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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御炎     启明1158txt下载     启明1158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千五百二十六 火气那么大,当心伤了身子

    苏咏霖这边把工作处理完了之后,彻底闲了下来。

    他回到皇宫里休息了几天,吃吃饭喝喝酒,看看书写写字,每天上班点卯,就没啥事儿了,居然还有空帮着赵惜蕊带小儿子。

    他一边教小儿子读书习字,一边把自己荒废已久的锻炼身体的计划给拿了出来,开始锻炼身体,重塑健壮的体魄和完美的身材。

    那段时间里,连刚刚攻读完小学学位、正准备向更高学位冲刺的大儿子苏泽英都比他更忙。

    他很不习惯这样的生活,十多年来的辛勤工作习惯不是那么短短几天就能改过来的,闲了一段时间以后,他实在是憋不住了,于是就到处乱窜。

    首先要去的肯定是工部研发部门。

    在研发部门里面,苏咏霖观看技术工人们根据大同煤矿传回来的消息对蒸汽排水机进行改良,又看着技术工人总结出来的种种理论知识,并且试图根据这些理论知识推导出一些重要的科学规律。

    苏咏霖对于这些物理化学上的东西记得实在是不怎么清楚了,也就记得什么万有引力,什么牛顿大爷的第一第二定律之类的,感觉对目前的技术工人们帮助不大。

    但他还是竭尽所能,把自己还能记住的东西全部告诉了他们,希望他们能从这些天才们的灵感与汗水堆积出来的产物里找到一些能够解决他们目前问题的方法。

    至于已经完全不记得或者根本就不懂的东西,苏咏霖也无可奈何,所能做的也只有毫不吝啬的投入资金给到他们,让他们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大力催动自己聪明的头脑。

    同时,秉持着人民群众是推动历史进步的根本力量的理念,从洪武十二年正月初,苏咏霖还对全国民众发布了鼓励发明创造的诏书。

    他公布发明创造的类型以及可以获得的奖励等等,以丰厚的物质奖励和精神奖励作为驱动力,大力发动人民群众聪明的脑瓜子,期待能从茫茫人海中寻找到真正的爱迪生一类的草根发明大王。

    以明国目前尚且薄弱的理工科基础,草根发明大王的意义还是非常大的,他们随便的一个灵感或者发明创造就能开辟一个全新的学科门类,让朝廷理工科学校学习很久很久。

    万物草创,不要规矩,不要身份,不要束缚,只要结果。

    苏咏霖所能做的就是等待,然后以强大的财力成为所有发明创造者背后的“金主爸爸”,给他们创造一个最好的环境,让所有的天才都不被辜负,能够尽情施展自己的才能。

    逛完了工部,苏咏霖就漫无目的的到处溜达。

    他去看了看田珪子的工作状况。

    田珪子分管的是都察院方面的工作和复兴会的日常运转工作,虽然有不少手下,但是很多事情需要他来决断,需要他来承担责任,压力一下子大了好多。

    苏咏霖去都察院溜达的时候,看到田珪子正在面红耳赤的斥责一个部下,指责这个部下犯了错,让大家都要花更多的时间给他擦屁股。

    这名年轻的都察院官员被骂的垂头丧气,一声不吭,十分沮丧。

    因为田珪子的怒火冲天,整个都察院的官员们都低着头,面色不佳,整个场面相当的压抑。

    苏咏霖看到这一幕,快步上前,制止了田珪子的行为。

    “主席?您怎么来了?”

    “事情都做完了,来看看你这边怎么样了。”

    苏咏霖笑呵呵的拍了拍田珪子:“火气那么大,当心伤了身子。”

    “我不是……不是这个事情,主要是他……他……”

    田珪子一脸火气不知道往哪儿倾斜的便秘表情,惹得苏咏霖哈哈大笑。

    “好了好了好了,处理政务要的是心平气和,是冷静,发火有什么用?大多数情况下发火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我发火的时候,就说明该搞一搞整风运动了。”

    听着苏咏霖用和煦的语言说出恐怖的话语,看着他的表情似乎以为这是冷笑话,于是田珪子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凉风吹过,满腹火气就那么轻飘飘的消散了。

    于是他扯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说道:“您这话……言过了。”

    苏咏霖呵呵一笑。

    “得了,别发火了,把发火的时间用在处理问题上,够你多做一件事情了,部下犯了错误,自然有法律惩戒,你就不要代劳了。”

    “明白了……”

    田珪子熄火了。

    苏咏霖转过身子看了看那个面带感激之色的年轻官员,便伸手拍了拍这个年轻官员的肩膀,笑了笑。

    “去办事吧,犯了一次错误不要紧,是人都会犯错误,我也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主席……”

    年轻官员眼圈一下子红了,大颗大颗的泪水往下掉,然后吸了吸鼻子,抹了抹眼睛,向苏咏霖行了一礼,脚下生风的离开了都察院,去办事了。

    精神头一下子就起来了。

    安抚好了局面之后,苏咏霖把精神状态明显有点不对头的田珪子拉到了外面,说是要跟他一块儿散个步。

    田珪子推辞说自己事情很多,苏咏霖不管,强行把他拽了出去,强行散步。

    “我记得你从来都是冷静睿智的,无论是属下还是同僚,对你的评价都是冷静,甚至是冷漠,怎么现在却变了?”

    田珪子闻言,一声长叹,随后是苦笑连连。

    “主席,我从不隐瞒您什么,我老实说,您决定成立九人决策小组的时候,我一开始是比较兴奋的,甚至有点亢奋,在您面前的冷静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我特别兴奋。

    但是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我高兴的有点太早了,仅仅只是这么一部分的工作全权交给我来处置,我就感觉到莫大的压力一股脑儿的砸在了我的头上,给我砸懵了。

    就这几天处理事情的时候,我甚至有些时候会产生错觉,有些事情需要向您请示之后再去处理,好几次我都拿着文件站起来了,走到门口,才忽然记起来这是我的职权。”

一千五百二十七 田珪子不再焦虑

    对于田珪子的坦诚,苏咏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倒不如说没有这种感觉的话,才是真正的奇怪。

    除了田珪子,其他几人应该也是一样的。

    “压力大?”

    苏咏霖笑眯眯地看着田珪子。

    田珪子连连点头。

    “压力大的我晚上做梦都在处理政务,早上起来昏昏沉沉,却不得不赶快赶到公署办理事务,连喘息之机都没有了,完全没有适应。”

    “正常。”

    苏咏霖笑道:“当初我登基做皇帝之前,就是因为担心自己不能很好的统筹全部事务,所以才建立中都总务局,搞了一个过渡,给自己积累了一些经验,然后才称帝。

    尽管如此,称帝之初我也颇有些左摇右摆的不坚定的情况,也犯下了一些错误,到后面我才逐渐习惯、坚定,然后一路走了过来,这是一个过程,很快就能习惯了。”

    田珪子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的看向了苏咏霖。

    “您不怪我兴奋吗?”

    “兴奋有什么好怪罪的,掌握权力了,兴奋了,很正常,人之常情,所谓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嘛。”

    苏咏霖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掌握权力也好,兴奋也好,都不能忘记掌权的目的和必要的自我约束,人啊,就是这样,地位一高,就容易忘乎所以,肆意张扬。

    但是最重要的,恰恰是有了地位和权力之后的自我约束和克制,自我约束和克制越成功的人,在事业上也就会越成功,越是无往而不利,所谓无欲则刚,便是这个道理了。“

    田珪子跟在苏咏霖身后缓缓踱步,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所以,您做了皇帝以后,才会那般的克制、约束自己?”

    “嗯,我非常清楚,我想要张扬权力,肆意妄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就拿娶妻纳妾的事情来说,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我想要的话,天下人只会抢着给我送来,还生怕跑得慢了抢不到名额。”

    苏咏霖哈哈笑道:“但是我很清楚,我越是张扬权力肆意妄为,大明国的寿命就越短,我们达成理想的可能性就越小,我不忍心看着无数先烈流干了鲜血换来的一切变了味道,我必须要克制自己,约束自己。

    我的克制和自我约束越成功,大明就会变得越好,大明变得越好,我的心情就会越愉快,那么,我就有更强的动力来克制和约束我自己的欲望,这么多年来,我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田珪子缓缓点头,却又面露难色。

    “可是这样,似乎非常困难,人欲庞大,深不可测,欲壑难填,若要克制欲望,恐怕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当然非常困难,否则从古至今也不会只有寥寥几个成功者能够为人称道。”

    苏咏霖站住脚步,回头看了看田珪子,笑道:“只是若不这样做,又怎么能看到革命成功的那一天呢?革命的成功需要很多人的付出,而我如果想要许多人和我一起付出的话,我就必须要带头。

    同理,现在大明朝不是我一个人当家做主了,是咱们集体领导了,你们在身份上和我一样,都是国家领导者,既然如此,你们也要起到模范带头作用,如此上行下效,国家才能蒸蒸日上。”

    田珪子缓缓点头。

    “您的意思我明白,任何一个明智的人也都会知道这是对的,只是对于掌权权势的人来说,自我约束是最大的难题,也是千古难题。”

    “所以我才会建议执掌都察院的你进入九人决策小组。”

    苏咏霖笑了笑:“都察院就是专门盯着官员贪腐的,不仅盯着你的部下们,也要盯着你的同僚们,你的职责就是盯着同僚们,观察他们的变化,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就要立刻果断的出手,不要让他们被腐蚀,你有权力的欲望无法克制的时候,就去查贪官污吏吧,然后把权力的欲望倾泻在贪官污吏身上,狠狠地发泄。”

    “……………………”

    田珪子给整了一个特别特别大的大无语,站在当场用便秘的表情看着苏咏霖,那模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看着他无语的模样,苏咏霖哈哈大笑,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直接坐在了路旁的石凳子上,还是笑个不停。

    这种用魔法打败魔法的神奇操作,估计也只有苏咏霖这种兼具过去现在和未来三种思维的脑回路才能想得出来。

    但是不管怎么说,被苏咏霖这一折腾,田珪子心中焦躁不安的情绪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到都察院官署之后,再面对堆积如山的政务文件的时候,原先的焦虑消失不见了,他的心态恢复了平和。

    他提起笔,望向屋外苏咏霖离开的方向,再看看眼前堆积如山的政务文件,内心流淌着温暖的情绪。

    比起他现在的状态,当年的苏咏霖只身一人挑起家国重担的时候,又是何等的劳累、辛苦、孤独、焦虑呢?

    当时他所面对的政务的数量和国内外的难题,比起田珪子自己目前所面对的,何止麻烦了十倍?何止困难了十倍?

    当时诸多猜疑势力围绕在他身边的时候,阶级、地域两座大山压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又是如何的压力山大、昼夜不休呢?

    可是这些负面情绪他全都一个人扛住了,闯过来了。

    他扛住全部的压力,扛住所有人的期待,扛着亿万国民的生计,步履蹒跚,一路向前,硬生生给大明国民们闯出了一条可以走下去的道路。

    干掉了旧统治阶级,掀翻了地主豪绅,完成了土地改革,建立起了集体农庄,从根本上改变了这个国家的底层运行逻辑,从一个农民身上着手,实现了古今未有之大变革。

    这期间到底要付出多少心血和努力才能实现这个目标呢?

    那个时候的他,又经历着怎样的心路历程呢?

    田珪子可以确定的是,当时并没有人可以像苏咏霖开导自己一样开导苏咏霖,没有人可以像他依靠苏咏霖那样给他依靠,他只能一个人面对所有当时他们这群人所无法面对的问题,小心翼翼。

    尽管如此,他还是走过来了,把大明国的基础打得坚实可靠,开创了前所未有的盛世,四海咸服,大明的疆域前所未有的庞大。

    然后在这个本该享受荣耀和辉煌的时刻,他主动退居二线,主动把自己的权力分割,交给了他们,主动断绝了皇权在一家一姓家族之中的传承。

    田珪子的鼻头有些酸酸的,强忍住泪水的决堤。

    他吸了吸鼻子,深吸了几口气,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他太累了,他应该休息,他必须要休息,他理所当然的可以休息。

    他们作为他所信任的人,必须要接好这个班,接住这些考验,否则,就真的连人都不配做了。

    田珪子收拾好全部的情绪,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政务处置当中,心中再也没有一丝杂念。

一千五百二十八 苏咏霖摆出一副躺平的姿态

    花了几天功夫,苏咏霖和九人决策小组中的其余几人都见了面。

    他与他们笑着谈了不少事情,连代替林景春处理财政事务的柴元明也一起谈话了,顺带着治好了他们的精神内耗。

    然后苏咏霖就真的轻松起来了。

    他开始真正的享受到了他自己给产业工人规定的八小时工作制度。

    过去,他是没什么休息可说的,但是现在,他只需要认真贯彻落实八小时工作制度,就能完成他所需要完成的工作。

    每天朝九晚五,上班坐班,处理一些日常事务和紧急突发事务,到点吃饭,到点下班,整个朝廷里能像他这样实现八小时工作制度的人实在是不多,但是没人觉得这不好。

    因为这是苏咏霖应得的。

    苏咏霖开始多出了很多过去梦寐以求的空闲时间,八小时工作,八小时休息,剩下八小时留给他自己,他可以相对自由的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比如看书,比如写文章,比如陪伴妻子孩子。

    帮着赵惜蕊处理一些戏剧团剧本的事情,或者在赵惜蕊比较忙的时候帮着照顾小儿子泽雄,再监督一下学习状况已经进入下一个阶段的泽英。

    接儿子放学开始成为一件比较正常的事情,下班完成工作后,苏咏霖都会抽空去接儿子放学,想回来吃就回来吃,想在外面吃,那苏咏霖就陪着他在外面吃。

    随着苏咏霖的生活步入正轨,整个朝廷似乎也在极端的忙碌之中逐渐找到了进入下一个时代的正确轨道,开始沿着这个正确的但是前路不怎么清晰的轨道缓缓走下去。

    人们在尝试着习惯离开苏咏霖直接领导的后皇权时代,尝试着习惯全新的集体领导时代。

    有人迷茫,有人焦虑,有人欢欣鼓舞,有人长吁短叹,有人支持,也有人反对。

    但是不管怎么说,苏咏霖决定的事情就不会停下来,因为这是他以实权皇帝的身份所做出的最后一次乾纲独断。

    支持皇权的人必须要遵守皇帝的命令,这是规矩。

    可以反抗的只有反对皇权的,但是反对皇权的人干嘛要反对苏咏霖的这一举措呢?

    于是这个事情就从法理上陷入了支持派和反对派都无法推翻的奇妙的死局,大家一起在逻辑上进入了死胡同,无论从哪个方面都不知道该怎么否定这件事情本身。

    大家无法否认这前所未有、未来估计也不会再有的奇妙的走不出来的也不需要走出来的【死胡同】。

    唯一可以让心心念念皇权时代的招魂派们感到些许安慰的,是苏咏霖依然在九人决策小组中把持着最后的否决权,这被认为是苏咏霖给大明国留下的最后一道防火墙。

    然而防火墙只有在【起火】的时候才会真正派上用场,没起火的时候防火墙只是一个纯粹的存在而已。

    要知道,把持着最后防火墙的苏咏霖现在都开始朝九晚五了!

    还是整个九人决策小组里唯一一个朝九晚五的。

    别人都在九九六零零七爆肝享受福报,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只有他一个朝九晚五自得其乐的家伙,面色红润有光泽,看上去精神头极佳,哪里还有半分当时病怏怏的模样?

    每天天色大亮,苏咏霖才慢悠悠的过来,然后给自己泡一杯茶,坐下来处理一下当天需要处理的事情。

    处理的贼快。

    寻常人需要一个时辰处理完的事情,他一柱香两柱香的时间就能处理完,思路清晰,处理内容完善、细致,执行者只要照着他的指示做,基本不会出什么问题,反馈良好。

    该做的都做完了之后,苏咏霖就靠在椅子上喝茶看书,兴致来了写一篇文章,没兴致了就在军事部大院里溜达,逮着谁有空闲的样子就上去和谁聊天,也不管对方的身份地位。

    中午到了,他就招呼着部下们一起去朝廷食堂吃饭,在朝廷食堂排队打饭,和一般官员一起吃饭,谈笑风生,神色自若。

    遇到工作忙无暇吃饭的,他还主动给人家带饭,还贴心的问人家想吃什么不想吃什么。

    午饭过后他就在官署休息室里面美美的睡个午觉。

    到了下午上班的时间,摆出一副【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的架势,伸个懒腰,然后慢悠悠的开始下午的工作,一点不着急。

    什么事情他都能处理,什么事情他都能用最快的时间给出最正确的处理方式。

    他处理事务的速度远远超过部下们的执行速度,于是部下们为此跑断了腿,而对于他来说,这一切只是小意思。

    夕阳西下之时,他喝完杯子里的茶水,把茶叶倒掉,清洗一下茶杯,把桌子上的东西回归原位,然后笑着和大家打个招呼,就慢悠悠的回家了。

    留下为了办理他处理完的政务而不得不加班的、能力远不及他的部下们。

    这他妈是皇帝?!

    哪里来的传达室老大爷啊!

    他摆出一副躺平姿态,一脸对自己过去的权力毫不留恋毫不在意甚至十分厌恶的模样。

    乃至于某些部下习惯性的因为某些难以解决的棘手问题跑过来找到他请求决断的时候,他也摆出一副很意外的模样。

    “找我做什么?去找负责这件事情的人,时代变了。”

    苏咏霖一伸手让部下们出去,部下们在短暂的迷茫之后,无可奈何的接受了时代已经变了的事实,怀着迷茫不安的情绪离开了苏咏霖的视野。

    这是从上到下都还没有完全习惯后皇权时代的的遗留,但是苏咏霖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

    大家迟早会习惯一个没有皇帝存在的体制。

    只不过在当前,这种行为在旧时代招魂者们眼中就是摆烂,是罪恶的不能被接受的摆烂。

    虽然他把权力分掉了,但是他还是皇帝,他名义上还是皇帝,还是大明帝国的主人翁,怎么能如此摆烂呢?

    虽然苏咏霖借着打击旧时代遗老遗少的风潮顺势而为推动了皇权的实质性终结进程,然而在很多人眼中,大明朝能走到如今,主要的功劳是苏咏霖缔造的,是皇帝苏咏霖缔造的。

    苏咏霖沉重打击了朝中的复辟势力,大力提拔了革新势力,进一步巩固了革命政权,但是这个时代的人们并没有经历过没有皇帝的生活。

    苏咏霖为了退位的事情提前很多年做铺垫,包括在对外宣传的时候让大家称呼他主席而不是陛下,非常不喜欢陛下这个称呼,可是他的皇帝身份依然是存在的。

    所以在苏咏霖推动各项政治改革、重塑明国上层建筑的时候,一开始被打懵掉的复辟守旧势力逐渐回过神来。

    尽管在中央朝廷中他们已经没有反抗的势力了,但是在整个明国的范围内,在整个明国官吏体系之中,这样的人远远没有到被斩草除根的时候。

    从中央方面开始全方面展开中央代表和群众代表的选举工作开始之后,一股同样不可小觑的反对声浪也开始响亮起来。

一千五百二十九 没有皇帝,何来国家?

    苏咏霖改革体制准备废除皇权的消息往外传播的同时,从中都民间到地方民间不断有人发表反对言论。

    他们认为苏咏霖选择在这个时候结束皇帝的存在,改用集体领导的方式,是一件非常危险且不负责任的事情,很容易闹出乱子。

    自打三皇五帝到南北两宋,乃至于苏咏霖本人前期执政的时候,那都是以皇帝的身份建立帝国来统御一切,整合一切力量,调节所有矛盾,以此来发展国家。

    大家在皇帝的制度之下生活了几千年,创造了非常昌盛繁荣的经济文化,虽然也有剥削和压迫吧,但是也有盛世,也有辉煌,且这一制度的存续证明了它的生命力与合理性。

    大明建国以来,苏咏霖口口声声说着改天换地,但实际上也是在做皇帝的事情,本身的身份也是皇帝,以皇帝的身份带领大明开天辟地,成就了汉唐雄风,四海咸服。

    这是苏咏霖的功劳,但也是皇帝制度的功劳,因为皇帝的集权,所以才有了如今繁荣昌盛的大明帝国。

    然后苏咏霖志得意满了,就要废除皇帝制度了?

    这不是纯粹的不负责任吗?

    没了皇帝,大家向谁效忠?大家对谁负责?大家努力的一切该向谁去展示?谁来决定大家的升迁去留?

    这在往日都是苏咏霖负责的事情,大家信服苏咏霖,服从他的统治,接受他的命令,这才是大明稳定的根基,没了苏咏霖,大明稳定的根基何在?

    什么叫集体领导?

    说白了不就是几个人分权吗?

    一个人能做的事情交给几个人来做,这就是集体领导?这就是无聊透顶的改革?

    什么中央会议民众会议,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交给一大群人来扯皮,难道就好一些?

    什么民众代表会议,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让一大群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泥腿子来决定,难道会好?

    苏咏霖自己做皇帝的时候,有什么错?

    一点错误都没有!

    大明国在他的统治下强大昌盛,这有什么不好?

    现在骤然搞了一个集体领导制度,大家完全不曾了解过,对这个制度没有任何信心,天下人心惶惶,大明根基动摇,万一有点什么动乱,那该如何是好?

    这种声音所阐述的理由看上去挺明确的,也是有理有据的,但是内里经不起推敲,稍微想想就能发现矛盾的地方。

    但是苏咏霖的政治改革的确牵扯太多,影响太大,关乎到太多人的利益,尽管以他的无上威望来强行推动,一样会引起反对声浪。

    更关键的是,集体领导制度属于他个人独创,没有先例,一个没有皇帝的国家,在这个时代,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

    更有人完全无视苏咏霖颁布的诏书中对皇帝和国家的区别看待,公然叫嚣道——皇帝即国家,没有皇帝,何来国家?

    洪武十二年的二月和三月间,随着革新诏书的广泛传播,天下熙熙攘攘,对苏咏霖决定罢黜皇帝制度、推行集体领导制度的事情产生了激烈的争论,舆论汹汹。

    根据天网军散布在各地的密探的汇报,苏咏霖得知这样的声音有两个来源,一是中都和地方的民间,二是地方官场。

    官场方面较好理解。

    苏咏霖通过一场政治运动打压了中都内部的复辟守旧力量,使得中央朝廷内的革新力量占据了主流,所以中央朝廷推行政治改革较为顺畅,没什么阻碍。

    但是地方官场上对这个事情褒贬不一,看法不一。

    行省层面,大明全部行省和中直辖地区的主政者都明确发表言论,支持中都朝廷和苏咏霖的决策,拥护集体领导制度。

    而到州府层面,则多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至于县级官府和县以下的复兴会乡村组织,不一样的声音更多。

    当然,这其中最主要产生不同声音的原因并不是阴谋,而是担忧。

    大部分地方官员和复兴会员担忧没有苏咏霖作为皇帝继续领导大明国的话,大明国会出乱子,会失去现在辉煌的成就。

    他们认为这样辉煌的成就是在苏咏霖作为绝对权力者的时期达成的,也只有苏咏霖继续做绝对权力者,大明才能继续辉煌,他们才会安心。

    简而言之,他们进入了舒适区后,并不太想出来,对于突然发起的政治改革,他们普遍感到惊恐不安。

    他们的主要诉求是恢复原状,让苏咏霖继续做皇帝。

    他们愿意服从苏咏霖的命令,绝对服从他的一切指挥,但是对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而除了这大部分人之常情的状态之外,就有那么些欲图不轨的家伙,从这场议论风波当中看到了机遇,开始浑水摸鱼,传播谣言。

    谣言是多种多样的,大部分都十分荒谬,以至于就算是最普通的人了不太多的字的农民都觉得有问题。

    而最具有杀伤力和市场的谣言则较为可怕。

    他们玩起了阴谋论。

    谣言的内容大致是说苏咏霖并不是主动退位的,大家还记得之前苏咏霖生病的事情,因为苏咏霖生病了,所以权力被撺掇了,一些无耻小人借着苏咏霖生病的机会夺取了他的权力。

    苏咏霖并非主动不做皇帝,而是因为失去了权力,在胁迫之下被迫放弃皇帝地位,把权力交了出来,撺掇苏咏霖权力的人就是那个所谓九人决策小组当中的其余八人。

    他们居心叵测,用心险恶,是纯纯的恶人、可耻的背叛者。

    苏咏霖正在中都受到他们的软禁,所以广大革命群众必须要站起来,救出苏咏霖,使他恢复权力,这样才能继续带领大明往前走。

    他们要发动二次革命,发动战争,救出苏咏霖,恢复大明的革命状况,打败那些可恶的混蛋们。

    苏咏霖得知这类消息的时候,便知道这种阴谋论的巨大威胁,察觉到有问题要发生。

    “这个谣言是从什么地方开始传播的?”

    “山东行省沂州、莒州一带。”

    苏隐低声道:“传播谣言的人目前尚未查到,但是在这一带,此谣言传得沸沸扬扬,有模有样,当地民情已经相当不稳,当地民情咨询室连续多日的首要咨询问题都是这一问题,民众对中都九人决策小组充满了猜疑。”

    “沂州、莒州。”

    苏咏霖眯起眼睛,眼中寒光一闪:“这可是咱们起家的地方,也是民众的革命情绪最高的地方,受教育最早的地方,诸多政策最早执行的地方,也是军属最多的地方,他们在这里搞事情,欲图不轨啊。”

    “属下也是这样想的。”

    苏隐冷声道:“按照目前该地区民众被蛊惑、煽动的局面来看,民情有极大可能出现不稳,因为民众的情绪太高,以至于地方官府和复兴会组织都非常被动。

    当地宣传部门向要做点什么,但是任何关于九人决策小组和集体领导制度好的宣传都不会被民众认可,反而充满怀疑和对抗,现在最新的谣言是,当地官府和复兴会组织都是九人小组的走狗,反对您的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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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五百三十 只有我过去

    还有人玩起了阴谋论?

    还有人有这种能耐?

    用弯道超车的方式把赛道拉到了苏咏霖提前也没有想到的地方,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让局势变得复杂了起来。

    于是苏咏霖心中产生了一些别样的情绪。

    “有意思。”

    苏咏霖冷笑道:“看样子,似乎是有人想在山东来一场清君侧啊,什么人这么着急呢?眼看着中都不能兴风作浪了,就开始在其他地方兴风作浪,有意思,真的有意思。”

    苏隐点了点头。

    “不排除这个可能,只是暂时没有发现有官面上的人暴露出来,不过您放心,天网军在山东起家,也在山东耕耘最久,想要找到阴谋叛乱者,不过是时间问题,解决掉他也并不困难。”

    “找到他好说,解决掉他也好说,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性质不一样了。”

    苏咏霖摇了摇头,缓缓道:“他们利用民众对我的关心和爱戴,煽动民众敌视九人小组,利用咱们的信息差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等咱们意识到的时候,舆论已经汹涌澎湃难以遏制了。

    当下的情况是,就算解决掉这些散播谣言的人,九人小组的事情也在民众心中留下了不能信任的形象,这种形象的出现绝对不是我们能够接受的,放任不管,谁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

    “那您的意思是……”

    苏隐略有些不安地看了看苏咏霖。

    “很简单,若要解决这个问题,除非我去一趟山东。”

    苏咏霖开口道:“只有我去一趟山东,在民众面前现身说法,告诉民众这是我个人的意志,才能够让民众相信这件事情的真实性,才能为九人小组正名,咱们的政治改革才能继续推行下去。

    但是话又说回来,我可是真的没想到我做皇帝是一种错,不做皇帝也是一种错,居然会有人利用我不做皇帝的事情来攻击我们的朝廷,只能说咱们的革命教育和宣传还是不到火候。”

    苏咏霖花了多年时间对复兴会的理论进行了一系列的整理和发布,至今已经发表了三卷《洪武政论》,从政治和经济这两方面进行深入探讨。

    此外,他也写过很多零散的短篇文章,这些文章也被他授意编纂成文章选集,与《洪武政论》一起发布,作为对复兴会理论的补充。

    在《洪武政论》当中,他详细的交代过辩证法、唯物论、矛盾论、人民史观,也在第三卷的内容中进行了一些资本方面的探讨,准备在第四卷就系统的对发展经济方面的一些问题进行探讨。

    而在其他的文章选集中,从洪武八年灭宋之后,他就着重对民主集中制、紧紧依靠人民群众这两个方面展开集中论述,重点对这两个大方向进行把控,写了很多篇文章论述这两个大方向的重要性。

    可以说从洪武八年灭宋之后开始,苏咏霖就有意的为今日可能面临的局面做理论准备了。

    所以如果有人想要和他就皇帝制度的好与坏进行辩论,从而试图让他留任皇帝,他能用这些理论成果糊对方一脸。

    整个复兴会内部研究过这些理论的会员们,没有谁会认为苏咏霖以集体决策制度取代皇帝制度的做法有什么理论上的问题,苏咏霖的所作所为和制度设计完全基于他自己提出来的理论和实践成果。

    辩经,他完全不怵。

    可问题在与对方不与他辩经。

    对方非常狡猾的开辟了一条未曾设想的战线,抓住人类的八卦本质,用阴谋论和复兴会宣传口本身的问题,激起了民众心中的猜忌和不信任。

    猜忌和不信任一旦出现,想要完全消弭,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这与理论无关,纯粹是人类的本质。

    大明民众只相信苏咏霖,不相信其他人,抓住这个问题一顿猛攻,就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狡猾的敌人就利用这个实际上的大问题成功将了苏咏霖一军,把苏咏霖逼到了非常不利的状况之中,也让九人决策小组陷入尴尬的处境之中。

    而对此,唯一的破局之法也就在苏咏霖身上。

    就是苏咏霖本人。

    敌人用苏咏霖无可比拟的威望设局,也只有苏咏霖本人有这个能耐把这个局给破了。

    所以,苏咏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去一趟山东,在这个阴谋论出现和盛行的地方,亲自将其消弭,结束这次的舆论危机。

    对于苏咏霖的决定,苏隐表示不赞成。

    他不在意革命教育的事情,他只关心苏咏霖的安全。

    “阿郎,我坚决不赞同您去山东,现在那边的情况尚且不明朗,主使者是谁还需要时间调查,您现在过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乃至于当地民兵系统被煽动起来发生军事叛乱也不是不可能。

    山东之地是集体农庄最多的地方,是农民组织度最高的地方,只要有人真的利用了民众对您的关心煽动起事,只要有一个县大队的民兵起事,都会引起连锁反应!”

    “那我就更要去了,只有我过去,才能让一切平复。”

    苏咏霖摇头道:“我若不去,难道眼睁睁看着民众上当受骗,成为他人手中刀吗?民众对革命的拥护和关心,决不能被阴谋者利用!朝廷绝对不能被敌人逼着站在民众的对立面上!”

    “这或许就是那些贼人的目标!”

    苏隐急了,忙说道:“他们说不定就是算准了您的爱民之心会让您忍不住的前往山东,离开中都,从而方便他们在山东设下圈套来针对您,现在山东太危险了,我不能让您亲身涉险。

    当前局面下,能够解决问题稳住局势的只有您一人,若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您却遭遇不测,那么整个大明的局势才会真的崩坏掉,到那时候,我就是千古罪人!”

    “你都知道你会变成千古罪人了,还不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保护我的安全?”

    苏咏霖没有任何疑虑,只是笑了笑,拍了拍苏隐的肩膀。

    “你都说了,山东是咱们起家的地方,也是天网军起家的地方,天网军在山东深耕多年,可谓十分安全,若是连我这样一个大目标都保护不了,那天网军在山东到底做了什么,就很值得商榷了。”

    苏隐顿时无话可说。

一千五百三十一 否决他们的否决

    苏隐必须要承认,苏咏霖所说的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都是很有道理的。

    如果他作为天网军首脑,居然不能在天网军起家之地把苏咏霖的安全保证好,那么他就真的可以自裁以谢天下了。

    于是苏隐的面色变得十分为难。

    “不去不行吗?”

    苏咏霖摇了摇头。

    “必须要去,不去不行,只有我去了才能完美的解决问题,为改革保驾护航,我不去,山东乱起,民众受到挑唆,则一发不可收拾,到最后损害的还是大明的利益。”

    苏隐彻底无话可说了。

    沉默许久,苏隐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我明白了,您且谨慎安排行程,我会先行带人前往山东做准备,争取在您抵达之前把幕后主使者揪出来,给您一个交代。”

    “好。”

    这个事情苏咏霖没有反对,任由苏隐去操作。

    然后他召集了九人小组会议,把这个事情在九人小组上通报了一下,毫无意外的收获了全员反对。

    尤其是田珪子,言辞激烈的强烈反对,坚决不允许苏咏霖前往山东。

    “眼下全国各地都有针对九人小组和新政改革的不信任声音,这本来是正常的,只要花一些时间做宣传工作就能解决掉,但是山东的问题太大,甚至可能有军事叛乱的风险,这种情况下该去的应该是军队,而不是您!”

    辛弃疾也立刻站了起来,作出表态。

    “既然是军队的事情,那就由我前去,我带一支军队过去,去把所有的叛乱分子都给解决掉,我是全国军队的第二负责人,我有责任和义务前往山东,所以,请让我去!”

    苏咏霖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山东并未发生正式的军事叛乱,目前只是局势激烈,民众对朝廷的信任是我们十余年来夙兴夜寐埋头苦干所营造的,我们应该对民众有最起码的信任,山东没有叛乱,只有关心朝廷和政治的民众,这是好事。”

    素来都非常赞同苏咏霖意见的孔茂捷这一次都不怎么赞同了。

    “尽管如此,山东的局势也过于危险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您是大明不可或缺的领袖,尤其是眼下,我们承担不起哪怕您受伤的风险,更何况此去,您甚至有生命危险,无论如何无法万全,那么您就不能去。”

    “不要惧怕民众,不要恐惧民众,而要主动接触民众,了解他们,理解他们,与他们相处交谈,真正的明白他们!”

    苏咏霖不悦道:“一听到有民变风险就急头白脸仿佛世界末日的是封建王朝统治者,不是咱们大明,民众产生疑虑的原因是关心朝廷和我,这是好事,应当正面应对,不可退缩。

    从长远来看,民众才是革命的中枢力量,民众自发的接受和保护革命果实是我们的革命最终走向成功的唯一方法,所以我们必须要培养民众关心政治、了解政治的兴趣,所以,我必须要去。”

    苏咏霖说的很有道理,也很有必要,但是其余八人还是无法赞同苏咏霖的举动。

    因为他们承担不起失去苏咏霖的风险,一旦失去苏咏霖,大明的新政改革就真的完蛋了。

    山东真的要出事的。

    届时天下熙熙攘攘,他们这个尚未得到法律认定的九人小组必然不能持续,最终唯一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让苏咏霖的儿子做皇帝。

    这说不定就是那伙贼人的最终目标。

    他们把这个猜测告诉了苏咏霖,却依然不能动摇苏咏霖的决心,于是几人互相看了看对方,确认了眼神,他们决定首次面对苏咏霖行使苏咏霖交给他们的权力。

    他们要举手表决,用不记名投票的方式行使他们的权力,强行制止苏咏霖的行动,否决他的提议,让苏咏霖留在中都哪里都别去。

    然而苏咏霖咧嘴一笑,祭出了自己最终的法宝——最终否决权。

    “就算我不是皇帝了,你们也不能阻止我做正确的事情,你们的决策被我否决了,无法通过,我还是要去山东。”

    苏咏霖决定否决他们的否决。

    其余八人还是不放心,继续和苏咏霖争论了好一阵子,最终无奈的接受了他们不能阻止苏咏霖自由行动的事实。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不愿意放弃,他们做出了一定的妥协,但是要求苏咏霖发布命令,调集军队进入山东保驾护航,为他的安全加码。

    山东行省此时并没有什么军队驻防,作为最早获得解放的地区,自打南宋覆灭之后,山东行省就没有正规军驻扎了。

    目前,只在港口有北海水师一部驻扎,所以他们要求苏咏霖调集水师陆战队全程保驾护航,以确保苏咏霖的绝对安全。

    苏咏霖还是拒绝了。

    “山东出现反革命叛乱还是敌人入侵了?需要我调集大军进入山东?山东只有关心国家前途命运的革命群众,没有必要调集军队,我只需要带一队虎贲禁卫军就好。”

    苏咏霖本来只打算带一百人前往山东,结果被辛弃疾拽着手臂死死不松开。

    辛弃疾一定要他加码,否则辛弃疾就丢下手中的全部事情跟他一起去,有人要刺杀他的话,辛弃疾就为他挡刀。

    “死了一个我不要紧,死了一个您,大明就完了,还请你务必理解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苏咏霖当然知道这是真的,所以无奈之下只好加码到一个营五百人的虎贲禁卫军随行。

    “虎贲禁卫军是大明最精锐善战的军队,五百虎贲禁卫,足以保护我一个人的安全,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八人互相看了看,最终无可奈何的点头答应了苏咏霖的南巡。

    他们不认为山东地方有谁有能耐拉起一支能够威胁到五百虎贲禁卫的军事力量来威胁苏咏霖。

    虎贲禁卫本就是大明军队战斗力天花板,而山东目前虽然也有武装,但都是民兵性质,水师陆战队也不可能听从山东地方某些人的调遣。

    所以苏咏霖的安全可以得到保证。

    但是九人小组还是决定这个营的虎贲禁卫必须要是虎贲禁卫当中最精锐的第一营,且虎贲禁卫主将苏勇必须亲自带兵保护苏咏霖的安全,这样才行。

    他们拗不过苏咏霖的,就算苏咏霖实际上不是皇帝了,他们也拗不过苏咏霖,只能接受苏咏霖即将南巡的事实。

    然后他们以九人决策小组的名义将这个事情通报到山东行省,让山东行省参知政事汪宏津、复兴会山东行省分部主任余良哲知道。

    同时,也让刚刚上任没多久正在组建公安队伍的山东行省公安总局主管任朋义知道。

    他们三个人需要全面承担起苏咏霖的安保工作。

    只要有危险,连一只苍蝇都不能接近苏咏霖,但凡苏咏霖有一丁点不舒服的地方,就算擦破点皮,他们三个就等着倒霉。

    他们这边紧锣密鼓的筹备着,苏咏霖那边则回到寝宫里找到正在休息的赵惜蕊,把自己要南巡山东的事情告诉她,并且把山东正在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一千五百三十二 树人报社

    听说山东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赵惜蕊非常不安。

    “既然山东现在状况不妙,那这个时候你去山东的话,岂不是非常危险?”

    苏咏霖摇头。

    “在自己国家的国土上我如果都担惊受怕,不能自由行动,那只能说明我治国的失败,那是对我最大的嘲讽。”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赵惜蕊担忧道:“我强烈怀疑这就是那边有人想逼你去山东的幌子,这个事情一旦发生,明面上所有人都知道该怎么解决,且以你的性子,一定会亲自去山东安抚民众,这是阳谋。”

    “是啊,这就是阳谋。”

    苏咏霖呵呵笑道:“我玩了一辈子阳谋,现在却也被敌人的阳谋给逼得不得不亲自去解决问题,看来这些人多少有点了解我,知道我的办事风格,知道我不会放任这种事情不管不顾。

    所以我就更好奇了,到底是谁在散播谣言,费心费力想把我弄到山东去到底又要干什么,是想聚众攻击我?杀了我?沂州和莒州那一块,可是有不少父老乡亲都亲眼见过我的。”

    赵惜蕊一看苏咏霖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气的在他身上狠狠拍了一下。

    “讲人命关天的事情呢!你怎么还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真就不把我当一回事?你信不信我跟你一起去!”

    一看赵惜蕊生气了,苏咏霖赶快上去哄,好话说尽,各种承诺,最后赵惜蕊还把苏勇喊了过来,对他当面交代保护苏咏霖的要义。

    苏勇连连保证,说什么要伤害苏咏霖就要从自己身上跨过去之类的。

    好容易安抚好了赵惜蕊,苏咏霖把苏勇送出了宫里,临分开的时候,苏勇表示自己希望提前派人去山东做一下准备。

    “虽然说山东官府那边和天网军那边都有行动,但是直接负责保护您的还是我这边,我想提前派人去做准备,看看山东那边的水到底有多深,您看怎么样?”

    苏咏霖笑了笑。

    “不需要那么麻烦的,很快,你们就是国家的虎贲军,而不是我的禁卫军,不需要为我耗费那么大的精力,将来你们也会有更多全新的任务等待着你们,你们的适应好自己的全新定位才是。”

    苏勇抿了抿嘴唇,摇了摇头。

    “尽管如此,尘埃落定之前,这支军队还是您的禁卫军,保护您是我们的使命,这一点不会有任何变化。”

    “好吧,那你就派几个人去安排一下吧。”

    苏咏霖点了点头,允许了苏勇的行动。

    该做好的准备都做好了之后,苏咏霖觉得还应该搞点前宣传铺垫,给山东宣传口提供一点弹药帮助,凭自己的威望和在民间的信誉度,应该能够暂时稳定住民众的情绪。

    于是苏咏霖抽了点时间写了几篇文章,用复兴会宣传口的渠道率先向山东地区下发,主要内容都是讲述自己决定废黜帝制的决心和想法的。

    苏咏霖很清楚,只要自己抵达山东,和民众见面了,那么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民间的流言在自己亲自表态的行为面前是毫无意义的。

    但是这次前往山东的主要目的估计还是要处理一批人,为集体领导制度的确立奠定基础和威势。

    新官上任三把火,皇帝登基也要立威,集体领导制度虽然讲究一个民主集中,但是权力也是需要集中的,也是需要一定威势的。

    他需要雷厉风行的处理掉山东的这一波政治攻势,若有必要,再顺势展开一轮全国重点地区的巡游讲话,为集体领导制度站台。

    古老的中国在历史裂变的十字路口上出现了迷茫,这种迷茫是苏咏霖可以预料到的。

    帝制在古中国维持的时间有点长,皇帝的统治深入人心,以至于苏咏霖也要用皇帝的名义来确立新的治理模式。

    但是大明发展到了今日,大明和古中国都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上,已经到了一个必须要决断到底是向左走还是向右走的时刻了。

    大明的国民经济基础已经基本完成了从分散的小农经济到集体经济的转变,北方地区集体农业生产比例已经超过九成五,而在江南地区,这个数字也快速逼近八成。

    增长缓慢的生产力水平也在蒸汽排水机的问世下出现了破局向上的曙光,钢铁巨兽的嘶吼声隐隐在他的耳边响起。

    值此关键时刻,大明上层政治建筑的革新必须要跟上,不能止步不前或者大踏步向后退,必须要坚决彻底的向下一个时代迈进,连君主立宪都不能接受,必须要把皇帝彻底终结掉。

    绝不给任何势力留有任何幻想,干净彻底的把帝制时代扫进垃圾堆,绝了皇权政治的根基。

    怀着如此坚决的态度,苏咏霖写文章从政治军事和经济三个方面简单剖析了大明目前的国家状况,通过复兴会渠道向全国范围内发布。

    与此同时,苏咏霖注意到了在这个全民识字率大大提升的时代,普通民众想要看懂一篇文章也已经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根据学部的调查报告,北方中原地区民众识字率有了很大的提升,可以读写五百字以上的人群在三万人抽查样本中的占比达到了九成九。

    这意味着中原地区绝大部分民众有了最基本的读写能力,不再是睁眼瞎了。

    所以报纸系统可以开始推进了。

    从中都出发前往山东之前,苏咏霖召集了九人决策小组会议,将自己的报纸提案提交审核,讲述了一种面向全国民众定时定量稳定传达朝廷声音的纸质媒体的构想。

    他想要将只局限于统治集团内部的讯息传达的手段延伸到民间,直接构建中央朝廷和民间普通民众的信息沟通渠道,将中央朝廷的嗓门儿扩大。

    “只靠宣传部的宣传是不够的,而且宣传部主要代表复兴会,传达的主要是革命方面的声音,朝廷也需要传达自己声音的途径。”

    苏咏霖十分正经的宣布自己的建议:“我建议,利用现有树人书社和印刷总局遍及全国的渠道,将朝廷的邸报传达到民间,可以在中央组建一个树人报社,和树人书社共用一个渠道。”

    苏咏霖的这个建议得到了九人决策小组的热烈讨论,讨论到最后,大家一致认为这个建议很有建设性。

    通过此番民间舆情信任危机的打击,他们都意识到了宣传和发声的重要性。

    复兴会宣传部往往有着滞后性的不利因素,而此时如果出现一个属于朝廷的喉舌,以日常发报的形式为朝廷及时发声,那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大家举手表决,全票通过了这一建议。

    之后,田珪子还追加建议,建议让树人报社与复兴会宣传部达成合作,朝廷可以有一份面向民间宣传朝廷政策的邸报,那么复兴会宣传部最好也有一份官方邸报。

    不再局限于过去的传统宣传模式,而要与时俱进,采取更加有覆盖性的行动,对整个宣传口来一个双管齐下式的改革。

一千五百三十三 南下

    “过去复兴会宣传部的宣传模式主要靠各地组织在当地城镇内的字版上张贴内容,形式上和报刊其实差不了多少,但是受限于各地宣传部门的水平和反应速度,有些地方的宣传效果就不是很好。

    就比如面对此次舆论危机,山东当地的宣传部门就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给敌人带了节奏,应付的很艰难,以至于民众都产生了质疑的情绪,很明显是业务不到家。”

    作为复兴会总理,田珪子对山东复兴会宣传部的工作很不满意。

    他觉得他们纯粹就是在乱搞,根本没有搞到点子上,否则不至于让朝廷在山东那么被动,以至于还需要苏咏霖亲自出马去当救火队员。

    对此,九人小组大部分人都觉得山东宣传口需要整顿一下,而苏咏霖则对他们表示一定的理解。

    “这件事情非常敏感,发生之前,连我都不可能预知到事情会走向什么地步,大部分地区的宣传口都没经历过那么大的阵仗,一时间乱了阵脚,情有可原。”

    苏咏霖认为这件事情实际上已经超出了地方宣传口的能力极限,若是没有中央的帮助,比如苏咏霖自己的帮助,山东宣传口实际上是没有应对能力的。

    田珪子倒也不反对苏咏霖的看法,但是他还是很不高兴。

    “就算如此,他们应对失当,导致舆情混乱,这就是他们的失职,该有的惩戒和通报批评必须要有,否则不足以让各地宣传口提高警惕!他们也是战斗队,他们不是吉祥物!”

    田珪子说的倒也是有道理的,所以在这个事情上,苏咏霖没有反对他,认同了田珪子要通报批评山东宣传口的事情。

    有些时候也的确需要对地方上的一些部门进行批评,否则他们承平日久,还真以为天下太平呢。

    一切准备的差不多了,苏咏霖的行程也安排的很妥当,苏咏霖于洪武十二年三月初一正式南下前往山东行省。

    这一次出巡,苏咏霖没有带多少随行人员,除了虎贲第一营作为护卫队跟随他保护他之外,他也只带了苏勇和另外两个临时的原内阁成员。

    内阁现在整体转职到公共安全部,正在紧锣密鼓的搞筹建工作,能抽出两个人随着苏咏霖南下山东实属不易。

    苏咏霖倒也不把自己当皇帝来看了,人多人少无所谓。

    南巡也没有什么特殊待遇,就是按照一般中央大员出巡的待遇,走官道,住驿站,吃驿站的伙食,不搞任何特殊化。

    说起来,苏咏霖也该感谢自己前些年对大明驿站出差系统的全面整顿和改良,给了他一次非常不错的出巡体验。

    洪武五年之前,大明的驿站系统还是挺寒碜的。

    尤其在伙食方面,驿站厨子的水平良莠不齐,惹得经常外出公干的官员们整理出了一份【驿站生存图鉴】,把做饭好吃的驿站和难吃的驿站都给标出来了。

    这里头到底有多少辛酸泪,不足以为外人道也。

    苏咏霖最开始还觉得是有些官员矫情,吃不了苦,很生气,斥责了一些官员。

    结果等后面辛弃疾南下访宋之后,他亲自体验了一下某些著名驿站的伙食水平,得出了【厨子就是在糟践东西】的结论。

    于是苏咏霖才相信这可能真的不是官员们矫情,而是厨子水平太次,有糟践东西的嫌疑,若是让他们继续这样糟践下去,也不知道要浪费多少粮食,这很不好。

    后面苏咏霖就经过了一番整顿,把军队火头制度引入驿站系统当中。

    驿站厨子上岗之前要得到驿站全体服务人员的认可,做饭水平如何,大家吃了之后打分,超过五分之四的服务人员认可他的厨艺了,觉得不错了,不会糟践东西了,那才能正式上岗,吃这碗公家饭。

    洪武六年七年往后,大明驿站伙食水平大大提升,且有了很高的稳定度。

    经常出差的财政部、工部官员纷纷感到十分惊喜,然后流下幸福的泪水,把原先那些辛酸泪总结出来的驿站生存手册给撕掉了。

    到了苏咏霖南巡的这个时间段,因为财政上的宽裕,这已经是驿站伙食水准第三次上调的时候了。

    官员出差,不管身份高低,都是一桌四个人,四菜一汤两荤两素的配置,有肉有蛋有蔬菜那是标配。

    至于具体的食材,主要看当地实际情况作调整,整理出购置食材需要的费用和每七天一个轮换的菜单内容,然后上报驿站管理处批准。

    管理方面的细致就要到这个程度,时不时还要安排巡回抽查指导员暗访驿站做考察,最大限度降低底下人搞小动作贪腐腐败的可能性。

    层层措施贯彻到位之后,大明的驿站系统算是彻底的支棱起来了。

    近些年因为商业的发展,很多商旅队伍也会在行进途中遇到需要借宿驿站的事情,所以驿站管理部门就做了变通,允许民间商旅借宿驿站,食宿水准一样,但是食宿费用需要自掏腰包。

    也算是给纯粹财政支出的驿站系统搞了一个填补开支的开源项目,得到了苏咏霖的称赞和支持。

    因为朝廷方面的这一举措深得人心,加上驿站食物的水准改良,民间也渐渐传言开了大明驿站伙食水平相当不错的传闻。

    至于具体哪里不错,苏咏霖不清楚,之前多次出巡不是赶时间就是和大军一起南下,没用到驿站系统,这一次南下山东倒是充分的体会到了。

    就他个人的实际感觉来看,四人一桌四菜一汤的标准那是确实落实到位了,都有流程,流程还特别的顺畅。

    至于具体的食物种类,那要分地方。

    有些临水地方的驿站,那就鱼肉虾肉菜式多一些。

    有些不临水的驿站,那就猪肉鸡肉等饲养家禽多一些。

    靠近山区的驿站,能吃到笋、木耳、蘑菇等山珍和山上放养的羊、山鸡之类的。

    靠近大海的驿站,就能吃到海鲜,海鱼海蟹还有贝类,新鲜的很,味道也很鲜美。

    苏咏霖一路南下,有临水的驿站,也有不临水的驿站,也有靠近山区的驿站,倒是没有靠近大海的驿站,所以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除了海鲜,基本上都吃到了。

    比如燕云境内的龙亭驿站,几个厨子手艺相当不错,擅长做红烧猪肉,给炖了一锅红烧肉,味道香浓,肉质软烂,给苏咏霖吃得十分开心。

    到了河北的沧浪驿站,几个厨子烧得一手好羊肉,那大块大块的红焖羊肉色香味俱全,感觉都有大酒楼大师傅的手艺水准。

    河北南部的梁山驿站,几个厨子擅长做鱼,清蒸鱼也好,红焖鱼块也好,鱼羹也好,味道相当鲜美。

    到了山东地界的胜利驿站,厨子擅长做狮子头,味道香软鲜嫩,滋味十足,非常下饭,苏咏霖大口大口扒饭,久违的体会到了干饭的快感。

一千五百三十四 谣言的力量真的很恐怖

    苏咏霖一路南下,也一路了解了大明驿站的发展现状。

    其实从民间传闻就能了解到大明驿站的伙食水准那是真的好不是假的好,否则不足以在民间扬名,以至于某些地方都开始流传起来除了宫廷菜之外的【驿站菜】。

    而在具体发展方面,苏咏霖了解到因为财政部下面的驿站管理系统的精细财政管理,还有审计部门的严格审计,所以虽然吃喝方面水平提高不少,但是花钱并没有多出多少。

    很多优质食材都是在驿站周边地区的集体农庄内采购的,距离驿站路程短,运输成本低廉,且直接和集体农庄方面商量,购买的数量大的话,还能打折扣,那花钱就更少一点。

    另外因为明国在数学人才上的培养和大量任用,驿站管理方面往往会投入大量数学人才。

    他们会根据一段较长时间的统计结果估算某地驿站的人流量,根据人流量和该驿站报备的菜单内容判断出每天需要耗费的食物数量,然后以此为主要标准,指导驿站采购部门的采购数量和频率。

    经过较为精密的计算之后,驿站方面在食物的购买、储存和利用率这些问题上有了极大的改善,大大的节约了一笔食物浪费的开支,狠狠省了一笔钱,使得林景春非常高兴。

    为此,财政部还给驿站管理部门发了奖金。

    苏咏霖进入山东地界之后,就得到了山东行省参知政事汪宏津所安排的队伍的迎接。

    本来汪宏津还想自己过来迎接的,苏咏霖拒绝了,让汪宏津安心处理政务的事情,不要分心到自己身上,自己来这里也是有公务要做,到时候自然会见面。

    于是汪宏津没有亲自来,而是安排了山东的公安总局主管任朋义还有山东复兴会宣传分部的副主任宋锐来迎接苏咏霖,为他打点安排一些事情。

    任朋义和宋锐在济南府内的新镇驿站等待苏咏霖,苏咏霖和自己的随行队伍五百多人抵达之后,他们给苏咏霖举办了接风宴会。

    因为知道苏咏霖不喜欢铺张浪费,所以他们只是按照驿站标准,让驿站提前给苏咏霖准备了食材,四菜一汤四个人的标准,苏咏霖招呼苏勇,跟任朋义还有宋锐两人凑了一桌。

    两个肉菜,是葱爆羊肉还有狮子头,两个素菜,清炒绿叶菜和葱烧香干,外加一个鸡蛋汤,并没有超出驿站招待品质。

    于是苏咏霖比较满意,招呼大家伙儿一起埋头干饭。

    吃了几大口缓解了一下腹中饥饿,苏咏霖才开始慢条斯理的吃东西,顺便和任朋义还有宋锐说了会话。

    任朋义是刚从中都内阁调来山东组建公共安全部门的官员,和苏咏霖比较亲近,吃饭的时候顺便汇报了一下他在山东的工作成绩。

    得知他已经基本完成山东行省的公安总局的搭建,并且开始搭建各州府的分支机构的时候,苏咏霖表示满意。

    “公共安全部门的组建是我提出来的,因为只依靠旧的没有编制的队伍来维持治安,在人口数量较少的情况下是可行的,但是随着大明的发展,人口数量会不断上涨。

    大明立国之初,人口只有六千万不到,现在十二年过过去了,人口数量实在是大大增长,洪武十年的时候,大明人口已经有了一亿六千万的规模,继续增长也是显而易见的。

    从前,一个县有十几万人口算是人口大县,几万人口也不算是小县,还有人口在一万以下的,比比皆是,这种情况下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未来,一个县二三十万,三五十万人口,那都是正常的。

    所以我们迫切的需要一个专业的公共安全部门来维持地方秩序,保障民众的日常生活和生命安全,你们的职责非常重大,一定要谨慎对待这件事情,千万不能懈怠。”

    任朋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接着是宋锐,面对宋锐,苏咏霖的表情就比较严肃了。

    “这一次,你们山东的宣传口是出了大问题的,关于这些问题,我希望你们能有所警觉,能有所改善,明白吗?”

    宋锐面色羞惭,连连点头。

    在山东地区的宣传口看来,苏咏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给他们宣传口擦屁股的,若不是宣传部门没有及时应对这次的舆情危机,局面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作为副主任,苏咏霖此番前来山东的危险性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所以他颇为羞愧。

    “这次的失误,我部上下已经进行了深刻反省,而您所交代的事情,我们也全部办到了。”

    苏咏霖出发之前就授意山东宣传口对他的行程进行每日播报,告知山东民众苏咏霖的行踪,告诉他们苏咏霖走到什么地方了,告诉他们苏咏霖正在向他们靠近,正在来见他们的路上。

    因为得到了如此的消息,就算躁动起来的民众依然有所怀疑,却不得不为如此细致精确的路程报备而影响,于是之前渐渐升温的舆情得到了一定的控制,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也小了不少。

    苏咏霖南下山东的消息传出来之前,沂州和莒州地区甚至已经出现了【到中都找背叛革命的人要个说法】之类的流言,还影响到了相当一部分民众,使得他们群情激愤。

    不单单是民众群体间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各集体农庄的复兴会基层组织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很多干部很担心苏咏霖的安全和中都的局势,产生了焦虑的情绪。

    受他们的影响,个别地区的集体农庄所属民兵队伍甚至已经开始了战备行动,大有要真正行动起来的架势。

    作为革命老区,作为苏咏霖的起家之地和起家军队的主要来源地,山东大汉们的行动力素来很强,这是毋庸置疑的。

    尤其当地也是集体农庄和产业工场最早布局的地方,是全国集体农庄比例和产业工人比例最高的地区,再加上经验丰富的复兴会基层组织,使得山东之地的基层动员力位居全国第一。

    之前光复军北伐和明军南征,每一次都动用了大规模山东方面的运输力量,山东地区动员了数十万民众帮助大军运送后勤物资,无一差错,可见山东地区的动员力之强。

    这一次流言传播之广之深刻,以至于一些复兴会基层的组织都受到了煽动,对苏咏霖决定退位这件事情感到怀疑,对中都产生了不信任,觉得苏咏霖有危险。

    所以基层组织之间频频接触,颇有种要搅动风云、去中都看看苏咏霖的架势,尽管基层组织内部对此也有不同的看法,并不支持使用武力,并且竭力组织,但是谣言的力量真的很恐怖。

    到苏咏霖南下的消息抵达山东之前,连部分县级复兴会组织都出现了这种声音。

    直到苏咏霖南巡的消息传来山东,并且随着每日一次更新苏咏霖南下的路线,这种声音才暂时被压制住了。

一千五百三十五 大明的领袖无所畏惧

    当前这种谣言满天飞的状态下,人们虽然不相信中都,但是人们愿意相信苏咏霖。

    既然苏咏霖来了,那他们就等着,看看苏咏霖到底要说什么。

    期间虽然也有一些什么【这是中都朝廷的幌子】【苏咏霖根本来不了】【来的是朝廷军队】之类的流言,但是这个时候,苏咏霖的亲笔信也被山东宣传口张贴出来。

    那是熟悉的苏咏霖式的口吻和笔法,那种亲切的没有隔阂的感觉,是山东民众所熟悉的苏咏霖的味道。

    不管来的人是不是真的苏咏霖,冲着这个人,民众都愿意无条件的相信他一次,谣言再怎么传,也无法击破民众对苏咏霖的信任。

    这恐怕是传播谣言的人所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宣传口靠着苏咏霖输送的弹药,勉强站稳了脚跟。

    与此同时,汪宏津要求山东行省各级官府出面稳定局势,余良哲出面要求各级复兴会组织发挥自己的作用,稳住民众的情绪,不要推波助澜,更不应该领头闹事。

    在这种声音的要求之下,山东各级官府、复兴会组织总算在苏咏霖进入山东地界之前稳住了局势,没有让局势进一步发展。

    山东的乱象没有进一步发展,没有发展到某些人所担忧的持械对抗的地步,这当然是好事。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建立在苏咏霖本人抵达山东现身说法的基础之上的。

    和中都方面一样,汪宏津和余良哲都非常担心这是有人故意设计要让苏咏霖来山东,要威胁他的生命,所以他们非常担心苏咏霖的安全问题。

    这要是让苏咏霖在山东遇到什么危险,他们两人的政治生命和物理生命搞不好都要一起终结掉,整个山东行省的官府和复兴会系统都会遭殃。

    他们很紧张,遂一起要求任朋义组织他的队伍贴身保护苏咏霖,绝对不能让苏咏霖受到一丁点的威胁。

    当前的山东官场颇有些云波诡谲的感觉,汪宏津和余良哲都感觉到山东官场内部有人在暗中推动流言事件的进展,却找不到那人究竟是谁。

    汪宏津是洪武九年调任的山东行省参知政事,余良哲则是洪武十年调任的山东复兴会分部主任,两人在山东都不算是什么有深厚资历的存在。

    虽然说大家都是同志,都是一起奋斗的战友,但是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些从战场上或者其他斗争战线上下来转职到地方担任行政职位的人们很快就察觉到了和理想不同的地方。

    一个人想要做好自己的事情,那么只要约束自己的言行举止就可以了。

    一个人想要做好两个人的事情,那么只要压榨自己就可以了。

    一个人想要做好三五个人的事情,那么只要提前给自己筹备后事就可以了。

    至于汪宏津和余良哲这种行省级别的行政管理人员所可以调动的资源与所需要面对的部下的人数都是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一个人绝对不可能搞定所有的事情,需要有人配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每个人都有自己在乎的利益关系,他们会因为职位的关系听从上级指挥,但因人而异,服从度和执行力度也会完全不同。

    符合自己利益的就全力执行,不符合自己利益的就想办法搞破坏,或者阳奉阴违,拒不执行。

    上级追究下来,栽赃嫁祸、左右腾挪、反复横跳、全力甩锅,只要把越来越多的人拉下水,上级就拿他没办法。

    阳奉阴违这四个字就很好的表现出了上位者行使权力的难度。

    一个可以很好协调并且可以做大限度贯彻决策者意志的行政团队是很难炼就的,苏咏霖奠定自己的行政团队还需要多年战争和斗争来磨练,更别说地方治理了。

    汪宏津和余良哲在这几年间都不同程度的感受到了阳奉阴违带来的难处。

    他们竭尽全力,也没能让部下官员完全听从他们的指令办事,受限于官员的出身、政治理想和利益所在,内部分歧从来不小。

    难处一直都有,从未彻底解决,而这一次,因为某个契机,这种难处集中爆发了,一口气把他们两个串上串、架在火上烤,烤的滋滋冒油,香气扑鼻,只要撒上一点孜然就能开动了。

    两人费了很大功夫也没有搞清楚到底是谁在烧烤他们,谁又在推波助澜看笑话。

    因为对下面的人很难信任,而任朋义是苏咏霖内阁出身的空降官员,比他们还要资历浅,且自带队伍过来创立新局面,绝对值得信赖。

    于是代表山东保护苏咏霖的重要使命非任朋义不能承担。

    任朋义深知自己的职责重大,所以也不敢怠慢,把刚刚组建起来的相对干净的队伍给拉了出来,竭尽全力保障苏咏霖每一站目的地的安全。

    因为担心提前公布行程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危险,所以任朋义主张不提前公布行程,以此保障苏咏霖的安全。

    但是苏咏霖认为这并没有必要。

    “如果幕后黑手在这光天化日之地积累出了足以威胁我生命安全的军事武装力量,那问题的性质就不一样了,再者说了,如你们所猜测的,他们之所以要我来山东,无非是力量不足,不敢一搏罢了。”

    苏咏霖就要光明正大。

    光明正大的展现自己,光明正大的让民众知道自己来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大明的领袖无所畏惧!

    洪武十二年三月十三日,苏咏霖抵达山东之后的第三日,他正在济南安排之后的行程。

    他准备先在济南巡查当地的集体农庄和产业工场,和农民还有工人们接触,解释自己的执政理念之类的,开始自己在山东的巡游。

    当天,苏隐秘密前来觐见苏咏霖,将自己探知到的一些消息告诉了苏咏霖。

    “首先,根据我们的线报来看,汪宏津、余良哲和任朋义是没有问题的,他们在山东资历尚浅,连一个任期都没有经历完,不具备操控这件事情的前提条件。

    山东之地是咱们大明的起家之地,在这里任职办事的,多是故旧老人,有资历有能力也有名望,革命成功之后,有些功劳很大的升任到了中都做事,有些能力平平无奇的则留任当地。

    后来黄河案爆发之后,山东当地的一些贪官污吏被集体清除,整个山东的吏治也被革新,局面有了好转,不过依然有相当一部分资历较深的官员在山东任职。

    这些人普遍存在于州府一级的官府当中,因为能力有限,任期结束之后多是平级调动,他们称之为原地踏步,对此多有看法,且自持资历深厚,往往不太愿意服从新上级的领导,多有阳奉阴违的情况。”

    说着,苏隐向苏咏霖提交了一份出自天网军中原组山东分组的较为完整的调查报告。

    内容是关于第二次大清洗之后一直到第三次大清洗之间的山东地区的政治生态。

一千五百三十六 “龙兴之地”

    苏咏霖拿过了苏隐发动山东地区天网军资源调查得到的情报,对整个山东地区的政治生态有了一番具体的了解。

    从洪武三年四年的黄河案引发的大清洗之后,这一地区的官场经过了一次大规模的重组,之前乔丰案当中,山东也受到了牵连,一些老资格官员牵涉其中,被拿下。

    总体来看,山东地区的政治生态还是挺健康的,官员的清廉程度也没什么问题,财政部的审计部门在山东这边倾注了比较多的资源,没发现什么不对的。

    只能说有些问题并不是正常范畴内能够解决的问题,也不是所有的官员都会在钱这个事情上摔跟头,尤其在这个苏咏霖威名赫赫的时期。

    但山东确实有点不一样。

    用传统的话来说,山东,是大明的“龙兴之地”。

    当年,苏咏霖率领胜捷军和之后的光复军以山东为大本营挑战、推翻金国,军队和最早的执政团队也有相当一部分人出自山东,甚至是他对抗燕云地区旧官僚的主力。

    当时,山东老人们还是新人,是他对抗旧势力的主要力量,立下了很大的功劳。

    时过境迁,到了这个时期,天下政治局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已经不存在什么革命势力和旧官僚士绅的对决了,各地区力量追求的是平衡而不是对抗。

    山东地区跟着苏咏霖一起起事的老部下有很多,有能力极强的优秀人才,也有能力一般的普通人。

    优秀人才凭借自己的能力和政绩步步高升,成为高级官员,而一些普通人只能原地踏步。

    大明的官场晋升机制在苏咏霖主导下是比较公平透明的,尤其在乔丰案爆发之后,这一机制更加公平,为苏咏霖本人所特别关注。

    这种公平机制之下,能够晋升和不能晋升都是有明确理由的,不看资历深浅,主要看的就是政绩和贡献。

    政绩优秀的人可以顺利得到晋升,在更高的平台上施展自己的才能,而政绩一般或者压根儿就没什么政绩的人,就难了。

    本来越往上职位越少,越往上就越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只有最优秀的、最有政绩的人才应该上位,指望靠资历混上去那是不可能的。

    而偏偏这样的一群能力平平但是资历深厚的人广泛存在于山东地区,乃至于大名府地区。

    他们的能力止步于州府一级,继续往上是对国家的不负责任,但是他们自己并不这样认为。

    他们觉得自己提着脑袋冲锋陷阵的时候这些小字辈还在家里喝奶,根本不配合他们同台竞争,而偏偏小字辈踩在了他们头上,对他们发号施令,他们为此感到不满,觉得不公。

    他们觉得他们应该登上高位,让小字辈们听他们的指挥,让他们耀武扬威,可现实并非如此。

    虽然苏咏霖的强势威慑让他们不敢做什么,但是在日常行政中,这种不配合、阳奉阴违、暗中使绊子还是经常存在的。

    这不仅会让一些刚刚升职调任来这一地区的年轻的中高级官员们手足无措,更会让一些调任山东地方基层担任基层职位的年轻官员不好过。

    这些资历深厚的老人对上级他们只能阴阳怪气阳奉阴违,但是对下级,那就是可劲儿的折腾。

    根据调查显示,汪宏津和余良哲抵达山东就职的前一年都过得很不顺畅,任朋义则是刚来山东组建公共安全部门,在济南还好,一旦深入到各州府,那难度可大了去了。

    县级官员有心配合,却受到州府一级的阻碍,以至于工作难以展开,到现在为止,也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州府准备好了搭建公共安全部的建制。

    这一点,任朋义也隐晦地提起过,但是没有叫苦叫累,估计是担心苏咏霖觉得他刚来就叫苦叫累是不好的行为,会对他产生负面看法。

    但是他不说,不代表没有这样的情况。

    这样的情况在济南周边还好,接近济南,政令多少还有些威慑力,到了南边沂州莒州等苏咏霖起家之地,那就真的是情况非常严重了。

    说政令不出济南是有点过分,说政令畅通无阻则是白日做梦。

    沂州和莒州,再加上一个密州,那是山东大起义最早爆发的地方,也是苏咏霖最早活动的地方,所以当地人都比较自豪的宣称自己这里是大业启程之地。

    这里也的确涌现了大量优秀的军事和行政人才,除了江南老人们,这三州之地涌现的优秀人才也确实是苏咏霖早期起家的重要助力。

    这本来是值得荣耀的一件事情。

    但是在长期的政治生态演变的过程中,这种荣耀变得有点变了味道。

    变得资历越深,在当地越吃香,资历越浅,在当地就越容易受欺负。

    当地官员群体中普遍有一种唯资历的看法,其实就是变相了的地域观念,因为谁都知道,资历最深厚的官员不是江南老人,就是山东人。

    资历深厚的官员从其他地方调过来,很容易受到当地其他官员的接纳与合作,而要是新官员来到这里任职,老老实实不折腾还好,稍微想折腾一下的,绝对的冷暴力管饱。

    大明官员的升迁、降职和调任也是有一定规律的。

    县级官员四年一评,州府级官员和行省官员五年一评,且不管评级如何,都会调离当地,不在当地连任,以避免官员在地方生成利益关系。

    评级优秀的官员酌情升迁调任,评级一般的则选择其他地区平级调任,评级不佳的就要担忧降职调任了。

    这对于全体官员都是一种激励性的鞭策。

    而在具体的运行过程中,除了升迁、降级等情况,平级调动的官员在调动时都秉持着一个就近原则,尽量不远调。

    原因简单。

    这年头道路难行,路不好走,且大明疆域广大,比如从大同调任到云南,少说也要三五个月时间,时间都在赶路上,三五个月的功夫实在是太久,会耽误事。

    升迁降级就算了,人数不多,可以安排,平级调动的人数最多,最麻烦,要是都搞远距离调动,会非常麻烦。

    所以就近调任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平级调动往往一般都选择在行省内部调任,除非任职地区接近其他行省,则可以调任到外部行省。

    这的确省事儿,也满足了不少人的需求,不过这就造成了一种换汤不换药的情况,时间一长,容易搞出裙带关系。

    现在还是资历、地域的事情,再往后,就是血缘和传承了。

    所以说这样的情况并不仅仅在山东行省出现,其他各个地区也有,只是山东行省因为是苏咏霖的起家之地,所以情况更加特殊。

    老资历的州府级官员、干部比较多,且多数升迁无望,怨气足,要是说这些人里头出现一个两个或者一小堆想要浑水摸鱼和苏咏霖搞事情的人,那一点也不奇怪。

一千五百三十七 是理想太轻,还是现实太沉重?

    苏咏霖看完了这份报告之后,心下有数,对山东行省目前的状态有了看法。

    当然他最关注的还是另外一件事。

    “关于这部分官员和干部近两个月以来的交际情况有没有消息了?”

    “有。”

    苏隐将另外一份重要情报交给了苏咏霖,低声道:“根据目前我们掌握的情报,和莒州、密州还有沂州三地的官员在私人层面来往比较密的,明面上是没有的。

    但是两个半月前,行省的尚书右丞梁元凯曾经去沂州和莒州调研了当地集体农庄运转情况,去了十一天,两个月前,尚书左丞李浦曾经去密州、海州两地调研当地的水产行业,去了六天。

    另外行省司法总局主任谢鹏在一个半月前去了沂州查案,谢鹏的副手,司法总局副主任沈嘉也在同时前往密州查案,两人同时出发,同时办事,又几乎同时返回。

    另外益都府知府穆明曾在两个月前前往沂州谈两个州之间产业合作的事情,东平府知府一个半月前前往莒州和当地谈论产业合作的事情,都是合资办理工场一类的事情,有报备。”

    “行省高层只有这六个人在这段时间去了这些地方吗?”

    苏咏霖翻看完了这份文件。

    上面是这六名中高级官员这段时间的行程、成果报告、为官履历、出身以及背景关系。

    非常详细,可见天网军山东分部对于高级官员们的情况掌控是可靠的。

    但是这件事情还是发生在山东,只能说情报组织再怎么凶悍精干,也阻止不了大事的发生,这些年一次又一次的政治事件让苏咏霖深深地了解到了这点。

    间谍细作救不了国家。

    但是当有人想要救国家的时候,间谍细作是能够发挥作用的。

    “我们调查到的并非只有这六个人前往过这三地,但是其他人不是级别太低就是资历太浅。”

    苏隐开口道:“在山东行省,级别太低和资历太浅的人是无法翻云覆雨的,更何况其他去过的人我们也摸底了,很多人没有背景,有背景的也多是中低级官员,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说着,苏隐把一份文件交给了苏咏霖:“这是此一期间前往沂州、莒州和密州的行省官员、各地州府、县级官员干部的名单和他们前往此三地的时间,以及做了什么事情,还有他们各自的出身背景与为官履历。”

    这份文件苏咏霖看了一会儿才看完,然后从中发现了一些事情。

    “从这份文件中你发现了什么事情没有?”

    苏咏霖看着苏隐。

    苏隐摇了摇头。

    “没有。”

    “那说明你的嗅觉还不够敏锐。”

    苏咏霖翻了好几页,把上面的名字指给他看。

    “这……”

    “其他州府之间的合作往往需要一批相关负责的官员跟随上级前去接洽,调研,正式推进流程,然后才是正式合作铺开,区间需要大量相关部门的官员之间交流,甚至需要官府组织相关产业负责人见面商谈。

    你看看东平府和莒州之间的产业往来,双方互派了多少人?知府和刺史之间,副手之间,各地地区官府的经济主管部门,乃至于产业负责人,彼此之间都需要往来,这才像个样子。

    然而益都府和沂州之间的产业合作居然只有穆明带着两个随从官员前往沂州,这是谈产业合作的样子?至少我觉得是不像的,更像是借着产业合作的幌子做点什么。”

    苏咏霖的话让苏隐皱起了眉头,仔细看了看这份报告上的内容,感觉的确有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自从广东行省和广西行省的产业合作风风火火搞起来被苏咏霖表扬之后,全大明很多地方都在循着由头搞产业合作。

    内陆地区和沿海地区合作,内陆地区和内陆地区合作,沿海地区和沿海地区合作,想着法子的找双方能够互补的地方。

    有些产业方面很有优势的地区被好多个地区追着捧着求合作,还为此感觉到了骄傲和自豪,觉得自己的身份无形之中提高了。

    苏隐对此也有些了解。

    当然,他很清楚,产业合作不是三两个人能谈成的,若要谈成一笔合作,除了前期接洽之外,少说也需要二三十人的团队去谈细节,谈花钱,否则还搞什么合作?

    益都府和沂州之间的产业合作说是要合作,但是除了穆明带着两个随从官员去了一次谈了三天之后,第二次就又是同样两个官员去谈事情,接着就没有人过去了,显然是谈崩了。

    当时他和他的部下都是如此揣测的,因为在这个大环境之下,这种情况不算奇怪。

    但是苏咏霖却认为其中有问题。

    “如果说穆明的确是有问题的话,那么……”

    “尚书右丞梁元凯,司法总局主任谢鹏,这两人前往沂州的时间和穆明及其部下前往沂州的时间有重叠,这样的事情你没有注意到吗?”

    苏咏霖摇头道:“你的部下给你提供了那么好的线索,你却没有发现其中的问题吗?”

    苏隐大为羞惭。

    “我……我……”

    “行了,别自责,事情进行中,你不需要自责,等事情彻底解决之后再去自责。”

    苏咏霖摆手道:“这两三日我会在济南周边活动,暂时不南下,你利用这个时间把这几个人查清楚,看看他们到底是清白的还是有问题的,如果他们有问题,就算是抓到突破口了。”

    “我明白了。”

    苏隐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您的安全,除非我死。”

    说完,苏隐便离开了苏咏霖的房间,身影没入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房间内,苏咏霖微微叹了口气,把苏隐留下的文件又翻看了几遍,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是没有问题的。

    梁元凯,江南老人。

    穆明,江南老人。

    谢鹏,山东人。

    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坚持什么资历深就要排在前头的谬论呢?

    为什么一定要认为自己提着脑袋做过事情就一定会强于其他所有人?

    革命的思想究竟有没有在他们心中扎下过根,亦或者到底有没有让他们有过哪怕一丝的触动呢?

    究竟是理想太轻,还是现实太沉重?

一千五百三十八 苍白的月色下,苏咏霖无比的惆怅

    苏咏霖自认在对待官员犯法的问题上抓得很紧,处罚也非常严格,并无任何敷衍、放纵的地方。

    执政十余年,他连续发动三次大清洗,对传统士绅官僚和地主阶层发起了大毁灭行动,基本上铲除了他们的势力,革命非常彻底。

    第三次大清洗,则是对内部腐化变质的堕落者们的一次集中处理,从中央开始,拔出萝卜带出泥,把他们全部清理干净了。

    三次大清洗,被他处决掉的犯罪者数不胜数,他们牵连的人也是数不胜数。

    为此丧命的、被流放的、被问罪三代人四代人甚至七代人八代人的,也是不可胜数。

    对于一名官员来说,他触犯法律法规、玩弄阴谋权术,那就要做好全家遭灾、牵连后代的后果,一切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可谓是相当可怕且严重的刑罚了,但是依然有人不停的犯罪,不停的做错事,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头到底有多铁似的。

    这个年代并不是那个【没有后代就是大爷】的时代。

    这个时代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时代,大家在意自己,更在意后代。

    家家户户都讲究多子多福,家家户户都在明政府鼓励生育的政策激励下努力生娃,这一波婴儿潮从洪武六年七年间开始,一直到如今,依然不见收尾。

    然而这些既得利益者却仿佛直接无视掉自己和子孙后代可能付出的代价,直接冲着苏咏霖本人来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为了犯法,他们到底是多么不顾一切?

    有这决心,干嘛不去干革命,而要搞阴谋?

    就真的是无解的死局呗?

    苏咏霖为此深深地叹息,深深的感到自己的能力有限,并不能解决这个权力和欲望的终极难题。

    可能他只是一个加强版的朱元璋,无论怎么反腐,也终究不能解决问题。

    可能他无论怎么进行制度改革,引入民主监督程序,也还是不能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还是那句话。

    只要他活着,他就和这些人不共戴天,只要他活着,这些人就休想翻云覆雨。

    那么,他死了之后呢?

    苏咏霖端着茶碗,在深沉的夜色中倚着门框,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茶。

    时代发展了,科技发展了,文明发展了。

    可总有些东西停留在原地,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坚韧一般,坚决不被时代发展所剔除,顽固的存在着,生长着,被割掉一次,就再生长一次,永无止境。

    该怎么办呢?

    苍白的月色下,苏咏霖无比的惆怅。

    从第二天开始,苏咏霖开始离开济南府城,向周边的集体农庄和手工工场前进,巡游,与农民们和工人们近距离接触,亲切交谈。

    在沂州莒州等地进行的十分热烈的快要失控的舆论危机并非没有在其他地区有所发展,比如济南当地,也有不少关于这些事情的热烈讨论。

    这里的人们也热衷于阴谋论,只不过当地的官员们和干部们更容易受到济南城中行省官署的影响,所以这方面的状况并没有到失控的地步。

    苏咏霖抵达济南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影响到了这里的人们。

    山东宣传口在苏咏霖批评他们之后卯足了劲儿要打一场翻身仗给苏咏霖看,于是苏咏霖还没到呢,就大张旗鼓铺天盖地的宣传苏咏霖要来了的事情,让当地民众知道。

    民众们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莫名的激动,尤其是传来了苏咏霖要视察他们的工作地的时候,就更加激动了。

    在复兴会基层组织的带领下,他们清洗自己的身体、衣服,整理自己的宿舍、家,然后还把整个集体农庄、手工工场给清理一遍,搞了全方位的大扫除,干干净净迎接苏咏霖。

    济南城东北方向上的齐河冶炼工场是一个有些年头的钢铁冶炼工场,也是第一批使用最新冶炼方式冶炼高强度钢铁的工场,有工人一千多人,年产新式钢铁九千余吨。

    苏咏霖来这里视察的时候,见到的是全体管理人员和工人整整齐齐地列队迎接。

    苏咏霖当时就露出了极其无奈的笑容。

    他看了看身边的济南府知府范开,无奈道:“是你让工场停工来迎接我的?”

    范开顿感冤枉,马上甩锅。

    “绝对没有,我只是让他们准备一下,说您要来视察,谁知道他们直接停工了,我也很意外,这……您不喜欢这样吗?”

    “没必要为了我专门停工,还整的那么像模像样的,派几个人带我逛一逛不就行了吗?”

    苏咏霖摇了摇头,缓缓上前。

    工场场长方圆和工场指导员唐志连忙上前迎接苏咏霖,一脸堆笑。

    “方场长,唐指导员,你们的身上可真干净啊。”

    苏咏霖开始阴阳怪气,一开口就说的方圆和唐志面色大变,二脸懵逼。

    “不仅是你们身上干净,连工人身上也那么干净,衣服都一尘不染。”

    苏咏霖走到旁边几个表情僵硬的工人面前,看了看他们的衣服。

    “花了不少时间洗衣服洗澡吧?”

    “额……”

    面色僵硬的工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睛就盯着方圆和唐志。

    苏咏霖无奈的摇了摇头,露出满脸苦笑。

    “算了,别的也不说了,好歹能让咱们的工人干净一些,精神一些,就这样吧,下次不要这样,我只是来看看你们,和你们聊聊天说说话儿,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顾及我。”

    方圆和唐志原本满心的懊恼,结果一听苏咏霖这话,便感觉苏咏霖不像是在责怪他们的样子。

    知府范开走上前,脸上满是埋怨的神色。

    “让你们准备,不是让你们停工,你们这如临大敌一般是要干嘛?主席要看的是你们辛苦干活儿的样子,不是你们齐装满员干干净净的样子,这都不明白?”

    方圆和唐志顿感冤枉。

    这不是您老人家让我们准备的吗?

    也不说怎么准备,我们想来想去也没有别的办法不是?

    但是他们不敢甩锅,只能自认倒霉,背起这口锅。

    苏咏霖看着大气不敢出一口的方圆和唐志,摇了摇头,拍了拍范开的肩膀。

    “你也别怪他们,你也是说的不详细,让他们准备,准备到什么程度?你说的不清楚,他们当然不敢懈怠。”

    范开连忙表示自己的失误。

    苏咏霖没怪他,但是表示回去之后就要列一个章程,所有集体农庄和国营工场在干部来视察的时候,不管干部级别高低,都要用同一且唯一的流程来迎接。

    别搞来搞去竟是弄一些无聊的排场,浪费资源,还耽误工作。

    现在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倒也没有什么必要让工人们回去工作,苏咏霖想着既然要亲切会谈,那就干脆亲切会谈个干脆彻底。

    他拿出了之前率领农民们搞公审诉苦大会的精神头,和工人们近距离交谈。

    尽管苏勇等人十分紧张,但是苏咏霖并不在乎。

    他询问身边的工人们是不是听过关于他的流言,工人们都点头,说听到过。

    比如苏咏霖被软禁了。

    九人小组篡权夺位了。

    大明国要变天了。

    苏咏霖正在中都等待他们的营救。

    种种种种。

    苏咏霖对此哭笑不得,他坐在一块高地上,让工人们围着他一起坐下,听他慢慢解释这些事情,解释在他眼中这一系列事情的前因后果。

    “搞这个制度改革大家应该都已经知道了吧?关于民众代表的事情,你们工厂有没有选拔工人代表的通知?”

    周边工人们一起看向了苏咏霖左手边一个身材壮硕面色黝黑的工人。

一千五百三十九 中都那些人……会不会欺负俺们?

    苏咏霖转过头看了看那个被大家伙儿注视的面色黝黑的工人。

    他约莫三四十岁的模样,身体看上去便觉得雄壮健硕,可见是个出力的好手。

    这名工人看到苏咏霖看向他,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显得憨厚。

    “你叫什么名字?”

    苏咏霖打量着这名被选出来的工人代表。

    “回主席的话,俺姓牛,大名一个猛字,厂里人都喊俺老牛。”

    “牛猛……恩,这名字配得上你这身子,很合适,很合适。”

    苏咏霖拍了拍他的肩膀,感受了一下他结实的肌肉,好奇地问道:“身子骨很结实啊,有你这般身子骨的人不多,从前是做什么的?”

    “从前就是在这里开矿的,俺爹娘都是金贼矿场里做事的,俺从小生在矿上,长在矿上,爹娘给金贼做奴隶,俺就是个小奴隶,从小到大也挨了金贼不少打。”

    牛猛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的大脑壳:“后来光复军来了,把金贼赶走了,没人打俺了,也能吃饱饭了,俺就在矿上接着干活儿。”

    苏咏霖笑了笑。

    “身子那么壮实,怎么当时没想着参军呢?以你这身子骨,我感觉你参军杀敌的话,现在多少也是个旅帅。”

    “主要……当时爹娘都还在呢。”

    牛猛叹了口气:“俺小时候调皮,经常坏金贼的事,爹娘早些时候为了护着俺挨了很多打,身子给打坏了,好容易等来了好日子,俺也想过参军,但是爹娘身子坏了,没人照料,俺实在放心不下。

    五年前爹走了,三年前娘走了,俺年纪也大了,也有了媳妇儿,有了娃娃,倒也更放心不下他们,也就没了其他的心思,就想着老老实实在场里干一辈子,吃饱穿暖,有钱用,啥也不用担心,孩子还能在子弟小学读书,多好。”

    这样说着,牛猛还有些担忧似的看了看苏咏霖。

    “主席,您老人家是不是觉得俺很没出息啊?”

    老人家?

    我才三十三,咱俩还不一定谁比谁大呢!

    苏咏霖给弄得哭笑不得,随后摇了摇头。

    “保家,卫国,这是男儿一辈子最该做的两件事情,但是老话又说,忠孝两难全,所以不管选择保家还是卫国,都是好男儿,没人能说你有没有出息,毕竟你也没吃他们家的饭不是?”

    牛猛这才开心起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

    不过他既然是工人代表,苏咏霖倒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这个素质做好这个代表。

    “牛猛啊,你既然是大家伙儿选出来的代表,那你认得多少个字啊?”

    牛猛嘿嘿一笑。

    “不算太多,二千二百三十六个。”

    哟,人不可貌相啊。

    没成想这看上去是个傻大个儿,一身力气,结果居然是个大聪明?

    苏咏霖笑着说道:“那么多字儿,算得上是个文化人了,读过书吗?”

    “读过,矿上有了工场之后,就有先生教咱们认字读书。”

    牛猛嘿嘿笑道:“您的文章我都读过,我还读了一些其他的书,当然最擅长的还是这矿上的事情,俺从小在这里长大,就没有俺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大家伙儿都知道俺。”

    恩,看起来这家伙被选为工人代表也不是没什么理由的,这种有才能的人,不管在什么岗位上都能发光发热。

    于是苏咏霖步入正题。

    “既然如此,那么牛猛,我问你,你是怎么看待之前的流言还有我决定罢黜皇帝之位的事情的?”

    牛猛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变得有些局促不安。

    “俺……俺就是一个粗人,不懂得这么些事情……”

    “能认得两千多个字,还是个粗人?读写都没问题了,还读过我的文章,这叫粗人?”

    苏咏霖笑眯眯的看着他,缓缓道:“说说吧,说你什么都没想过,那我可真不信,而且,你可是工人代表,不能不说。”

    牛猛眼瞅着躲不过去了,只能叹了口气。

    “流言俺是不相信的,您那么神通广大的人,俺不相信您会出什么事情,就是这个皇帝的事情,俺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担心的,不晓得您不做皇帝了之后,俺们这些人会不会又过上从前那种苦日子。

    俺们心里都清楚,这天下英雄豪杰千千万,但是真正能对俺们这些粗人好的,只有您一个,只有您一个人说到做到,给俺们吃饱饭穿暖了衣服,还给俺们发钱,教俺们读书,您要是不做皇帝了,以后中都那些人……会不会欺负俺们?”

    这朴实的有点过了分的疑问直戳苏咏霖的心窝子。

    牛猛的话让苏咏霖意识到,老百姓躁动不安的原因不单单是流言所渲染的恐怖氛围,更多的是一种焦虑氛围的营造。

    流言制造者们在制造焦虑,然后贩卖焦虑,挑动老百姓心里头敏感的神经,让他们集体焦虑了起来。

    焦虑的情绪经过放大,快速感染了许许多多的人,一发不可收拾。

    究其根本,老百姓珍惜现在的好日子,把现在的好日子当作宝贝,自然也倍加珍惜给他们带来好日子的人。

    甚至是仅仅只珍惜苏咏霖一个人。

    这不仅仅是因为苏咏霖真的有极大的功绩和威望值得他们珍惜,更因为多年来复兴会宣传部的宣传策略有问题。

    以往复兴会的宣传口都是针对苏咏霖一个人的宣传,这在当时那个复杂的斗争环境下,是有必要的。

    局势复杂的斗争时期,革命势力需要一个有着强大威望和能力的人做他们的排头兵,把他作为民众和先锋队之间的沟通桥梁,引领民众,让民众信任复兴会,跟随复兴会的脚步,打击反动势力。

    长年累月的针对性宣传之下,助推了苏咏霖个人庞大的威望,使得苏咏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并且最终瓦解了传统旧势力的抵抗。

    但是这也带来了一些负面效果——老百姓只认苏咏霖,别人不认。

    诚然,苏咏霖个人很重要,他是极其重要的领袖和引路人,他创造了大明如今的繁盛局面,是第一功臣,这毫无疑问。

    但问题在于,苏咏霖个人办不了那么多事情。

一千五百四十 我死了,你们怎么办呢?

    从洪武元年开始,苏咏霖就不断颁布改革政策。

    那么多政策的具体落地,还是要靠广大官吏和复兴会干部,是他们不辞辛苦到处跑,才最终把这些事情给落地办好的。

    没有他们一层一层的通力协作并且最终执行,政策再好也没有用,他们的努力奉献同样是大明发展至今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

    然而宣传口的宣传却使得民众在潜移默化中把这些功绩都算在了苏咏霖头上。

    在老百姓朴素的观念之中,什么好的事情都是苏咏霖做的,什么功劳都要算在苏咏霖头上,只有苏咏霖真心诚意为了他们。

    如果说过去出于斗争的目的,这样做尚且利大于弊,那么在和平建设时期,这就是绝对的弊大于利了。

    苏咏霖感觉自己不能接受这种状况继续发展下去。

    “你们的顾虑我是清楚的,但是这种说法我不能认同,因为你们想啊,难道说现在咱们的一切变革工作都是我一个人完成的吗?”

    牛猛不知道怎么回答。

    周围听着的人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苏咏霖想了想,又问道:“难道说一块钢从铁矿开采开始到成品钢,你们一个人就能完成这个工作?”

    牛猛立刻摇头。

    周围人也立刻摇头。

    这他们懂,他们是专业的。

    “那不可能,采矿要专业的人,炼铁也要专业的人,甚至炼铁用的焦炭都是焦炭场子炼好了送来的,一个人搞得话,就算三个活都能做好,那又要多少时候?搞不起搞不起。”

    苏咏霖点了点头。

    “所以,你们觉得从发现问题到设计改进政策,再到政策具体实施到地方,让你们都感受到,这一系列环节上所有的事情,全都是我一个人可以做完的吗?”

    牛猛和周围人互相看了看,感觉苏咏霖说的话他们听懂了。

    “所以说,您的意思是,同样有一群和您一样的人在中都,在帮您办事?”

    牛猛看着苏咏霖,问道:“中都的那些人不是坏人,都是好人,都会顾着咱们老百姓,就算您不做皇帝了也一样?”

    苏咏霖对此不置可否。

    “中都肯定有坏人,否则我不用连续三次大清洗收拾他们,但是中都肯定也有好人,否则我一个人没办法办那么多事情,光这场子我一个人就建不起来,对不对?”

    人们纷纷点头,觉得苏咏霖说的有道理。

    “那中都到底是好人多还是坏人多呢?”

    一个工人举起手向苏咏霖发问。

    苏咏霖沉吟片刻。

    “当前来说,是好人多的,坏人就算有,也不敢露头,因为他们怕我,不敢和我对着干,我要做好事,他们就必须要跟着一起做好事。”

    “那还是您做皇帝最好啊。”

    这名工人双手一摊:“您不做皇帝了,那些坏人不怕您了,欺负咱们怎么办?咱们斗不过中都那些大官啊,他们多凶啊。”

    工人们又纷纷点头,希望苏咏霖继续做皇帝,护着他们。

    “可是我总归是要死的啊。”

    苏咏霖无奈的笑了笑:“我不是神,我是人,我也会死,我活着能做皇帝,他们都怕我,都会做好事,那要是我死了,换上来一个坏人做皇帝,他做坏事,那中都的坏人就会猖狂起来,到时候,你们怎么办呢?”

    苏咏霖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水平,大家伙儿全都沉默。

    前面听到这话的工人们沉默了,后头工人听到前面人转述苏咏霖说的话,也沉默了。

    场长方圆和指导员唐志也沉默了,因为他们也有点担心这个问题。

    跟着苏咏霖来的部下们也沉默了,因为他们也很关注这个问题。

    牛猛想了一阵子,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好看向苏咏霖。

    “主席,俺脑子笨,想不明白,您最聪明,那您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现在,我不就在教你们该怎么办吗?”

    苏咏霖笑着指了指牛猛:“你要问你自己,因为你是产业工人代表,你是要去中都参加民众代表会议的,你知道民众代表会议是要做什么的?”

    “知道。”

    牛猛点了点头:“俺们好大一伙儿人全都去中都,开一个民众代表会议,朝廷要把国策告诉俺们,朝廷要做什么也要告诉俺们,俺们同意了朝廷才能做,俺们不同意,朝廷就不能做。”

    苏咏霖一摊双手,笑了。

    “这不就是了吗?我办不到的事情,你们能办到啊,有了这个民众代表会议的制度,以后,朝廷就该怕你们,你们不同意的事情,朝廷不许做,你们觉得有问题,就在会议上投反对票,只要反对票超过三分之一,朝廷就不能做那件事情。”

    牛猛一瞪眼,一拍脑袋瓜子。

    “好像是这样啊,俺是代表,俺要是觉得朝廷政策不好,那俺就投反对票,就不让政策推行,是这个道理吗主席?”

    “对,就是这个道理。”

    苏咏霖高兴的点了点头:“把这个制度确立下来,坚持下去,今后朝廷不管想要做什么,都要你们的同意,只要你们不同意,朝廷就是不能名正言顺的办事情,这就是民众代表制度的意义。”

    “原来如此啊!”

    牛猛想明白了,大喜过望。

    底下工人们也三三两两的交谈起来,气氛一时间十分热烈。

    苏咏霖便笑着拍了拍牛猛的肩膀。

    “这样好不好?”

    “太好了!”

    牛猛兴奋道:“这不就等于是俺们做朝廷的主吗?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还能有这样的事情!主席,俺们……俺们这些粗人真的……真的能做朝廷的主吗?”

    “当然可以,咱们大明是工农之国,民主之国。”

    苏咏霖把视线望向了北方,望向了中都的方向。

    “你们本来就该做朝廷的主,朝廷和官员从来不该是老爷,他们吃你们的穿你们的用你们的,一切都来自于你们,他们没资格做老爷。”

    “他们要是想做老爷,那就是忘本,忘了本的人,是不配做大明的官员的,该杀。”

    “你们要利用好这个制度,防止朝廷里某些人忘本的趋势,你们要时时刻刻让他们知道,他们从来不该是老爷。”

    “总而言之,你们要记住,大明是工农之国,是民主之国,不是老爷国,你们要有勇气,如果老爷们想做点什么,你们要有和老爷们勇敢斗争的勇气。”

    “我不是神,我会死,我活着的时候,你们可以期待我,可以相信我,但是我死了之后,你们如果不知道该相信谁,那么就要相信你们自己。”

    “你们要敢于和那些大官作斗争,要敢于发表反对意见,要强硬起来,勇敢起来,反革命的家伙们都是胆怯的,你们强硬,他们才会软弱。”

    …………………………

    苏咏霖对着身边的工人们说了很多话,告诉了他们很多关于如何对付老爷的技巧和要诀,告诉他们要强大自己坚定自己,然后才能对付老爷。

    老爷随时都可能出现,老爷们很容易就能团结一致,而民众很难团结一致,所以才需要民众代表会议制度来帮助民众团结起来。

    民众团结起来,就能消灭旧有的老爷们,还能震慑潜在中的尚未彻底堕落的预备老爷们。

    总而言之,民众不能躺在地上等着苏咏霖一口一口把饭喂到他们嘴里。

    就算他活着的时候可以,那他死了之后,还可以吗?

    所以苏咏霖希望民众可以真正的自发的动员起来维护革命,维护革命的成果,而不是眼睁睁看着这一切丧失殆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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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明1158介绍:
1158年,即南宋绍兴二十八年。这个时代,四大发明已经改良完毕,运用在了社会生产之中,有纸,有火药,有科举,有科技,有发达的商业,有充足的人口,社会生产力远超汉唐。同样在这个时代,金国称雄中原,西夏盘踞西北,大理割据西南,南宋偏安一隅。大西北和中亚地区,西辽尚未失去恢复故国的理想。大草原上,蒙兀部缓慢发育,正在积蓄着足以颠覆世界格局的恐怖力量。如何在这个四分五裂的大争之世中找寻到一条能走向光明而非沉沦的道路呢?首先,当然不能对南宋报以任何形式的期待。启明1158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启明1158,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启明1158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