定,也是你自己负责。”
苏咏霖的默认给了孔茂捷很大的信心,于是孔茂捷决定,展开一场以自己为中心的在山东行省范围内的整风运动。
孔茂捷支棱起来了。
而苏咏霖也如自己所说的那样,对于这场整风运动没有任何参与。
洪武十二年四月二十一日往后,一直到五月十五日,苏咏霖都留在山东,巡游山东各个州府。
他在各个州府的集体农庄、产业工场中视察,与农民和工人们接触、交谈,面见了已经被选拔出来的农民代表和工人代表。
他与他们谈论这一次的谣言问题,与他们谈论本身的工作问题,询问他们对工作和生活的感受,以及不方便和不满的地方。
叛乱事件虽然被平息了,但是留给民间的余波尚存,苏咏霖没有立刻就离开山东,而是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游走山东各地,在每一个地方都和民众广泛接触,亮相,向他们传达自己的意志。
山东叛乱事件遂在苏咏霖的努力下彻底平息,最后的余波也平定了。
苏咏霖也作为民众的代表和传声筒,将自己和民众商谈之后发现的一系列问题提交给山东行省和中都,让他们好好审视一下,对这件事情予以解决,不要继续拖延。
而在此期间,苏咏霖也对处在自己掌控之下的天网军情报系统做了一番调整,充分吸取杜非的教训,争取当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
五月十六日,苏咏霖和还在山东行省进行整风运动的孔茂捷打了个招呼,离开山东,前往河南。
这一次谣言风波中,河南也出现了规模不小的谣言事件,不过河南方面没有山东那么离谱的情况发生,在苏咏霖抵达山东的消息传来之后,河南方面的谣言就销声匿迹了。
苏咏霖巡视了河南的黄河大坝,前往开封和河南行省的官员谈话,又在河南视察了十个集体农庄和十个炼铁工场,与当地的工人们与农民们交谈一阵。
河南行省的风波遂完全平息。
至此,江北中原地区的大局已经稳定下来,剩下来的扫尾工作已经不需要苏咏霖亲历亲为了。
于是在五月二十五日的时候,苏咏霖再次南下,渡过长江。
他先到六朝古都建康府,在建康府会见了正在江东行省担任参知政事的陆游,接着南下杭州,在杭州会见担任浙江行省参知政事的张栻。
相较于江北中原地区在这场政治风波当中的熙熙攘攘,江南地区则因为进行的干脆彻底的土地革命而稍显平稳,因为缺少在中央有分量的官员,江南之地的声音比较微弱,不足以响彻天下。
南宋是被明国用军事手段消灭掉的,旧官僚士绅被土地革命消灭殆尽,留下来的都是南宋还存在的时期秘密加入复兴会的仁人志士。
这批仁人志士和后来南下的北方官员组成了明国在江南的执政队伍。
因为担心北方官员不了解南方的实际情况,所以一些本来有大功劳可以进入中央的南方官员就被苏咏霖留下来,让他们至少做一届地方官员,协助北方来的年轻官员们了解当地的情况。
张栻和陆游就是这批江南功勋官员当中的佼佼者。
因为重要的功劳,张栻被任命为浙江行省参知政事,陆游被任命为江东行省参知政事,两人联手,在南宋故地整顿旧山河,发展新生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